龙狂篇 第五十二节 沃金教会的秘密
安姆排斥巫师,要在城市里使用魔法(奥术),必须施法许可证,又称“奥术执照”,否则就是违法。据梅菲斯所言,兜帽巫师公会通过魔网对全城有着严密的监控,一旦发现异常波动,立刻直接用传送术抵达现场,决不会出现罪犯已经逃跑半日,警车才姗姗来迟的情形。而且兜帽巫师公会的成员虽然不算很多,但实力颇为雄厚,自从订下这个规矩以来,几百年间也颇有些外来巫师触犯禁令,无一例外都被关进监狱里去了。
琼恩自然不想被关进监狱里,何况他这次是要去谋杀,讲究的就是隐秘,倘若释放个法术,结果引来一群兜帽巫师,那岂不是现成的目击证人。但倘若不用法术的话,他又凭什么去杀人?凭自己那三脚猫的拳脚功夫么。
城中不能施法,这点琼恩早就知道,对于巫师而言自然是个极大限制,但他一开始也并没有太在意。一方面是为了给凛治病,顾不得那么多,另一方面反正有梅菲斯这个强力圣武士在,担心什么。但现在麻烦出现了,这件事情梅菲斯是绝不可能帮忙的——别说帮忙,哪怕被她知道,估计都会立刻和琼恩翻脸。
琼恩不是好人,但“不是好人”并不等于就是“坏人”,这两者之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在梅菲斯面前,他会尽可能收敛,就算玩什么阴谋诡计,用什么狠辣手段,对付的也都是卓尔、恶魔这些恶名昭著的家伙,黑吃黑,不算什么大问题。但帮维康尼亚去谋杀一个无辜的苏伦牧师,这就是黑吃白,绝对超出了梅菲斯的容忍底线。
“就算跟她解释说这是为了救凛也没用,为了救人先去杀人,这种事情圣武士哪能做得出来。还是我自己悄悄解决,别让她为难了。”
梅菲斯的力量不能借助,莫尼卡姐妹本领低微,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说芙蕾狄也是巫师,芙莉娅又不能完全信任,凛昏睡不醒——算来算去,也就只有自己和站在身后的魅魔莎珞克了。无论琼恩要做什么坏事,莎珞克肯定都会很乐意地帮忙,甚至积极地出谋划策,推波助澜,从这点上来说,他们还真是狼狈为奸……
在城市里不能施法,出了城市在野外就没事,牧师们倒也未必只在城内活动,总也有出城下乡的。然而维康尼亚要杀苏伦牧师,目的是为了取悦夜女士,获取晋升机会,为将来能够执掌安姆这块新教区做打算。既然如此,那就不可能随便找个低级苏伦牧师杀了充数,总得要有足够的身份,在教会里的位阶起码也得和维康尼亚相当,也得是个中高级以上的成员才行。问题也就在于此,高阶牧师们基本都龟缩在大本营里,平时不会轻易出动,在外面跑的都是小喽罗,杀之无用,只会打草惊蛇。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琼恩只顾着关注龙血,一时间没想起这茬。幸运的是,维康尼亚对此似乎早有打算,胸有成竹。
“放心好了,”她说,“你尽管在城中施法,决不会有兜帽巫师来干涉。”
“为什么?”
“因为在半个多月前,兜帽巫师公会遭受了一次沉重打击。他们在德阿尼斯城堡附近追捕一位逃犯,结果撞上了拉沃克,弄得全军覆灭,只有首席巫师塔尼斯拉弗逃了回来。现在全安姆境内的兜帽巫师,人数只剩下不到二十人,阿斯卡特拉这里最多十个,而且还都忙得要命,哪里有空管你。”
“拉沃克?”琼恩惊讶,“博得之门的那个老巫妖拉沃克。”
“除了他,世界上还有几个拉沃克?”
“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卓尔少女微微耸肩,“那我怎么知道,说不定他在巫师山脉里闷着无聊,出来闲逛,透透气,看看风景。”
博得之门距离阿斯卡特拉甚远,乘马车走商路也要十天左右。拉沃克再怎么闲逛也不会逛到这里,只可能是有目的而来。看维康尼亚的神情,只怕并非是不知情,而是不肯说罢了,琼恩也就不多问。“就算这样,”他说,“万一他们出来干涉怎么办?”
“我会和塔尼斯拉弗先生打招呼,让他约束手下就当没看见的。”
琼恩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你和他很熟?”
“还行,打过两次交道,我们教会帮了他一点忙,是我出面和他联系的,算是有点交情吧,”维康尼亚格格笑着,“他好像挺喜欢我的。”
不知为何,琼恩心中隐隐有些不快,但也没法说什么。“那就好,”他说,“那我就放心了。”
“真的放心了?”卓尔少女一语双关地反问,笑盈盈地看着他,眼波流转,媚态诱人。
琼恩哈哈一笑,“都一样,没区别,”他说,“有些事情,已经不是我有资格管,有资格去操心的,既然如此,想它做什么。”
“是吗,那这叫什么,让我想想,”维康尼亚偏着头若有所思,“有个词怎么形容来着……豁达?”
“这不是豁达,”琼恩说,“是自嘲。”
即便是自己主动伤害的,自己抛弃的女人,在听到她谈起和别的男人关系亲密时,心里依旧还是一阵阵的不舒服。尤其是重逢之后,发现她已经比记忆中的形象有所成长,更加成熟,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这不知道应该说是独占欲,还是劣根性,总之不是什么光彩的东西。倘若不自嘲一下,只怕连自己都要讨厌起自己来。
算了算了,过去的事情还想那么多做什么,赶快谈正事要紧。
维康尼亚说话的时候,莎珞克悄悄地在背后碰了琼恩一下。琼恩知道这是魅魔在提醒,要他警惕这可能是个陷阱。维康尼亚嘴上说得漂亮,说不定暗藏祸心,到时候琼恩一施法,一群兜帽巫师就跳出来抓人,名正言顺地报昔日一箭之仇,那可就麻烦大了。
但琼恩没有理会魅魔的提醒。
城内施法的问题已经得到解决,那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动手。毕竟这是谋杀,不是表演,兜帽巫师就算不干涉,普通市民的耳目也是要避开的。夜女士莎尔是隐秘女神,对信徒的要求之一就是做事情要隐秘,越重要的事情,越应该无人察觉才对,杀人尤其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中,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就算你能成功逃脱追捕,那也是大大的失败了。倘若被抓到什么证据,那就更麻烦,毕竟莎尔教会还想在这里发展呢。
“要杀一个高阶苏伦牧师,还要偷偷杀,不能让人看见,不能留下证据……这好难啊。”
“如果不难的话,我会需要你帮忙吗?”
琼恩耸耸肩,算是默认。
维康尼亚拿出几张羊皮纸来,上面写的是安姆各大教会势力分布、组织结构、重要人员等,其中苏伦教会的资料尤其详细,乃是维康尼亚这段时间以来精心搜集整理所得,都没上交给教会,而是私自收藏。琼恩接过一看,发现维康尼亚已经在上面做了标记,列出三个人名,显然是她特意筛选出的,地位够高,但又不至于高到会引起大动荡的地步,能力不俗,但也没强到肯定搞不定的程度,算是比较适合的刺杀对象。
“怎么都是女性?”琼恩奇怪。
“当然是女性,”维康尼亚说,“苏伦牧师都是女权主义者,地位高的全都是女性。”
“是吗,那我明白她为什么会衰弱了。”
“为什么?”
“因为母系社会已经被父系社会取代了呀。”
“嗯?”
维康尼亚没有听懂专业名词,琼恩也没解释,继续研究资料。这三个牧师都居住在位于码头区的“月宫(Moonhall)”神殿里,平常深居简出,很少在外抛头露面,难得出来一趟,基本也都是参加什么庆典或者官方活动,前呼后拥,随从众多,那是肯定不能动手的。如果说直接潜入月宫去杀,难度又未免太高,这种历史悠久的神殿,不知道有多少重强大结界在守护着,琼恩是莎尔信徒,维康尼亚是莎尔牧师,莎珞克是邪魔,性质上都正相冲突,别说潜入杀人,只怕刚刚走进门,立刻就会触发感应,受到严密监控了。
琼恩皱着眉头,翻来覆去地看着资料,突然发现一个被忽略的细节。
“从这上面看,她们每隔五六天,就会到这个‘星月之颜’去一趟,一去就是大半天甚至一整天——这是什么地方?”
“哦,这是阿斯卡特拉乃至安姆最大最著名的美容院,”维康尼亚解释,“她们定期去保养皮肤,做做头发什么的。”
“能不能从这里下手呢?”
“我也想过,但很难,”维康尼亚说,“如果走正常途经进去,找机会下手的话,那里是美容院,我没办法用魔法伪装形貌,肯定会暴露卓尔的身份,那就什么都不用谈了。要偷偷潜入的话,那里防卫又很森严,有多强力的重神术结界笼罩,很难办的。”
走正常途经自然是不用考虑,维康尼亚不成,琼恩是个男性,进去一定成为众目睽睽的焦点,莎珞克勉强可行,但她毕竟已经是魅魔。普通人感觉不出来她的恶魔气息,只以为是个漂亮美人,真遇到高手内行,一眼就识破了。更何况,维康尼亚还说这什么星月之颜美容院有多重结界神术笼罩……等一下,美容院这种地方,就算做得再大,养的保安再多,守卫森严就罢了,可以理解,为什么还会有强力的神术结界?
“因为它是沃金教会的产业啊,”维康尼亚说,“这座美容院每年给教会上缴的利润比信徒捐献还多,那帮拜金狂当然要看守得牢牢的,生怕出什么问题。别说神术结界,连门口守卫都是直接从神殿调来的呢。”
维康尼亚的话提醒了琼恩,让他想起两件事。
第一件事,阿斯卡特拉这座城市,乃是商业女神沃金教会的总部大本营所在,位于城市西北方的“金顶”大神殿占地极广,几乎相当于一个小镇,来往海船都把它当作“银币之都”的标志建筑物,教会的最高领袖“圣币”便居住于此。安姆是商业繁华之地,沃金教会的势力雄厚,影响深远,自不待言,连琼恩上午去过的商业区不也都叫做“沃金步道”么。
沃金是商业女神,贸易女神,财富女神,教会自然也以赚钱为第一要务,投资各种产业,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琼恩去过博得之门,那里有一座“灿金之家”,乃是博得之门最大的……娱乐场所,琼恩还在里面认识了一位叫做隆奇的堕落武僧,后来用“强制吞金法”把他杀了。这座灿金之家的三个股东就全是沃金信徒,其中一个是牧师。有这个先例在,琼恩听说这“星月之颜”美容院是沃金教会的产业,倒也丝毫不觉意外。
第二件事,则是从第一件事联想延伸过来的。沃金教会的位阶体系,最高领袖是“圣币”,其下是“金币”、“银币”、“铜币”三级,每一级又分“上、中、下”三等。琼恩在博得之门的时候,招募队友去巫师山脉对付拉沃克那老巫妖,除了在灿金之家遇到的武僧隆奇,还有一个应募前来的“中金”牧师,还是个金眼使者。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中金牧师根本就是个卧底,他勾结莎珞克,拉拢隆奇,打算中途反水。幸好琼恩和梅菲斯警觉,识破陷阱,抢先下手把他们杀了。如今时过境迁,莎珞克已经变成了魅魔,如今正站在琼恩身后,隆奇的灵魂被恶魔欧凯取走,至于那个中金牧师,死后下场就无人关心了。
但是,如果琼恩记得没错的话……
“莎珞克。”他叫魅魔的名字。
一直保持沉默,仿佛一尊雕像般的魅魔在他身后微微欠身,“有何吩咐,主人。”
“我记得,在深渊里,我遇到你的时候,你曾经说,当日巫师山脉一战,那个沃金的金眼使者,是格拉兹特安排的?”
“是。”
“你还说过,格拉兹特可以直接对很多沃金牧师下命令?”
“是。”
“这是不是说,格拉兹特和沃金结盟了?”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莎珞克虽然说不清楚,但琼恩基本上已经可以断定了。当日那个金眼使者,给他留下的印象颇为深刻,既用吸食脑浆这种邪魔手法来读取记忆,又在祈祷的时候说恶魔语。梅菲斯和欣布也都曾经提及,说沃金女神在动荡年代中失踪,其实是误入深渊,被格拉兹特囚禁了十几年。而且女神自从前年回归之后,风格大有改变。很多人都怀疑她是和格拉兹特达成了什么协议,秘密结盟,只是没确凿证据。
没有确凿证据,那只是不能公开宣判,不影响私下认定。这么多线索综合交集,倘若琼恩还不能得出结论,那真是不用混了。具体的详情倒是不清楚,有可能是女神和格拉兹特达成协议,签了什么不平等条约,换取自由;也有可能是这一女神一恶魔惺惺相惜,通力合作,携手共创大业;当然了,从格拉兹特荒淫好色、男女通吃的品行来判断,女神被他囚禁调教,身心沦陷,俯首称臣的可能性也是很高的。
既然想明白这一点,那是否可以借此做文章,来完成维康尼亚给出的这个麻烦任务呢。
琼恩刚才和莎珞克对话,维康尼亚在旁边也听出了些端倪,她自然是听说过沃金和格拉兹特勾结这种传闻的,只是不曾深信,也不知道莎珞克的来历,所以没想到过这方面。“你的意思是,请格拉兹特给沃金教会下令,协助我们杀掉苏伦牧师?”她有些不太确信地问。
“不用协助,只要默许就行,”琼恩说,“只要那家美容院让我们悄悄潜入,动手杀人的事情自然我们来做,沃金教会顶多负一个防卫不严的责任。”
“可是,”莎珞克犹豫,“格拉兹特凭什么帮你?”
龙狂篇 第五十三节 聪明人和王者
格拉兹特凭什么要帮琼恩,这是个好问题。其实要说起来,双方的关系一度还算不错,然而青铜城堡一战,琼恩在最后关头把神躯魔像送进了断域镇,狠狠阴了格拉兹特一把。断域镇虽然不是格拉兹特的大本营,但至少也是个分部。以神躯魔像的威能,要毁掉断域镇不太可能,毕竟有红色寿衣(格拉兹特)亲自坐镇,但必定也造成了不小的破坏。
琼恩把神躯魔像送去断域镇之后,调头就走,当天便回到了物质界,怕的就是被格拉兹特前来追杀。以常理来说,吃了这样的闷亏,上了这样的恶当,倘若格拉兹特不打算报复的话,那他就不是恶魔,而是圣人了。只不过琼恩如今在物质界,恶魔如果想要前来,实力会被严重压制,风险很高,代价很大,格拉兹特找不到机会下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维康尼亚不了解内情,倒也罢了,莎珞克却是全程陪同,对其中的经历曲折一清二楚,也正因为如此,当她听到琼恩想请格拉兹特帮忙的打算后,才会莫名惊诧。不久前才刚刚把别人的分基地给拆了,现在居然又跑过去求助,真当格拉兹特是耶稣么,被人打了左脸,又把右脸伸过去。
“哦,我也没有多少把握啦,”琼恩说,“不过这总是一条路,可以试试嘛,就算不行也没什么损失。如果能成功,那一切麻烦就迎刃而解,事情就好办多了。”
“我觉得你这是在异想天开……”
神妙创意也好,异想天开也罢,琼恩既然坚持,莎珞克也只能同意。至于维康尼亚,她在听琼恩简单解释了事情缘由之后大力赞成,眼中笑意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大概是很想看到琼恩被暴怒的格拉兹特破口大骂的情形。
“唔,那你恐怕就要失望了,那个六指强迫症向来自诩是最像魔鬼的恶魔,讲究的就是冷静从容优雅风度,别说我只是给他添了点小麻烦,就算是把断域镇甚至把他的银宫拆了,他也照样会笑嘻嘻地和你坐下来喝咖啡聊天。”
这与其说是格拉兹特的反应,不如说是琼恩的单方面期望。维康尼亚自然是不会相信,“是吗?既然如此,那你干嘛不再去深渊找他喝咖啡,要躲在这物质界呢。”
“首先,我不是躲在物质界。我是凡人,这里是我家,没事干去深渊做什么,”琼恩义正词严地说,“其次,我刚才说的情形,是指他现在不能拿我怎么样,所以才会讲风度。如果我就在他面前,那就……那就是他很讲风度地来提刀砍杀我了。”
维康尼亚格格娇笑。
联系格拉兹特并不难,像他这种大恶魔,在物质界有不少凡人崇拜,虽然比不上神祇,却也能算是个“伪神”了,通过一定的仪式、祭祀,就能和他取得联系。当然,格拉兹特是否回应,是否愿意理睬,那就要看他的心情。具体怎么做,琼恩和维康尼亚不知道,莎珞克是很清楚的。
“格拉兹特的祭祀仪式得要在半夜举行,”魅魔说,“现在没法联系。”
“那就等半夜再说吧。”
琼恩在沃金步道转悠了一上午,然后遇到维康尼亚,跟随她来此,说了这么久的话,看看时间已经快到傍晚了。为免梅菲斯生疑,琼恩先返回酒店,莎珞克则去收集一些祭祀仪式必备的道具,维康尼亚……在家休息。
回到镀金玫瑰酒店,已经是晚霞满天,梅菲斯和芙蕾狄带着凛也已经回来了,不用询问,看神情就知道是无功而返。琼恩信口胡扯,说今天有一家魔法商店的老板或许有门路,答应帮忙找找,可能有希望,明天再去问问看。
这个谎言并不高明,梅菲斯如果较真起来,穷根究底一问,很容易就发现破绽,但她和凛情同姐妹,感情至深,如今凛弄成这副样子,梅菲斯焦虑不安,心神烦乱,也没空去仔细思索真假,被琼恩成功含糊过去。
按照预先约定,半夜时分,琼恩来到阿斯卡特拉城外的一处僻静树林中,莎珞克已经抵达,布置好了简单的祭坛和一些道具,因为只是打算和格拉兹特联系,不是当真祭祀或者祈求力量之类,也无需祭品,否则只怕还要抓几个人来杀掉才行。
沙沙的脚步轻响,树林中走出一个窈窕身影,维康尼亚也到了。
因为是深夜,又是僻静无人之处,维康尼亚也没有用法术伪装面貌,但依旧将全身裹在长袍和斗篷里。她的“侍父斗篷”是父亲的遗物,不但坚愈精钢,有抗魔之能,而且让穿戴者不必畏惧日光,维康尼亚作为卓尔,正是靠了它才能在地表世界的白昼随意行走。当日瓜理德斯城家族内战,这件斗篷被第四家族首席巫师克劳拓用阳炎射线烧穿了一个洞,有所破损,但基本功能仍在。
“两位已经到了啊。”她悠闲地打着招呼,眼光随意掠过,看到琼恩时却似乎怔了怔,随即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来。
“你笑什么?”琼恩奇怪,而且他感觉这笑容有点熟悉,好像刚才莎珞克看到他的时候,也是露出这副奇怪神情,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真是辛苦,”卓尔少女笑意盈盈,“眼看就要准备着面对大恶魔,还要先满足身边的美人儿。是哪一位呢?那位圣武士,还是那对姐妹花,或者她们一起?”
琼恩微微一怔,随即释然。他因为要半夜溜出来,但这事情不能让梅菲斯知道,又没办法给她下催眠术之类,无奈之下只能自己上阵,足足搞了三次,配合媚药的效力,总算才让她沉沉睡过去,然后就匆忙赶来了。男人刚做完这种事情,多多少少总有些迹象,何况还搞得这么激烈,莎珞克和维康尼亚都不是清纯处女,经验丰富,眼光老到,自然就看了出来。
若是面对别人,琼恩或许还会有几分尴尬,然而眼前一个是卓尔,一个是魅魔,都不是什么正义人士,善良少女,哪有什么嘲笑的资格。现在要办正事,暂时没心情,等事情办完了,索性把她们一起弄上床去玩双飞,就当是庆祝了。说起来,这两人自己都上过,但却都玩得不多,尤其是维康尼亚,正好重温一下滋味。
正自做美梦,莎珞克已经将一切布置好,抬头看看夜色,仪式时间也差不多到了,简陋祭坛的正中跃起一团青蓝色邪炎,琼恩自魅魔手中接过一个瓶子,将其中的银灰色粉末洒进火中,乳白色烟雾弥散起来,夹杂着令人麻醉的香气,慢慢升腾,最终变幻出一副画面。
背景像是一座华美礼堂,地板四壁都是用闪烁银色光泽的白色玉石砌成,其中镶嵌着千百面大大小小的银镜,璀璨夺目,交相辉映,各种不同的影像在其中交错变幻,流动不息。在画面的正中,是一座镶满珠宝的庞大王座,格拉兹特正坐在其中,左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右手端着一支高脚酒杯,架着腿,身上穿的并不是琼恩以前见过的帝王袍服,也不是银色锁甲,而是衬衫、长裤、马甲背心,长发在脑后梳成一个马尾,看上去既干脆利落又洒脱,还带了几分落拓的浪子气息,配上那俊美的面容,哪里像是威震深渊的大恶魔,简直就像是个花花公子。
“晚上好,琼恩,”出乎意料的是,格拉兹特居然主动开口打招呼,“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如何。”
老朋友的语气,充满善意和热情的问候,让莎珞克几乎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她旁边的维康尼亚也当场怔住,唯有琼恩最是镇定,微微躬身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陛下,”他说,“您看起来气色不错。”
“一般一般,”格拉兹特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上的酒杯,“最近把奥喀斯那个肥山羊狠狠揍了一顿,心情比较愉快吧。”
“是吗,恭喜恭喜。”
格拉兹特呵呵一笑。
“寒暄的话就到此为止吧,琼恩,你特地找我,总不会是就为了说几句祝贺吧,”他放下酒杯,居高临下地望着琼恩,“事实上,我还真有些好奇,你为何还敢这么镇定地站在我面前。”
“这个么,”琼恩说,“大概因为我们其实距离很远的缘故吧。”
“是吗?”格拉兹特反问,“如果我想杀你的话,天下虽大,你认为你真的能躲得了吗?”
“很难,”琼恩承认,“如果您真的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要杀我的话,那我想我应该是死定了——前提是,您愿意付出代价吗?”
“哦,”格拉兹特冷笑,“你这是在威胁我?”
琼恩摇头,“您误会了,”他诚恳地说,“我最敬佩聪明人,而您毫无疑问是我所敬佩的对象之一。聪明人,会准确地权衡利害,明智地把握分寸,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作法,而不会被任何无聊的情绪所左右。对于您而言,我只是一个小角色,或许算不上无足轻重,或许有那么几分价值,但相比起您要做的事情,相比起您所追求的目标,那就渺不足道,不值一提了。既然如此,那我又何必做无谓的担心呢。”
“假如我不讲任何逻辑,不在乎任何代价,单纯地就是想要杀你不可呢?”
“如果那样,那我就更没有什么可担心了呀,”琼恩微笑,“因为担心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需要坦然地迎接,全力以赴地面对就可以了。”
格拉兹特纵声大笑起来。
“有点意思,有点意思,”他说,身体微微前倾,“你说得没错,我是不会来杀你,至少暂时是如此。但这并非像你臆测的那样,是因为考虑什么代价,权衡什么利害,那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废话,只有你们这些小角色才会这么认为,才会这样斤斤计算,以己度人。在永恒的王者面前,所有的一切,价值都是相等的,因为都是零。我可以派一个炎魔去杀你,如果杀不了,那么就派十个,十个不行,那么就一百个,一千个。你以为我会在乎吗?”他稍稍停顿,慢慢啜饮着杯中的美酒,“我之所以愿意暂时放过你,是因为你还有点意思。这个世界上的人很多,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以上,都是呆头呆脑的废物,愚笨无知的白痴,让人望而生厌,但你不在此内。你有点小聪明,有点不同于常人的东西,有点像模像样的觉悟,能偶尔让我有点惊喜,给这枯燥沉闷的生活带来点新鲜乐趣——这,才是你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琼恩深深躬身。
“诚然如此,”他说,“我为我前面所说的话而道歉……”
格拉兹特随意地挥了挥手,“无需道歉,”他说,“以你的见识,也只能到这种程度,我可以理解。那么,你今天来找我,目的是什么呢,直接说吧。”
琼恩犹豫了一下,原原本本将事情说了。“如果您能慷慨援手,我不胜感激。”
“你的感激,对我毫无价值,”格拉兹特说,“不过这件事听起来似乎很有趣。看在你让我心情愉快的份上,帮个忙倒也无不可。只不过,”他的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丝颇为耐人寻味的笑意,“我帮的忙,你未必消受得起。”
“唔?”
琼恩怔了一怔,没明白对方的意思,正要询问,格拉兹特已经轻轻点头,“那好吧,就这样,”他说,“我会通知沃金神殿,让他们全力协助你。那么,再见了。”
恶魔挥了挥手,画面黯淡下来,烟雾散去,最终一切影像消失不见。
和格拉兹特的谈话到此结束,三人将现场痕迹抹去,悄悄返回城中。“没想到你还真猜对了,”莎珞克说,“他还真答应帮忙,这简直太神奇了。”
“唔。”
琼恩随口答应了一声,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莎珞克很奇怪,和维康尼亚对视一眼,轻轻摇头。“怎么了,主人,”魅魔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琼恩说,“结果虽然如我所料,但是中间的过程却完全出乎我的预计……其实,这次我是大大失算了。”
“怎么说?”
“我本来的打算,是和他谈利害,谈计算,谈交易,”琼恩说,“格拉兹特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注重利益,懂得权衡,不会盲目冲动。我确实是上次阴了他一把,但不等于说他就从此拒我于千里之外,这就像棋局,我们下了第一局,我赢了,占了点便宜,他作为一个聪明人,并不会从此就拒绝和我下棋,恰恰相反的是,在他没办法直接殴打我,教训我的前提下,他会很乐意继续新的棋局,寻找翻盘的机会。正因为如此,我本来是打算付出什么代价,换取他的帮忙,看他开出的条件我能不能接受,当然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是试试看——然而我忘了一件事情。”
“你忘了什么事情?”
“我忘了,格拉兹特并不仅仅是一个聪明人,他还是个王者,”琼恩苦笑,“他是诞生于原初时代的大恶魔,深渊三大君主之一,足以和高等神相匹敌的存在,近乎永恒不朽的王者,而我在他面前,什么都不算。这个道理我本来是知道的,但却自己给忽略了,地位如此的悬殊,分量的如此不相当,那我有什么资格去和他谈利害,谈交易?对于王者而言,只有居高临下的恩赐,没有平等的交换,只有他的喜怒爱憎,没有什么利害计算,因为他根本不屑于在乎。我自己在乎,我就以为他也在乎,这是以己度人,却忽略了我和他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层次之上。所以说,这次其实我是失败了。”
“但不管怎么说,结果是他答应帮忙了,”维康尼亚说,“不过他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帮的忙,你未必消受得起’?难道他想出尔反尔,阴我们一把?”
琼恩摇头,“那不会,格拉兹特这点信誉还是有的,说话从来算数。他说让沃金神殿全力协助,那就不会有问题。至于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时间想不透,小心为上吧。”
龙狂篇 第五十四节 恶魔的协助
格拉兹特并没有食言,第二天一早,便有一位沃金牧师前来镀金玫瑰酒店找到琼恩,他是“星月之颜”美容院的负责人,也无多话,只是表示接到上面命令,一切听从琼恩的吩咐行事。
琼恩仔细询问,得知“星月之颜”笼罩着重重结界,乃是教会里的五位“上金”牧师联手布下的,稳固异常,威力非凡。客人想进入美容院,必须走正常的途经,经由正门,有店员引导陪伴,有魔法影象作为登记记录;倘若用其他方法潜入,便会立刻触发结界,遭受攻击。一旦进入美容院,各种变形、幻术伪装自动失效,显露出客人的真实面貌,同时也无法使用任何传送魔法。在美容院内禁止战斗,倘若有人主动攻击挑衅,同样也会被结界立刻感应,进行监控和阻止。有这样严密的结界守护,再加上实力不俗的教会骑士做保安,自从美容院开张以来,还没什么人敢在里面闹事。
牧师给了琼恩一枚镶满珠宝的护身符,只要持有此物,便能无视美容院内的一切结界。琼恩和同伴便可以自由使用传送术进入和离开,不必经由正门,也不会留下什么影象记录;主动挑衅攻击的话也不会触发结界,不会惊动守卫。这东西其实就近似于超级贵宾卡,全安姆帝国拥有的人也只有十余位,不是教会内的高级人员,就是政局显要,倘若不是有格拉兹特的面子在,琼恩只怕一辈子也享受不到这种待遇。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好消息,便是今天下午,就会有一位苏伦牧师要来星月之颜做美容,正是下手的好时机。琼恩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半天情况,客客气气将沃金牧师送了出去,刚刚回到房间,莎珞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
“怎么样?”琼恩问。
“我去城里打探了一下,另外去了一趟影贼公会,从各种渠道得来的消息汇总来看,兜帽巫师不久前遭受沉重打击的消息是事实,”莎珞克说,“虽然不能确定和拉沃克有关,但可能性非常高。”
“拉沃克真跑到阿斯卡特拉来了?”琼恩奇怪,“他来做什么?”
“不清楚,但在一个月前,贫民区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球体,十天前又突然消失,被辨认出是拉沃克的次元试验室,”莎珞克说,“虽然不知道其目的,但他确实来过这座城市,停留过几日,这是可以肯定的。”
“唔。”
对于拉沃克,琼恩其实倒懒得关心,只是提起这个老巫妖,不免就想起他弄出来的那个人造吸血鬼,莉法尔·银月。虽然一共也才认识相处几天,没打过什么交道,也谈不上什么感情,但印象却颇为深刻。她身上那种淡定从容,宠辱不惊的悠然气质,实在是极其罕见的,梅菲斯是坚定,却太过执着刚强,锋芒毕露,凛是随性而为,高兴了便来,兴尽了便散,不委屈自己,不迁就别人,莉法尔却是如她自己所说的,“随遇而安”。
直至现在,琼恩依旧还能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日两人间的闲谈,提及莉法尔被变成吸血鬼,丧失神祇的眷顾,琼恩以为她变成了无信者,或者选择了新的信仰,莉法尔却摇头否认。
“神是抛弃了我,但是,我没有抛弃他啊。”
只此一语,便足以铭记不忘。
拉沃克来了阿斯卡特拉,她也跟着来了么,或者还是留在博得之门的巫师山脉?这次回阴魂城,正好要路过博得之门,倒是应该去看看她,毕竟是曾经应允过的。
放下这个念头,琼恩和莎珞克出门,去找维康尼亚商议接下来要进行的谋杀大计。至于梅菲斯那边,琼恩依旧是找理由搪塞过去,只说龙血已经有了头绪,明天就可能到手。梅菲斯似乎略有疑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下午三点钟左右,一位身披银袍的苏伦牧师进入星月之颜,等待已久的琼恩三人随即潜入,凭借着沃金牧师给的护符,他们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便进了一处房间,在暗处埋伏下来,这是一个贵宾专用的休息室。维康尼亚制造出几片阴影,将自己三人掩藏起来。
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走廊里终于传来了等待已久的脚步声,一位女性头上裹着毛巾推门走进,只穿着贴身内衣,身材倒还不错,只是年纪大了点,估计已经超过三十,脸虽然还算漂亮,保养有方,但已经隐约能看见岁月的痕迹。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枚月牙形乳白色护符,中间画着一双眼睛,周围七颗银星环绕,正是月女神苏伦的圣徽。
她没发觉有人埋伏,走到房间中间的躺椅上,正要躺下休息片刻,陡然神情一凛,朝着角落里望过来,那里正是莎珞克隐藏之处。很显然,作为善神牧师,她察觉到了恶魔的气息。
琼恩原本是想等她躺下,身体放松的时候再突然动手,如今眼见形迹败露,不得不提前发动,抢出一步挡住门前,切断她的退路,同时把门关上了。
苏伦牧师欲待喊叫,维康尼亚及时发出一个沉默术,抵消了她的声音。莎珞克自阴影中一跃而起,挥舞着淬毒短剑直逼过来。苏伦牧师两手空空,武器也没带在身边,但她到底不是常人,猝然遇袭却毫不惊惶,左手按住脖颈上的圣徽,右手掌心延伸出一束清冷月光,仿佛利剑,一晃之下整个房间都泠泠生辉,架住了魅魔的短剑,顺势反击。
维康尼亚双手合握,发出一道黯淡乌光,却被苏伦牧师避了开去。琼恩挡住门口,手上已经握住法杖,却并不出手,只是旁观。莎珞克连攻几剑,眼看不能得手,左手往腰间一探,再挥出来时已经多了一条焰红长鞭,如龙如蛇,朝着苏伦牧师席卷而来。
这位苏伦牧师在教会中位阶颇高,能力不俗,也颇有些实战格斗经验,正常情况下一对一交锋,莎珞克未必是她的对手。但此时她毫无准备之下遭遇伏击,身陷重围,已经出现的对手就有三个,不知道暗中是否还有敌人埋伏。尤其令她意外的是,明明已经发生战斗,却没有触发半点结界的感应,也没有人来察看支援,这让她心底升起了一种不祥预兆,胆气顿时就弱了几分,反而被莎珞克压在下风。
维康尼亚举起莎尔圣徽,同时发出五道黯光箭,苏伦牧师避无可避,猛然双目圆睁,周身银光如潮水般汹涌鼓荡,交织成一张网状护罩,将五只黯光箭全都反弹了回去。维康尼亚自然不会被自己的神术所伤,但一时也弄得手忙脚乱,招架不堪。琼恩眼见时候已经差不多,再拖延下去只怕生变,踏上前正要施法,却见苏伦牧师疾退两步,脱离了沉默术的笼罩范围,左手一把扯下脖颈上的银月圣徽,握在掌心对准莎珞克,灰色双目陡然变成灿烂银白,口中厉喝一声:“苏伦!”
圣徽上银光大盛,庞大的虚影出现在其中,那是一位美丽的人类女子,银色长发飘洒如瀑,衬托出精致完美的面容,双腿笔直修长,身上披着一件月光色的透明纱袍,正是月女神苏伦。随着牧师呼喊出神名,苏伦的翠绿双眼朝着莎珞克悄然凝视过去。
铮!
仿佛是琼恩的错觉,他耳中居然听到了琴弦拨动的声音,虽然轻微,但清晰无比地传入耳中。莎珞克被苏伦看了这一眼,仿佛遭到千斤巨锤撞击一般,踉跄后退,嘴角都溢出血丝,紧接着整个人被月光包裹,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圣言!
琼恩认出了这个法术,这是善神牧师们拥有的一种强大神术,唯有非常高阶的牧师才能施展,在说出神名的同时,相当于暂时借来神祇的威能发出一击。所谓“圣言”,是指牧师自己呼唤神明,并非借言语来杀人,所以无论你听见没听见,只要在法术射程之内,哪怕是个聋子,照样也会被法术击中。不过圣言术的缺点,在于它有太强的阵营限制,对邪恶的存在有效,对善良人士则基本无用。
莎珞克是魅魔,倒是属于“圣言”最适合的攻击对象,正常情况下她中了这一击,既会受伤,同时又会被强制驱逐回深渊,二十四小时之内无法再前来物质界。幸好她是琼恩的仆从,真名契约的至高效力阻挡了“圣言”的正常运用,所以她不会被驱逐回深渊,而是被送进一个临时的半位面里暂时囚禁,相当于中了迷宫术或者短暂的禁锢术,八个小时之后便能重新召回。
一击得手,打发了莎珞克这个强敌,苏伦牧师转过身来,看向维康尼亚,圣徽上灿然生光,显然又要再度发动“圣言”。房间狭小,卓尔少女已经来不及逃脱出法术范围,她的能力也不足以发出“邪言”相对抗,眼看就要被重创,甚至性命不保,陡然间人影一闪,琼恩已经瞬移到了维康尼亚面前,替她挡下了这一击。
圣言的效果因人而异,打个比方说,莎珞克是恶魔,所承受的威力便是十分,但这十分威力之中,有五分用作将她打回深渊去了,真正造成的伤害只是五分。维康尼亚是莎尔牧师,莎尔是苏伦的死敌,承受的威力也是十分,那就是十成十的伤害,真要被打中了,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现在这一击打在琼恩身上,他不是牧师,甚至连莎尔信徒都是“伪”的,圣言的威力便顿时少了大半,再加上斗篷、法袍和身上的防护魔法层层抵消,真正承受的伤害不到十分之一。
纵然如此,他也被震得连退两步,喉头一甜,几乎要当场吐出血来,当下不敢再迟疑,法杖虚指,六枚绯红之泪宝石同时亮起,联成一线,殷红如血的灵光包裹住他的右臂,一道定身术配合“法术增幅”击出。
如果是要直接击杀的话,其实用解离术最好,但他终究是对维康尼亚有些愧疚,想着送她一个人情,帮人帮到底。杀死苏伦牧师,对于维康尼亚而言自然是功绩,但还小了点;如果能够生擒活捉,举行仪式献祭给夜女士,那就是更大的荣耀了。
苏伦牧师连发两道圣言,自身也已经濒临透支,脚步虚浮,摇摇欲坠,被琼恩法术击中,顿时便动弹不得。琼恩眼见得手,上前一把抓住她,另一手揽住维康尼亚的腰肢,传送术瞬间发动,身形从空气中消失。
整个战斗虽然惊险,其实还不到短短十秒钟,房间里便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琼恩当然不会回镀金玫瑰酒店,而是直接传送到了维康尼亚的住处。卓尔少女用绳索将俘虏绑起,取走她的银月圣徽,又用毒针封住了她的声音,免得喊叫,准备等到夜幕降临,举行仪式向夜女士献祭。琼恩用意识联系莎珞克,得知她现在被困在一个半位面中,暂时无法脱困,伤势倒也不太严重,便放下心来。
现在将近下午五点,已经是傍晚时分,距离举行献祭的时间不远。好在夜女士莎尔讲究隐秘,不太注重形式,不搞铺张浪费,对仪式也没有太多要求,也不用忙乱折腾什么,直接在这卧室里就行,连祭坛都不用。
琼恩中了一击圣言,幸好受伤不重,维康尼亚取出圣徽替他治疗,很快也就基本恢复,没有大碍了。“我可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做,”卓尔少女冷冰冰地说,“想要向我示好么,还是显示一下英雄气概?我可把话先说在前面,别指望这样一来,我们以前的旧帐就会一笔勾销。”
“都谈不上,利害权衡罢了,”琼恩说,“你要被打中了就是死,我被打中了只是受点伤,两相取舍,不是很简单的选择么。”
“死那也是我死,对你又没有半点损害,你犯得着在意吗。”
“在意啊,你要是死了,那我要的东西岂不落空,白忙一场,”琼恩随口说,“这种亏本的生意,我当然不会做。”
维康尼亚瞪着他,冷哼一声,转身从柜子底层翻出一个小玻璃瓶,丢了过来,琼恩连忙接住。“龙血就在里面,是真是假你应该看得出来,”她冷冷说,“交易到此为止,你拿东西走人,从此大家各走各的路。出去!”
“喂喂,干嘛这么凶……”
“出去!”卓尔少女厉声说,“滚!”
“不用这么急着赶人吧,我才刚刚受伤啊。”
“东西拿到手了,你还不赶快回去救你的小情人,待在我这里做什么?”卓尔少女斜着眼瞥他,“难道还想和我再续前缘么?”
琼恩叹了口气,起身准备走人,到了卧室门口他停住脚步,转回身来。“维康尼亚,”他说,“我以前骗过你很多次,也没资格要你相信什么。这次能够重逢,已经远远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我想好运气总不会重复发生。此次一别,大概是真的不会再见了……”
“你放心,”卓尔少女恶狠狠地说,“我们还会再见的,你欠我的帐,我一定会讨回来,休想就这么逃掉。”
琼恩一笑,“好,那我等着,”他说,“我想说的是,刚才对付那个苏伦牧师的时候,我没想太多,也来不及想,什么利害权衡,什么亏本不亏本,我都没想过。只是看到她准备向你发出圣言,我知道你承受不住,就本能地上去替你挡了一下,仅此而已。”
维康尼亚冷笑,“又想用这些话来骗我吗?上过一次当,难道还会上第二次,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没小看你,”琼恩摇头,“你已经成长了很多,所以我相信你能判断得出来,我说的话是真是假。我不是想讨好你,也不是显示什么英雄气概,只是觉得自己以前对不起你,这么做,至少安心些。”
维康尼亚依旧冷笑,并不言语,琼恩也不再多说,转身准备离开。便在此时,他陡然脸色大变,自己布置在这座房子周围的警戒结界陡然被触动,告诉他有一个人正从外面闯入,画面直接映射在脑海中,金发、碧瞳、银甲少女……
梅菲斯!
龙狂篇 第五十五节 慌乱中的急智
梅菲斯怎么会来这里?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从琼恩闪过,冷汗自背后涔涔直下,他终于明白了格拉兹特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帮的忙,你未必消受得起。”
琼恩也并不是没有怀疑格拉兹特会暗中捣鬼,整个过程之中,他都一直小心翼翼,传送术时刻准备,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就立刻开溜。然而一切顺利,沃金牧师完全配合,成功抓到了俘虏,完成任务。回到维康尼亚的住处,他算是松了口气,以为这次格拉兹特心情愉快,懒得插手,然而事实证明,他犯了个愚蠢的错误。
无论格拉兹特再怎么有理性,再怎么好说话,看起来再怎么像个人畜无害的阳光青年——他也终究是个恶魔。自己居然相信一个恶魔,真是白痴到家了。
格拉兹特根本就不是懒得捣鬼,而是一直隐忍不发,就等着最后关键时刻砸出底牌,把琼恩打得万劫不复。
琼恩向格拉兹特请求的,是帮忙杀死或者抓到苏伦牧师。格拉兹特既然答应帮忙,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也不屑于出尔反尔,所以在这件事情上,琼恩一切顺利,没遭遇任何波折。但现在人已经抓到,带回了维康尼亚的住处,那么格拉兹特的忙也就算是帮完了,既然如此,他来玩点手脚,找点乐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没有去苏伦神殿告发,也没有通知城中卫兵来抓人,这些都太没技术含量,半点新鲜乐趣都没有。格拉兹特所做的,只是通知梅菲斯,粗略告诉她事情大概,让她前来此处。以梅菲斯的智力,只要让她看到琼恩,看到维康尼亚,看到被绑着的苏伦牧师,一切自然就昭然若揭,怎么也抵赖不过去。
这样一来……琼恩就真是彻底完蛋了。
这一手既狠且辣,杀人于无形,而且他自己还不费半点力气,话都不用多说,只要躲在旁边看好戏就行。琼恩一个不察,当真落入圈套,如今梅菲斯已经找上门来,怎么办?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琼恩终究有几分谨慎。维康尼亚的住处,原本是布置了一些魔法陷阱的,琼恩昨日和莎珞克潜入时,随手全都消去了。既然把人家的东西拆了,自己总应该补上,何况这里是要准备用作杀人场所的,不能不仔细,所以他又布置了几个警戒结界。琼恩的魔法造诣远在维康尼亚之上,结界效果和范围自然也都强得多,梅菲斯又是圣武士,不是巫师,不会消除反制,直接就闯进来,刚刚踏入就惊动了琼恩。
现在梅菲斯已经走进客厅,这座房子不小,上下两层,但最多三分钟,她也就肯定能找到这里。这三分钟时间能做什么?怎么样才能掩盖事实,抹去痕迹,还能瞒过梅菲斯,让她不起疑心。要知道圣武士可不是无知少女,没那么容易蒙骗。
一发解离粉碎了苏伦牧师,毁尸灭迹?琼恩脑中掠过这个念头,但这样一来就等于白忙一场,功亏一篑,而且梅菲斯既然已经从格拉兹特口中知道了些东西,看见琼恩和维康尼亚在这里难免不会怀疑,倘若再问起莎珞克的下落那就更难遮掩,仓促间很难编一套天衣无缝的谎言搪塞过去。
传送逃走,溜之大吉?这个也不行,因为自己今天只准备了一个传送术,从美容院回来时已经给用掉了,谁会想到一天之内要两次逃跑,就算逃跑琼恩也有宝石跳跃戒指,不需要多准备传送术,但宝石跳跃戒指是直接逃回梅菲斯身边的,如今她就在面前了……
隐形法术,把自己藏起来或者把俘虏藏起来?这一招对付普通人可以,对付梅菲斯没用。她是身经百战的圣武士,耳目极其灵敏,观察力又敏锐,听呼吸声就知道房间里有几个人,肯定瞒不过去。
灵化斗篷把自己变成灵体?那维康尼亚怎么办,梅菲斯肯定找她麻烦。事情大家一起做,遇到危险独自先逃……这种事情,琼恩暂时还做不出来。
其实最要紧的,是既不能让梅菲斯看到苏伦牧师,而且还不能让她在此多做停留,不能让她关注这间卧室。抓了一个俘虏进来,多多少少总会留下点痕迹,梅菲斯倘若仔细观察,以她的本事很可能就会发现破绽。必须既要打消她的疑心,又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否则肯定会露出马脚。
怎么办?
无数想法在琼恩脑中飞速盘旋,然后他有了主意。“帮我个忙!”他快速转过身,压低声音对维康尼亚说,“快把衣服脱掉!”
维康尼亚不知就里,怔了一怔,琼恩却已经没时间再跟她慢慢解释,抬手一发变形术打中被绑着扔在地毯上的苏伦牧师,魔法的力量急速流动,变化塑型,半秒钟后,她已经变成了莎珞克的模样,全身赤裸,一丝不挂。
“快点!”琼恩低吼。
卓尔少女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他神色惊惶,迥异平时,不由自主地便乖乖听命,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她本来穿得就少,回到住处后又先脱掉了斗篷,此时身上就只有一件长袍,里面便是一件文胸和一件丁字裤。刚刚将长袍脱去,把文胸的搭扣解开,正要脱靴子和内裤,琼恩已经解开自己的长袍,扑了过来,将维康尼亚往“莎珞克”的身上一按,也无暇再褪内衣,直接扯开丁字裤的细带,挺身便要侵入卓尔少女的身体。
因为事出突然,又太过紧张,维康尼亚虽然已经近乎赤裸,但下体依旧干燥,琼恩自己更是处于疲软状态,哪里能进得去。这种事情,越慌张就反而越不成,正自着急,脚步声已经从走廊传来,接近门口。
琼恩和维康尼亚现在并未真的交合,虽然下体接触在一起,但明眼人一看便知有鬼,梅菲斯也不是未经人事的清纯处子,眼光又锐利,万一看出破绽那就大是麻烦。琼恩既惊且急,仓促间不知所措,眼看梅菲斯就要走到门口,便在此时,维康尼亚灵巧地转过身来,跪在琼恩腿间,低头张口,便将他那半软半硬状态的东西含了进去。
刚刚吞入,脚步声在门口停下,琼恩转过头望去,正见梅菲斯站在卧室门前,目瞪口呆地看着里面的一男两女。
※※※
正如琼恩所料,梅菲斯是得到通知赶来,格拉兹特倒没有亲自出面,甚至连真正的情况都没说,他知道自己和梅菲斯立场完全对立,说的话对方也未必会信,至少会犹豫。这种事情讲究的就是要抓现形,一旦犹豫,错过时机,那就白费力气了。所以他只是随便控制一个市民,让他给梅菲斯带了个口信,说琼恩遭遇敌人伏击,现在被困在贫民区某地某房子里,请她赶快去相救。
若在平时,这种话很难取信梅菲斯,琼恩也是个高阶巫师了,真要有危险,自己都逃不出来,还能派人来送信?但这里是阿斯卡特拉,巫师不能施展魔法(梅菲斯并不知道琼恩已经取得豁免权),琼恩等于是完全丧失战斗力,相当于一个普通人,这种话的可信度就不免大大提高。而且毕竟是事涉情人安危,梅菲斯虽然将信将疑,但到底不敢轻忽,还是立刻赶了过来。
梅菲斯和琼恩手上有宝石跳跃戒指,若是正常情况下,她听到琼恩有危险,直接就可以传送过去,无需跑路。但这里是阿斯卡特拉,没有许可证的情况下释放奥术是违法的,会引来一群兜帽巫师抓人(同样的,梅菲斯也不知道兜帽巫师已经被重创,无力干涉这种事情了)。梅菲斯不是巫师,宝石跳跃戒指是魔法物品,但魔法物品也是分种类的,有些是强化附加某种效果,例如常见的魔法刀剑,比寻常更加锋利,魔法铠甲,比寻常更加坚固,这是一种魔法物品;有些则是蕴含储存了法术,平时和普通东西没区别,需要的时候才释放出来,例如卷轴、魔杖之类,宝石跳跃戒指也是属于此类。后面这种类型的魔法物品,如果储存的是神术,那么倒罢了,但如果储存的是奥术,其实就相当于巫师施法,照样受监控,在禁止之列。否则的话,巫师自己不能施法,可以直接抄录一堆卷轴去放,那“不能无证施展奥术”的禁令就成笑话了。
换了冲动的人,听到情人有危险,自然恨不得立刻赶到身边,什么禁令只怕都抛之脑后,不顾一切地发动宝石跳跃术再说——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琼恩就可以直接自杀了。幸好梅菲斯不是这样的人,哪怕再心急,她也依旧保持理智,清楚分寸,跑路赶过去,只是多花点时间而已,擅自施法引来兜帽巫师的追捕,那才是大麻烦,别说救人,到时候连自己都要陷进去。
只不过,她万万没有预料到的是,自己匆匆忙忙赶来,满心担忧琼恩出什么事情,结果看见的,却是他正在和两个女人上床。被压在下面的是莎珞克,倒还罢了,另外一个正跪在他胯下替他“咬”的女人,却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从肤色上看,难道是个卓尔?
梅菲斯倒并不是忘记了维康尼亚,以她的惊人记忆力,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只不过此刻卓尔少女的脸正深埋在琼恩腿间,贴着小腹,从梅菲斯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只当作是琼恩不知道从哪里新勾搭上手的女子。
看见梅菲斯到来,琼恩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想要站起身,然而他身体的一部分还在维康尼亚的小嘴里,这就弄得很狼狈。卓尔少女仿佛恶作剧一般,故意含着不放,而且还用舌尖灵巧地舔了一会,然后才得意地吐出。她抬起脸,朝门外的梅菲斯笑吟吟地看去,仿佛示威一般。梅菲斯怔了怔,瓜理德斯城一役,她留守伊卡沙城,没有跟随琼恩同去,也没看到琼恩搞过维康尼亚,但以她的聪明,自然知道这两人其实已经上过床。如今见是维康尼亚,虽然奇怪这卓尔怎么会在这里,但反而不知不觉间消除了一点疑惑。
尽管如此,这已经足够令她火冒三丈了。
“琼恩!”她勉强按捺住即将暴走的情绪,“你给我出来!”
琼恩匆忙用长袍遮住身体,走出房间,来到长廊上站定。梅菲斯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几乎都想拔出剑来把他砍了。“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琼恩?”她深吸口气,沉声发问,“你给我说清楚!”
※※※
自己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坦白地说,琼恩还真是想知道。
琼恩喜欢美女,用情不专,总是偷吃,这点梅菲斯是清楚的;梅菲斯反感成为情人“之一”,不喜欢他到处沾花惹草,这点琼恩也是知道的。双方妥协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琼恩照样还是会时不时去搞别的女人,但不在梅菲斯面前,不让她看到(凛除外)。这或许是一种自欺欺人,或许是一种掩耳盗铃,但至少就目前而言,算是一种默认的妥协,彼此心照不宣,算是容忍的底线。
“你搞别的女人可以,别让我看见。”
然而现在,梅菲斯却看到了自己正在搞别的女人,而且还一搞就是两个,正在玩双飞。不用想也知道,梅菲斯会是什么反应,会有多恼怒,提出分手未必,大发脾气是很可能。
让琼恩郁闷的是:这次他真的是冤枉的。
让琼恩更加郁闷的是:这次冤枉他的人,是他自己。
自己确实经常背着梅菲斯偷吃别的女人,这是没错,自己也不是想抵赖——但这一次真的不是啊。明明都已经要出门走人了,偏偏要自己把衣服脱光,摆出一副正在搞女人的样子表演给梅菲斯看,惹她生气,让她发怒……自己真是莫名其妙,无可理喻,无厘头到家了。
之所以如此,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吸引注意力,为了避免梅菲斯察看卧室,发现什么迹象,或者说得更直白点:就是自曝其短,故意让梅菲斯抓住把柄,她抓住自己的错处,反而不会再多想其他可能。匆忙之间,琼恩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只能如此了。
梅菲斯纵然再理智,终究也还是个刚刚成年的少女,而且对琼恩感情颇深。看到这一幕,不可能再如平时一般冷静,激怒之下便容易忽略掉很多细节,而因为她对琼恩很了解,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好色之徒,也不会怀疑他跑来玩双飞的真实性——如果换了个谦谦君子,梅菲斯还真不会相信。
同样的,梅菲斯再镇定从容,面对这样一副香艳淫糜的场面,地毯上躺着两个赤裸女体,甚至亲眼看到维康尼亚在为琼恩做唇舌侍奉,她也会脸颊发烧,不可能再进去检查,甚至不方便细看,只能退出门外。
如此一来,琼恩的目的就算达到。搞女人被抓个现形,这当然是很难堪,但再怎么难堪,总也比谋杀苏伦牧师被梅菲斯发现强。前者是私生活作风问题,感情问题,后者是原则问题,大是大非的问题,两者根本就不在同一个数量级上。
更何况,对于搞女人这个问题,琼恩也是有理由可以辩解的。
“你搞什么名堂……你不都已经看到了吗?”
“你……”
梅菲斯眼中厉芒一闪,几乎就要当场发作,总算咬牙按捺下来,“凛现在昏睡不醒,无法可救,大家都在担心得要命。你告诉我说你有线索,能弄到龙血,结果却在这里……我认识你这么久,虽然从没指望你有多么好,却也从没想到居然会恶劣到这种地步。我真是……”
琼恩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玻璃瓶,递了过去。
那自然就是维康尼亚此前给他的那瓶龙血。梅菲斯虽然不认识,但见晶莹剔透的玻璃瓶中,火红色的血液翻腾凝结,仿佛千万颗微小的红宝石在滚动,璀璨生辉,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她怔了怔,“这是……”
“五色龙神提亚玛特的红龙化身察斯萨的神血,”琼恩说,“五分钟前,刚从维康尼亚那里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