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棒‧陳驀守

陳驀守(warshightide)

 

「同一國?」就於同榭克塞爾嗚呼呼的喘息聲,我的腦子依舊是一片混亂,幾乎完全無法思考。深愛的女人再度出現在我面前,卻在再度在面前死去。看著拿電鑽把她和他的同窗鑽死的魔人,這是哪門子的玩笑。

「嗯,同一國。」

到底是哪一門子同一國?儘管揣懷著疑問、憤怒、哀傷,儘管腦子一片混亂,還是握住那隻伸出來的手。直到現在,我還無法理解當時為什麼這樣做。

等到回過神來,已經跟著榭克塞爾的腳步,離開了餐廳,大步大步地在大街上開始奔跑。像是十年前的學生時期,猛然地追著公車奔跑。

今天明明是個溫和的星期天,前些日子本來有些陰鬱的天空,漸漸地放晴了,對面公園的花木開始吐穗,許多人便抬起頭望著花兒的飄零,零落的土地上,腳邊黃色蒲公英隨著微風搖曳。

就如同如此絢爛美麗的場景,那樣的異樣感始終揮之不去。

「──妳要帶我去哪裡。」擠出第一句話已經是公車走過兩個站之後的事情了,他們進到蜿蜒的巷道中,得到的回答卻是十分精簡。

「會所。」她回答的太精簡,以至於我完全會意不過來。

「不懂。」

「用你能理解的形式,魔人的會所。」

「──你為甚麼殺了成忍。為什麼!」我似乎有些歇斯底里。

「因為他始終都是政府的人。監視著你,打算逮到機會把我抓起來。」

她用很平淡的語氣說,一邊用另一隻手拂去臉上的汗珠。

「那伊斯萊昂兄妹也是嗎?」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誰,不過我想應該跟政府拖不了關係。」

「那──」問題還沒說出口就被打斷。

「如果你打算一個問題一個問沒完,先暫停吧。我說過會告訴你一切的,不過先等我們抵達安全的地方。」

下了公車,儘管沒有再牽著手前進,我還是緊緊跟著魔人腳步緊挨著。

「到了。」銳利的掃視著四周,似乎深怕著什麼人物追跡著他們。

最後,來到一條巷口,幾乎沒有人會經過這裡。榭克塞爾在一扇不起眼的門前停下

「這裡是哪裡,你要我做什麼?」

「跟我一樣成為『他們』口中的魔人吧?」

「等──」沒等我說完,榭克塞爾就開始很有規律地敲起門板。

裡面的傳來男子的聲音:「有被人跟蹤嗎?」

「沒有,你當我是誰啊。」

「拿鑽子的小丫頭。好了,我是為了保險起見才這麼問的,把妳的鑽孔機給我放下。」

她似乎心不甘情不願的把電鑽放下,收了起來,像是放進四次元口袋似的消失無蹤。門打開了。迎面而來的古樸的氣味,帶著某種香料的味道撲鼻而來。我只能以生硬的步伐走了進去。

「是新的同伴嗎?」男子朝他快速的瞥一眼。

「至少是需要庇護的人。之前說的那個人。」

「原來如此。」

開門的那個高個兒仔細端詳了幾眼後,直到他們兩人進到室內,這才走回了吧檯裡側。是的,這裡的陳設就像是電影中那種尋常的酒吧,只是空氣中散發著古老的氣息,小小的曙色空間內坐著幾個沉思的人。

其中一個人開了口:

「歡迎來到大秘儀會所,這裡並不物理上的存在特定的地方。」

「所以別想剛剛來的的再進來的意思,入口的位置會變。」

不管怎麼說,這裡就是魔人的地盤。給人一種意外的安寧祥適。

這或多或少解除了心中的疑惑,為什麼魔人如此神出鬼沒。以前從沒聽過什麼魔人的原因也多少可以理解了。

沙啞的聲音聽得出是稍微年邁的人,他轉頭望向榭克塞爾:

「命運之輪,這是妳國家的人吧,跟五年前消逝的『戀人』一樣。」

「嗯,對。」

「『霍喜皮瑟登(Hohepriesterin)』人呢?要入門的話交給她比較好。」

「她碰巧出去了,不知道哪時候才會回來。」

「喔。」

「怎麼了,看起來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稍微遇到一些麻煩,也可說是被政府的人陰了。拜那篇報導所賜,我可能又要繭居一陣子了。」

「辛苦了。」看起來稍微老成的男子飲了一口杯中物,接著說:「這陣子低調點,小心別被活捉起來了。」

「我知道啦。」

「既然是新來的,先來決定位置吧。」

似乎不打算給我多點思考的時間,半推半就地帶到了靠著褐色有光澤的牆面,擺放了一只裝飾古樸典雅的水晶玻璃櫃。

水晶櫃中,放著五張牌,就像當時她給我的那張牌一樣款式。只不過那兒放了五張牌。

「先說明,我給你那張只是複製品。」

「嗄?」

「雖然你可能不信任我,但是我認同你的意志和決心的意思。」

根據他們的說明,塔羅牌就像是稱號代稱的東西,只不過決定之後,會憑依到人身上,成為武裝以及開門的通行證。

看著櫃子中像扇子般展開的牌:一號「魔術師」,六號「戀人」,十六號「高塔」,十八號「月亮」,二十一號「世界」。這些就是剩下的牌號。

如果用這些牌代表人,那個看起來很兇的應門大叔是「戰車」,老人是「隱者」,趴在桌子上打盹的女孩是「太陽」,角落處看著百科等級的書籍不發一語的是「節制」。

光只是看著而已,就覺得這些紙牌有著令人敬畏的力量。

「命運告訴我,你跟十六這個數字應該蠻有緣的。」

「如果說我是命運之輪,那你就會是高塔。」

「古代蓋出偉大的建築都要耗費時間、血,還有堅定意志,才能變成高聳的塔。」

「高塔。」看著手中接下來的那張塔羅牌,不由得發抖。

山上的高塔巍嚴嚴聳立,卻被天外一怒雷打中著火,上頭的兩人一躍而下。從榭克塞爾接下那張塔羅牌之後,智洋有稍微的研究過這東西。高塔的牌意實在太不吉利了。

「圖昂(Turm),你覺得怎麼樣。」

「別用這樣的名字叫我,我還沒決定。我不會承認的,這實在太不符合常理了。」

「這太不合常理了。」彷彿很重要似的說了第二次。

「跟我猜拳後冤獄就一筆勾銷就是常理嗎,早在五年前,你的常理早就斷掉了。」

「況且,你的能力已經啟蒙了,剛剛餐廳那裡頭你把死者的殘像拉回現世的行為就是那一類『願望』的展現。」

「死者……當時候妳說的『回歸』是什麼?」看著榭克塞爾的眼睛,我吞吐了一直卡在喉嚨上的問題。

「當然是回歸塵土啊。已經死的人,不會再復生了。就算是我們成員也一樣。就算你的女友『戀人(Liebenden)』也一樣。」

這樣的回答幾乎讓人倒抽了一口氣。

「欣瑜,跟你們是一夥的?」

「是的,很意外嗎?」

「嗯…….」儘管得到的意料中外的資訊,腦中的拼圖卻完整了起來。

「我們也想知道『戀人』為什麼在五年前會被殺害,這是很少發生的事情。這幾年我們也一直在調查,讓你跟『命運之輪』碰頭也是安排之一,發現你的資質又是另一個意外。」

「如果我拒絕呢。」

「那某種意義上可能要請你消失了,畢竟這裡是秘密的存在。」

像是打岔般,老人不客氣的指出。

「這算是威脅嗎?」

「這是原則,我認為你不會拒絕。畢竟超乎常理的事情,就得要靠超乎常理的力量去追尋。」

有種心思被精準看穿的感覺,就這點來說,的確是沒有太多的選擇,之中的沉默蔓延了一會兒,我才終於開口:

「好,那我就加入你們吧。」

終於下了決定。

於是柳智洋就從死刑犯十六號,變成了「魔人」十六號。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只覺得季節更替的很快。明明第一次來的時候還是冬末櫻花飄散的時節,不知不覺推移到了山上楓葉正紅的季節。

打完零工之後,都會在這個會所裡面整理資料。

「失去的東西慢慢找回來就好了,不用急。」對自己如此細喃著。「──魔人。」

跟社會脫節五年之後,能選擇的職業真的很少,不過,也只有做那些粗重工的時候,才能體會到活著的實感。

翻弄著筆記本和那張象徵大秘儀成員身分的『高塔(Turm)』牌,覺得自己一步步靠近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