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出院聚餐
第二回
作戰……嗎？
走在離開醫院回家的路上，我滿腦子都是這個念頭。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個道理我當然不會不懂，但是事到臨頭必須做出選擇的時候，才深刻體會到這句話帶來的壓力有多大。指引我突破萬難為守護無辜百姓而戰的是理智，而拉扯我讓我安分守己不淌渾水的卻是本能；理智與本能的天人交戰，從來就沒有勝負。
或許電影裡面演的彼得‧帕克，那個成為了蜘蛛人的中二病小子，並不是那麼無能。知道與做到，從來都是兩回事。
「喂──！佐為──！」
來自前方的高聲呼喊打斷了我的思索，雖然還沒看到人，不過從那個欠揍的嗓音就可以知道，來的是我的八年同窗損友麥津濟(Mugitsu Sumi)。
喔，似乎一直忘記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平野佐為(Hirano Sai)，田井山高中三年級生，一個倒楣到居然和個損友同窗了八年的人。
「喂，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在想些什麼失禮的事情？」
「錯覺，錯覺……」
「在講這句話之前給我先看著我的眼睛！」
先不理這個想自己染金髮結果失敗反而變成挑染的笨蛋，我的目光投向了在他身邊的另一個人──倒是沒想到，她竟然也來了。
「好久不見，柚。」
「嗯，真的是好久不見了。」
跟在笨蛋旁邊的嬌小女性，是我的青梅竹馬中澤柚(Nakasawa Yuzu)，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不過柚高中時考取了鄰縣的聖清女子高中而搬家，只能以電話或郵件聯繫，算算差不多有兩年沒見了吧。
「柚，怎麼忽然跑回來了？不是快開學了嗎？」我好奇的問。
「我轉到你們學校嘍，所以就搬回來了。」柚說著，上前幾步走到我的面前，仰起頭來直瞪著我的眼睛。
「可是，才剛回來還沒安頓好，竟然就聽到你住院了的消息，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嘛……」我將目光轉回濟的身上。雖然為了保護別人而負傷說起來還蠻英雄的，可是從自己嘴巴裡說出來總覺得像是自誇，怪不好意思的。
「這不能怪他啦，柚，佐為是為了保護我們才受傷的。」濟臉上有點愧疚的說「前幾天我們去逛街的時候碰上了異獸，佐為殿後幫我們擋了一下，我們才能順利的逃跑。」
「──什麼！」柚嚇了一大跳，連忙抓住我的手臂「佐為你對上那種東西了嗎？傷到哪裡了？嚴不嚴重？」
「沒事的啦，柚，後來我被經過的Cavalier救了，沒受什麼傷，你看我這不是出院了嗎？」我連忙擺擺手表示沒事。這也不算是騙她，因為據木山春生所說，在我倒下之後力量覺醒的同時，附近的Guarder也趕到救了我一命，不然即使力量覺醒了也逃不過一死。
「那就好……」柚放下心來，隨即向濟投以憤恨的目光：「濟你也真是的，佐為不是你的朋友嗎？竟然就這麼丟下他跑了！」
「這也不能怪我啊！佐為是趁我們不注意時留下來的，等我們注意到的時候，事情已經結束了。」濟無辜的舉起雙手。
「真的嗎？」柚回以懷疑的目光。
「真的！我以我的人格發誓！」
那等於沒有啊，濟。
「……哼，暫時信你。」柚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不過你們好歹是因為佐為才得救的，是不是該表示一下？」
「呃……柚，這就不用了吧……」我搔搔臉頰。雖然這算是理所當然，不過這樣講出來總覺得不太好意思。
「應該，當然應該。」濟卻用力的點頭，然後拿出了一個信封。從厚度和突起的形狀大小看來，應該是一小疊鈔票。
然後，它被遞到我的手上。
「喂、濟，這是……」
「這是我們幾個的一點意思，因為我們的交情最好，所以他們要我拿來給你，免得你不收。」濟把我要遞回去的手又推了回來「謝謝什麼的我就不廢話了，總之以後你有什麼需要，我們一定辦到。」
──都講到這個份上了，還真的不能不收。
「好吧，我收到了。」我晃了晃信封袋，然後看向了柚「那麼，為了歡迎柚回來櫻田市，就用這筆錢來慶祝一下吧，我請你們吃飯。」
「說是這樣說，但還是老地方吧？」柚一臉了然的說。
那是當然的，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所謂的老地方，是一間女僕咖啡廳，雖然帶女生到這種店光顧似乎不太適合，不過這家店除外。
要說原因嘛……其實很簡單，因為這家店的幕後老闆是我。
這家名為“流星”的女僕咖啡廳是我爸跟朋友合夥開設的，後來另一個朋友出事跑路了，我爸又不曉得為什麼把名下財產通通轉到我手上後消失無蹤，所以目前名義上的老闆是我，平時交給另外雇用的店長打理。現在，流星的收入已經是我平時生活費的主要來源。
不過說也奇怪，以往跟我們來到這裡用餐時，柚除了第一次有點緊張以外，之後就正常得像是造訪普通咖啡廳一樣，但是這次卻忽然顯得有點拘束，或者說得更仔細一些，是有點尷尬。雖然她極度的裝作若無其事，卻瞞不過我的眼睛。
「柚，妳怎麼了？」我好奇的問。
「啊，沒什麼啦，只是好久沒來了，覺得不太習慣……」柚哈哈一笑，三言兩語把話帶過去。
這很明顯不是實話，平時的柚雖然不算活潑好動，卻也不至於內向得會在別人面前感到拘束。不過基於尊重，我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至於濟……我想他絕對完全沒有注意到柚有什麼不對勁。
一頓飯吃下來，柚雖然剛開始有點不自在，但是隨著時間的過去也漸漸得放開來，與往常無異，也開始說起她在女子高中時的一些趣事。
也是到這時候，柚才好好解釋了原本應該在外地求學的她為什麼現在會出現在這裡。除了聽到我住院跑來探望之外，更重要的是她竟然要轉學到我們學校，而且已經通過轉學考了，等開學就會跟我們一起上課。
「不過……在聖清讀得好好的，怎麼忽然又跑回來櫻田了？」我好奇的問。
「秘密，總之不是什麼壞事啦。」柚在嘴唇上豎起一根指頭，向我眨了眨眼睛。
「我只是擔心妳是不是在聖清那邊被欺負了而已，既然不是的話那我也安心了。」
「喔？那要是我真的在聖清被欺負了的話，你要怎麼辦？」柚饒有興趣的問。
「當然是拖著濟直接衝過去找人算帳。」我斬釘截鐵的說，順便把死黨拖下水。
「你好歹也先問問我好不好……不過算了，你說得沒錯。」濟拍拍胸膛自信的說：「都認識這麼久了，我們當然不可能放任妳被欺負不管嘛，就算對方是Cavalier我們也敢去拼命！」
「別亂說，Cavalier是保護世界的英雄，怎麼會來欺負我？」柚好氣又好笑的說「而且如果是Cavalier的話，憑她們的力量，你恐怕真的得豁出性命才有可能教訓對方吧。」
「嗚……這倒是無法否認……」
保護世界的英雄……嗎？
聽到柚這麼說，其實還真令我汗顏。雖然沒有打算使用那股力量，但我終究算是一個Cavalier。但是，“保護世界的英雄”這樣的名譽，我實在是承受不起。
那應該屬於真正的英雄們，那些現役的、為了保護人類奮不顧身的Cavalier們。而我……這般懦弱退縮的人，與這樣的稱譽是完全絕緣的。
「佐為，你怎麼了？」柚看著我的眼睛擔心的說「你的臉色不太好，身體不舒服嗎？」
「呃？沒有啦，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含糊的交代過去。雖然不想對朋友說謊，但是身為Cavalier這種事，還是別讓他們知道比較好吧。
「是嗎？很可疑喔，平常的佐為才不會這樣忽然神遊物外呢。」柚懷疑的說。
「哎，算了啦，畢竟佐為才剛接觸過那樣的場景，妳剛剛又提到Cavalier，會有感觸也是很正常的吧？」濟在一旁勸道。
「你才沒資格說呢，濟，就算佐為當時是瞞著你們偷偷留下來的，但是完全沒注意到這件事情的你算什麼知心好友啊！」
「嗚呃……啊，看！那是什麼！」
──那是！
濟本來只是急病亂投醫的亂指一通，可卻好巧不巧的真的指出了不對勁的地方。斜對角的巷子口，忽然憑空出現了一條裂縫，從中透出暗沉而不祥的光芒。
「那個是……空間裂縫？」柚瞪大了眼睛「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不會那麼幸運吧？有些人從來沒有碰過空間裂縫，可是我竟然幾天之內就看到了第二次……」濟似乎也嚇傻了，呆愣愣的喃喃自語。
不對，現在不是自言自語的時候了，得快點通報GCB。
正當我手忙腳亂從口袋掏出手機時，那個空間裂縫也已經完全成形。原本還沒有注意到的路人紛紛驚覺事態不對，立刻逃離現場。
隨著不響卻清晰的劈啪聲，某種存在也漸漸從裂縫之中露出了牠的獠牙──那是一頭豹，看上去足足是一般豹的兩倍大，渾身帶著惡臭的墨綠色，兩根犬齒突出嘴巴拉得老長，滴下似乎具有腐蝕性的口水，一點一點的黑色斑紋在皮毛上閃爍著，竟然是反射了陽光。
牠的危險性，絕對高出之前那頭怪異螳螂許多！
「喂……你不覺得那傢伙好像往這裡看過來了嗎？」濟臉色蒼白的說。
可不是嗎，打從那頭豹從裂縫探頭而出後，就直勾勾的往我們這裡看過來，彷彿有什麼世間美味散發濃郁的芬芳吸引著牠一樣。
──難不成，是我嗎？
身為一個與眾不同的特異人士，實在是不由得我不往這個方面想。而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那頭豹已經完全從裂縫脫身，稍一弓背，颼的往流星的落地窗直直衝來，看那勢頭區區一片玻璃絕對擋不住牠哪怕一剎那。
而且看牠的目標──竟然是柚？
不行……絕對不可以……
柚絕對不可以有事……
我該怎麼做？把柚扯開嗎？又或者是撞開？再慢點的話，至少衝上去擋在柚的面前？
不對，雖然思考的速度只需要不到百分之一秒，可是身體的反應絕對沒有那麼快。在沒有使用力量的情況下，我絕對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從我醒來以後，這是第一次這麼懊悔沒有答應木山春生的邀請成為Cavalier，這樣我至少還有點能力可以保護柚，保護我們朋友與員工們。
吶，我已經後悔了，可以原諒我嗎？
我願意將我的餘生都用在對付空間裂縫，都用在保護人類上面，無怨無悔。
所以……
──快給我力量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