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迷茫

第五回

    「……為……」

    「……佐為……」

    「……佐為……」

    「平野佐為！你給我醒來！」

    咖碰兩聲之後，我徹底醒了。不管你腦袋在想什麼，後腦杓被巴一下導致額頭用力撞上桌面，疼痛引發的生存本能都會讓你瞬間清醒。

    「柚……？妳怎麼會在這裡？」

    「在這時候發天然呆，你是認真的嗎……？我已經在你家待兩個小時多了欸。」柚無言地嘆了口氣，手中還握著很明顯是剛剛對我行兇用的木製鍋鏟。

    對喔，媽媽這兩個禮拜出差，柚是來做飯給我吃的。

    距離初次變身已經過去了十天，學校已經開學，柚也正式搬回櫻田市，並且轉到我們班上。

    嬌小可人的柚轉到班上可真是引發了不小的轟動──至少對男生而言是這樣的。不過當柚坐到我的右邊空位，還和我極為熟稔的聊起來之後，頓時又是一片哀鴻遍野，外帶大量釘死人不償命的憤恨目光。

    ──班上女生總數不超過十人這並不能怪我吧？

    在這段時間裡，校內曾經出現過一次空間裂縫，跑出來一隻紫色的章魚型異獸，差不多有一層樓高。不過很可惜的是，牠出現的地方是在操場，而不是相距兩百公尺外的游泳池。

    那次我變身去處理了，雖然我的武器是棍子，不適合對付這種軟體動物，但我在跳出廁所窗戶前已經先撥了通電話通知GCB，所以在幾分鐘的糾纏之後，GCB的直升機便空投了一個使用雙刀的Cavalier下來，沒多久就順利解決。

    打完之後溜回校內，到處都可以聽到有人在討論剛剛的戰鬥。有人說好刺激，有人說好可怕，還有人說一開始出來的那個Cavalier好廢……有意見的話你去打打看啊！我又還沒學會使用技力，能擋住那些又黏又滑又纏人的觸手已經很不錯了！

    沒聽過觸手是魔法少女的天敵嗎！

    不過不爽歸不爽，我還是沒有露出什麼異樣，至少不會被柚和濟以外的人發現端倪。一方面是得掩蓋身分，另一方面則是心虛。是的，心虛。我的確是全力戰鬥了沒錯，但別忘了夏夜十天前曾經說過的話。

    『Cavalier本身就會吸引異獸的攻擊，也就是說，光是待在家裡，也會令家中成為異獸攻擊的標靶。』

    所以，那隻章魚異獸很有可能是被我吸引出來的。

    說來也真是諷刺啊，我之所以覺醒Cavalier的力量，是為了保護濟他們這些朋友；第一次以自己的意志變身為Cavalier，則是為了保護柚。但是到頭來，原來我才是招來危險的源頭，這又如何不令人迷茫？

    剛才因為見到柚，不由得想起了這件事，才陷入了無止境的自怨自艾+自我厭惡之中。不過，沒想到一下子就是兩個多小時過去了啊，難怪肚子也餓了。

    看我摸摸頭不說話，柚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轉身回到廚房端了一盤咖哩飯出來：「自從伯母出差以後，你一直都沒有好好吃飯吧？」

    「有啦，有時候會去流星那邊吃飯。」我起身去洗了洗手，等柚把她的那份也端出來才一起開動。

    「你少來，流星那邊我確認過了，應該只有上禮拜我們一起去的那次而已吧？」柚拿著湯匙指著我的鼻子，氣勢洶洶的道。

    ……沒好好吃飯是我的錯，不過妳的氣勢是不是太足了點？

    看我還是不回答，柚把手放下，語氣也軟了下來：「佐為，你有心事。」

    「我？有嗎？」我把頭低下去，盯著盤中的咖哩飯。嗯，這洋蔥燉得真是軟爛，香甜而不辛辣，不愧是柚辛苦翻炒了一個多小時的成果。

    「你要是真的沒有心事，應該會直接否認的。」柚放下湯匙，目光誠懇的說「佐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待在一起的時間連爸媽都不一定比得上，難道這份感情只是區區兩年的暫別、或是你成為了Cavalier就不算什麼了嗎？」

    ……當然不可能啊……

    「什麼時候看出來的？」我淡淡的問。

    「從你從GCB那邊回來之後就不太對勁了，整個人失魂落魄的。」柚輕嘆了口氣「本來我想你應該很快就能想通，結果一直到開學了還是這樣；因為可能是Cavalier的事情，在學校也不方便問，只好趁現在問你了。」

    這麼明顯嗎……？看來我真的沒有演戲的天分。

    「當然會心煩啊，我之所以會變身，是為了保護身邊的人，可是……現實，真的好殘酷啊。」我苦笑著搖搖頭。Cavalier會吸引異獸這件事情，雖然柚應該不會在意，但還是不要隨便說出來比較好。

    「你說的……該不會是指Cavalier容易受到異獸的攻擊這件事吧？」

    「差不多，我聽到的是Cavalier會吸引異獸攻擊，可是這怎麼能隨便說……咦？！」

    我隨口回答到一半，這才驚覺不對。

    柚……怎麼會知道的？

    「該不會……你以為那天那隻異獸，還有之前在學校的那隻，都是你造成的吧？」柚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我。

    「我的確是這麼想的，但是妳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我反問道。

    「這個啊……嘛，本來是想過幾天在當成驚喜告訴你的啦……」柚想了一下道「佐為，難道你完全沒發現我身上有什麼特別的嗎？」

    「我看不出來啊──等一下。」

    看的確是看不出來，但是感覺呢？

    雖然很淡，但得難以察覺，但我現在才發覺，柚身上散發著一種特別的氣息，就像是之前在GCB辦事處那裏感覺到的──

    「柚，妳該不會……」我一下子有點難以接受。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柚靜靜的點頭，身影忽然模糊了一下──下個瞬間，坐在桌子對面的已經不再是柚，而是一個容貌精緻而端正，穿著水藍色束腰裙裝的少女。

    ──Cavalier。

    「怎麼樣？驚喜嗎？」

    「嗯……驚喜得我都快心臟病發了……」我長出一口氣，免得把自己憋死「妳什麼時候成為Cavalier的啊？」

    「兩年多前，國中畢業的前夕。」柚沒有繼續交代，而是用那雙冷歛了許多的冰藍雙眸望著我「佐為，我問你，你該不會是認為，之前學校的那隻異獸和在流星的那隻異獸，都是因為你而出現的吧？」

    「難道不是嗎？」我傻楞楞的反問。

    「那當然啦。」柚伸出手指戳了戳我的額頭，感嘆的說「你呀，怎麼還是那麼傻？」

    中澤小姐，即使是失意狀態，但我還是聽得出來被嘲諷了好嗎。

    「Cavalier一不是魚餌，二不是蜜糖，雖然的確是會吸引異獸，但也沒有那麼誇張好嗎？」柚一副拿我沒辦法的樣子「所謂Cavalier會吸引異獸，意思是異獸會優先攻擊Cavalier，而不是Cavalier會引發空間裂縫引來異獸的意思。」

    ……的確，要是如我想的那樣，那麼GCB早就被超大量的異獸毀掉了，哪會殘存到現在？

    也就是說，我這段時間的內疚和自我厭惡，根本就是杞人憂天嗎？

    「我、真是個笨蛋呢……」

    「死亡FLAG禁止啦！」

    柚彈了一下我的額頭，隨即解除變身。我摸摸額頭，雖然被打了，但因為心裡積壓的煩心事一掃而空，心情相當愉悅。

    絕對沒有因為跟柚還是很親暱而偷偷開心，絕、絕對沒有！

    咳，不過開心歸開心，該問的還是要問。

    「柚，妳說妳兩年多前就已經是Cavalier了，那妳到聖清讀書的原因應該不是像之前說的那麼簡單吧？」

    「嗯，從GCB那裡接了個任務要到聖清當學生，一直到去年十一月才把事情完成，讀完第二學年後才藉口家裡有事必須搬家轉學回來。」柚顯然沒有解釋任務詳情的打算，只是簡略帶過「我當初第一次戰鬥，也和你一樣有位前輩來幫忙，這個任務本來是她的工作，但因為如果有自己人進入聖清就讀的話會有很大助力，所以才邀請我參加。」

    說到這裡，柚抬起頭來，和我四目相對。那漆黑如墨而靈性十足的大眼睛，我從來都捨不得率先移開視線。

    「我當時也以為Cavalier會招來異獸，一來怕波及到你，二來怕你擔心，所以就瞞著你接受了那位前輩的邀請。」柚深深的看著我「這兩年時間，雖然過得很充實，可是沒有你在身邊果然還是不習慣，好像缺了什麼似的……所以，任務結束後，我就趕快準備轉學回來了。」

    「柚……」

    「果然，我很需要你呢，佐為。」柚向我嫣然一笑，周遭的景色忽然都失去了顏色，只剩那抹笑容還停留在我的視網膜上成像。

    即使再怎麼遲鈍，我也不至於漏掉話中的含意。渾身血液似乎都往臉上衝去，心跳也因此加快了好幾拍。

    「咦？等、討厭啦，佐為你在臉紅什麼啦！害我都不自在起來了。」看到我的反應，柚一下子手忙腳亂起來「我、我只是說我已經習慣有你在身邊的日子了而已喔！才、才不是在告白什麼的呢！」

    ──請讓我們為中澤小姐的標準傲嬌台詞掌聲鼓勵一下，真的，好經典。妳這有解釋和沒解釋一樣啊！

    我沒有把吐嘈說出口，只是帶著釋然的笑容繼續享用午餐，畢竟現在可不是什麼適合告白的時機。

    不過，太好了，我還是能繼續保護柚。

    「真是……再也沒什麼好害怕的了。」

    「就說死亡FLAG禁止啦！」

    又被彈額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