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澤提督03

平澤提督(三)

艦娘是什麼？

在這個什麼都可以萌娘化並且習以為常的國度，國民已經對此不再大驚小怪，即使知道了這次是真的有這回事，大都也只是感嘆「現在科技進步得真快」「這一定有什麼陰謀」「真是的、驅逐艦真是太棒了」「我難道是穿越到另外一個世界了嗎」之類的事情而沒有繼續多想。當中好像混了什麼奇怪的東西請不要在意。

有人說，她們是過往軍艦的英魂所化，有人說，是將過往軍艦的執念注入少女之身，也有人說是從哪裡獲得的強化士兵技術，只是各國政府對此都沒有解釋，民眾在安穩的環境之下漸漸習慣了這些艦娘們的存在，也就不再去理會艦娘的來歷。

其實，上面列舉的這些都對，只不過得全部加起來。透過某種技術，將過往船艦英魂的執念化為特殊能量，灌注在人體中，使之成為超級士兵；不曉得為什麼，只有女性才能成功接受這種改造，也因此這種改造士兵便有了個俗稱──艦娘。

不過，即使成為艦娘之後，身體各方面能力都會大幅提升，直接得到艦魂賦予的軍事素養，甚至還能夠常保青春不老，但是從全國幾千萬適齡女性中卻找不到多少志願者，導致艦娘數量永遠不破萬，除了建造經費高昂以外，還有一個最致命的缺陷──接受了軍艦英魂的少女，將會失去過往所有的記憶，連同肉體都被重新塑造一遍，成為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

這些事情在成為艦娘後，適應身體與新作戰方法的一個月訓練期裡，基於人道立場會被主動告知，但是不會被告知過往的身分，以免受到不必要的干擾。這時的她們已經可以算是軍艦的化身，依然把自己當成兵器的她們自然不會有所異議，即使隨著時間的過去，身為人的那顆少女心逐漸復甦，也依然是個果毅的軍人，更不會在意這些“零碎小事”。

但……畢竟事關自身，一旦有了些什麼線索，總是會令人想抓住不放的對吧？

距離那場提督演唱會已經過去了一週，琴吹提督帶著工作人員離開了，平澤提督對這件事也沒有什麼解釋，依然每天笑嘻嘻的度過，只有個別比較熟悉的人注意到，演唱會隔天早上，平澤提督難得拍了粉底化了淡妝──似乎是想掩蓋住什麼。

「提督，這裡是資源儲備狀況的報告──啊咧，不在嗎？」

大和推開司令室的門，卻沒見到座位上熟悉的身影。她想了想，提督最近作息都很正常，中午趴在桌上好好休息過了，所以這時候應該不會是跑回房間睡覺；午餐是她親手做的，雖然提督相較於西食更喜歡和食這點有些可惜，但那副品嘗米飯的滿足模樣總讓她覺得特地找間宮學做和食真是值得了……所以應該也不在食堂。

「在金剛那裡吧……」大和嘆了口氣。提督在下午這件事上與金剛特別合拍，甚至到了不喝下午茶不吃點心就會完全無心於政務的程度，幸好吃過點心後她的事務處理速度是平常的三倍，所以大和勸了幾次後也就默許了。

「雖然金剛泡的紅茶是真的很美味就是了……」大和回到自己的座位，準備將報告書與文件再檢查一遍。但不知道為什麼，角落那兩把每天都被擦得閃閃發亮的吉他，卻深深吸引著她的注意力。

不，並不是不知道為什麼，而是因為提督的演唱會吧。相較於只是一度成為御召艦而搭載了軍樂團的金剛，大和還是戰艦時可是從一開始就常備軍樂團，對音樂的造詣絕不比金剛差，怎麼可能沒發覺時樂曲中隱藏的情緒？只是提督後來什麼也沒說，她也就沒有問。做為一名大日本帝國海軍光榮的士兵……更正，現在是日本海上自衛隊的自衛官，還領有士官銜，怎麼可以讓個人因素凌駕於公事之上呢？

──只不過、她同時也只是個少女，而且這也不算影響到公事吧。大和心裡剛用冠冕堂皇口號建構起來的防線很快如春雪般消融，小心翼翼的將吉他拿起來抱在懷中。不是提督用過的那把Gibson，而是另外一把更加吸引她注意的Fender。

「……果然，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呢。」大和將吉他抱在懷中，模仿提督的演奏架式握好；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從手中傳來，好像這隻手已經在這琴頸上握過成千上萬次一般，手指甚至還下意識的按好了某個和弦。這絕對不是因為軍樂團的影響，雖然軍樂團的“屬性加成”能夠讓她輕鬆掌握樂理，卻只限於樂團裡的樂器，而吉他或電吉他這種“潮玩意”顯然不是二戰末期的軍樂團會出現的東西。

這樣說起來，就只有一個理由了。

「我還沒被改造成艦娘之前，身體殘留下來的記憶嗎……」大和看著吉他，有些悵然的說著，手隨興的在琴弦上撥動。她沒注意到的是，在右手隨意撥弦時，她的左手也無意識的變換了幾個姿勢，雖然不太標準，但無疑是幾個和弦。

不過，能夠靠身體帶起來的記憶也就到此為止了。

現實可不似那些言情小說或者浪漫故事那樣，接觸到某個用慣的老東西就能一下子恢復記憶，何況艦娘的記憶幾乎是被物理性的抹去而不是遺忘，要想起來更加不可能。未能恢復過往的記憶，大和並不覺得可惜；她是艦娘，是軍人，也是兵器，只要能好好把握現在，過去的記憶根本不重要，反而若是一直在意這些東西，轉移了應該放在正事上頭的注意力，反而如同立下了死亡FLAG一般，不吉又不智。

說到底，會把吉他拿起來也不過是因為一時的好奇罷了。

「那麼，繼續工作吧，希望提督別用掉太多時間在喝茶上，要是被上面知道就不好了。」大和嘆了口氣將吉他放回原位，又重新面對起堆積如山的公文。

「喂，提督，第二艦隊遠征完畢了──啊咧？」

完全沒有敲門，輕巡洋艦天龍帶著龍田與睦月、白雪、朧、若葉四位驅逐艦娘走了進來。托了22號電探的福，早就知道有人要進來的大和並沒有被嚇到，只是招手示意天龍將報告書交給她。

「提督怎麼不在？去上廁所了嗎？」天龍好奇的問。

「大概是去金剛那邊喝茶了，過段時間就會回來。」大和接過報告書飛快的掃了幾眼。雖然只是大略的先行報告書，不過任務本身也沒什麼危險性，一切順利。

「啊啦，我想應該不是喔。」龍田聽了大和的話，訝異的托腮說道：「我剛剛經過食堂的時候，看到金剛小姐正被榛名小姐硬拉著離開廚房呢。」

「還有比叡姊也是，被霧島姊硬拖著出來了。」白雪在一旁補充道。

「她們又在試做特製咖哩了嗎……」大和忍不住覺得有些頭痛。她們的特製咖哩連提督都承受不住，差不多也該知道住手了吧……

──啊咧？

「我以為提督應該在金剛那邊的……你們有看到她嗎？」

「我要是看到的話哪會問你她在哪裡啊。」天龍沒好氣的回答。

「說得也是……」

砰的一聲，司令室的大門被用力甩開。這次進來的是明石，擔任鎮守府的艦娘醫護官，同時也是一名頗有實力的艦娘。

「明石？這樣很不禮貌喔，就算是天龍也沒開這麼大力。」

「等等、就算是我是怎麼回──」

「我之後會道歉，請問提督有在這裡嗎？」明石大喘著氣，好像剛跑完馬拉松一般大汗淋漓。這對艦娘來說可不太容易，她們經過改造後的身軀雖然嬌小，但即使是外形如小學生一般的驅逐艦們也有比擬職業軍人的體力。

──恐怕是把整個鎮守府有可能的地方都跑過了一遍吧。

「不，我們也不知道提督到底去了哪裡。」大和搖搖頭，又問：「明石，你找提督有什麼事嗎？」

「啊，姑且算是有些事……」明石喘了幾口氣，有些顧慮的瞥向了第二艦隊的艦娘們。

「……那麼，我們先下去休息了，詳細報告書我會在今日么八洞洞之前提交過來的。」天龍會意的敬了個禮，將驅逐艦們先帶離司令室。

門啪噠一聲闔上，大和向明石投去的目光也更加疑惑重重。

「明石……？」

「嗯……沒辦法，雖然提督要我們保密……」明石躊躇了一下，快步來到司令室的書櫃前，將某本書用力的按了下去。在大和驚愕的目光之下，書櫃無聲的向旁滑開，露出一個緊閉的房門。明石焦急的將房門打開，裡面卻是一個四疊大小的和室，除了地上的榻榻米以外就只有角落堆疊的幾本書，非常的乾淨簡潔。

──平澤提督，此時面無血色的抱臂倒臥其中，銀牙緊咬，彷彿承受著什麼巨大的痛苦。

身上的服裝雖然還是那套看似厚重的海自軍官制服，但是她身上卻出現了一些若有似無的虛影，怎麼看都像是艦娘的艤裝；幾個拳頭大小的小人兒慌亂的在她身旁跳來跳去，卻是應該只有艦娘能夠召喚出來輔助操控艤裝的裝備妖精。

「提督！」明石連忙上前幾步，小心抬起平澤提督的上半身，從懷中拿出一包藥錠，但平澤提督的嘴實在閉得太緊，完全餵不進去。

「糟了，要是再不服藥的話──」

「只要讓提督吃下這些藥就可以了對吧。」

大和一把搶過明石手中的藥，扔進了自己嘴裡，然後跪坐下來俯身與平澤提督四唇交接。一瞬間，平澤提督忽然放鬆了嘴巴的力道，讓大和順利的用舌頭將藥錠餵進去，又分泌了些口水自行吞嚥下去。

沒多久，平澤提督的表情舒緩了下來，身邊艤裝的虛影也漸漸消退，裝備妖精們也拍拍胸口安心的消失無蹤。明石摸了摸平時提督的額頭與脈搏，總算是鬆了口氣。

「明石……」大和放輕了音量，生怕吵醒了提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抱歉，大和，提督對我們這些知情者下了封口令，尤其不能讓妳知道的，不過這下子看來也瞞不下去了……」明石有些傷腦筋的說，然後認命的嘆了口氣。

「提督她，也是個艦娘，不過是改造失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