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中篇

失憶幸福(中)

 

 

 

 

在醫院住了兩天,挺著大肚子的感覺總算漸漸習慣了。

 

妮可幫真姬辦理了出院手續,提著沉重的旅行袋招了輛計程車,往她們已經住了五年的愛巢而去。一路上又是攙扶,又是幫忙拿東西,好聲好氣從不反駁,雖然真姬知道這是對孕婦與病人最應該有的態度,不過她在感到暖心的同時,也感到深深的不習慣。

 

真‧不跟妮可鬥嘴就不舒服斯姬。

 

 

 

 

妮可與真姬的家位在東京住宅區的一座高級公寓,讓真姬感到疑惑的是,以妮可的家境應該是不太負擔得起的,除非她甘心讓真姬出錢,但是區區十五年過去就想讓妮可那高昂的自尊心屈就那根本是不☆可★能!

 

「歡迎回家,真姬。」妮可語調輕快的說著,用鑰匙打開了門。

 

真姬在妮可的攙扶下換好了鞋子,那雙番茄造型的毛茸茸拖鞋一看就知道是她的。才剛從玄關踏進客廳,真姬一下子就明白為什麼妮可跟她住得起這樣的房子了。

 

──客廳貼滿了各式各樣的海報

 

唯一一面沒有貼海報的牆上掛著真姬的醫生執照與兩人的各種獎狀、畢業證書等,其他牆上少則一兩張多則四五張的貼著海報,主角全都是妮可,有的是海邊的寫真集,有的是參演水曜日劇場的劇照,甚至有演唱會的攝影畫面截圖,真姬連用知識去印證都不需要,就知道那是在武道館──日本人心目中第一的演出殿堂。

 

一股不真實的感覺打從真姬心底油然而生。

 

雖然已經確定了現在的處境,但畢竟在真姬的記憶中,妮可還是當年那個有些幼稚,卻緊盯著目標絲毫不放鬆,明明很欠吐嘈但是意外的可靠……這樣的一位小前輩。然而一覺醒來,卻無論從外貌還是內在都一下子成熟起來了,雖然自己的變化更大,但是──依然沒有實感,不如說,即使到現在,她還是依然感覺在作夢一般。

 

「──嗚!」

 

真姬肚子忽然感到一股撞擊感。是胎動,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們好像特別好動,每隔一段時間就踢打一下媽媽的肚子,真姬雖然已經漸漸習慣了,但感傷時忽然來一下還是讓她猝不及防。

 

是的,孩子們──或許是在細胞分裂階段出了點什麼意外,真姬一口氣懷了一對雙胞胎。

 

「對不起喔,媽媽不該胡思亂想的。」真姬摸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打從心底浮上的母愛一下子沖掉了不實感。

 

「啊啦,不行不行不行(Dome Dome Dome),真姬媽媽現在不舒服,怎麼可以踢真姬媽媽呢?」妮可語氣誇張的輕聲責備,臉上卻是滿帶著寵溺,蹲下來輕輕撫摸著真姬的肚皮。

 

「感覺真噁心。」真姬失笑道「那是什麼語調啊,意味不明。」

 

「大明星矢澤妮可的招牌CR台詞呦。」妮可挺起比以前其實沒有大很多的胸膛,一臉得意的樣子。

 

「好好好,大銀河宇宙NO.1的大明星矢澤妮可。」

 

「──咦?」

 

「嗯?」

 

不知道為什麼,妮可聽到真姬刻意敷衍的玩笑話,卻完全愣住了。

 

「妮可醬……?」

 

「真姬,妳想起來了嗎!」妮可忽然站了起來,雙手抓住了真姬的肩膀「妳剛才說的,是我的CR台詞後半段啊!」

 

「咦?可是、這不是高中時就已經提過的東西嗎?」真姬被妮可的氣勢衝得有點懵「就是我們第一次去你家的第二天放學,給妳開了個人LIVE的時候……」

 

「那個時候說的是『宇宙第一IDOL』吧,大銀河宇宙NO.1是我上了大學之後,在事務所想的後半句啊!」

 

「啊、是這樣嗎……」真姬吶吶的說著,臉色有些苦了下來「抱歉,我完全沒有印象。」

 

「是嗎……」妮可的表情有些失望,但隨即又漾起笑容「不過沒關係的,既然真姬還記得這些,那就代表真姬的記憶並不是完全丟失了對吧?這樣的話總有一天會想起來的!」

 

「唔、嗯……」

 

 

好假啊……

 

好假啊,妮可醬。

 

就算我沒有失去記憶,我也還是看得出來,這一點都不發自內心的營業用笑容。

 

我看得出來的,妮可醬,無論我有沒有失去記憶。

 

 

「我有點累,先回房間了。」

 

「欸?真姬──」

 

不等妮可說完,真姬邁開步伐走進了房間,妮可雖然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但接著就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真姬毫不遲疑的直接走進了她們的房間,而妮可可從未說過他們的房間在哪裡。這是不是代表真姬的情況正在好轉呢?想到這裡,妮可發自內心的笑容就停不下來。

 

 

 

 

 

這一晚,真姬睡得很安穩。到底是懷著孩子帶來的安定感導致呢?還是身體已經記住了自己的床呢?又或者是因為她昨晚紅著臉把想去客房睡的妮可留在身邊,早上起來卻發現自己已經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呢?

 

總之,真姬這晚是睡得十分香甜的。

 

 

早餐是妮可親手烹調的愛心早餐,主食是麥片,餐點是拌入水煮蛋碎末的生菜沙拉,用料都是深色的綠葉蔬菜,當中甚至包含了整顆番茄做的切片,飲料則是稍微退冰的脫脂牛奶,健康又美味。

 

本來這個時候真姬應該在處理家務,又或者是寫自己的學會論文,但是已經懷孕足月的她實在不適合再做些需要多動的事情,現在失憶了又沒辦法接著之前的思路把論文繼續完成,最後只好做點簡單輕鬆的家務,掃掃地抹抹桌子什麼的,需要搬運以及大幅度彎腰的家務,以及需要直接碰觸冷水的清洗工作,通通由妮可一手包辦。雖然知道妮可從小就已經慣於處理這些事,但真姬看著那嬌小的身影忙進忙出,還是覺得有些心疼。

 

 

約莫十點多的時候,家裡迎來了客人──是當年u’s的夥伴們。高中時的回憶對真姬來說是名副其實的恍若昨日,但是面對眼前一個個煥發著成熟風采的朋友們,真姬還是忍不住有些失神。

 

十五年了,大家都踏上了自己的人生道路,也都發展得很不錯。

 

曾經對全國學園偶像說過,自己最喜歡偶像了,即使畢業也要繼續下去──的穗乃果,果然實現了她的承諾,在μ's解散後的隔年拉著小鳥和花陽一起組成了小型偶像團體Printemps,一直維持到今天,主打甜美或苦情的歌曲,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常常被找去唱機器人動畫的片尾曲,不過這麼多年的堅持下來也讓她們收穫了無數的死忠支持者。

 

穗乃果家的穗村由妹妹雪穗繼承了,穗乃果沒有通告時還是會在家幫忙,一手和菓子的製作技術在演藝圈相當有名。小鳥在音乃木坂學院兼了個理事長助理的職位,同時也成為了現在音乃木坂學院偶像研究部的顧問老師。花陽除了負責打理Printemps的行程以外,也抽空出了幾本食譜書,可想而知全都是米飯食譜,真姬記得家裡也放了幾本簽過名的。

 

升上三年級後將重心放到弓道社與學生會的海未沒有再繼續做偶像,只是默默的在穗乃果的背後推動她,充當體能教練,現在已經繼承了家中的道場,同時也是知名的作詞人,幾乎一手包辦Printemps與妮可的所有歌詞。

 

真姬自己已經是個優秀的腦外科醫師了,雖然現在休產假在家,但還是不斷提出新的觀點與論文,只可惜前幾天地震搖下了東西砸到頭,失憶至今尚未恢復。另外,她也是至今妮可每一張專輯或單曲的主打歌作曲者,她的曲與海未的詞已經是業界廣受好評的黃金組合。

 

凜同樣往演藝圈發展,不過卻從兒童節目帶動跳的主持人漸漸爬到了美食節目主持人的位子,偶爾客串一些電視劇的角色,也在花陽的帶動下出了幾本書……不是食譜,而是全國拉麵旅遊指南之類的美食書,更因此被全國拉麵協會聘請為顧問,沒有薪水但是可以在全國會員店家免費用餐。

 

繪里回到了音乃木坂學院當老師,據她所說是當年在教妮可功課時漸漸產生了興趣,後來才兼修了教育學程並拿到教師資格,現在已經成為了音乃木坂的教務主任,有時候會在小鳥的邀請之下幫偶像研究部編舞與特訓。

 

總是充滿著Spiritual的希,這位創造了μ's的女神大人出乎真姬預料的並沒有成為巫女,又或者是其他神秘性質滿滿的職業,反倒是成為了暢銷的童書作家。真姬注意到自己房間的桌上就擺放了幾本希的作品,而且都有明顯的翻閱痕跡,大概是被妮可拿來胎教了吧。

 

 

──說到妮可。

 

 

現在的妮可已經是家喻戶曉的大明星,雖然還稱不上是國際知名的國民偶像,不過每次舉辦各種形式的LIVE時,那人山人海的陣仗也足以讓她有底氣自稱大銀河宇宙No.1的IDOL。

 

除了本職的偶像活動以外,同時也接演一些電視劇,無論大河劇場還是水曜日劇場都能看到她的身影,偶爾也會在電影中客串,可以說是十分的忙碌,直到這幾個月才因為真姬的產期將近才暫停大部分的活動,乖乖休起陪產假。

 

說起來,妮可與真姬的婚姻並沒有隱瞞其他人,反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連真姬這次利用IPS技術懷孕的事情都如實寫在推特上,雖然剛公布時有不少看不慣這些事的人鬧出了些風波,但走過來之後反倒讓她獲得了更高的人氣。

 

當然也不排除會有些「再也不用擔心妮可ちゃん會被那些骯髒的臭男人玷汙了」抱持這樣想法的人就是了。

 

 

真姬捧著妮可熬煮冰鎮好的紅豆水坐在沙發上,默默聽著μ's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起近況,那種被所有人拋在後頭的孤寂感又一下子從心頭湧上,雖然她表情平常就比較不豐富,但朝夕相處了十五年的妮可還是立刻發現了不對。

 

「真姬?」

 

「沒事的,妮可ちゃん。」真姬露出安慰的笑容「我只是……有點不習慣而已。」

 

「真姬……」

 

μ's的其他人也發覺了不對,她們聊得太開心了竟然忽略了真姬的感受。

 

「真的沒事的,各位。」真姬笑了笑,放下杯子扶著椅背站了起來「你們先聊吧,我去趟廁所──」

 

 

 

 

一股疼痛突如其來的出現,讓猝不及防的真姬膝蓋一軟跪倒下來,連忙抓住已被才沒有跌倒。

 

「真姬?!」

 

「真姬ちゃん!」

 

μ's的大家連忙關心的圍了上去,卻發現真姬的臉色有些不正常,一道水流從裙底順著腿流了出來,嗅覺靈敏的凜發現並沒有尿騷味,卻帶著一點淡淡的腥味。

 

身為當事人的真姬反而是最冷靜的,她回憶了一遍自己仍保有的醫學知識,深呼吸了一口氣。

 

 

「我的羊水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