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站在什麼位置才是正確的?青年⾯對在「⾝分」上的空缺,彷彿⾃我認同主體是⼀種虛構的、成形中的形象。青年似乎只能努力「試著扮演」台灣人⋯⋯
回望臺灣歷史脈絡,從過去在方方面面強制同一的「認同」,到青年所生存的、擁抱多元的當代,雖趨向自由,卻也因過去文化可能遭受破壞與抹除,難有傳承,進而形成身分上的「空缺」。這一次我們由裝置藝術與表演藝術展開,透過肉身碰撞,重新思考身體與身分,找尋自我認同的主體與形象可能。
舞蹈作品欲呈現出「認同」一詞概念在個人身心當中存在的多面性與複雜性,將表演場域中的各個環境角落比擬各種認同的外顯,譬如:金屬框裝置藝術的剛性認同,像是國族與地域的大框架,它們如憑空出現般降落於此;在水池中的水是柔性的認同,像是挖掘與剝開自己層層未知的性別認同與身分認同,它們難以深入但又令人好奇,平時更不太會去注意它;水池裏的荷花蓮花與水舞台,則像是社會給予各種形塑概念或價值,它們某種程度上相較屬於中性認同,單一個體幾乎無法撼動其意義,但當幾個人的時候似乎又能共同改變些甚麼。
在如此多元交織的認同之下,我們嘗試將這樣的內在經歷外顯於場地,並訴說個體如何穿梭於這樣的社會及生活環境。
第一段:
我們發現談論認同時,自己已經受社會影響多時,只是每個人程度不同,所以我們從水池邊開始,如同小嬰兒對周遭世界充滿好奇心。
在探索之餘也會嘗試展現個體彼此之間的相互關係。
第二段:
過程當中,我們被大型權力結構所吸引,盲從,卻又在當中掙扎個體與現實框架的關係,儘管漫長且會讓自我感到扭曲變形。
第三段:
無可避免地,我們必須學著自在悠遊與徜徉在現實生活的框架之中,它是阻礙個體突破的牢籠,它也是汪洋中的救命浮木,我們像是一條條水族箱內的魚隻,作為求生意志堅強的生命,無論那個水族箱多麼混濁骯髒,或許我們自己也無法知道。
團隊起源
日本知名音樂製作人秋元康經營偶像團體使用大型企劃的方式,以製造「能接觸到的偶像」為核心理念,從AKB分裂為JKT48、SKE48、NMB48、乃木坂46…等眾多支系子團,企劃內容除了偶像式的音樂歌舞外,更擴及表演劇場、電視戲劇、綜藝節目、服裝設計等多角化經營文化生產,因應製作人不同的企劃內容,各個團隊之間也處於產生互相合作、人力跨團流動的狀態。此次入選妖山混血盃之一的《生無可戀ver.2.1》,團隊組成和秋元康的偶像經營模式有著異曲同工之處,「ver.2.1」出現在團隊名稱中,明白地宣告此次的團體組合是由《即使我們生無可戀 Life Holds No More》這個成員眾多的藝術創作舞蹈團體當中所裂生而出。就像從AKB48分支而出的眾多子團依循著核心理念散播各種旖旎閃亮的少女偶像之夢,《生無可戀ver.2.1》同樣也沿襲主團的理念,以舞蹈結合跨領域的創作者,展演著處於當前世代個體,所需面對的迷惘與自我探尋狀態。
從團隊名稱便能嗅到當代青年的困頓與掙扎,正如團隊臉書上的自述:「會哭的人,總是最知道愛的溫度,才會被世界所傷。而其實,我們並不厭世,反而比任何人更加盼望什麼,即使我們生無可戀。」以這段感性詩意的自述作為團隊創作的情感核心,《即使我們生無可戀 Life Holds No More》創作範圍廣泛,跨及舞蹈、劇場、行為、影像,也經常使用詩文創作來傳達個體與社會之間的傳統價值衝突、傷痕、自我存在的種種迷惘。然而《即使我們生無可戀 Life Holds No More》除了生產抒陳個體困境的感性創作外,亦關注性別、女性權益等當代社會議題,並舉辦和議題相關之講座。參與《生無可戀ver.2.1》創作計畫的團隊成員是由分別來自藝跨所的嚴淳齡、黃泓栩,以及舞研所的朱靖文一同組成,作品名稱《通往何方?》似乎沾染了《即使我們生無可戀 Life Holds No More》的徬徨氣息,創作內容中欲探討的仍舊是飄零於當前時代中的「自我」認同問題。
國族、流動與肉身
《通往何方?》計畫運用裝置結合肢體展演共舞的形式呈現當代社會中,主體混亂多元的認同狀態;於演出時運用走廊、平台、水面等空間的連結,傳達「身體作為認同的載體」。選擇水以及鏡面這兩種具反射作用的物質,與身體、裝置產生互動來展示後現代式處境的身分認同是流動、非固態的。團隊成員之一的嚴淳齡說道:「我們在看鏡子和水面,裡面的倒映出的另一空間內的影像並非本體,而是視覺看到當中(鏡面和水面)反映的東西,就像身分與國族的問題存在,但其實不容易看到它,遠遠望過去似乎有些什麼,細看後又沒東西。」 在日常生活中,國族認同是隱形的,然而這道透明的囹圄又確實圍困住了自我。當個體存在於一個環境、文化內生活,與周遭的人互動,便形塑了和其他區域產生差異的主體而產生隔閡。
漫無邊界四處散溢的「自我」指涉的是台灣歷史脈絡上,從古至今紛紜雜沓的殖民勢力鬥爭,經歷多方政權的轉移不斷地被毀壞、刪除、竄改重塑,文化斷裂造成當代青年難以在歷史座標中安放個體「認同」的位置。淳齡分享了朋友曲折迷離的認同故事:一名出生於台灣的年輕人,不諳台語,家族三、四代皆生活在中國,認為自己是中華文化的傳承者,是目前台灣社會所定義的「外省人」,然而他在政權的界定上卻也認同台灣是主權獨立的國家。比起八零年代,當今網路形成跨區域交流,兩岸民眾能跨越海峽直接的接收到彼此對身分認同問題的看法,更加劇並激化雙方的衝突,迫使當代青年去思考身分認同的命題。
對於上述的當代個體政治認同的糾結矛盾,藝術家表示,期望在作品當中,藉由裝置藝術與表演藝術展開,透過肉身碰撞,重新思考身體與身分,找尋自我認同的主體與形象可能。
民主化的創作生產過程
淳齡將認同的形塑視為連續不斷的動態過程,她舉例,一位原住民朋友,不是透過原生家庭內部所傳遞的身分認同訊息,反是經由日常生活中同儕之間的相處互動、學校的教材課本以及影視作品來了解原住民文化。
而於是乎藉著與環境共舞或映射所建構的主體認同方式也深刻的影響這群藝術家對於《通往何方?》的創作生產邏輯和實踐。以舞蹈為展演為主,並非以單一視角構成展演的劇本,對於國族身分認同每位參與的表演者皆有自身的觀點,因此作品是經由每一位表演者彼此之間相互討論,分別提出與自身相關連結性的看法,不論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身分認同?怎麼去思考認同問題價值的輕或重?台灣和中國該是什麼樣的關係?將所有成員的想像和意見納入考量,創作以平等多元的方式進行生產,讓作品逐步邁向完整。
訪談/撰寫者:王鐙儀
作品企劃暨空間創作 嚴淳齡
舞蹈創作 朱靖文
裝置創作 黃泓栩
裝置製作 黃泓栩、嚴淳齡
音樂設計 李秀芬
演職人員 李秀芬、江峰、黃力文
特別感謝
指導老師 林亞婷
製作協力 吳瑀俐、曾俊傑
攝影師暨剪輯師 陳儀勳
研發處 張瑀珍
藝大咖啡廳
美術學院
舞蹈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