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系列4 --- 小瘋子 (2019年3月)
(1)
從前有個小瘋子. 本來是某家人的聰明孩子. 但有一天, 國王穿了新衣出遊, 在圍觀的市民都在讚嘆的時候, 他卻突然狂笑起來. 大叫大笑地指著國王, 說國王只穿了內衣, 醜陋極了. 此後大家都叫他小瘋子了.
國王的新衣只有聰明人能夠看到, 如果不是聰明的人, 就要被趕出王都, 成為二等市民. 所以每個市民早有共識, 就是不論看到什麼, 都一起讚美國王的新衣.
父母已經再三叮囑, 卻沒有想到孩子會突然當眾說出真相, 情急之下為了保護孩子, 於是父母對國王說, 這個聰明的小孩已經瘋了.
於是小孩沒有被降罪, 也沒有被趕出王都, 卻被帶到瘋人院關起來了.
自此以後, 人們總是叫他小瘋子了.
父母本來以為讓孩子裝成治好瘋癲病, 就可以回家了. 但每一次評估的時候, 當醫生最後問他看到國王穿什麼的時候, 他卻仍然堅持那是內衣, 即使醫生對他說, 只要回答那是新衣的話, 就可以放他回家.
日子一天天地過了, 久而久之, 已經沒有人記得他的名字了.
小瘋子一天天長大, 又一點點變老了. 朋友都消失了, 家人總是契而不捨地努力想改變他, 最後卻也相信他真的瘋了. 然後也慢慢地消失了. 小瘋子也已經是老瘋子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 他總是發呆地看著天空. 有一天, 他自言自語地說.
“我只是不想沾上那些罪孽, 活得真實而已.”
然後他就死去了.
在無盡的黑暗中, 他彷彿看到一團溫暖的光. 他對光說: 這個世界有真實嗎?
光芒突然開始增強, 照亮了無盡的黑暗. 小瘋子緩緩地閉上眼睛再張的時候, 他赫然發現, 自己是一個嬰兒.
<待續>
2 (2022年7月29日)
小瘋子知道, 自己是帶著記憶重生了.
世界還是原來的樣子, 只有些事物隨時間流逝而有所不同.
但生老病死, 成住壞空, 不曾改變.
人們為了生存而努力, 為了生活而奔走, 為了生存為了生活, 卻仍舊活在無數謊言與假像中.
為什麼呢?
因為從第一個謊言中得到利益開始, 人們就像著了魔似的. 不斷用謊言掩飾謊言, 用假像隱藏真相. 於是一層一層堆疊, 這個謊言的重量就越來越大, 最後不得不用盡一切去構築一個虛偽的世界, 不然當謊言一但說破, 這個堆疊的重量足以壓垮一切.
所以謊言是罪, 但當罪業堆積到每個人都在當中的時候, 刻意說破的話也是有罪吧.
所以上輩子刻意說實話的自己, 最後只是傷了親人朋友的心. 即使沒有犯上說謊的罪, 但也對親人朋友有所虧欠吧.
想明白了這點之後.
小瘋子這輩子一樣瘋. 他除了基本必需的話語外, 基本不再說話了.
所有涉及真假之分的事物, 他都不回應.
於是從小開始, 大家都叫他小傻瓜, 小啞巴.
小瘋子這輩子多出幾個名字了.
有一次別人拿著蘋果問他, 這是蘋果嗎?
他說不知道, 但你們叫這東西是蘋果.
這是真是假?
小瘋子就搖頭不語了.
對方哈哈大笑把蘋吃光了, 然後指著小瘋子嘲笑.
都吃下肚子飽飽了, 還有假的嗎? 真是小傻瓜啊.
類似的事情不斷發生,
隨著小瘋子一天天長大, 又一點點變老了. 類似的事情一天天的發生, 慢慢的朋友都消失了, 家人都放棄了, 小瘋子又像上輩子一樣, 孤身一人, 然後又成為老瘋子了.
在生命快將完結之時, 他爬到最高的山, 俯瞰大地, 仰望星晨.
因為人認為世界存在, 所以世界理所當然就存在了. 根本無所謂真假, 但人創造出真假, 於是真假就存在了. 但自己沒有認同他們的真假. 於是就不曾是他們的一份子了. 因為不同於他們的認知方式, 他們是正常人, 那麼在他們眼中, 自己當然是瘋子了.
小瘋子想著想著, 慢慢閉上眼睛, 又死去了.
然後他又再看到一團溫暖的光
他問:也許整個世界, 都不過因人心中的念頭而起, 那麼這個世界, 還有什麼是超過人心的影響, 而恆久不變的嗎?
光芒突然開始增強, 照亮了無盡的黑暗. 小瘋子緩緩地閉上眼睛再張的時候, 他赫然發現, 自己又是一個嬰兒.
<待續>
3 (2022年11月02日)
恆久不變, 不受人心影響, 真正真實的東西. 真的有嗎?
想著想著, 小瘋子這輩子又更加瘋了
從小開始, 除了基本生活所需, 他根本不言不語了, 就每天都在思考, 在常人眼中就是發呆.
於是父母心急如焚, 帶他去看各類醫生了.
小瘋子先後被診斷為弱智, 學習障礙, 語言障礙, 聽寫障礙, 發展障礙, 社交障礙, 情緒阻隔症, 思覺失調, 妄想等等等等…..
然後被迫吃了一堆藥物, 一堆副作用更讓他受盡痛苦.
然後又被迫去不同的特殊學校, 去學那些對他來說毫無意義的東西, 又接受一堆沒有意義的治療.
小瘋子很清楚, 對父母來說, 他們的希望是兒女身體健康, 長大有好生活, 成家立業, 衣食無憂.
但已經重來的第三次人生, 要這樣人云亦云而活嗎? 那前兩輩子的堅持又為何?
於是一日復一日, 一年復一年, 小瘋子長年積累受藥物摧殘, 終於因嚴重副作用而患上各種疾病. 身體越來越弱, 需要長期住院了.
於是慢慢的, 家人一個個消失了, 小瘋子又成了老瘋子, 然後又被診斷為老退化, 柏金遜, 鬱抑, 等等等等….
但他卻未曾放棄去尋找, 真正真實的東西. 不因人心而改變, 不因人而異, 不因時因地因任何外在因素影響而相對地不同.
在生命快將完結之時, 他逃出了醫院, 走到荒野中, 倒臥在大地上, 仰望太陽.
日落又日出, 月亮星辰, 如輪流轉,
不知過了多少天, 小瘋子慢慢閉上眼睛, 又死去了.
天空星辰, 往復循環,
千萬億年, 不曾停止, 無限改變, 不曾更改
連時間也不過因為改變而誕生
從顯現的一刻開始, 就已經結束
真正真實的東西, 也許就在當中.
小瘋子又再來到那團溫暖的光前邊
他說: 我想, 也許我明白了. 已經不必重來.
光芒閃了兩閃, 彷彿在說: 對你來說, 已無重複人生的需要, 但對這個世界來說, 也許還有你需要做的事吧.
於是光芒又突然開始增強, 小瘋子又再成為嬰兒.
這次小瘋子不再瘋癲, 其實他根本不曾真正瘋癲過, 只是在常人眼中不曾正常吧.
這次小瘋子過了一個, 在前三輩子堅持不接受的人云亦云的虛假人生.
小時候努力學習, 長大找穩定工作, 儲蓄供養父母. 能力所及盡量幫忙別人, 勸人為善
除了比較木訥不多言笑之外, 就是別人眼中孝順兒, 老好人.
聽父母安排和青梅竹馬的女孩結婚組織小家庭, 然後庸碌一生, 為生活而生存.
最後妻子老去, 朋友也一個個老去, 兒女長大, 各自成家. 最後還是孤身一人.
在生命快將完結之時, 他遠離繁華, 走到森林當中最大的大樹坐下, 慢慢閉上眼睛, 死去了
小瘋子又再來到那團溫暖的光前邊
他笑著說: 虧欠人世的因緣已還.
然後小瘋子化成一點光, 融和到那團光當中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