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茶室

茶室文化的「男女印象」

文/孫于崴


  淡水的茶室文化,在沒落的現今,依舊保有它一定的價值。在紅茶室這個作品裡,其中一位創作者飾演當地的漁夫,用邀請的方式指引觀眾進入茶室中。房裡陳設簡單,一張床鋪、一只茶几,地板用榻榻米鋪滿空間,觀眾進入房間席地而坐,待飾演茶室小姐的創作者奉上清茶後,由一旁的擔任說書人的另一位創作者拉開了序幕。從三位創作者的歌曲中,歌者以輕描淡寫的方式唱出漁夫和小姐的生活背景,過程中觀眾會因為與角色的互動,不斷在第一與第三視角之間作轉換,在這樣約莫二十分鐘半演半唱的表演方式下,這種形式的呈現和創作者自身所認定的歌舞劇、行為藝術有所出入。從廣泛角度來觀看這個表演, 創作者選擇茶室作為主題,是很有趣的出發點且發人深省,從淡水小鎮中的血淚故事會使觀眾去期待更多從事女陪侍內心的感知,激發出想要透過對話而從中了解到更多我們所處的地域的歷史,而在這個作品裡這部分略顯不足。對於這行的了解,我們大多是從有色眼鏡去檢視而得知,在那樣的大時代下,男人因為工作勞苦奔波,需有像茶室的地方稍作喘息,或與內人的情感無法擁有太多的流動,便從茶室的女子之間尋求片面的情感慰藉。茶室女子的溫柔的形象是建立在利用情感交易,作為生活的代價,她們在來去不斷的陌生男子身上,難以將私密的情感,像樣地投注在用金錢買下她們靈魂的男人。

  在茶室中討生活的女人們,需要透過結拜來保護自身安全,她們在觥籌交錯中賣笑也賣身,檯上檯下姿態的轉換也成了一場演出,而在這樣以社會為舞台作為基底的現實演出裡,造就他們溫柔包裝的堅硬外殼下,是難以被人理解的酸苦所幻化出來的皮囊。茶室女子未必我們所想像的膚淺,或所謂表面解讀的低俗下賤,她們比一般良家婦女更懂得揣摩人的心理做出相對的應變進退,若用行銷的觀點來看,她們能夠精準地在每一個到來的顧客,找到各個的喜好,做出能被接受的表情、說話方式,或著在穿搭上,要做怎樣的搭配,被選中的機率才高,這些茶室女子身上經年累月的閱歷與滄桑是在此作品中沒有被看見的。

  創作者以一種現代年輕世代的角度,較淺層地處理這個議題,漁夫和女子的浪漫愛情,在現代的愛情電影、故事中,似乎隨處可見,若將茶室故事裡的這對男女的愛情故事,搬演到隨機選取的時空背景之下,也能順理成章。這樣的解讀觀點,建立在觀眾無法從此作品中接收到關於茶室背景資訊,以及從演員詮釋茶室女子心境、消費者意圖上了解,進而有所落差。情境的鋪陳以及轉換上,可以明顯感受到創作者未多作考量,是否男女兩人的情感切換透過一盞床頭燈就能夠將所有複雜的情緒交代完整,三位創作者的敘事方式若要以自身的音樂創作為主體,在拿捏表現手法上可再考量。

  在現今女性權益抬頭的時代,這樣的議題是否有進一步的可能性讓過去或現今的所謂酒家女、茶室小姐能夠有一個較為被大眾所接納、理解的解釋,女人在這種生存環境中是否依舊是被動的客體,需要由男性支配她的去留,還保有討論的餘地。作品中的女子日日夜夜等待著和她有情感來往的漁夫,而漁夫長年在外討海生活,讓女子必須苦守等待著他回來帶她離開這個小鎮過上好的生活,創作者在建構作品上用了平面式的詮釋方法,來闡述這段故事,作品中的女子被男子的情感所支配,觀者無法從中得知女子的性格,只有在和男子的互動之下,她才有較多的表現。而男人與女人在這個作品中,兩者的地位明顯不平等,要如何在現代的觀點裡去呈現這段在地文化及歷史記憶,可以再做更深入的探討,一不小心很容易落入強化女性刻板印像的嫌疑。

  茶室文化在現今的台灣,依舊能在城市空間內看見它的蹤跡,創作者要如何以一個包容性更廣闊的角度去解讀生活在這個時代背景下的婦女,或許能夠尋求管道去取得第一手的資料將這個作品的娛樂性質層面,加入更纖細的真實情感,讓內容更飽滿有深度。被時代潮流洗鍊之下,這些曾經仰賴來來去去過客短暫的停留所給予的情感寄託,及用物質滿足生活、風華不復返的茶室工作者,有沒有其他的機會,讓她們有更好的生活條件是我們創者者與觀者皆可以去探討的議題。

女子用歌唱出等待男子回來的心聲。

說書人記事。

男子回來要帶女子過更好的生活。


紅茶室

文/黃虹棋


  《紅茶室》(Black Tea Room),是由三位來自淡水的詞曲創作歌手,組成團隊《雞米花佐羊肉》,合作創作的互動式音樂小劇場,於斗室裡將漸漸消失的淡水茶室記憶重現,帶領觀者穿越時空迴廊,進入 60 年代淡水紅燈區,在導演楊舒瑋的引領下,與男女主角共同歷經一個關於淡水記憶,關於茶室文化的淒美故事。

  有別於平時所認知的劇場演出,《紅茶室》並無使觀者察覺表演已開場,而是由飾演客人的郭佐治於談笑間和觀眾一起走進茶室,開演方式非常的活潑有趣,觀眾也從此時成為故事的一環。展演空間不大,房內設備簡陋,僅僅有張小床、衣櫃與擺放茶具的矮桌,而觀者則是靠攏坐於一草蓆上,晦暗的燈光下,茶室老闆緩緩述說起故事:「明輝與美珍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十七歲那年,明輝為了幫父親還債而到了金門捕魚,那時他們約定好,有天明輝一定會再回來找她......」時隔多年不見,在一次明輝造訪茶室時認出了美珍,突如其來的相遇使兩人思緒複雜,明輝試圖挽回美珍卻遲遲沒有結果。在美珍的無奈與明輝的渴求相映下襯出了故事的悲戚,由三首歌曲《王美珍》、《春宵》、《床邊迴響》串連起此一辛酸的愛情故事。不得不提及這齣行動音樂劇裡出色的詞曲創作,第一首為藝術家郭佐治所演出的《王美珍》,強烈的節奏,將五年的等待化為真情流露的音符,情深意切的歌聲使人也為他那悲慘的境遇萬分同情。再來是由藝術家王芩敏創作的《床邊迴響》,輕快悠悅的旋律底下藏著每個性工作者內心的不得已,為了生活無可奈何,一去不返的青春全奉獻於此。最後由飾演茶室老闆楊書偉演唱的《春宵》,在故事尾聲為男女主角的淒美際遇畫下句點,感性與柔情兼備的歌聲迴盪於房間內,看見男女主角似真似幻的互動場面,讓人為此感慨萬分。三首歌曲,將劇中人物刻畫得更為生動,寫實的日常描摹搭上現代化的歌曲風格竟無違和感,令人佩服不已。

  演出同時,望見身旁的專注面容,個個聚精會神,每位觀者皆沉浸於故事中,靜靜聆聽著,此時的空氣、光影、氣味恍若回到淡水那茶室滿街的全盛時代,觀眾化身為附近的漁民、船員,在經歷一天的勞累後來到茶室,舒緩身心靈上的疲憊。劇中有句台詞令我印象深刻:「放下過去的人放下過去的事,接受現在的自己。」我們很容易受往事的枷鎖困綁而無法往前,唯有揮別舊日,勇敢踏出第一步才能朝向未來,這也是此齣音樂劇所要傳達的觀念與價值之一。演出後,情緒久久未能抽離,腦中不斷想起美珍與銘輝兩人深情凝望的畫面,為故事的結束感到不捨,不管是精心設計的劇情鋪排亦或歌曲創作都令人難忘,演員走位和情緒轉折也相當出色,三位藝術家所要提出的理念與美學,透過影像與聲響之敘事傳達給觀者,作品的形變與內容的演譯,呈現出人與自我、人與環、人與社會的獨特關係。

  整場表演,觀眾成了主動性的參與者,與角色的行為、內在緊密交織,劇本與音樂相連激盪出更富深度的感官刺,詞曲基調與旋律真切地傳達出人物情緒轉變,搭配故事段落演出,字句皆為樂曲靈魂,打動觀者內心。《紅茶》成功突破傳統劇場舞台上下的藩籬,表演形式新穎卻不失意義與重要性,特殊的空間感、富含溫度的旁白、結合故事劇情的原創歌曲與感人肺腑的情愛故事,構成此件藝術作品的所有要素完美相融,將被遺忘的茶室文化溫柔地呈現於觀者眼前,使其重燃生命。導演楊舒瑋說道:「想透過這齣音樂劇找回淡忘的記憶,讓大家更認識這塊土地。」

  精彩的劇本、傑出的音樂創作與行為藝術,讓觀者重拾被遺忘的淡水記憶,斗室內如同一個時代的縮影,隨著演出落幕漸漸消逝......


紅茶室 三位演員,三首歌曲,一把吉他,一個小茶室,深入的沉浸。

文/陳毓璿


  演出的團隊為雞米花佐羊肉,成員就是戲中三個角色-漁夫/茶室女美美/老鴇,而演出的形式類似於沉浸式劇場,演出的開始與觀眾進場並行,以早期淡水茶室文化為基底,加上自己創作的三首歌曲。發展出一個金門漁夫與茶室女的愛情故事。

同為嫖客

  單就一個白紙觀眾的觀賞體驗來說,氣氛是充足的,我們被當作一同前往茶室消費的嫖客,並和演員有實際的互動,就這點而言,彌補了很多受場地或資源的限制,對於許多小劇場而言,在一個不成熟的場地,或一個現有的空間內,要做出鏡框式舞台的效果是不容易的,也就是說若把觀眾作為旁觀者,再溶入方面會很有限,而紅茶是在這個細節上,打破了觀眾的限制,在開場與結尾的部分加上了互動,雖說不是一個創新的想法,但也算是一個好的操作。

剛剛好的設計

  在空間設計方面,我認為作品本身的題材讓空間的門檻變得不是那麼高,首先,現實中茶室可能較不講究裝潢,多為現有的擺設而成,較不講究統一,這店讓團隊在擺設上容易達成重現,在場地上的選擇也可以說非常合適,場地尺寸小,在劇情走向是很契合的,但若觀眾人數一多,可能無法兼顧所有人的觀賞體驗,這點可能還是要有更多措施來解決。在燈光方面,基本上只有兩個光源,一個是昏黃的檯燈,一個是紅光,兩種燈的切換同時代表了意境的切換,包括了回憶以及氣氛的改變,在一個小空間中,這樣的光源亮度是足夠,並且符合劇情的,但有可能是資源上的不足,導致光源切換得有點粗糙,並且在表現劇中意境的燈光上,變化稍嫌單一,在視覺上無法跟上聽覺的多元性。若是能多一個人手專門控制電源,會使演出更順暢。總而言之,整體的空間並不是讓人太驚豔,但也不至於讓人出戲,是能使劇情向前推進的,是個不加分也不減分的空間。

年代在這裡很重要嗎?

  音樂為這個作品的主軸,也是創作的重點,三首歌曲分別為三個演員所創作,曲風迥異,除了該年代的曲風,也融合了現代風格,如饒舌以及流行樂,雖說這些曲種與年代有差異,但我覺得在演出當中是不會有任何突兀的感覺的,首先他的歌詞就像是台詞一般,是有前後文的,為銜接劇情的工具,除了推動劇情,也有介紹人物的功能,這對一場只有20分鐘的作品很有幫助,能讓觀眾快速進入狀況,再者,若真的使用該年代曲種對作品有幫助嗎?抑或是會讓作品失去特色?我個人偏好後者的結論,音樂在這個作品中占很大一部分,但終究不是全部,在這樣的要素中,加入自己擅長且有把握的素材 - 如流行樂,我認為是可以理解的,甚至是一大亮點。除了自創歌曲,貫穿整場的也有配樂,配樂我認為是這個作品恰到好處的要素之一,不同的情緒有對應不同的配樂,讓整個演出更完整了,接著還是一樣的一點,若是能多一個人手專門控制電源,會使演出更順暢,最後是歌聲和演技的部分,三位的歌聲都很有水準,是可以讓人享受其中的,演技也是足夠推動劇情的,可以看出不是受過訓練的演員,但行為舉止自然融入,不尷尬。

  我認為這個作品雖然規模不大,但內容完整也剛好,在有限的時間下能傳達給觀眾的東西不會太多也不會太少,並且有特別突出的地方–如歌曲創作,其他地方也又在該有的水準上,若要雞蛋裡挑骨頭,我會認為劇情走向大多注重於兩人的愛情線上,對於茶室的文化只輕輕帶過,田野調查的作用不大,若能在完整部不變的情下,多著墨點茶室文化,或讓空間有更多讓觀眾閱讀的地方,我認為那會更好。


在紅光下表達不同氛圍。

簡易的布景帶出茶室樣貌。

老鴇與茶室女的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