さ─山中佐和子篇
【さ─山中佐和子篇】
嗚……頭好痛，昨晚喝太多了嗎……？
佐和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抬手死死按住腦袋的同時也環顧起四周。
是我家沒錯……不過好像沒有很亂的樣子，也沒什麼酒味，倒是還留著克莉絲汀娜的香水味──我昨晚是在哪喝的？
對了，是在岡星先生那裏，快喝掛之前還碰到了那些孩子……好像還跟唯ちゃん對拚了一杯？不過我完全沒有付帳的印象，大概是克莉絲汀娜付了，或是先賒帳了吧？得趕快搞清楚然後還錢才行……是說都喝成這樣了，我是怎麼回來的？
佐和子稍微回憶了一下昨晚的經過，順便清醒一下頭腦，然後手扶向床板準備下床去盥洗──
「嗚嗯……」
──觸手所及的卻不是那張不怎麼柔軟的便宜床墊，而是一團柔軟滑膩又富有彈性的東西。
咦欸？這觸感是？
佐和子將身上的棉被拉開，果不其然的在自己身邊發現了剛才在思索時兩次提及的友人。河口紀美，組團藝名克莉絲汀娜。
「喂……克莉絲汀娜？」
「嗯……啊，凱瑟琳，妳醒啦？」
紀美揉揉眼睛坐了起來。佐和子這才遲鈍的注意到，自己和紀美的上半身竟然都是一絲不掛的。
「克莉絲汀娜……」
「嗯？」
「我、對妳做了什麼嗎？」
「……啊？」
紀美愣了一下，腦袋飛快的運作清醒，眨眨眼睛之後立刻換上了一副哀怨的模樣：「凱瑟琳，妳太過分了，昨天晚上把人家吃乾抹淨之後，現在居然就不認帳了……」
末了，還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啊嗚、不是啦，可是我真的什麼印象都沒有……」佐和子一下子慌了手腳，完全沒有平時在學生面前那精明溫婉的形象。
看她那個樣子，紀美終於忍不住肚中的笑意，臉上忍俊不禁，拍打著大腿開始放聲大笑。
「呃、克莉絲汀娜？」
「啊哈哈哈哈哈……抱歉抱歉，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沒想到妳竟然這麼認真……」紀美幾乎要笑出淚來，難以自扼。
「嗚……真是的，我還以為自己做了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欸。」佐和子不滿的嘟起嘴巴。
「對不起嘛。」紀美好不容易緩下笑意道「昨晚我把妳扛回來之後，妳大吐特吐了一番，讓我們的衣服都遭殃了，我只好把妳扒光扔上床啦。」
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其實紀美昨晚可著實費了不少功夫。
把佐和子扒到只剩一條內褲之後，紀美先開了暖氣循環系統，將扒下的衣物和自己也慘遭波及的衣衫用水沖去固態與半固態穢物後扔進洗衣機，接著打盆溫水附帶毛巾把佐和子的身體擦拭乾淨，再拿出皮包中的香水瓶向四周噴灑些許好掩蓋過嘔吐物的酸臭味道，確認沒有遺漏了之後自己才躺上床，鑽進佐和子已經用體溫暖好的被窩中。
而且為了怕佐和子喝醉了睡迷糊，紀美特別睡在床的靠外側，也因此被準備起床的佐和子直接襲胸。不然她也不會醒得這麼快，畢竟她昨晚也喝了不少。
「真是的……」佐和子撇了撇嘴，這次毫不停留的起身，前往浴室盥洗──昨晚紀美也沒多清醒，忘記幫佐和子先卸妝再睡。
因為起得晚了，太陽早已昇得老高，佐和子便只準備了簡單的輕食早餐。一個水煮蛋，兩片培根，外加一杯熱牛奶──當然，弄了雙份。
「嗯嗯……好香。」紀美穿著佐和子的T恤，神清氣爽的從浴室出來「凱瑟琳，妳真的可以嫁了呢。」
「要是真的嫁得出去就好了呢……」佐和子一臉哀怨的說「上週老媽打過來時關切過了，居然還說我再不嫁，被甩的次數就要趕上年紀了……」
「喔，那不就是三十──」
「不准說！！！」
佐和子惱羞成怒地大吼，讓紀美口中的最後一個字硬吞回肚裡。不過她是不是忘記她們其實同年了？
「好好，不說就不說。」紀美說著咬下一口培根「對了，伯母還是老樣子嗎？」
「啊？喔，是啊。」佐和子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我剛不是說她上週打過來了嗎？」
「嗯。」紀美回應一聲，將裝著牛奶的馬克杯湊到嘴邊。
「那不是指打電話，而是真的騎著重機車打過來櫻丘了。」
「噗咳咳咳咳咳……」
溫熱適飲的牛奶在紀美的一時激動下，有一部分繞過會厭軟骨迷走進氣管上方。
「聽說是應以前的小弟所求重出江湖，率領整團“安全駕駛紅連隊”反攻侵犯地盤的其他團體。」佐和子鎮靜的喝著牛奶，絲毫不在意朋友的失態……或者還因為整到她而有些暗喜。
說起佐和子的母親山中麻美(舊姓真田)女士，那可是櫻田市的傳奇人物。
雖然本身是個守時又注重禮貌的人，卻從十五歲就開始混跡暴走族，以一把彩繪得十分精緻的長柄鐵鎚作為武器打下大片江山，成為君臨縣內所有車隊的“安全駕駛紅連隊”大姐頭；因為時常穿著大紅色的特攻服，愛車烤漆也以紅色為主，再加上那把賴以成名的大槌子，業界內共稱之為深紅的鐵鎚騎士。
雖然婚後的麻美女士便宣告退隱，安分的在家相夫教子，徹底成為溫和有禮、扶老愛幼的標準人妻，不過從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連人帶車消失幾天再神清氣爽的回來，還有逐年增加的、逢年過節總會拜訪送禮的小弟群，就不難猜到那把常常被拿去打槌球的老夥計偶爾會重操舊業。
不過話又說回來，也只有這樣的母親，才教得出佐和子這種同樣外溫婉內狂野的女兒，雖然她都狂野到彈吉他上面了，這點倒是比較像父親山中澤男。
「老娘都嫁得出去了，沒道理比老娘漂亮的佐和子妳不行！」
──這是麻美女士上次對佐和子撂下的原話，一字不差。
紀美一口牛奶又再次噴湧，不過這次是笑出來的。
「咳……伯母的話，的確是說得出來這種話……」紀美笑咳著道「不過伯母說的也沒錯啊，連伯母都嫁得出去了，沒道理妳不行。」
「說是這麼說，可是我現在還是找不到可以長久交往的男朋友啊……」佐和子愁眉苦臉地趴在桌上。「吶，紀美。」
「咦？」
紀美愣了一下。有多久了？佐和子不用組團時的藝名叫她，而是喊本名。
「怎麼了？佐和子。」
「我……是不是很沒用啊？」佐和子的頭頂彷彿有成片的烏雲籠罩「連我的學生們都各自找到自己的春天了，我卻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嗯……妳那些學生們應該算是特例吧？她們的對象可都是同性喔。」紀美苦笑道。
「我的學生又不是只有唯ちゃん她們。」佐和子白了紀美一眼。
「呃……」
紀美一下子詞窮。先不說這麼多年以來，佐和子已經當過不只一次的班導師，光是唯她們那屆的學生也有38人之多，只是紀美只認識唯她們五個而已。
「啊啊──要不然我也跟她們一樣，找女人當對象好了。」佐和子自暴自棄的大喊，然後向後仰躺到地上。
「喂，佐和子，妳是認真的嗎？還是不要吧？」紀美表情複雜的說。倒不是她對同性戀人有什麼牴觸，而是更五味雜陳的心情。
「妳還不是一直單身到現在，比我還要慘喔。」
妳以為是為了誰才一直不交男朋友的──紀美差點把這句話說出口。
「嘛，好歹妳現在也是為人師表，雖然找同性當對象其實不是什麼壞事，但是學生和家長他們可能不會這麼認為啊。」紀美清嗓一下，蓋過實話的衝動「何況，妳也該想一下對象要怎麼找吧？」
「那倒是一個問題呢……」佐和子愁眉苦臉的坐起身來，視線在經過紀美身上時停駐。
「對了……」
「呃？怎麼了？」
紀美忽然有不祥的預感。
「反正是沒人要二人組，那乾脆我們兩個來交往看看吧！」
「我就知道！」紀美叫了出來。
「我抓──！」
佐和子一個飛撲，將紀美緊緊摟住，倒在地上。
「仔細看看，克莉絲汀娜妳其實也蠻漂亮的嘛，來當我女朋友吧──」
「放、放手啦！凱瑟琳，妳還沒酒醒嗎！」
紀美不斷的掙扎，但是力道卻輕得像螞蟻一般。
克莉絲汀娜嗎……果然，不是認真的吧？
這麼想著的紀美，打從心底浮現出一股宛如清酒般，薰甜而苦澀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