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lms
霸王别姬
1.剧院 日 内 （字幕 一九七七年 中国北京）
大花脸与刀马旦缓缓步入剧院，剧院闲置，没有一个观众。
画外音：干什么的。
大花脸：噢，京剧院来走台的。
画外音：哎哟，是您二位啊？我是您二位的戏迷。
大花脸：是啊？哎哟。
画外音：您二位有二十多年，没有在一块唱了吧
大花脸：二十一年。
刀马旦：二十二年。
大花脸反应过来：对，二十二年了。我们哥俩都有十年没见面了。
刀马旦有些迟疑：十二年，十一……
大花脸：是，十一年了，是……
画外音：都是“四人帮”闹的，明白。
刀马旦：可不，都是四人帮闹的。
画外音：现在好了。
刀马旦：可不，现在好了。
大花脸：是，是。
画外音：您二位等一会，我去给您开灯去啊。
大花脸：噢，唉！您受累了（鞠躬）
大门关闭，打灯光，灯光聚焦舞台强光打在两人身上，音乐起。
字幕：霸王别姬
2.街道 日 外（字幕 一九二四年 北平 北洋政府时代）
艳红带着小豆子急匆匆在街道行走，小豆子手上裹着厚厚的布。头上戴着帽子
一个穿着马褂长衫带着瓜皮帽的男子窜出一边说一边跟着走：哟，这不是艳红吗？老没见，你可想死我！（伸手抚摸艳红的脸）
艳红推开男子的手。
男子拉住艳红的胳膊：诶！
艳红再度推开男子，走了。
男子停留住，然后指着艳红离开的方向：臭婊子，你！
艳红抱着小豆子在街道急行，这个时候我们看到孩子的嘴上裹着布。看不到脸。
艳红驻足在一个街头卖艺的一个摊子，摊子上一群娃娃正表演《大闹天宫》。
艳红跟小豆子都饶有兴致的在看表演。周围众人对表演纷纷叫好。
戏到一半，一个娃突然朝着人群跑去，被人挡住，又朝另一个方向奔去。画外音：小癞子又跑了。
班主：好小子，我看你往哪儿跑。去给我追回来。
众娃娃去追小癞子。
班主手持铜锣抱拳：各位爷，多包涵着点啊！
侧边一男子飞起一脚踹中铜锣（哐当）几跟人围了上来。戏班上的一人抱拳：爷儿们，爷儿们，您高抬贵手。
男子逼上班主身前：什么下三滥的玩意儿，也他妈敢在这儿露脸？（揪住班主衣襟）周围的人来拉架。
围观者互相推拉，人群分开，小赖子被小石头抓了回来。按跪倒在地。
男子抓住班主转圈，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小石头隔着人群望着班主。
男子继续抓住班主转圈，叫骂声。
小石头：我操你们大爷。各位爷们都站好甭动，真钱买真货！我小石头今天玩个真的，让爷们开开眼。（摸脸，脸上的油彩花了。）
小石头伸手，旁边有人递上一块青石砖。小石头看了看青石砖，先用头在砖上抵了抵，然后用砖拍头，砖碎了。周围叫好。
男子松开班主，笑了。周围人丢钱。摊上的人捡钱。
艳红和小豆子看的很认真。
3.大院 日 内
小石头趴在条凳上，摊主站在其身后，手持刀胚子压在小石头的背上，两人的后面有一人手持短鞭，侧头看着。
小石头：哎哟。
摊主：嚷嚷什么？我还没招呼呢！
摊主抽打小石头：你个狗屁大师兄，你他妈连个猴儿都演不了……日后还能做人？别当你今天玩了个邪，拍了个砖你以为我就能饶了你啊？那是下三滥的玩艺儿！（小石头嚷嚷）
说完，摊主扔刀离开。
大人教训娃娃们：我叫你们跑，跑！
小石头看着训练场外。
艳红跟娃出现在训练场外。
艳红朝着训练场行万福礼。
屋外传来，磨剪子的叫卖声。
4.客厅 日 内
小豆子的帽子跟脸上的布被揭开，露出姑娘的头型打扮，清秀的脸，班主从上到下检查小豆子的身体，艳红站在一旁。
班主拉开小豆子手上的布，露出一支有六指的手。
班主推开小豆子的手：您这孩子，没有吃戏饭的命，您带回去吧。（转身坐在椅子上）您想啊，他这一亮相，那台底下看戏的人不都吓跑啦（伸手比兰花指）
屋外，传来，磨剪子的叫卖声。
艳红身子冲着小豆子坐在椅上，脸朝着班主，呜咽：不是养活不起……实在是男孩大了留不住，这才来投奔您来了。您老好歹收下他（抹鼻涕）您只要收下他怎么着都成，您别嫌弃我们。
艳红顺势跪下。
班主：别介。都是下九流，谁嫌谁呀？他祖师爷不肯饭吃，谁也没辙！
班主站起，虚扶艳红。
艳红领着小豆子急匆匆的走出大院。
5.胡同 日 外
艳红拉着小豆子蹲在角落，两人相对，艳红拉起脖子上围着的布，盖住小豆子的脸。
小豆子：娘，手冷，水都冻冰了。
艳红扶着小豆子走到路边一个条凳前，拉过六指的手放在条凳上，一手按住，另一只手抄起菜刀抵着条凳，对准了第六指，毫不犹豫的就切了下去。
小豆子抽搐。小豆子拉开脸上的布，看着流着鲜血的手。
6.大院 日 内
画外音，小豆子痛苦的叫声。
艳红一边哭一边抱着小豆子冲回院子。两人都在哭叫。
一进厅子，小豆子躲进桌子底下，艳红跪在地上用手去拉，小豆子乱窜。
屋外围了一群人。
小豆子冲出屋子，叫喊着跑。众人拦住娃。班主：抓住他。
小豆子被拉回厅子，按着跪倒在桌子前，桌上放着两柄香烛，看样子是拜师的香案。班主在桌子上轻轻放下一张纸，旁人拉着小豆子的血手，就往纸上按，留下一片血印。
艳红脱下外袍，披在小豆子身上。朝着班主福了一下，望着小豆子走了。
小豆子回首，门外已经空空。
7.通铺 夜 内
床上躺着一群娃看着小豆子。
小癞子戴着面具：哪儿来的窑子里的，一边去。
众娃起哄。
小豆子脸冲着炕上的人，手里挂着娘的外袍。
一个娃用脚勾住那件袍子，一撩，袍子掉地上。
众娃起哄：窑子里的东西，掉地上啦。
小豆子蹲下捡起袍子，将其伸到火盆上方，任由火将袍子点燃。
众娃全看着那烧着的袍子，寂静。
小豆子将袍子扔进火盆。
屋外正下着雪。
门打开，一个娃进来，众娃钻入被窝，小豆子侧身站在火盆旁。
娃：你们是不是欺负他来着？
听声音是之前的那个小石头的声音。
艳红的娃看着卸了妆的小石头。
小石头招呼艳红的娃：过来跟我睡吧！
小豆子不搭理他，转身朝着反方向走。
小石头跳下炕，追上前，手搭在小豆子的肩膀上。
小豆子推开小石头。小豆子愤愤的看着他们。
小石头笑了，提腰带：呵，够横的你！（转身对边上躺在炕上的娃）小癞子，睡和尚被窝去。（转身，取了条被单，扔给小豆子）嘿，接着！
小豆子接住被单。
小石头跳身上炕，裹住被单，脸朝着小豆子，笑着：外边冷极了，小爷我撒的尿在牛牛眼，可就结成冰溜子了，差点没顶我一跟头！（说罢，对着手哈气）
小石头掀开被窝，来了个拿大顶，笑。
灯火被熄灭了。
8.大院 日 内
小豆子被提溜着进了训练的房子里。众娃在练功。
班主：他是人呢，就得听戏，不听戏的，他就不是人，什么猪呀，狗呀，它就不听戏，是人吗？畜生！所以呀，有戏就有咱梨园行！
小豆子被人按着掰腿然后用几排砖抵着，痛苦的叫喊。
师父：别嚷嚷了，我就不爱听。
小豆子：我不！
师父：要人前显贵，您必定人后受罪。今儿个是破题，文章还在后头哪！
小石头带着人在一边走一边踢。
小癞子在边上倒立：小豆子，没事，朕都耗了一炷香了。
小石头悄悄踢开了一块砖。
小癞子：小豆子，忍着点。
班主坐在椅子上喝茶：小石头，在替谁偷工减料啊？
小石头：师父，我练腿眼朝天，没留神底下呀。
班主板着脸：废话，取活去。
旁人提着鞭子催促：快去。
小石头跑去取了把刀胚子，躬身交给班主：师父。
小石头趴在条凳上，嘴里直叫唤，班主用刀胚子抽打小石头。小豆子在远处看着。哭了。
班主打了几下：起来。
小石头跳下条凳，摸了摸屁股就要走。
班主：怎么，你当是完啦？还有一说呐！
小石头鞠躬：是，在班结党者，罚！
说完从旁人手里取了块板，跑出屋外，班主紧随其后。
小豆子看着小石头离开的方向。
小癞子：我他妈小癞子，什么都不怕。
小石头跪在地上，头顶着板子，板子上放着铁盆，班主提着水壶朝着铁盆子倒水。
班主：打自有唱戏的行当起……哪朝哪代也没有咱京剧这么红过！你们算是赶上啦。
屋内的众娃娃齐声：没错！
9.大院 夜 外
窗户上堆着雪，窗户透着，看见小豆子的脸，直愣愣的往外边瞅。
小石头还在院子里跪着，地上都是雪。天上也飘着雪。盆子里的水都结了冰，板子上都是霜。小石头的身子直打晃悠。
小豆子还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画外传来倒地声。小豆子从窗户前跑开。
10.通铺 夜 内
画外音：此乃天亡我楚，非战之罪！（唱）
小石头撞开门，身上都是雪，嘴里唱着唱词。还直抽气。
小石头的声音都变了调，我们听的出他似乎感冒了：小爷我今儿练的是九转金炉的火丹功……我到外头凉快凉快……
小豆子裸着上半身，抱着被子把小石头抱住，用被子给小石头裹上。
小石头看着小豆子。
小豆子替小石头把上衣脱了。
小石头：我成火人了，离我远点！
小豆子跟小石头睡在一起，小豆子趴在小石头的背上，上边盖着被子。
11.河边 日 外
一群娃子面朝着河滩，岸边是密集的杂草，天上飘着雪花。
一个个都在吊嗓子。雪落在他们的身上，厚厚一层。
转眼娃子都变青年了，看环境已然是夏天，有光着膀子的，也有穿着褂子的。
12.院子 日 外
众人立于院子里，齐高声：传于我辈门人，诸生须当敬听，自古人生于世，需有一技之能，我辈既务斯业，便当专心用功。以后名扬四海，根据即在年轻。
13.院子 日 内
班主提溜着一人的耳朵进场，众人都在练功。
班主推开手上的人：一边练去。
班主的脚步有些浮，看着像喝多了。手里持着一把折扇。
班主对着一个扯着绳子的人：你的《夜奔》
人唱：回首望天朝，急走忙逃……顾……顾不得……
班主用扇子拍人手心：顾不得什么？顾不得忠和孝！
班主走到小石头身前。
小石头：想俺项羽乎，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姬虞姬奈若何！
班主：成，一字不差！伸手！
小石头伸手。
班主用扇子打手心：打你，是让你记着，下回还得这么背！
班主到小豆子面前。
小豆子：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们割去了头发……
班主：下文呢？
小豆子：我，我本是男儿郎……
班主板脸瞪眼。
小豆子：我，我本是男儿郎……
班主用力打小豆子的手心。班主：你本是女娇娥！
画外音：我叫你错……你错！我打你小癞子！你还错？你还错？
师父用刀胚子拼命的抽打。
小癞子趴在条凳上，哭：小癞子再也不敢了。
小豆子一个人在吊着脚，其他人都在侧边练，师父转身对着小豆子。
师父：你的《思凡》！
小豆子：我……我本是……我本是……
师父：你本是什么呀？
小豆子：我本是男儿郎。
师父：尼姑是男的还是女的？
小豆子：是……是男儿郎……
班主：您倒是入了化境了，连雌雄都不分了。
14.屋子 日 内
师父领着小豆子进了屋子。
小石头躲在外边窗下偷听。
我们可以在窗户上音乐看见小豆子跟师父。
小豆子：我……我……我本是男儿郎……
师父用力打小豆子的手心。
师父：师父说的戏，你全忘了，下次再忘了往死里打你叫你错，叫你错！叫你错……小子长点记性。
小豆子看着自己被打出血了的手掌。抽搐。
15.澡堂 夜 内
澡堂内，众人泡在几个大木桶里，有人泡着，有人搓着别人的背。
小石头用瓢给小豆子倒水，小豆子举着受伤的手，防止沾上水。
小豆子：师哥，赶明我要是给打死了……枕席底下有三大子儿，就给你了。
小豆子要用伤手擦眼睛，小石头拦着：留神，别进水！手毁了就唱不了戏了。
小豆子把伤手插进水里，小石头连忙把手拉了起来。
16.通铺 夜 内
小石头撕了块布，给小豆子的手裹上：豆子，过两天就给祖师爷上香了，你就想你自己是个女的，可别再背错了。
小石头双手抱着小豆子的头，两人额头抵着额头。
17.大院 日 外
小豆子站在门脚，头靠着墙。
一群娃子都坐在墙根。
一人对小癞子：癞子，吃过豌豆黄吗？
小癞子：豌豆黄？豌豆黄算个屁呀？
另一个：吃过驴打滚吗？
又一个人：盆儿糕呢？
小癞子：都是他妈狗屁，不好吃！
一人：那你说什么好吃？
小癞子站起身，伸伸懒腰：天下最好吃的，冰糖葫芦数第一。我要是成了角儿，天天得拿冰糖葫芦当饭吃。
画外音：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院子里的娃都被声音吸引了，纷纷望着小癞子。
小癞子：甭这么瞧着朕，朕又不是冰糖葫芦。
小石头：癞子，哈喇子都流出来哩！
小癞子跑到大门，整个人都趴在门上。
小石头冲上前拉开小癞子：你干嘛呢你？回来，回来！
小癞子冲着众人：嘿哟，这么大个儿的风筝，一堆呢！
其他人也冲到门前。
小石头拼命推着其他人：回去，回去。
但还是被人把大门打开了。
门开了，我们看见门外是一群看不清脸的孩子，手上举着各色的风筝。
所有的娃子都站在门口，望着那些风筝，呆了。
小癞子：小豆子。
小豆子一愣神。
小癞子：快跑。
小豆子穿过面前那些风筝，冲出胡同，小癞子紧随其后。
小石头追了出来，口里直喊：站住！站住！
小豆子冲出一段距离后，停住了。
小石头：小豆子！
小豆子脸冲着小石头：师哥，枕席底下那三个大子儿，你别忘了。
小石头含着泪，吼：反正你废了，滚吧！
小石头扔了件衣服给小豆子。
小豆子跟着小癞子跑了。
小石头望着小豆子跟小癞子，直到他们消失。
18.街景 日 外
小豆子跟小癞子在大街上走，小癞子从后头抽出一根冰糖葫芦。
小豆子：诶，哪来的！
小癞子：你那三大子儿买的，小石头甭想了，让朕受用了吧！一串十个，我给你俩怎么样？
小豆子低着头走路，不吭声。
小癞子：怎么了，你？
小豆子：我憋了泡尿。
小癞子：大街上可不兴撒尿。
背后有一辆马车驶来，马车前有两个人看顾着马车，赶开前面的人。
小癞子：靠边点，靠边点。
画外音：哎哟，王老板。
小癞子：角儿来了，角儿来了！这儿有近道，走近道！
19.戏院门口 日 外
戏院主从门里趋步上前，两边围着人，但都规矩的让出一条走道，鼓着掌。
戏院主一边走一边缕缕头发，走到马车边：哎哟，我的角儿，您可是星宿下凡！
旁人拉开车门，戏院主亲自接着人下车。戏院主：您今儿就一声喷嚏也得是满堂彩儿。
角儿：您受累了。
戏院主领着角儿往里走：今天不挤出几条人命就上上大吉了。
小豆子和小癞子在边上看着。
20.戏院 日 内
小癞子跟小豆子走进戏院。戏院内人声鼎沸。戏台上开戏了。
字幕：京剧《霸王别姬》
小癞子：你先驮着我，呆会儿我驮你。
戏台上角儿出场。
小癞子指着台上：霸王！霸王！
角儿一个亮相，迎来碰头彩。小癞子拼命的鼓掌。小豆子也抬着头，从人缝里看向戏台。戏台上上演着武行。
小癞子抽泣：他们怎么成的角儿啊？得挨多少打呀？我什么时候才能成角儿啊？
小豆子眼里含着泪望着戏台。忍不住掉下了泪。
小癞子：唉，怎么个意思？你怎么尿我一脸呀？干什么呀，你？
看样子现在是小癞子驮着小豆子。
小豆子拉着小癞子穿过二楼，又从楼梯下一楼，绕过人群，从大门出去。
21.胡同 日 外
小癞子：我就知道你要回来，离了小石头，你就活不了！回去你又要挨刀胚子，我反正是不怕！我早就打皮实了，师父打我就跟挠痒痒似的。吃了糖葫芦我就他妈角儿了。我他妈怕谁呀？
22.大院 日 外
师父打开大门，正好瞅见小豆子跟小癞子回来。
师父：好小子，你们还回来呀？你跑……
师父追着小豆子跟小癞子。
23.大院 日 内
小石头等几个娃趴在条凳上，被刀胚子抽打。
小石头：打得好，打得好！
班主用力的甩着刀胚子：反了你了！你开门放人！
小豆子小癞子跟着师父走进来，看着这一幕。
班主：我打死你！
一间屋子门口站着个人，背班逃走者，罚！
小石头被打的从条凳上滚下来：师父，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
拉着裤子就逃。班主追着抽打。
班主：叫你放人，我打死你！
逃到回廊，小豆子出现在对面。
班主跟小石头都愣在那，班主垂下拿着刀胚子的手。
小豆子：师父，是我自个儿跑的，不关师哥的事，您打我！
小豆子自己走到条凳前，拉起衣服，趴上。
小癞子从旁的地方走进院里。
班主走上前，脱掉外边的褂子。拉起衣袖，从别人手中接过刀胚子，对着小豆子就是一下。
整个场除了抽打声，没有任何的声音。旁人把趴着打的其他娃都赶了起来。一个个的都跪在地上。
小癞子在边上看着，从衣兜里抽出一个葫芦塞嘴里，吃。班主的声音在画外：我叫你跑！我打死你！
小癞子拼了命的往嘴里塞葫芦，一个接着一个。
班主：你当我不打你……我打死你！
小石头跪着爬到小豆子面前，带哭腔：豆子，说呀，开口呀！讨个绕呀，说打得好呀，说呀！
小豆子摇头。
班主还在抽打：我打死你，你跑，你跑！
小石头用手摇着小豆子的肩膀：说呀！
班主画外音：打你，打死你，咱们散伙儿……
小石头支撑的站了起来：你把小豆子打死了！
小石头冲向班主。
班主刀一挥，小豆子眼角就多了块血痕。
小石头：我跟你拼了！
班主揪住小石头的领口，一推，小石头就坐在地上了。小石头左顾右盼一下，往侧边掕起块石头，周围的人拦住小石头。
师父从班主后边哭着过来，手指着里屋：关爷，关爷，可了不得了！他……小癞子！
班主踉跄的冲向里屋。
小石头甩开拦着他的人，向前走，其他的娃子也跟着一起冲进了里屋。就见着，小癞子吊死在里面了。边上的一块板子摇晃着倒在了地上，砸起了尘土。
24.胡同 日 外
一块板子上铺着一床被子，小石头拿过一个面具放在被子上，小豆子接着也拿着一束梅花放在上头。
小石头趴在板子上，手抚摸着面具。
驴车拉着板子走了。
25.训练场 日 内
小豆子跪在蒲团上，背后摆着佛像。
众娃站在外边，班主拿着烟杆：《霸王别姬》讲的是楚汉相争的故事，楚霸王，何许人也？那是天下无敌的盖世英雄。横扫千军的勇将猛帅。可老天偏偏不成全他。在垓下中了汉军的十面埋伏，让刘邦给困死了。那天晚上刮着大风。刘邦的兵唱了一宿的楚歌。楚国的人马一听，以为刘邦得了楚地，都慌了神了，跑光了。听得霸王也掉下泪来。人纵有万般能耐，可也敌不过天命啊！那霸王风云一世，临到头……就剩下一个女人和一匹马还跟着他！霸王让乌骓马逃命，乌骓马不去。让虞姬走人，虞姬不肯，那虞姬最后一次为霸王斟酒，最后一回为霸王舞剑。尔后拔剑自刎，从一而终啊！
班主坐在椅子上，众娃站在身后。
班主：讲这出戏，是里边有个唱戏和做人的道理。人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
小豆子还跪着，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又一个的嘴巴子。
26.河边 外
众娃站在岸边，面对着河，人人插着腰，吊着嗓子。岸边的草很是茂盛，都有人个儿高，河里都是荷叶，隐约间还有几朵荷花。
27.训练场 日 内
一群娃子穿着行头，在演练着武行的套路。
28.大院 日 外
戏班的人都围着一位戴着眼镜、穿着黑马甲的那坤。
班主在侧旁陪着：张宅上把订戏的差委了您……那您就是我们喜福成的衣食父母。您抬举抬举呢，孩子们年下就穿上新衣裳了。
那坤缕缕头发：衣裳好穿，戏活难做！张公公那是当年陪太后老佛爷听过戏的主儿……糊弄得了吗？敢吗？玩意儿要是不灵，衣裳……砸了我的脸面没什么，像您这样的，能给您囚起来。
班主在一旁陪着小心：喳，喳。
那坤看着站在花台上的小豆子：这孩子有点意思。嗯，学几年戏啦？
班主：小豆子，快，快过来，给那爷请安。
小豆子绕了点路，来到那坤面前，行了个万福礼。
那坤上下打量了下：身段还不错，有点昆腔儿的底儿没有啊？
班主：学了两出。
那坤在廊子上坐了下：男怕《夜奔》，女怕《思凡》，那就来段《思凡》吧！
小豆子：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为何……
那坤站起身，错过小豆子的身子就走。
班主在后面追：那爷，那爷，实在对不住您了！这孩子不太平常！
那坤：关爷，改日再见。
小石头在路边走了出来，一手抄住小豆子衣襟：谁叫你回来啦？我叫你错，我叫你错！
小石头揪住小豆子，把他往一椅子上一推，手里拿着一挺烟杆对着小豆子：张嘴，张嘴，张嘴！
小豆子张嘴，小石头把烟杆插进小豆子嘴里，搅：错！错呀你！我叫你错，我叫你错，错……
小石头把烟杆从小豆子嘴里抽出，然后往边上一扔：来！
边上人扔过一把大刀。
众人上演武行套路。
那坤就站在边上，愣愣的看着。班主，在边上笑。
小豆子也愣愣的看着，嘴角有血流下。
小豆子：我本是……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
小豆子从椅子上站起，向前走：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为何腰系黄带，身穿直裰……见人家夫妻们洒落……一对对着锦穿罗，不由人心急似火……奴把袈裟扯破！
29.戏台上 日 外（字幕京剧《霸王别姬》）
小豆子浓墨重彩，刀马旦打扮，在戏台上唱戏。
小豆子：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站……
30.堂会 日 外
一众人穿的华丽，有女旗人更有官员在场，鼓掌叫好。
31.回廊 日 外
那坤站在回廊上，边上陪着的是班主。
32.戏台上 日 外
小豆子：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
33.堂会 日 外
一女子着旗装，坐在桌后，跟着节奏摇头晃脑，手中拿着盖碗茶。桌上摆着果品，身后站着一群下人。
34.戏台上 日 外
小豆子：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
35.堂会 日 外
寿桌后，张公公着寿袍坐在椅子上，面带微笑，边上有官员伺候。桌上摆着几盘果品，更有一个大铜水烟壶。
张公公招呼了下边上的官员，指着正前方：这小小子……
侧边的管家对着老妪点点头，然后冲着侧边招招手：关爷，关爷……
班主从侧边走到老者身旁，躬身：张公公，您寿比南山！
张公公笑着指指正前方。
36.戏台上 日 外
小豆子坐在椅子上：只害得众百姓痛苦频连！
画外：大王回营了。
小石头作霸王打扮，大花脸，从左侧进戏台。
小豆子：大王！
小石头：此一番连累你多受惊慌。
37.里屋 日 内
下人端上一盘盖着红布的托盘，放在桌子上。管家坐在椅子上，班主站在边上。
管家：这是老公公特地赏给两位小角儿的，谢赏去吧。
班主唱诺：喳。
38.书房 日 内
小石头脱了戏服，脸上的油彩却没有去，手里拿着把剑。小豆子站在他边上。
小石头摆弄着剑：霸王要有这把剑，早把刘邦给宰了。当上了皇上，那你就是正宫娘娘了。
小石头抽出剑。
小豆子：师哥，我准送你这把剑。
那坤从侧边跑了进来，接过剑，把剑收鞘：哎哟，当心呀，我的小爷儿。这可是把真家伙。
39.回廊 日 外
小石头拉着小豆子在回廊上跑。
那坤在后面跟着：慢着，慢着，来了，来了。
小石头抚摸眉毛。
小豆子：怎么了？
小石头：眉毛这儿，汗一蛰，生疼！
那坤站在了管家面前，用手指了指小石头那边，班主站在管家边上。
班主：俩孩子一块去吧？
管家：老规矩了，多少年的老规矩了！
小豆子用舌头舔着小石头的眉毛处。
那坤：关师父，这您不明白就说不过去了。您说这虞姬她怎么演，她都有一死不是？您说呢？（对着管家）
班主在侧面点点头。
有个人把小豆子背了起来，撒腿就跑。
小豆子：师父。
小石头：小豆子。
40.张公公卧房 日 内
书房内光线阴暗，小豆子一个人进了书房。
小豆子绕过屏风，看见一个一个白发脸上扑粉，嘴角一块胭脂，身上着白纱，内着红色肚兜的张公公，怀里抱着一个女郎，躺在床上。
张公公看见了小豆子。
女郎起身，从侧面离开了。
张公公：今年是什么年？
小豆子：是民国二十一年。
张公公：不对~是大清宣统二十四年！你过来。
小豆子愣住不动：我……我要找我师哥！我想撒尿。
张公公从床上站起，走到后面，手里捧着一个透明的玻璃大方樽，放在地上：就往这里头撒……就往这里头撒……你这样的往里头撒，不算糟蹋东西。
小豆子解开裤子，冲方樽撒尿。
张公公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看。
张公公：来，来，来呀！
张公公抓住小豆子的手，小豆子挣脱，跑，张公公追，最后被抓住了胳膊，按倒在罗汉床上。
41.府外 夜 外
小豆子从府门走了出来。小石头迎了上来。
小石头：豆子！
小豆子甩开小石头的手，就往外走。
小石头追上来，拿件衣服披在小豆子身上。
班主走到府门前，府里下人：关老板，张公公让我谢谢您。
小石头：你怎么了？说话呀？哑巴啦？说话呀？
42.城楼墙根 夜 外
一个婴儿被人抛弃在地上。婴儿哭叫。
小豆子跑上前，抱起孩子。
班主：小豆子，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你还是把他放回去吧。
小豆子不理，抱着孩子就走。
43.皇城根 夜 外
小豆子抱着孩子在前面走，小石头在边上陪着，班主在后面跟着。
44.通铺 夜 内
婴儿躺在床上，一群娃裸着上身逗弄着婴儿。
45.训练场 夜 内
小豆子蹲在训练场里头，双眼含泪。
画外音：磨剪子嘞，抢菜刀。
46.大院 日 外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排好顺次成三排，后边挂着红布，我们可以看的出来，他们是在合影照相。
画外音：好了，好了，瞧这儿，瞧这儿。
47.影楼 日 内
段小楼（小石头）与程蝶衣（小豆子）穿着西装摆好姿势合影。
摄影师：二位老板少年裘马……甭甭管穿什么衣裳，什么款式……只要一上身，管保都体面，都标致。
段小楼与程蝶衣换了身长袍马怪，坐在椅子上合影。
摄影师：好。
外边传来：反对日本增兵华北！
摄影师跑道阳台往下看。回来：糟了糟了，又是那些学生们！
摄影师下楼。
48.大街 日 外
字幕：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前夕
我们可以看到 一大群的人举着横幅高喊着口号在游行，交通要道有军队设卡，荷枪实弹严阵以待。有人在打砸贴着日本国旗的箱子。
49.楼道口 日 外
段小楼和程蝶衣从楼上下来，就被一群学生堵住了。
学生甲：这不是照片上那俩戏子吗？
学生乙：眼瞅就要当亡国奴了，你们知道吗？
学生丙：这妖里妖气的你们唱什么戏？
学生丁：没家没国的，你们有没有中国人的良心？
那坤在安抚学生们的情绪。
段小楼：唉，都看清楚！这是正经八百的中国人！你们他妈都给我看清楚了。
那坤：诸位，诸位，没错，没错！正经八百的中国人！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学生们：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那坤：都是一个老祖宗！
学生们：都是一个老祖宗！
那坤：老祖宗错得了吗？错不了，错不了！
50.大街 日 外
段小楼跟程蝶衣分别坐在黄包车上，那坤在边上跟着跑，还有几个小厮在边上跟着，有一个拿着红纸伞给程蝶衣遮阳。
段小楼：一个个都他妈忠臣良将的模样……这日本兵就在城外头，打去呀！感情欺负的还是中国人呀！
那坤：瞎哄呗！学生们不都没娶过媳妇吗？火气壮，又没钱找姑娘……总得找个地界煞煞火不是？
程蝶衣：领着喊的那个唱武生倒不错。唉，咱俩第一出《别姬》在哪儿演的？
段小楼：那驴年马月的事全让你记住了。
那坤：嘿哟，段老板，这您不能忘！那不是张公公府上的堂会吗？我保的二位小爷嘛，二位的发祥宝地呀！
段小楼：蝶衣，那儿现在成了棺材铺了！
程蝶衣：我昨儿刚去过。
那坤：又去找那把剑去了不是？早不知卖哪儿去了。
51.戏院门口 日 外
程蝶衣与段小楼从黄包车上下来。
周围的人：程蝶衣！程蝶衣！
买冰糖葫芦的路过：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程蝶衣回头看着买冰糖葫芦离开的方向。那坤凑上前：座是汪洋汪海。一个个都伸着脖子，等着瞻仰您二位的风采呢。袁世卿今个儿特别来给您捧场。这面子天大了去了！
52.后台 日 内
戏园子的人：马后，马后……没扮上呢！
戏园子的人撩开帘子，往外看，座是人山人海。
53.二楼 日 内
旁人引着袁世卿到一座前，给袁世卿拉好座位，让袁世卿坐下。帮袁世卿把外套收了。
54.后台单间 日 内
程蝶衣在给段小楼化妆。
画外音：段老板。
戏园子的人站在门口：急急风催半天了，您再紧把手！
段小楼坐在椅子上：知道了，知道了，我先亮一嗓子。让他们知道票没白买不就得了。
55.台上 日 内
台上唱着霸王别姬。
56.二楼 日 内
那坤站在袁世卿的边上，在袁世卿的耳边：到没到人戏不分，雌雄同在的境界……您给断断！
57.后台单间 日 内
程蝶衣在给段小楼卸妆：唉，袁世卿今儿个来捧场了。
段小楼：没听见我盖着唢呐唱吗？把血都挣出来了。我就让他听明白了，没他四爷的捧场，咱在北平也照唱照红！
程蝶衣：那你也悠着点。
段小楼宽衣：没事儿！到了节上……我两手轮着掌在腰里，帮着提气。
程蝶衣站在段小楼的身后，双手穿过段小楼的腋下，放在段小楼的腰上：这儿？
段小楼：不对！
程蝶衣的手往上抬了抬：这儿？
段小楼应了声。
程蝶衣突然用力掐了段小楼的腰。
段小楼一惊，回过头，你别闹。
这时候两人正好站在一个全身镜的前面。
两人缓缓转头，看着镜子。
门开了。
两人身子分开。
袁世卿从门外走了进来，那坤和几个小厮紧随。
段小楼、程蝶衣：四爷！
袁世卿：久仰久仰！二位果然是不负盛名。
段小楼抱拳：四爷，您捧场！
袁世卿坐在椅子上：唐突了点，算是见面礼！
小厮手上抱着一个红布包着的匣子，红布层层打开，匣子被打开了，里头是精致的首饰头脸。
那坤看着匣子：哎哟，都说当年太后老佛爷……她老人家赏戏有这样的手面吗？有吗？没有吧！四爷，您这让我们蝶衣怎么当得起啊？
袁世卿：《霸王别姬》这一折，渊源已久，本是从昆剧老本《千金记》里脱胎出来的，好多名家都在这出上唱栽过。独你程老板的虞姬快入纯青之境，有点意思了！有那么一二刻，袁某也恍惚起来，疑为虞姬转世再现啦！段老板，霸王回营亮相，到与虞姬相见。按老规矩，按老规矩是定然七步，而你只走了五步，楚霸王气度尊贵……要是威而不重，岂不成了江湖上的黄天霸了？
段小楼：四爷，您梨园大拿呀！文武昆乱布不挡，六场通透……您能有错吗？您要是都出了错，那我们兄弟这点玩意儿……还敢在北平的戏园子里露吗？
程蝶衣拉了拉段小楼的衣襟：四爷，您得指教我们。
袁世卿：如不嫌弃，请二位到舍下小酌几杯，然后细谈。实话说，这出戏的学问，还真不浅。
段小楼：哟，四爷，对您不住，赶巧了，我得……喝一壶花酒去。
袁世卿笑了：另有雅趣！好！程老板呢？
程蝶衣没吭声。
那坤笑着哼哼两句。
袁世卿：那么日后踏雪访梅，再谈不迟。失陪了。
程蝶衣：四爷您慢走。
袁世卿一行出门，段小楼也走到门口：蝶衣，我也走了。
程蝶衣望着他走了。
58.妓院一楼 夜 内
画外：彩凤，金燕，丽君，淑媛，秋香接客了。
段小楼走了进来。
大茶壶：段老板，您来啦！
大茶壶用抹布拍了拍椅子垫：您请坐。
老鸨子带着几个姑娘：段老板，有些日子没来了，这心里还怪惦记的。
段小楼拿着个手绢挥了挥：会会菊仙姑娘。
老鸨子：哟，这话怎么说的呢？您倒早，您倒早言语呀！
段小楼坐在椅子上，老鸨子走到段小楼身后：菊仙姑娘这阵子不在，她出条子应饭局去了。这可怎么好？要不这么着吧！姐给你找个好的啊！彩凤，你来陪陪段老板。小楼，我就不陪你了。
彩凤挥着丝巾，站在段小楼的面前，一只手撑着桌子，整个人成之字形。
段小楼手抚上彩凤的屁股。
彩凤拍开段小楼的手。
段小楼：给哥哥透个实情，菊仙姑娘在哪儿间屋啊？是在底下呀？还是上头？
彩凤坐在桌子上。手搭在段小楼的肩膀上。
彩凤：凤凰当然栖高枝呀。可人家是头牌，你够得着吗？
段小楼一把拽过彩凤，把她拉坐在怀里，彩凤惊叫。
段小楼头贴着彩凤的头：让你说着了，哥哥我就是专傍头牌的。
画外传来 砸瓷器的声音。
59.妓院二楼 夜 内
一个女人在前面急匆匆的走，我们感觉到她非常生气，后面有几个男人追着。
菊仙：王八蛋！
画外：王八蛋就王八蛋！
60.妓院一楼 夜 内
彩凤推开段小楼：去呀，你不是要傍头牌吗？看那几位爷不把你剁了当菜吃。
61.妓院二楼 夜 内
一群人拦着了菊仙。
菊仙：告诉你，我真急了！
周围的人：急了……急了好呀！（我们可以看到周围的人，都醉醺醺的。）
我们这时看见，菊仙一条腿已经挂上了栏杆，菊仙：再闹！再闹我就跳了！
甲：你跳呀！你前脚跳，我后脚跳。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乙，提溜酒壶：我们就跟你死，做你的棺材板。
62.妓院一楼 夜 内
段小楼仰望，手上的手绢一挥一挥。
63.妓院二楼 夜 内
菊仙看着下面：小楼！
菊仙从楼上跳了下来。
64.妓院一楼 夜 内
菊仙从上面跳了下来，段小楼接住她。菊仙抱住段小楼。菊仙：这帮小子坏透了！他们逼着我，嘴对嘴喂他们酒喝。怎么着，王八蛋？你们跳呀！姑奶奶跳了，怎么着？王八蛋，都是他妈丫头养的！（指着楼上）
65.妓院二楼 夜 内
众人：下去，下去就下去，走！
66.妓院一楼 夜 内
众人从楼梯口下来。众人围住段小楼和菊仙。
甲：啊，是段老板呐！段老板，咱们到这儿，可都是找乐子的，扔出去的可都是白花花响当当的大洋啊！
乙把手里的酒壶朝后头一扔，破碎声：今儿个谁跟谁都别找不痛快。
段小楼打了个喷嚏。
甲：别找不痛快~走吧！
众人去拉菊仙。
段小楼拦住：哎！别介呀……
乙伸手式要打段小楼，段小楼护住头。
甲：怂了？
段小楼站起身，笑着：菊仙，这可就是你的不周到了。
菊仙望着段小楼，眼中含泪。
段小楼：你怎么没告诉各位爷，今儿是什么日子？
段小楼抄过果盆，将果子倒了，然后拿起酒坛就往里头倒酒。双手端起酒在面前：今儿不是咱们定亲的喜日子吗？
菊仙笑了。菊仙：对！今儿个是姑奶奶定亲的喜日子，怎么着？给姑奶奶贺喜吧？给姑奶奶敬酒吧！
段小楼端着酒，喝。喝了半盆子，然后端给菊仙。
菊仙接过盆子，将里面的酒喝完。
甲拍着段小楼的肩膀：爷们儿，哄他妈谁呢？
乙拍段小楼的头。
段小楼：各位爷，今儿个是我大喜的日子。我得敬敬各位爷。
段小楼拿起一个茶壶：给各位爷醒醒酒。 给我叫个好。
老鸨子跑出：唉，小楼。
段小楼一个转身，面对众人，一笑，手起头低，壶碎。
67.后台单间 日 内
程蝶衣和段小楼背对着，各自对着镜子勾脸。
程蝶衣：听说你在八大胡同打出了名来了。
段小楼：这武二郎碰上西门庆。不打，不打能成吗？
程蝶衣：这么说，有个潘金莲啦？
段小楼：这是什么话？
程蝶衣：你想听什么话？
段小楼转身看着程蝶衣的后背：嗨！不过是救人解难，玩玩呗，又不当真。蝶衣，什么时候一起去逛逛，就知道了。（搓手）
程蝶衣猛的站起，走到屏风后边。
段小楼看着，也跟着站起：兄弟，对不住，兄弟！师哥今儿神不在家，说走嘴了。师哥该死（自己给自己掌嘴）。
程蝶衣在屏风后：你忘了咱们是怎么唱红的了？还不就凭了师父一句话？
段小楼坐回椅子：什么话？
程蝶衣：从一而终！
程蝶衣从屏风后走出，坐回椅子，面朝着段小楼，手拉着段小楼的胳膊：师哥，我要你跟我……不对，就让我跟你好唱唱一辈子戏，不行吗？
段小楼：这不……这不小半辈子都唱过来吗？
程蝶衣撒开拉住段小楼的手：不行，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段小楼：蝶衣，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呀！唱戏得疯魔，不假，可要是活着也疯魔，在这人世上，在这凡人堆里，咱们可怎么活哟？来！给师哥勾勾脸！
68.戏园子 夜 内
戏台上唱着《霸王别姬》。菊仙坐在下面，吃着瓜子看着戏。看了会，离开。
69.老鸨子房里 夜 内
菊仙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大叠的银元，还有珠宝首饰，菊仙正往外掏身上最后一叠银元，然后退倒在桌上。
老鸨子看了一眼桌子，抽烟，不吭声。
菊仙摘下一对耳环扔桌上，又摘下戒指手镯扔桌上，又摘了簪子。
老鸨子仍旧不为所动。
菊仙最后脱了脚下的绣花鞋，往桌上一放。站起身，走出门。
老鸨子：真他妈想到太太奶奶啦你？
老鸨子站起，把桌上的财物用双手一扫，掉落在地上。
老鸨子：做你娘的玻璃梦去吧！你当出了这门，把脸一抹洒，你还真成了良人啦？你当这世上的狼呀虎呀的就都不忍得你啦？
菊仙掀开门帘子走进来，依靠在门框：哟，可吓死我啦！
老鸨子坐下，把玩手中一枚银元：我告诉你，那窑姐永远是窑姐。你记住我这话。
老鸨子拿着银元，吹了口气，放在耳边听声响。
老鸨子：这就是你的命。
菊仙笑了笑：成，回见你啦！
70.戏台上 夜 内
那坤拉开帘子，程蝶衣走上戏台上，戏台下人山人海的喊着：程老板……
后边跟着的人手里捧着长条幅。那坤拉开。上写着风华绝代。
画外音：袁世卿送条幅……风华绝代！
71.后台单间 夜 内
门被菊仙推开了，段小楼披着外套坐在里面喝茶。
段小楼转头，看见含泪的菊仙：哎哟，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段小楼站起身，走向菊仙：又怎么了，菊仙？来，来，来，进来说。
菊仙转身：你出来。
72.后台 夜 内
段小楼跟着菊仙从门里出来。
段小楼看着菊仙的脚：嘿，怎么光着脚呀？这么凉的天，出了什么事啦？
菊仙捂着嘴抽泣：赶出来了~花满楼不留许过婚的人。
程蝶衣以及一帮人从侧边走过，看见这一幕，站住。
段小楼看见程蝶衣，走向程蝶衣，拉过程蝶衣走到菊仙面前：来，来，过来见见。这是菊仙小姐。这就是我的亲师弟，你瞧见了，演虞姬的。（对着菊仙）
菊仙笑着：哟，常听小楼念叨您，听都听成熟人了。
程蝶衣：噢，菊仙小姐，失陪了。
程蝶衣走向门，进门，用力关上。
段小楼看了看门。
菊仙：小楼，那天在花满楼……要不是你在楼底下接着，我早就入土了……那杯定亲酒可是你先喝了一半，菊仙命苦，你要收留她，有人当牛做马侍候你，你要是嫌弃她，大不了，她再跳回楼。
菊仙看着段小楼。
段小楼脱下外套，披在菊仙的身上。
周围人叫好。
画外：这妞可够厉害的。
那坤：服，我服！这他妈就是一本大戏呀！什么时候“洞房花烛夜”呀！
段小楼：今儿晚上。
菊仙：还有哪，你呀，得当着戏班儿上下，老少爷们的面儿……先给我办定亲礼。我得堂堂正正的进你段家的门。
段小楼：嫌我偷工减料啊？那成，今儿晚上就是定亲礼，请各位赏光。
门重重打开，脱了行头的程蝶衣从门里走了出来。
程蝶衣扔了双绣花鞋到菊仙脚下：菊仙小姐……您在哪儿学的戏呀？
菊仙：哟，我哪儿学过戏呀？
程蝶衣走到对面椅子上坐下：没学过？那就别洒狗血了。
段小楼：蝶衣，叫声嫂子吧！不叫不成了，还有今儿晚上证婚人这活儿……你得给我接下来。
程蝶衣目中含泪：黄天霸和妓女的戏，不会演……师父没教过。
那坤上前：这是哪儿跟哪儿呀？
菊仙：师弟，小楼在人前人后提起您来……说的可都是厚道话呀！
菊仙跟段小楼往侧边走。
程蝶衣站起身：别走！你上哪儿去？
段小楼：我上哪儿，你管的着吗？
段小楼要走。
程蝶衣：师哥！师哥，你别走！袁世卿今儿晚上请咱们过去，要栽培咱们。
段小楼：姓袁的他管得了姓段的吗？我是假霸王，你是真虞姬，让他栽培你一个人去吧。
段小楼领着菊仙走了。
程蝶衣：师哥！师哥！
73.后台单间 夜 内
透过全身镜，看见程蝶衣软塌在椅子上，头仰着。
袁世卿手里拿着一对翎子，出现在镜子里。
程蝶衣直起身。
袁世卿：这对翎子……难得！是从活雉鸡的尾巴上生生收取的，这才够柔软，够伶俐，够漂亮！我恭候大驾啦。
袁世卿放下翎子，走了。
74.袁宅客厅 夜 内
袁世卿与程蝶衣相对而立，中间稍后点摆着一尊观音像。
袁世卿：尘世中，男子阳污，女子阴秽……独观世音集两者之精于一身。欢喜无量啊！
程蝶衣不搭话，转身观看袁世卿在厅子里的文物收藏。走到一尊观音等身立像前，观音立像身挂一柄宝剑。
程蝶衣取下宝剑。细细把玩观看。
袁世卿：这把剑有些来历，是大太监张某的旧物。张家破败时，是费了大周折弄到手的。如此看来……此物是你的旧相识了！果然世上的事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程蝶衣抽出宝剑。袁世卿站在他身后，把住他的手将剑回鞘，两人成环抱状。
程蝶衣上前一步，脱出环抱。
袁世卿：喜欢？
程蝶衣：我……
袁世卿手挡住程蝶衣的嘴：你我之间不言钱，那个字眼实在不雅。（手抚上肩膀处）自古宝剑酬知己。程老板愿做我的红尘知己吗？
画外炮声轰鸣。
75.院子 夜 外
两人勾上脸站在院子里，袁世卿手持宝剑。二人在唱《霸王别姬》。两人踉跄的步伐，可以看出喝醉了。
唱着唱着，程蝶衣从袁世卿手中抽出宝剑，横在脖子上。
袁世卿：别动。这是真家伙。
程蝶衣放下剑。剑掉在地上。程蝶衣眼中的泪垂落。
袁世卿手中剑鞘也掉落在地：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此境非你莫属。此貌非你莫有。
76.北京城内 夜 外
一辆黄包车在寂寥无人的大街上奔跑。
画外：你要去哪？（日语）
一群日本骑兵包围了黄包车。拉黄包车的被吓跑了。
日本兵把黄包车的帘子拉开，露出瘫软在座位上的程蝶衣。
画外：是个疯子（日语）
77.院子 夜 外
程蝶衣手里捧着剑，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那坤走了出来：哟，程老板，我就知道您准回来。这上座都给你留着哪！
78.屋子 夜 内
程蝶衣捧着剑走进屋子里，一群人都迎着他。
程蝶衣走到靠在罗汉床上的段小楼。
段小楼看了看程蝶衣，笑了：好你个蝶衣！这面子你总算给师哥了。要不然——
程蝶衣：你认认！
程蝶衣将剑扔进段小楼的怀里。
段小楼拿起剑，拔剑：好剑！又不上台！要剑干什么？
程蝶衣看了看他和段小楼两人的合影。
菊仙举着杯子：师弟呀，今儿你可来晚了。该罚你一杯。
段小楼：对，得罚一杯！
菊仙把酒杯凑到程蝶衣的嘴边上。
程蝶衣：多谢菊仙小姐。
程蝶衣转身就走。
程蝶衣走到门口，：小楼……从今往后，你唱你的，我唱我的！
那坤追上去：哎！别呀，程老板，这可不能够！
旁人：这不是……戏迷们还不得……
画外：不得了，了不得了！日本……日本进城，进城了！
79.院门 夜 外
程蝶衣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菊仙和那坤站在门口往外望。
一群举着日本国旗的日本骑兵，在路上奔马。
段小楼走到门口。
门外是一群的日本步兵，走着整齐的步伐，从门前经过。
段小楼：蝶衣……蝶衣呢？
段小楼被拉进院子里，门关上了。
80.戏台上 夜 内
戏台上正上演《贵妃醉酒》，戏园子内挂满了日本国旗，有一条横幅，上写：大东亚共存共荣。
二楼上，正席坐着一名日本军官。
袁世卿坐在他的老席位，侧着脸看着日本人跟台子上的演贵妃的程蝶衣。
81.后台单间 夜 内
菊仙在给段小楼勾脸。
段小楼：师弟说，这眉子得勾得立着点才有味。
82.戏台上 夜 内
程蝶衣在台子上唱戏。
下面戏迷们喊着：程老板。
日本军官对着边上人挥了挥手。
楼下一群日本士兵冲了进来，拦住疯狂的戏迷们。
83.后台 夜 内
警察跟日本兵在后台内站岗，那坤在跟一个警察交涉，一个老人拿着一件戏袍子走过。
84.后台单间 夜 内
老人要给段小楼披上袍子，警察把袍子抢走了。
段小楼回头。
警察把袍子给一个日本兵披上。
老人：段老板，你看这个。
警察：太君，我给您系上。
段小楼靠在门框上：唉，这不成！你得让他给我脱下来。
菊仙：小楼！
85.戏台上 夜 内
程蝶衣在舞台上跳起了胡旋舞。
袁世卿站起，鼓掌。
周围的人也开始鼓掌。
86.后台单间 夜 内
警察：这才是你的戏衣，他就要你姥姥身上的寿衣，你也得乖乖的被扒下来，听明白了吗，戏子？
87.戏台上 夜 内
日本军官站起，递出指挥刀，脱掉白手套，交给别人，鼓掌。
88.后台单间 夜 内
段小楼手里拿着一把茶壶，突然掀起警察的盖帽，然后照着警察头上就砸了过去。
警察被砸倒了。
89.屋子 日 内
程蝶衣看着信，然递给别人：跟日本人说，我马上就去！
那坤出来拦着：哎，慢着呀！这哪儿是什么堂会呀！这就是讹您去给他们唱一回。您说这不去吧，眼下能救小楼的……除了您没旁人了。你要是去吧，万一您自个儿再出点什么差池……我这个戏园子，得——
程蝶衣瞪那坤。
那坤：得，去，去……
90.院子 日 外
菊仙闯进院子，往里走，有人甲在边上拦着：菊仙小姐，你干什么？
乙走到菊仙身前：小姐，小姐，程老板不在家！
91.屋子 日 内
菊仙闯了进来：蝶衣呢？蝶衣！
程蝶衣正在给自己系披风。
菊仙对着程蝶衣：你赶紧着呀！都说日本人会放狼狗要人心吃。他又是那个脾气，你要去晚了，他可就没命啦！
那坤在菊仙面前，用手比划。
全身镜里，程蝶衣系好了披风，菊仙走了进：师弟。
程蝶衣看了一眼菊仙，把披风解了下来。
程蝶衣把披风往椅子上一放，走到堂前的席位，坐好：我师哥可是在您的手上让人逮走的。
菊仙：你这是什么话嘛？小楼打小是怎么待你的？
程蝶衣从边上拿了一个头脸首饰：您知道就好！
程蝶衣用布细细擦首饰。
菊仙搬过一把椅子，放在正对着程蝶衣的地，坐下。
菊仙：那爷，请你先退一步……我跟我师弟有几句私房话要说。
那坤：都说菊仙姑娘聪明……不然不能这时候来。都是为了小楼，有话好商量！
那坤出门。
菊仙：干脆明说了吧！你倒是去还是不去？
菊仙站起，走到程蝶衣的面前，叉腰：说话呀你！
程蝶衣侧着脸不搭理她。
菊仙走回位置背对着程蝶衣：我明白你的心思。
菊仙侧着坐下，要不这么着吧。你只要囫囵个地把小楼给弄出来……我哪来哪去，回我的花满楼。躲你俩远远的，成了吧？要说在花满楼，还真是个不操闲心的地方。日子过的轻省多了！
菊仙拿起披风，兜着。
程蝶衣上前。先系上围巾：这可是您说的！
菊仙把披风给程蝶衣披上：一言为定。
92.屋内 夜 内
菊仙在唱昆曲《牡丹亭》
一群日本军官，盘膝在垫子上，聚精会神的听。
93.城墙根 夜 外
程蝶衣和菊仙站在一辆汽车旁。远处是日本兵设的卡。
两人往角落冲：师哥（小楼）。
段小楼从城墙上下来，被程蝶衣和菊仙拦在了楼道上。
菊仙：小楼，你没事吧？
段小楼看着程蝶衣：你给日本人唱了？
程蝶衣：有个叫青木的，他是懂戏的！
段小楼啐了程蝶衣一脸。
菊仙：小楼，你！
段小楼绕开程蝶衣，菊仙给程蝶衣擦了擦脸，然后去追段小楼。
段小楼和程蝶衣上车，车开走了。
程蝶衣走到城下，城门洞打开了，强光。程蝶衣用手遮住眼睛。
一排日本兵牵着狗，跑步出来，后面拖着十几号中国人。狗吠。
程蝶衣跑到城墙上，往下看。
十几号中国人捆着站成一排，背靠着墙。
一排的日本兵站在他们的前方。端枪，射击。
94.院子 日 外
敲锣打鼓吹唢呐的声音，打着鞭炮，一群各色的人在鼓着掌，菊仙穿着喜袍顶着红盖头从门洞那走来。
菊仙推开搀扶的两个伴娘，把红盖头一掀，脚踢那卷着的红地毯，地毯铺开，踩着地毯，自己个就进了屋子。
95.新房 夜 内
菊仙坐在椅子上，喝酒，房间内布置的喜庆，还有一对喜烛。
段小楼抢过菊仙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拍：好了……来吧！
段小楼拉起菊仙，就要往床上拉，菊仙挣扎：我还要再喝一杯。
段小楼抢过酒杯：我……我替你喝。
段小楼把酒喝了口，放桌子上。
菊仙又抢回被子，将酒喝尽。
段小楼拉着菊仙的手，把菊仙背起。
96.袁府厅子 夜 内
程蝶衣与袁世卿手持银质酒杯，坐着对酌。
桌上摆着都是银质的餐具，房间内灯火通明。
程蝶衣一仰头，饮尽杯中酒，往侧旁看。
侧旁有两人，一人手持山鸡，一人手持一鳖，用山鸡逗引鳖，鳖咬住山鸡，持鳖者趁机用刀子割鳖的脖子，鳖下方却是一口汤锅。鳖血掉入汤内。
袁世卿站起身：这就是《霸王别姬》。依我之见，你们的戏演到这份上了，竟成了姬别霸王，没霸王什么看头了！
程蝶衣一敲银酒杯，放在耳边听响。
袁世卿亲自倒了碗汤。递给程蝶衣：喝了它，您定能纤音入云，柔情似水。
97.袁府卧房 夜 内
程蝶衣与袁世卿盘膝在床上，程蝶衣在给袁世卿勾脸：别动！
袁世卿手抚摸着程蝶衣的脸。
98.新房 夜 内
菊仙穿着喜服躺在床上，盖头盖着她的脸，段小楼坐在床沿上，用力一扯，把盖头扯掉。
段小楼俯身，手抚上菊仙的脸。
菊仙坐在镜子前，用手脱衣服：不唱戏了。往后啊，我太太平平地跟你过日子。再生个大胖小子。我一下得俩，够了。不唱戏了！
99.卧房 日 内
程蝶衣披散的头发，依靠在床上，嘴里叼着大烟。
100.大街 日 外
程蝶衣从戏园子走了出来，嘴里叼着香烟。
画外音：冰糖葫芦。
程蝶衣喷一口气，香烟掉了，程蝶衣开始咳嗽，他拿着白色的手绢捂着嘴。
101.院子大门 日 外
一群人手里拿着蛐蛐罐子从门里走出。
菊仙：赶紧走，弄一破虫子。
一人：大哥，回见。
菊仙拿着扫帚赶人。然后用扫帚拦住一位：拿出来。
那人递出蛐蛐罐子，摘了盖子。
菊仙：谁要你的破蛐蛐。你接他钱了，你别看他今个儿高兴，想讹他。把钱拿出来。赶紧的。
那人掏钱，放在菊仙手上。
段小楼（画外）：玩蛐蛐，大爷乐意。
菊仙：赶紧走吧。
菊仙往门里走：站起来都是七尺高的老爷们儿。放着正经营生不做，就会在小虫子身上找饭折，德行！
画外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102.段小楼的卧房 日 内
段小楼光着膀子在砸东西。菊仙进来，躲闪碎片。
段小楼：正经营生？我姓段的就会唱戏，戏你不让我唱了，我不玩蛐蛐，我干么去啊？我抬棺材挑大粪去？
段小楼继续砸东西。
段小楼坐下：得，这下你乐意了吧？
菊仙上前：瞧你，真生气啦？
菊仙把钱放在段小楼手上：拿着。
段小楼接过钱，顺手就拍在桌子上。
菊仙：你还没完啦？得！算我话说重了，成了吧？
菊仙去门后边拿了扫帚，清扫碎片：你要不这么着啊，他们就像那狗尿苔似的，长咱们家了。哎，科班那个关老爷子说让你去呢。
段小楼起身：不去，没脸见师父！
段小楼到床边翻出宝剑，走回来，抽出宝剑，舞剑：看那剑！（唱）
菊仙笑了。
103.院子 日 外
院子里挂着晾衣的架子，架子上挂满了戏服。
班主坐在椅子上。来个人凑他耳边：老爷子，他们都到了！
班主：谁呀？
来人：蝶衣，小楼。
程蝶衣，段小楼站在院子里。
班主站起身：哎哟！这可了不得了！
段小楼上前搀扶班主：师父！
程蝶衣也上前搀扶。
班主：是两位角儿来啦！
段小楼：徒弟该死。
班主挣扎着推开搀扶：哎哟，我这面子天大了去啦。我这怎么当得起？请坐，请坐受老朽一拜！
段小楼程蝶衣赶忙跪倒在班主面前。
段小楼：徒弟不敢。
来人搬来椅子放在班主身后，引着班主坐下。
班主拍椅子：不敢？而今你们什么不敢。
菊仙拨开戏服，走了进来。
班主叉腰：程蝶衣……当初是你师哥把你成全出来了。现在你师哥不唱戏了，你也该拉他一把吧。
班主抽出背后的烟袋锅子，扔在程蝶衣的身前。
班主：快着点呀！
段小楼拾起烟袋锅子，抵到程蝶衣面前。
班主：给我动手啊！
班主跪在二人面前。用手背拍二人的脸：小豆子！小石头！你们俩起小这点故事……说来话长啦！怎么，现在成角儿，谱大了！
程蝶衣段小楼抽泣。
班主：就什么都忘了。到了这时候就不忍心啦？
班主站起身，来人给他递上刀胚子，班主走到程蝶衣身后，抽他：我叫你护着他！我叫你纵着他！我叫你看着他糟蹋戏！
段小楼站起，跑去拿了一桶的刀胚子，又搬了张条凳。走回来：师父！
段小楼把桶往师父身边一放，把条凳摆好，自己脱了裤子就趴上：是我没出息！您打我！
班主举起刀胚子就要打。
菊仙拨开衣服堆，走出来：老爷子！您猜怎么着？现而今小楼可是我的人了，您打他也成，您得先告诉我一声呀。
段小楼：菊仙。
班主把刀子放下拉着菊仙就往椅子那引：哟，您是花满楼那姑娘是不是，啊？您今天可是第一位贵客，您得坐好了，喝好了，看好了再去！
班主把菊仙按坐在椅子上。来人端上一杯盖碗茶。
班主走回段小楼身后，抄起刀胚子，掀开段小楼的长衫，露出屁股，照着就打：我叫你吃喝嫖赌！我叫你玩蛐蛐！我叫你当行头！我叫你糟蹋戏！
段小楼每挨一下就回一句：打的好！
菊仙：慢着！这当师哥的糟蹋戏，您活该打他！可是这当师弟的这个，（伸出手，竖起小指）请问您，这算什么？
段小楼：菊仙！
菊仙：我既是花满楼的，自然不归你们喜福成科班的管，可是 您这当师父的，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不是？
段小楼：闭嘴！
段小楼从凳子上起身，拉起裤子，走向菊仙：老爷们的事，没你说话的份儿！
段小楼反手就给菊仙一嘴巴子。茶杯被甩的掉地上，碎了。
菊仙手背抚着脸，笑了：段小楼，你可真知道疼人呀！再打呀！
段小楼：你再胡说，我他妈打死你！
段小楼抄起条凳，高举过头顶。
来人拦住段小楼。
菊仙：好啊！今儿个打死我，算你赚了一个！
菊仙手摸着肚子：让你老段家断子绝孙去吧！
菊仙起身就走。
程蝶衣起身，看着菊仙走了。
班主看了看段小楼，程蝶衣：谁让你们俩站起来的？
两人跪倒。
班主：小石头，听见了没有啊？你也是个快当爹的人了！这么瞎混下去，丢了玩意儿……以后你拿什么请我喝满月酒？跪近点。
段小楼往程蝶衣那边蹭了蹭。
班主：再靠紧着点儿！
段小楼又蹭了蹭。
班主走到二人身后头，手按着两人的头，按着靠在了一起。
104.训练场 日 内
班主拿着刀胚子抽打着那些个训练的娃子们：好好练，好好练！
墙角小四跪着，顶着盆子，还有好些个倒立靠在墙上。还有不少的在翻跟头。
一个娃持着木剑，在练唱。
班主：慢着！慢着！你练的这是《夜奔》，扮的是林冲，林冲是什么人呐？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不是小毛贼！拿着（把刀胚子递给旁人。）都瞧我的！看看什么是盖世英雄！
练习的娃都围了上来。
班主起唱：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班主转身，倒地。
105.灵堂 日 内
段小楼与程蝶衣带着孝跪在一副棺材前。磕头。
106.院子大门 日 外
一群娃子头绑着白巾，背上背着行囊走出大门。
程蝶衣与段小楼在门内把门关上。
两人默默无声走在院子里。然后盯着一个地方看。
107.训练场 日 内
小四绑着白巾，跪在中间头顶着装了水的盆子。
段小楼走上前，要把盆子端开
小四：别动，师父罚我七天都跪，还没到日子呢？
段小楼：科班都散了，你还傻跪什么？
小四：师父说了，要想成为角儿 就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
段小楼：旁人都走了，你也回家去吧！
小四：我打小被捡回来的，没家！
段小楼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程蝶衣。
程蝶衣站在小四对面：没告诉你谁捡的你？
小四：没告诉，说怕我知道了是谁，犯狂，不用功！
程蝶衣：还想唱戏吗？
小四：唱，要饭也唱！也要成角儿！
程蝶衣上前把他顶上的盆子起了，：你叫什么？
小四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四。
程蝶衣抚摸小四的头：小四！
108.大街上 日 外
程蝶衣段小楼带着孝在后面走，小四捧着灵位在前面走。
大街上放着鞭炮，人们摇着民国国旗子，一派欢快相。
字幕：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
109.段小楼卧房 夜 内
菊仙躺在床上，递给段小楼一个虎头帽子。
段小楼接过虎头帽，往头上戴。
菊仙看着笑。
段小楼摘了虎头帽。
110.戏园子 夜 内
程蝶衣在台子上演虞姬，唱霸王别姬。
台子下头围着一群当兵的，用手电筒到处乱晃，口里头瞎起哄。
111.后台 夜 内
段小楼作霸王打扮，手里提溜着花枪，其他戏班子里的戏子都憋着在那听动静。
112.楼上 夜 内
菊仙站在楼上：四儿，你下去跟那坤说，别闹出事来。
小四答应一声下去了。
113.戏园子 夜 内
程蝶衣唱不下去了。
当兵的：嘿，怎么不唱了？
114.后台 夜 内
段小楼要从后台出来，那坤：别乱，别乱！
115.戏园子 夜 内
程蝶衣要退场，几个当兵的给拦住了去路。
116.后台 夜 内
段小楼掀开帘子。
那坤拦着：小楼，去不得啊！
没拦住，段小楼冲了出去。
117.戏园子 夜 内
段小楼从后台冲进了台子上。
当兵的都停止了起哄，看着他。
段小楼走到程蝶衣身旁，其他的戏子也从后台走进来。
有一号人领着程蝶衣，退了场。
段小楼冲着那群当兵的一个抱拳：各位老总！这戏园子里没有用手电筒晃人的规矩。连日本人也没这么闹过。大伙都是来听戏的，请回座上去吧。
段小楼90度鞠躬。
军官：说的好，回去。可是有一样！替日本人叫好成不成？
当兵的群起：不成！
军官：打！
成片的手电筒就往段小楼身上砸。
118.楼上 夜 内
菊仙看见段小楼挨打，按住腆起的肚子，跑下来。
119.戏园子 夜 内
段小楼举起手里的花枪：我操你大爷！
段小楼拍向当兵的。
戏子跟当兵的打起来了。
菊仙从后边绕上台子寻找段小楼：小楼！
程蝶衣躲在帘子后面，撩起点，露出个头在那看。
菊仙看见众兵围打段小楼，就去厮打其中一个：放开他！
当兵的看都没看，照着菊仙肚子就是一拳。
菊仙捂着肚子，后退，倒地。
段小楼推开众兵：菊仙。
抱着菊仙就退场。
120.后台 夜 内
那坤拉开布帘子，段小楼抱着菊仙就跑进来，前面还有个人手里拿着一块沾血的布。
段小楼：我在这，菊仙。
那坤：快，凳子！
领头那人捧着血布走到那坤面前：您瞧，段太太。
那坤推开那块布：赶紧送医院，先保住大人再说，赶紧着！
段小楼抱着菊仙就要从后门走，走到后门那，门口出来几个警察。
121.戏园子 夜 内
戏台上已经砸的稀里哗啦。
那坤（画外）：哟，不就是公共治安这么点事吗？还至于劳动诸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罚款！罚款！
警察长撩开帘子，走到台上。
程蝶衣就站在台子上，面朝着众多席位。
警察长走到程蝶衣面前，拉起程蝶衣的手，铐子就铐上了。
段小楼：还要抓人啊？这戏园子也砸了，人也快打死了！你们还要抓人呀！你们凭什么抓人？
警察长转过头看着段小楼：凭什么？
警察长掏出份证件：程蝶衣犯的是汉奸罪！
122.后台 夜 内
警察长在前面走，其他人拖着程蝶衣就走。
段小楼（画外）：你们凭什么说他是汉奸？
段小楼冲到后台，小四也跟着：师父！师父！
戏园子一人：段老板！
一群人围着躺在条凳上的菊仙，那人：段老板，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段小楼一脸的血，站在那里。
众人扶起菊仙，菊仙：小楼，我真对不住你……你忙你的去吧！
画外传来摩托车开走的声音，我们可以感觉到，程蝶衣被抓走了。
段小楼看了看后门的方向。
菊仙昏过去了。
段小楼转头看了看菊仙。
123.段小楼卧房 日 内
菊仙躺在床上，头上裹着红布，段小楼穿着西装，坐在椅子上。
菊仙：你这个师弟呀，也不知道这世道跟他找别扭呢……还是他跟这世道找别扭。总是轻省不了，早晚还得出乱子！只要你跟他在一起，我这心就不踏实。咱们的孩子没了，我可就剩下你一人了！往后跟你一起去要饭，我都没二话。可就有一样……小楼，你得让我这心里太太平平呀！你把他救出来了，咱们可就不欠他的了。往后你别跟他唱了。你答应我，你得给我立字据，啊？
124.袁府厅子 日 内
袁世卿逗弄着几个笼子里的鸟，那坤在旁边侍立。段小楼站在门前。
那坤：四爷，蝶衣这条性命，全仰仗您啦！这点，您先打点着，要是不够，咱们回头再……
段小楼：袁世卿，您只要救出蝶衣……我们哥俩三年的包银全归了您。
袁世卿：没你们的包银，你当我就喂不起这几只鸟啦？这位是？（看着段小楼）
那坤：这不是小楼吗？给蝶衣唱霸王的段小楼啊！
袁世卿坐在凳子上：那该他救虞姬去呀！
那坤：哎哟，我的亲老爷子，那不是戏吗？可着这全北平，谁不知道袁世卿才是梨园行的真霸王啊？是吧？
段小楼鞠躬：是，是，是！
袁世卿：这说到戏，我倒要请教段老板，这霸王回营亮过相去见这虞姬，到底该走几步啊？
短小楼：七步。
袁世卿：走我瞧瞧！走我瞧瞧呀！
段小楼：四爷。
菊仙捧着宝剑闯入。
菊仙：这是袁世卿的府上吧？有位叫程蝶衣的让人逮走是时候，说是，这把剑的主人能救他，您瞅瞅，认的吗？
菊仙捧剑到袁世卿面前。
袁世卿站起。
菊仙抽出剑，又收回鞘：瞧您这意思，我是找对主儿了！那成，这剑呐，我给您摆在这儿啦！
菊仙把剑放在桌子上：这剑找着主儿，我也就放心了。可这人哪，也总有指望错的时候。袁世卿，您可别怪罪蝶衣。
袁世卿：唉，弄明白了！他给日本人唱堂会，怕不是袁，袁某的指使吧？
菊仙：哟，要是您袁世卿让他去的，他能让人给逮起来吗？
段小楼点头：那是！
袁世卿坐下：唉！
菊仙：一屋子的记者都在家里等着呢。小楼，那爷，咱们走！
袁世卿：慢着，话说清楚了。
125.监狱 夜 内
菊仙坐在程蝶衣的对面：袁世卿让我来关照你，赶明个儿上了法庭，你得说日本人拿枪逼着你去唱的堂会，在兵营里头给你动了刑。旁的，袁世卿都替你安排妥当了，
菊仙走上前，递出一张写了字的纸：这是小楼让我交给你的。
程蝶衣接过纸，看。
菊仙：蝶衣，你别怨我们，小楼的孩子死了，这就是你们在一块儿唱戏的报应。
菊仙抽泣：出去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去吧。
菊仙走出牢房。
菊仙靠在牢房墙角，抽大烟。
126.法院 日 内
检察官：查伶人程蝶衣在我中华民国对日抗战时期，竟与日寇驻平警备旅团之敌酋青木三郎，互通取款，狼狈为奸。以淫词艳曲为日寇作堂会演出。长敌之气焰，灭我之尊严。敌酋青木三郎在日军投降后，仍有反抗举动，已被我军击毙。其与被告往来之罪证相片，已落入我方，现出示法庭，铁证如山。
检察官举着几张照片，照片上可以看到程蝶衣与青木三郎二人。
旁听席议论纷纷。
画外：传证人袁世卿，段小楼，那坤出庭。
三人步入法庭。袁世卿头戴帽子。
袁世卿摘下帽子：世卿世受国恩，岂敢昧法？更不敢当众违背天理良心。程蝶衣确实是被日本人用手铐拷走的。还用手枪顶其项背威胁，就是后脖颈子。
袁世卿坐下。
法官：段小楼。
段小楼：是，是！日本人他是打了我师弟！这四爷全说了。
法官：那坤！
那坤一指袁世卿的方向：他——
袁世卿站起：方才检察官声言程之所唱为淫词艳曲，实为大谬！（拍栏杆）程当晚所唱是昆曲《牡丹亭》《游园》一折，略有国学常识者都明白，此折乃国剧文化中之最精粹。何以在检察官先生口中，竟成了淫词艳曲了呢？如此作践戏剧国粹，到底是谁，专门辱我民族精神，灭我国家尊严？
旁听席鼓掌：好！
法官摇铃：被告人程蝶衣，证人所述属实吗？被告人，本庭要求你对日本军部事件作自我陈述。程蝶衣！
程蝶衣：堂会我去了，我也恨日本人，可是他们没有打我。
旁听席沸腾，议论纷纷。
法官摇铃：被告人程蝶衣，你有义务和权利用事实来证明你清白的人格。你再仔细的回想一下，再做一次陈述。
程蝶衣：青木要是活着，京戏就传到日本国去了。
旁听席再度沸腾。
法官摇铃。
程蝶衣：你们杀了我吧！
程蝶衣转过头看着段小楼。
袁世卿离开法庭。
段小楼：四爷！四爷！
几个持枪士兵走了进来，一人拿着一份文件走到法官面前，摊开。
菊仙走到程蝶衣面前。啐了他一脸。
127.街上 日 外
袁世卿走出法庭。
法庭外停着一辆轿车，有人把车门给打开了。
段小楼拦住袁世卿：四爷，您不能走啊。
袁世卿：我走不走，他都死定了！
袁世卿坐上车。
段小楼：四爷，您不能走，您走他就完了。
汽车开走。
128.法庭 日 内
法官：本庭宣布，程蝶衣汉奸一案暂停审理，被告程蝶衣交保具结，予以释放。休庭。
程蝶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两个法警走上前，一人放好印泥，一人递上一张纸。
法警拉过程蝶衣的手，就给他打了指模。
段小楼（画外）：这怎么回事。程蝶衣，你他妈耍我啊你！你给我等着。
程蝶衣看着鲜红的手指，按在嘴上，往下一拉，脸上多了红印子。
法官走到程蝶衣面前：程老板，回头见。
军人上前：程先生，请。
129.礼堂外 夜 外
先是停下了一辆吉普车，跳下几个拿着冲锋枪的士兵，站在两旁警戒。
又来了一辆轿车，下来了几个人物，走进。
130.礼堂 夜 内
一排的席位整齐，诸多的军官也端正的坐着。法官穿着西装，也在其列。
画外：司令官到！
一人穿着军装，披着大衣走了进来。
众人纷纷站起。行注目礼。然后鼓掌。
台子上有人搬过来一块牌子上写：特办专场，程蝶衣，牡丹亭。
字幕：昆曲《牡丹亭》
司令官坐下，音乐起，司令官鼓掌。
程蝶衣在台子上起唱。
131.程蝶衣房里 日 内
一缸子金鱼在游。
那坤（画外）：娘，上信收到了吧？儿在这儿一切都好，您不用挂念，我师哥小楼，对我处处照应体贴，我们白天练功喊嗓，晚上同台演戏，跟过去往常一模一样，外面世道虽不大好，不过我们只求平安，把戏唱完拿回包银，太太平平就是了。
程蝶衣抽着大烟，逗弄着猫。
隔着个屏风，我们可以看见那坤的轮廓：嘿，这来福就等着您喷它两口香呐！瞧见没有？欢实了不是？蝶衣，这信是寄到？
程蝶衣（画外）：老地方！
那坤：唉！得咧。
那坤拿着一张信笺，另外一只手打着了火机，把信给点了：这林黛玉要不焚稿，那叫什么林黛玉呀！你瞅着，这玩意儿我给您淘换来了。
那坤掏出一把折扇。打开。
那坤：要不要？要不要？不要，不要我可撕啦！
程蝶衣笑。
那坤撕着折扇：撕了！撕了！
132.大街 日 外
程蝶衣从酒楼走了出来，小四走了过来。
程蝶衣：四儿。
小四：段师父收下了。
程蝶衣与小四走到马路当中。对面是穿着敞着肚子的褂子的段小楼，段小楼身前是一摊子的西瓜，我们可以看出，他现在是一个卖西瓜的小贩。
段小楼手上放着宝剑，段小楼抽出宝剑。看了看，又收鞘，看着对面的程蝶衣。
那坤站在程蝶衣身后：哎哟，这水流千遭，到了还得归海不是？
那坤推着程蝶衣走近段小楼：虞姬跟霸王说话，中间还得隔着条乌江啊？赶紧着，不然，刘邦可就杀进城了。
背后一辆军绿卡车开过，鸣笛。有人在扒车。
段小楼，程蝶衣，小四，那坤躲到路边。
又一辆车开过，被民众给拦住了。车上头的人在往地下扔一袋袋的米。
段小楼四人躲在牌楼地下。
字幕：一九四八年，国民政府离开大陆之前。
警察上来维持治安，把抢米的人赶开。
远处传来机枪声。
那坤：我们旗人好歹还坐了三百年天下，这民国才几年呀，说话人家就兵临城下了！共产党来了，也得听戏不是？新君临朝，江山易主，庆典能少得了您二位吗？咱们就等着点新票子吧！怎么着？还敢打人家伤兵不敢呐？
段小楼叉手：他们别瞎闹哄，闹哄急了，照打！
那坤笑了：别呀，您要有袁世卿那谱那行，甭管那朝哪代，人家永远是爷，咱们不行！
段小楼到后边买包烟，卖烟的穿着破衣裳，一头的白发，依稀可见是之前的张公公。
段小楼和程蝶衣认出来了，坐在张公公边上。
程蝶衣：还认得我吗？
张公公：抽一根！
段小楼：张公公，不认得我们了吗？
张公公：抽一盒！
画外传来锣鼓喧天的庆祝声。
133.大街 日 外
民众站在马路两旁，甩着红色旗子，解放军进城了。
134.戏园子 日 内
解放军整齐的坐在地上，戏园子周围挂着红色的条幅，台上背景挂着毛主席照片。
段小楼与程蝶衣在台子上唱《霸王别姬》。
字幕：一九四九年，人民解放军进入北平。
程蝶衣嗓子不行，破音了。
段小楼挡在程蝶衣身前。
二楼那坤：四儿，要什么给人家什么，可千万别动手！
小四应声下楼。
段小楼冲着解放军们鞠躬：各位老总，实在是对不住。我们这位角儿，今儿个他是——
解放军鼓掌。
程蝶衣，段小楼不知所措。两人鞠躬。
画外：向前！向前！向前！
解放军集体唱起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
小四从后台的帘子那伸出个头往外看。
135.程蝶衣房里 日 内
程蝶衣痛苦的挣扎。
金鱼在金鱼缸里游。
画外：程老板，您要是熬不住，就再抽一口吧！四儿，快去叫段老板去。
136.会场 日 内
台子上坐着一些个领导，背后是毛主席照片，袁世卿还有几个人被捆着站在台子上。
台下坐着一大群人，手上都拿着彩色的小旗子。
周围挂着横幅：镇压反革命分子大会。
甲：打倒反革命分子袁世卿！
群众：打倒反革命分子袁世卿！
段小楼和菊仙也在座，跟着人群举着旗子。
甲：袁世卿与人民为敌，死路一条！
群众：袁世卿与人民为敌，死路一条！
小四走到段小楼面前，附耳。
段小楼要站起身，菊仙拦住。
甲：提高警惕，擦亮眼睛！
群众：提高警惕，擦亮眼睛！
小四在段小楼边上坐下。
领导在席位上坐着：综上所述，反革命分子袁世卿，一贯反共反人民，危害一方，罪恶滔天。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砸茶杯）
段小楼要站起，小四跟菊仙拉住。
甲：打倒反革命分子袁世卿！
群众：打倒反革命分子袁世卿！
甲：打倒反动戏霸袁世卿！
群众：打倒反动戏霸袁世卿！
甲：袁世卿死路一条！
群众：袁世卿死路一条！
甲：枪毙袁世卿！
群众：枪毙袁世卿！
小四也跟着喊。
领导：压下去。
袁世卿抬腿，准备走方步。却被身后的解放军推了下。
群众冲上前，小四冲到前面，高举着手，口里喊着口号。簇拥着离开。
段小楼和菊仙站在原地。
段小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毙啦？就这么把袁世卿毙啦？
菊仙扯了下他：你小声点！
137.大街 日 外
军队在街上开进，小四跑在队伍的前面，面带微笑，跳着。
周围的人在路边摇着旗帜，放着鞭炮，在唱：《解放区的天是明亮的天》
小四穿过一条小巷，来到另一条路，看着别人敲锣打鼓，迎着毛主席的相片。
画外音：毛主席万岁。
138.程蝶衣房里 日 内
镜框被打碎了，程蝶衣发疯似的砸东西。
我们可以看见他房里的照片都是他和段小楼的。
段小楼在程蝶衣的背后，抱着他，不让他发疯。
但是程蝶衣还是挥舞着烟杆砸那些个相框。
程蝶衣挣扎：放开我！你放开我！
程蝶衣推开段小楼：我操你大爷！
程蝶衣用力砸相框。程蝶衣的衣服上有血迹。
段小楼抱住程蝶衣：别闹！你听着，再忍忍就过去！听见没有？好了，别闹了，再忍忍就过去了。
程蝶衣推开段小楼：我操你大爷！
菊仙在窗外偷看。
段小楼把程蝶衣捆在床上：别闹了，再闹我就打你了！
程蝶衣的手插进鱼缸里。把水染红了。
139.院子 日 外
段小楼冲出门，马上关上门，背靠着门。
菊仙：怎么着？
段小楼：看样子得用点药。你看着点，别让他挣蹦出来。
菊仙拉住段小楼：小楼，你可别走啊！
段小楼：不碍事！他要想把大烟戒了，还得脱几层皮呢！这才是个头。
段小楼走了。
画外传来程蝶衣的哀嚎。
140.程蝶衣房里 日 内
菊仙打开门，走了进来。
程蝶衣痛苦的挣扎。
菊仙看了看地上，被打碎的镜框，以及程蝶衣和段小楼的合影。上面沾着血。
菊仙坐在床上。
程蝶衣：我冷！
菊仙给他盖衣服。
程蝶衣：娘，水都冻冰了！
菊仙抱着程蝶衣。
程蝶衣：我冷！娘，水都冻冰了！
菊仙拍着程蝶衣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好了！好了！
菊仙把房子收拾好。
小四唱着歌，进来：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小四看见菊仙，站住：段师母！
菊仙拉了拉衣袖：你到哪儿去了？
小四：开会去了！
菊仙笑了：开会去了？
菊仙抽了小四一嘴巴。
141.程蝶衣房里 日 内
门打开了，菊仙走了进来：小楼，师兄师弟们都来了。
段小楼（画外）：快，快请进来。
那坤带着一帮子人进来，穿着的确良，手上拿着礼物。
段小楼坐在床上，在喂躺在床上的程蝶衣。
段小楼：哟，换行头了啊？
那坤扯着衣服，转了一圈。
程蝶衣：多谢大伙来看我，没事了，我好了！
段小楼：说的轻巧，没见遭罪的时候呢！
那坤：蝶衣，起来吧！全北京的大街小巷都支愣着耳朵，等着听霸王和虞姬出场呐！什么叫“盛代元音”，这他妈就是！
142.戏园子 日 内
舞台背景换成了大幕布，闪着幻灯。
程蝶衣，那坤，段小楼坐中间，周围坐着年轻人。
程蝶衣：大家让我说几句，那我就说几句，说不好。现代戏有意思，可现代戏的服装有点怪，不如行头好看。（小四低着头坐着）这布景也也太实了。京戏讲究的是个情境，唱，念，做，打，都在这个情境里面，（举着现代戏的照片）穿这一身往布景跟前一站，玩意再好也不对了。我就怕，这么一弄，就不是京戏了。你们说呢？
有人推了推小四。
小四低着头：怎么现代戏就不是京戏了？
段小楼翻看着现代戏的照片。
程蝶衣：京戏是什么？就是八个字，“无声不歌，无动不舞。”得好看，美！比方说——
菊仙拿着伞从走到二楼，坐下。
小四：师父，我没听明白。
程蝶衣站起：等你流上三船五车的汗，就明白了。
程蝶衣坐下。
小四：我还是不明白。
段小楼：小四！
小四站起：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古时候的英雄美人上了台，就是京戏，现在劳动人民上了台就不是京戏了？
程蝶衣站起：你这，说的是两码事，放肆！
小四边上的一个女的站起：你什么态度。
小四安抚她，两坐下。
小四：段师父，您说说。
菊仙站起：小楼。
段小楼走上前。
菊仙：外边要下雨了，给你伞。接着！
菊仙抛下伞。
段小楼接住：得，知道了！家去吧！
段小楼走回去，放下伞，坐下。
段小楼喝一口水：一提论理的事儿，我头就大，依我看，只要是唱这西皮二黄，它就是京戏。是不是？（拍程蝶衣。）
那坤哼哼嗓子：我发两句言。
那坤站起：自打把这戏院交给咱国家，咱就都是新人了，程同志，这不对，这现代戏它是个新事，咱们应当拥护，应当支持啊！
众人鼓掌。
143.程蝶衣院子 日 外
小四顶着盆子，跪在院子里。
程蝶衣在往盆子里加水：功也不练，嗓也不吊，耍贫顶嘴你倒学成了。唱戏的不靠这个，凭的是功夫，本事，玩意儿！没你的近道儿可走。
程蝶衣往屋子走。
小四：罚我跪，你犯法！
程蝶衣转身：不罚？不罚你永远是下三滥。还想成角儿？做梦！
小四把盆一甩，摔在地上：没错，你领我来，哪儿是想让我成角儿？你是想找个小力本儿，小催帮儿，小跟包，小腿子，小龙套！
小四站起来。
程蝶衣抄起地上的刀胚子：你放肆！你大胆！我叫你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程蝶衣抽小四：还不给我跪下！
小四回头看着程蝶衣：师父，永远没那日子啦！
小四冲进自己的房里。
小四拿着行囊冲了出来。朝院门走。
程蝶衣看着小四：四儿！
小四停了停，又继续走。
程蝶衣上前走了几步，又停下了：滚吧！一辈子跑你的龙套去吧！
小四停下，看着程蝶衣：程老板，您这话要搁在旧社会说，我信！在新社会说，我不信！我要是再跑龙套，对不起您的栽培！
144.后台 日 内
程蝶衣在镜子里端详上好妆的自己，却在镜子里看到打扮成虞姬的小四。
程蝶衣站起，回头看着小四。
后台上妆的人也都看着小四。
扮好了霸王的段小楼走上前。
段小楼把假须摘下，看着程蝶衣。笑了笑。
程蝶衣：这么说，你知道？
段小楼：这，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小四上前一步：不对吧，段师父！昨儿开会您可是在场的啊！
段小楼看看两人，最后目光停留在小四身上：你说你去通知蝶衣换角儿嘛！啊？
小四：可后来我觉着，这话您说最合适。您同意了嘛！这话您都不说，还有谁能说呀？
小四眼睛瞟着程蝶衣。
段小楼朝后退的人挥了挥手：舔了！
铃声响起。
段小楼：舔了！
一人：师哥，您别，您别这样。
有人帮段小楼把冠取了。
段小楼穿过人群，和程蝶衣往外走。
段小楼：我他妈的不唱了！谁爱唱谁唱去！
菊仙跑出，拦住段小楼：小楼，你不能走！
程蝶衣看着菊仙。
小四走了过来：段同志，而今台下坐的可都是劳动人民，唱不唱，您自己掂量着。
小四走出后台上场。
段小楼，站着没再走了。
有人跑出来：小楼，虞姬都上了，你该盯场了。小楼，段老板。
画外音：小四起唱。
人来拿过段小楼的冠，一层层往上递，递到菊仙手里，菊仙犹豫，程蝶衣接过，给段小楼戴上。
段小楼领着人去盯场。
程蝶衣往后台深处走。
画外音：段小楼起唱。
程蝶衣孤零零的站着。
菊仙走到程蝶衣的身后，给程蝶衣披上披风。
程蝶衣转头看着菊仙：多谢菊仙小姐。
程蝶衣把披风给掀了，离开。
菊仙看着程蝶衣走了。
145.程蝶衣房里 日 内
窗户上映出一个人的影子，看着是段小楼。
段小楼拍着窗户：蝶衣，蝶衣，你给开开门。
程蝶衣坐在椅子上。
段小楼：师哥给赔不是，还不成吗？
146.程蝶衣院子 日 外
段小楼站在门外：那条小蛇可是你把他捂活的，而今人家已经修炼成龙啦！不顺着他能行吗？戏总得唱吧？这可是你说的。你也不出来看看，这世上的戏都唱到哪一出了。小豆子，你就听师哥一句。服个软，那还不是我的霸王，你的虞姬呀！蝶衣，你可真是不风魔不成活呀！可那是戏！
147.程蝶衣院子 日 外
程蝶衣走出门，外边挂着成排的行头。
程蝶衣走到一件红色绣着凤凰的坎肩前，划着了火柴，把它点了。
148.河边 日 外
程蝶衣走到河边，看着那翠绿的芦苇，还有满河的荷叶。
149.回廊 日 外
程蝶衣戴着眼镜，拿着公文包在走。
画外音：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播送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1966年8月8日通过，一，社会主义革命的新阶段。当前开展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一场触及人们灵魂的大革命。
150.段小楼房子 夜 雷雨 内
房里一堆火，菊仙在往里头扔东西。
画外还在播放文化大革命宣言的广播。
段小楼递上一件喜服，菊仙放到火上，定睛一看，又抽了出来。
菊仙拿着衣服走到镜子前，穿上。
段小楼坐在火堆旁，扇着风。
菊仙拿着一瓶酒和两个酒杯上前。
段小楼：怎么想起喝酒了？
菊仙坐下：想喝一口。反正这俩杯子也沾上“四旧”了。留不住了，不如用上一回！
程蝶衣出现在他们房间的窗外，往里看。
段小楼把酒瓶开了盖子。
菊仙接过酒瓶，倒酒。
两人碰杯。
又一次碰杯，段小楼：来！
菊仙自斟自饮一杯然后摔了杯子。
段小楼也喝一杯，把杯子往后一扔。没碎，段小楼拿起杯子：还不碎！
又摔了一次，没碎，再摔，碎了。
菊仙笑了，拿过酒瓶对瓶吹了口，含着，走到段小楼身边，嘴对嘴渡给他。
两人拥吻。
程蝶衣在窗外看着。
菊仙在段小楼怀里：我怕！我梦见我站在一个大高楼上，四外都是白云，我就是想往下跳，我想往下跳！
段小楼：你跳呀！我在那儿呢！
菊仙：你不在那儿，你不在那儿。
菊仙捧着段小楼的脸：小楼，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菊仙亲吻段小楼。
菊仙站起，段小楼抱起菊仙，段小楼的脸在菊仙的胸部蹭。
段小楼抱着菊仙，躺倒在床上。
程蝶衣撑着伞，在雨中走了。
151.戏园子 日 内
戏园子内很暗，没有观众。只有一盏大灯，非常亮。
段小楼坐在台子上，强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怀里一把宝剑。
画外：这把剑从哪儿来的？
段小楼：是，程蝶衣送给我的。
画外：送给你几次？
段小楼：两次啊！
画外：第二次是什么时候？
段小楼：北京，快解放的时候。
画外：在哪？
段小楼：在，在戏园子大街。
画外：当时你说过什么话没有？
段小楼回忆：当时挺乱的，我记不得了。
画外：你再想想。
段小楼：没有什么呀！
画外：好好想想。
段小楼：没有，想不起来！
画外：你说过要对共产党怎么怎么样的话没有？
段小楼惊讶：啊！没有！肯定没有！绝对没有！要有，杀了我也不冤。
画外：要有人证明你说过呢？
段小楼：谁？王八蛋，让他出来！
那坤抱着砖头走了出来。
段小楼侧头看着那坤。
那坤脸上伤痕累累。
段小楼迟疑：老那！我，我说什么了？
那坤：要不然我给您提个醒。还敢惹人家伤兵不敢呐？
段小楼回忆，恍然大悟：那坤！你血口喷人，你这个反动戏园子老板！光想保你自己！
小四站在楼上，胸口佩着毛主席胸章，手上系着红布，上写红卫兵。
我们可以看出，之前的画外音都是小四的声音。
小四：你说共产党来了，你也照打不误！
段小楼手足无措：没，没，没有！我没说！我当，我当时的意思是，我当时是说，不，没有！我什么也没说！
那坤把砖头放在段小楼脚下。
段小楼：那爷，那爷，您得替我，那爷！
那坤走了。
小四（画外）：段小楼，你不是从小就拍砖吗？拍一个我瞧瞧。拍呀！拍呀！
段小楼被吓到。
段小楼放下手中的剑，拉起衣袖，拿起砖头往头上拍。砖没碎。
段小楼放下砖，一头的鲜血。
小四（画外）：段小楼，你是霸王吗！
段小楼：不，不是。
小四（画外）：你不是一直是霸王吗？
段小楼：那都是戏，不是真的。
小四从楼上往下走：旧社会你去过妓院吗？
段小楼（画外）：去过。
小四：不觉得可耻吗？
段小楼（画外）：我觉得可耻。
小四：你娶菊仙的时候，她是什么身份？
段小楼（画外）：妓女。
小四：好，你要好好揭发程蝶衣，当然，你也可以不揭发。袁世卿的下场你是亲眼看见的。你自己决定吧！
152.会场 日 内
一群红卫兵抓着段小楼还有戏班的一些戏子，拖进会场。他们胸口都挂着批斗的牌子。
红卫兵：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
段小楼等人被拖进会场，一个个跪在地上，面前有个镜子，每个人都在给自己脸上画上歪曲了的脸谱。
红卫兵：揪出黑帮，斩断黑手！揪出伸进文艺界的黑手！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程蝶衣全副虞姬打扮，冲到段小楼身前，接过段小楼手上的笔，给他勾脸。
段小楼颤抖。
153.大街 日 外
红卫兵拉着段小楼等人游街，街上到处都是举着红旗，举着毛主席照片的人。
路上的人对段小楼程蝶衣推推打打。
菊仙冲出，护住段小楼：小楼！
菊仙被人冲开。
段小楼程蝶衣等人被按着跪倒在人群中，面前是一堆燃烧的火。
戏班的其他人：段小楼是反动霸王！段小楼不老实！段小楼，程蝶衣是黑线人物。
人群：打倒程蝶衣，打倒段小楼！
逼问者揪住段小楼的衣襟：说！说！
人群：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段小楼看着人群中的小四。
小四用手抓了抓脸。
逼问者：说！
段小楼：我说！他是个戏痴，戏迷，戏疯子！
逼问者：谁？说清楚！
人群：说，说！
段小楼：程蝶衣！他是只管唱戏，他不管台下坐的是什么人，什么阶级，他都卖力的唱，玩命的唱！
逼问者：你避重就轻，不老实！
段小楼：没有没有。
逼问者给了段小楼一嘴巴。
人群：段小楼不投降就叫他灭亡！
段小楼：抗日，抗日战争刚开始，就就给日本侵略者唱堂会，他，他就，当了，汉奸！
人群：打倒程蝶衣！
段小楼也跟着喊：打倒程蝶衣。
菊仙惊愕的看着。
段小楼：他给国民党伤兵唱戏，给北平行辕的反动头子唱戏，给资本家唱，给地主老财唱，给太太小姐唱，给地痞流氓唱，给宪兵警察唱，他，给大戏霸袁世卿唱！
人群：打倒程蝶衣！
逼问者：再说！还有呢？说！
段小楼：他抽大烟，他抽起大烟来没命，不知道抽光了多少劳动人民的血和汗。
逼问者：揭！揭实际问题！
人群：打倒程蝶衣！
逼问者那武装带抽段小楼。
段小楼头上流血。
菊仙要去救段小楼：小楼！
周围的人拉住菊仙。
段小楼：他为了讨好大戏霸袁世卿。
戏子们低着的头都抬起，看着段小楼。
段小楼：他，你有没有？（看着程蝶衣）他给袁世卿他当，当……
菊仙高喊：小楼！
段小楼：他当，当了，你有没有？你当了？你当？你当，当了。（看着程蝶衣）
程蝶衣看着段小楼。
小四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人群：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段小楼拿起身边的行头就往火堆里扔：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牛鬼蛇神，牛鬼蛇神！
段小楼拿起宝剑，看了一眼，扔进火堆。
菊仙跑过，捡起宝剑。
红卫兵把菊仙拉开。
程蝶衣看着：你们都骗我！都骗我！
程蝶衣挣扎起身：我也揭发！揭发姹紫嫣红！揭发断壁颓垣！
程蝶衣指着段小楼：段，段小楼！你，你天良丧尽，狼心狗肺！空剩一张人皮了！
程蝶衣走到菊仙身边，指着菊仙：自打你贴上这个女人，我就知道完了，什么都完了！
程蝶衣晃悠：你当今儿个是小人作乱，祸从天降，不是，不对！是咱们自个儿一步步，一步步走到这步田地来的。报应！我早就不是东西了！可你楚霸王也跪下来求饶了！那京戏它能不亡吗，能不亡吗！
程蝶衣大笑。
程蝶衣指着段小楼：报应！
红卫兵把程蝶衣按倒。
程蝶衣挣扎起身：我还要揭发！
红卫兵拉住程蝶衣的双手。
程蝶衣脸冲着菊仙：就是她！
程蝶衣脸冲着周边的红卫兵，笑：她是什么人啊？我来告诉你们她是什么人！
程蝶衣冲着菊仙：臭婊子，淫妇！她是花满楼的头牌妓女潘金莲！斗她，斗她，去斗她啊！斗死她啊！
逼问者在段小楼耳边：段小楼，她是不是妓女？是不是？
段小楼：是，是！
逼问者：你爱她吗？嗯？爱不爱？
段小楼：不，不，不爱！不爱她……
逼问者：真的不爱？
段小楼：真的不爱，真的，我真的不爱她！我跟她划清界限。我从此跟她划清界限！
菊仙愣愣的看着段小楼。
段小楼：我跟她划清界限了。（回响）
一团高挂的红布被点燃，烧光。
154.孔庙前 日 外
孔庙上挂着牌匾：万世师表
孔庙陈旧腐朽，门前是成堆的垃圾。程蝶衣挂着牌子，跪着。
菊仙捧着剑上前。
菊仙把剑放在地上。
程蝶衣抬起头，看着菊仙离开。
菊仙回头，张张嘴，又继续走了。
155.段小楼院子 日 外
院子很破败，到处挂着大字报，院子里还有火堆，一副被打砸过的样子。
段小楼（画外）：菊仙！菊仙！
程蝶衣拿着剑，冲入，冲进段小楼的房子。
惊叫声，痛苦的叫声。
程蝶衣跑出房子，段小楼追着程蝶衣。
两人扭打。
156.段小楼房里 日 内
菊仙穿着一身嫁衣，吊死在房间里。
房里一对红蜡烛，鞋子也脱了放在边上。
背景音乐：听奶奶讲革命，英勇悲壮！却原来，我是风里生雨里长。
157.舞蹈房 日 内
大镜子前，小四画好虞姬的妆，口里唱着词，摆弄着一盒饰物，我们可以看出，那是袁世卿送给程蝶衣的。
门被打开，一群红卫兵走了进来。
小四愣住，站起转身面对红名卫兵。
之前的逼问者，走向小四。
158.剧院 日
这里回到第一场的地方，段小楼和程蝶衣两人在练习。字幕：十一年后。
程蝶衣：大王，快将宝剑赐与妾身。
段小楼：妃子，不，不，不可寻此短见呐！
程蝶衣：大王，快将宝剑赐与妾身。
段小楼：千万不可！
段小楼摆手：不灵了，不灵了！不跟趟了，老了！
段小楼摘下假须：小尼姑年方二八。
程蝶衣愣了愣：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
段小楼：我本是男儿郎。
程蝶衣：又不是女娇娥。
段小楼指着程蝶衣：错了，又错了！
程蝶衣：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好，我们再来！
程蝶衣：大王，快将宝剑赐与妾身。
段小楼：妃子，不，不，不可寻此短见呐！
程蝶衣：大王，快将宝剑赐与妾身。
段小楼：千万不可！
程蝶衣：大王，汉兵他，他，他杀进来了！
段小楼踏上前一步，背对程蝶衣：在哪里？
程蝶衣抽出宝剑。
倒地声。
段小楼转头：蝶衣！小豆子！
黑场 字幕：一九九零年，在北京举行了“纪念京剧徽班进京二百周年”的庆祝演出活动……
（全剧终）
重庆森林
一开始就是大段金城武的独白，偶尔间以对话。
-每天你都有机会和很多人擦身而过，而你或者对他们一无所知，不过也许有一天他会变成你的朋友或是知己，我是一个警察，我的名字叫何志武，编号223。
-我们最接近的时候，我跟她之间的距离只有0.01公分，57个小时之后，我爱上了这个女人。 （金打电话给GF家里）
“喂，伯母啊，我是阿武啊。”
“哦，我不是找阿May的，我是特地打电话来找你的嘛”
“你好吗？我？我没事。”
“她呢，她是脾气大了一点，让她冷静一下喽，她想通了会打电话给我的。”
“喂，伯母啊，你千万别告诉她我打电话来哦。好不好？”
“哦，你要去看电影啊，那我不打扰你了，伯父呢？”
“喂，伯父啊？我是阿武啦。”
“不是，不是，我不是找阿May 的，我是特地打电话来问候你的嘛，你的咳嗽好了吗？” “哦，你们赶时间啊，那么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去啊。”
“哦，四姐在不在你们那边？不在啊？三姐呢？我想问候她……”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习惯，我的习惯呢？就是来这边等阿may下班。阿May 很喜欢来这边，因为这里的老板说她很像山口百惠，最近我和她分手了，因为她说我越来越不像三埔友和。
-“368复机，密码\'爱你一万年\'”
“阿Ming找我？阿May吧？”
“拼给我听啊，M-I-N-G，M-A-Y吧？你有没有听错啊？没有？你懂不懂英文啊？”
“阿Ming啊？我知道我知道，是阿May打电话让你找我吧？”
“呐，我没事，叫她不要担心好不好？我会好好地照顾我自己的，可是如果她这么想念我的话你叫她自己打给我嘛，不用麻烦你吗，对不对？”
“啊？她没叫你打给我，那你找我什么事？去跑步，你失恋啦？”
“没有，那为什么去跑步呢？比赛？！你神经啊？跑步这么私人的事情怎么可以随便跑给别人看呢？就这样，白白！”
-每个人都有失恋的时候，而每一次我失恋，我都会去跑步，因为跑步可以将你身体里的水分蒸发掉，而让我不那么容易流泪，我怎么可以流泪呢？在阿May心里，我可是个很酷的男人。
“还没和好呐？都一个月了，再找一个吧？阿May吧？阿May不错的。她今天晚上早下班，你约她逛街吧？她暗恋你很久了。”（Midnight Express的老板说）
“不行啊，今天晚上我约了人家，改天吧？”
-有时候我会在阿May 家过夜，可是为了不想让她爸爸妈妈知道呢，每次我走的时候呢我都会从阳台爬下去，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这个机会呢？
下面是林青霞的段落
-罐头上的日期告诉我，我剩的日子不多，如果我找不到那班印度人，我就会有麻烦。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变成一个很小心的人，每次我穿雨衣的时候，我都会戴太阳眼镜，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什么时候出太阳。
转回金城武段落
“先生，这个罐头明天就过期了，那边还有很多，你再换一罐吧？”
“不用了，谢谢”
-我们分手的那天是愚人节，所以我一直当她是开玩笑，我愿意让她这个玩笑维持一个月。从分手的那一天开始，我每天买一罐5月1号到期的凤梨罐头，因为凤梨是阿May 最爱吃的东西，而5月1号是我的生日。我告诉我自己，当我买满30罐的时候，她如果还不回来，这段感情就会过期。
-已经六个月都没有破过案，可是我今天抓到一个通缉犯。每一次我有好消息，我第一个想通知的就是我的女朋友阿May。
“喂”（电话铃响，一个男声在那端应到）
“三埔友和，我要杀了你”（金大叫着在已经停止的自动扶梯上狂奔）
“啊，请问有没有5月1号到期的凤梨罐头？”
“今天几号啦？”
“4月30啊”
“是啊，明天过期的东西我们不会摆出来的。”
“还有两个钟头，这么早就收掉了？”
“过期的东西没人要的，人家要买也要买新鲜的”
“新鲜新鲜，什么新鲜啊？就是你这种人啦，喜新忘旧的”
“喂，弄一罐凤梨罐头要花多少心血你知道吗？又要种，又要摘，又要切，你说不要就不要啊？你有没有想过罐头的感受？”
“先生，我只是职员，我负责卖东西的，你叫我去想罐头的感受？！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又要抬，又要搬，还要负责扔，我也希望那些罐头永远不会过期，我还省功夫呢？你那么爱过期罐头是吗？我这里有一箱，全送给你，不收你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什么东西上面都有个日期，秋刀鱼会过期，肉酱也会过期，连保鲜纸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
“老师傅，秋刀鱼要不要？”
“过期的，不要！你要吧”
-终于在一家便利店，让我找到第30罐凤梨罐头。就在5月1号的早晨，我开始明白一件事情，在阿May的心中，我和这个凤梨罐头没有什么分别。
有人说，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可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它却不肯跟我分享我的痛苦呢？
不知道算不算是一个记录，那一天晚上，我吃掉所有的凤梨，还好阿May 不喜欢吃榴莲，要不然我一定是完蛋了。我好想去庆祝一下，阿May 可能已经睡着了，可是我不知道另外一个阿May呢？“哎，你回来干什么？”
“我今天心情好，想看子夜场”
“嘿嘿，她走了，她走了”
“走了？”
“难道等你啊？女人不能等的，越等越会晚，越晚越担心，最后担心得就像发疯一样，刚刚跟路口那个Richard出去了，你有意思早点儿来嘛”
-没想到在一夜之间我被两个叫阿May 的女人抛弃，为了要平复我的创伤，我决定不再找叫阿May的女人。
“喂，Lulu啊，我是阿武啊，出来喝杯酒吧？”
“睡着了？这么早啊，这么早你能睡得着吗？”
“睡得着啊？那没事了，白白”（粤语）
“喂，千惠子吗？”
“是我啊，你猜我是谁，我是阿武啊”
“你教我说日文的那个嘛，不记得我了吗？”
“吃寿司会肚子疼的那个阿武啊，记起来了吧，出来喝杯咖啡嘛？”
“什么？你老公不答应，你什么时候结婚了？”
“五年多，怎么我们五年多没见了吗？”
“女儿都两个了，没事了”（日语）
“喂，请问江秀惠在不在？”
“我是何志武，小学四年级同班同学，坐你隔壁的那一个啊。”
“你记不记得啊？哈哈，不记得啊？”
“那么没事了，白白”（国语）
-那三十罐凤梨罐头吃得我的胃非常得不舒服，所以我跑到一家酒吧，因为听说酒可以帮助消化。
-有一首歌叫作“日出时让恋爱终结”，我现在的心情就是这样，怎么样才可以让我忘记阿May 呢？我跟我自己讲，从这一分钟开始，第一个进来的女人，我就会喜欢她。
因被追杀而跑了一个晚上的林青霞进入酒吧
“小姐，喝点什么？”
“威士忌啦，唔该”
-我有个预感，她一定会喜欢我的，但为了保障我自己，我要问她一个问题。
“小姐，请问你钟不钟意食菠萝？”（粤语）
哦，可能她不是本地人
“小姐，请问你喜不喜欢吃菠萝？”（日语）
“Do you like pineapple?”（英语）
“小姐，请问你喜欢吃凤梨吗？”
“国语讲得还不错”
“我台湾来的嘛，你呢？”
“我现在不想说话，请你走开好不好？”
“你不用说话没关系啊，我可以坐在这边吗？”
“这里那么多位子，你干嘛一定要坐我旁边呢？”
“因为我看你…你很寂寞啊”
“是吗？”
“是…”
“一个女人这么晚了还戴墨镜，只有三个理由，第一个呢，就说明她是个盲子；第二个呢，就说明她在耍帅，所以才戴墨镜；第三个呢，就因为她失恋，因为她不想让人家看出来她哭过”
“那么你觉得我是哪一种呢？”
“失恋！”
“哼…”
“其实没关系嘛，失恋很平常啊，何必哭成这样子呢？失恋我也试过啊，我失恋的时候我会去跑，然后跑跑跑，跑到满身大汗，这样子呢我就没有泪可流了，真的，你要不要试试看跑步？” “我今天已经跑了一个晚上了，我很疲倦，如果你想找个人陪你聊天的话，请你找别人吧。” “我不是想找人聊天的，我只是想陪你，因为我了解失恋的感觉，一个女人失恋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肩膀，其实你把我当成你男朋友也没有关系。”
“我没有男朋友。”
“我也没有女朋友啊。”
“你今年几岁？”
“我…我两个钟头之前呢，是24岁，可是我现在已经25岁了。”
“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不要讲得那么肯定嘛，搞不好你再给我多一点时间你就会喜欢我，对不对啊？你喜不喜欢吃凤梨嘛？”
“我喜不喜欢吃凤梨关你什么事啊？”
“因为我想多了解你啊，我以前交一个女朋友，我们在一起五年，可是之后呢她跟我分手，并且她说我根本就不了解她，所以我想多多了解你啊”
“你是不会了解我的。”
“你不让我了解你没有关系啊，可是你可以了解我啊，对不对？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嘛？” “其实了解一个人并不代表什么，人是会变的，今天他喜欢凤梨，明天他可以喜欢别的。”
“先生，先生，打烊了”
“打烊了，要不要去跑步啊？”
“我想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场景变为重庆大厦内一个房间
-我没有想到她说的休息就是真正的休息，整个晚上我看了两套粤语长片，吃了四次厨师沙拉。当天快亮的时候，我知道我该走了。在我走的时候，我帮她脱了鞋子。我记得我妈说过，如果女人穿着高跟鞋睡觉，第二天会脚肿。她昨天晚上一定是走了很长的路，像她这样漂亮的女人，高跟鞋应该是很干净的。
-我是早上六点钟出生的，还有两分钟我就25岁了，换句话来讲，我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经历了四分之一个世纪，在这个历史性的时刻，我去了跑步，我很成功地将我身体里多余的水分蒸发掉。我觉得很开心，当我要离开这个球场的时候，我留下了我的call机，因为我知道今天没有人会call我。
金城武要离开时，call机响了。
“368复机”
“请说出密码”
“爱你一万年”
“你702房间的朋友跟你说生日快乐”
“谢谢”
-在1994年的5月1号，有一个女人跟我讲了一声“生日快乐”，因为这一句话，我会一直记住这个女人。如果记忆是一个罐头的话，我希望这一个罐头不会过期；如果一定要加一个日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一杯可乐”
“哎，你又去跑步了？”
“大男人一天到晚去跑步也不是办法，阿菲呀，阿菲不错的？”
“谁是阿菲啊？”
“啊，老朋友才告诉你，她今天才上班，你要呢就快点，要不然又便宜Richard了”
此时一黑丑男人进入金城武的视野，金心中暗暗faint
“可是我不喜欢男人。”
“男人？！”
“让一让让一让！”（王菲拖一水桶出场了）
-我和她最接近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0.01公分，我对她一无所知，六个钟头之后，她喜欢了另一个男人。
梁朝伟来到餐厅，与王菲对话：
“给我一份厨师沙拉，谢谢”
“拿走还是在这儿吃”
“拿走的”
“你新来的？我没见过你啊”
“你喜欢听这么吵的音乐？”
“对啊，吵一点挺好，不用想那么多事啊”
“你不喜欢想事情啊？”
王菲//nod
“那你喜欢什么？”
“不知道，想起来告诉你，你呢？”
“厨师沙拉”
梁朝伟与老板对话：“老板，一份厨师沙拉，谢谢”
“还是厨师沙拉？每天晚上吃你不烦啊？”
“买给别人吃的”
“女朋友啊？她爱吃厨师沙拉啊？”
“买惯了嘛，她也没说她不爱吃。”
“她是没说出来，你怎么知道她不想尝尝新口味？试试炸鱼薯条吧？”
“万一她不喜欢吃怎么办？”
“那么你就买一份厨师沙拉，再买一份炸鱼薯条不就得了？”
“浪费钱”
“十几二十块嘛，让她有个选择不好吗？”
“好！谢谢啊”
第二天晚上，梁朝伟来到Midnight Express，与老板对话：
“老板，一份炸鱼薯条”
“对不对，我早说过她会爱吃，你不信”
“就是，不爱吃厨师沙拉也不说”
“你又没有让她选择，有选择，她自然会开口啦。反正是换口味，今天尝尝pizza吧？” “pizza？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吃”
“还是那一招，一份炸鱼薯条，一份pizza，多花几十块嘛”
“那好吧”
“OK”
又一天，梁朝伟很失意地来到餐厅。
“要不要尝点儿什么新的，热狗啊，热狗不错的”
“不用了，一杯黑咖啡”
“嗯？今天你不买宵夜给女朋友吃了？”
“她走了”
“为什么啊？”
“她说想换换口味，也对啊，宵夜都有那么多选择，何况是男朋友呢？好好的厨师沙拉，换什么炸鱼薯条呢？”
“小事情，她不换换口味又怎么知道你才是真材实料，她早晚会回来找你的，你放心！”
梁朝伟内心独白
-每一架飞机上，一定有一位空中小姐是你想泡的，去年这个时候，我非常成功地在两万五千英尺的高空上泡了一个。我以为会跟她在一起很久，就像一架加满了油的飞机一样，可以飞很远。谁知道飞机中途转站……
梁朝伟再次来到餐厅，与老板对话：
“一杯黑咖啡，谢谢”
“都一个礼拜了，还没回来找你啊？”
“没有，也许她在外面真的有很多选择吧？”
“那就不要等了，她选择她的，你选择你的，每天喝黑咖啡也不是办法啊。”
“说换就换吗？慢慢来好了”
“不用担心，没事，你没事就好了??”
梁朝伟女友来到餐厅，与老板对话：
“请问，是不是有个警察天天晚上来这里买厨师沙拉的？”
“六六三吗？”
“他今天没来吗？”
“他今天休假”
“他不是星期六休假吗？”
“改了，他没有告诉你吗？”
“如果你看到他，请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他”
“没问题”
“谢谢”
信被整个餐厅工作的人传阅后落到了王菲手里，信上写：
“Your place can cancelled, here's your key”
翌日晚上，梁朝伟来到餐厅，与王菲对话：
“哎，只有你一个人看店啊？”
“什么？”
“只有你一个人看店吗？”
“本来都在的，一看你来，他们就说要出去一下。”
“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
“黑咖啡？”
“谢谢”
“昨天晚上，有个女孩子…”
“什么？”
“昨天晚上有个女孩…”
“你可以把收音机的声音弄小一点吗？”
“昨天晚上有个女孩子，在外面等了你很久，后来留下一封信，说要交给你。”
“是吗？”
“是啊，对了，她是个空姐。你不拿来看看？”
“喝完咖啡再说”
“哎，你的信还没有拿呢”
“暂时留在这里，改天我再来拿”
“老板”
“怎么是你啊？六六三呢？”
“他放大假嘛”
“放大假？”
“他说被一枚图钉扎伤了，要在家里养伤嘛”
“被图钉扎伤了？怎么搞的”
自从她走了之后，家里很多东西都发生了变化。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瘦了很多啊？”
“以前 嘟嘟的，你看你现在”
镜头一转，梁正对一块香皂在说话。
“整个都扁了，何苦来呢，要对自己有信心嘛”
梁继续对一条湿乎乎的毛巾说
“我叫你不要哭嘛，哭到什么时候呢？做人要坚强点嘛，你看看你，像棵菜一样躺下来，像什么？”
“我帮帮你吧”（把毛巾拧干，挂起来）
“现在是不是舒服点？”
梁开始对布玩具说话
“怎么不吭声啊？”
“别生她的气啦”
梁手中换了另外一个巨大的白色长毛狗
“每个人都有不清醒的时候，给她个机会，好不好？”
梁对一件衬衣说话
“是不是很寂寞啊？”
“才几天嘛？用不着弄成那样子嘛”
“很冷吗？来，我来给你点温暖”
梁开始熨衣服
-有时候我会回家吃饭，因为每一次回来我都可以有个希望。梁走到柜子前，对柜子说：
“我知道你回来了，快点出来啊，我数三下，一、二、三”
-她以前很爱突如其来从衣柜里扑出来吓我，最近少了很多，也对啊，玩多了也腻啦。不知道她会不会躲在厕所里呢？
“老板，吃饭了吗？”
“吃了，东西收拾好了，要不要我帮你啊？”
“不用啦，也不是很多”
王菲拉着一筐东西，撞到了正在吃饭的梁朝伟
“让一让，请让一让”
“哎，怎么是你啊？”
“你好了吗？”
“什么好了？”
“他说你被图钉扎伤了啊”
“他瞎掰的”
“怎么最近没看到你”
“换早班了，我现在巡这一区，要不要帮忙啊？”
“好啊”
“我先走了”
“这么重啊？”
“是啊，今天这算轻得呢”
“你的工作很辛苦啊？”
“是啊，做事情当然辛苦啊”
“为什么你会做这份工作呢？”
“表哥请不到人嘛，叫我来帮忙，暂时帮他啦”
“你以前做什么？”
“做过很多事情啊，我存钱呢”
“你要读书吗？”
“没有想过。我只是想去玩”
“去哪里玩？”
“随便呀，加州吧”
“加州，加州好玩吗？”
“可能吧，不好玩到别的地方去嘛”
“你很喜欢到处去玩吗？”
“你不喜欢吗？”
“我无所谓，去也行，不去也行”
“那干脆一起去玩吧，我快存够钱了”
“改天再说吧”
“怎么你老是这样子的？那封信你到现在还没有拿”
“我没空嘛”
“这样好了，你把地址给我，我寄给你好了，免得丢了”
“好的”
“你的家...离这里很近嘛”
“是呀，就在前面嘛，有空上来坐坐”
“好呀，好呀”
“那继续吧”
“你出了好多汗，你行不行的？”
“还可以”
“你不要一天到晚做白日梦了，会唱两句歌就拿自己当个歌星，工作不做，拿着根萝卜动手动脚的，萝卜是拿来吃的，你不会拿卷卫生纸吗？”（Midnight Express店内，老板对黑男子） “你呀。”（老板对王菲）
“我，我没做梦啊”
“没错，你没做梦，只是在梦游呢”
“是…，梦游，梦游吧”
-那天下午我做了个梦，我到了他的家，走出那房子的时候，我以为我会醒来，谁知道，原来有些梦是永远不会醒的。
梁朝伟回家，重复他一向的程序，走到柜子前，说：
“我知道你回来了，快点出来啊，我数三下，一、二、三”
没有任何反应，梁转身离开，镜头一转，柜门被打开，王菲钻了出来。
“喂，表哥吗？我现在还在菜市场，这里在下大雨，你听听”
“搞什么嘛，我这里出大太阳呢”
“是吗？局部地区性雷阵雨吧，雨停了我马上回来。”
“你记住交电费啊”
“知道了”
街边排挡，梁朝伟正吃午饭，王菲坐到他身边。
“请你吃”
“干嘛买那么多荔枝啊？”
“探朋友啊”
“你跑哪里去了？”
“交电费嘛”
“要交这么久吗？”
“好多人啊，挤都挤不进去，我看且得交呢”
“怎么可能每天都那么多人，都交了好几天了”
“我也不想啊，尽量吧，今天交不到，明天再来嘛”
“这一家人太多，你换别家交嘛”
“换别家交？那我换了，真的换了啊？”
“你好”
“逛公司啊？”
“没有，帮朋友装潢嘛”
“你很忙啊你”
“是啊，我是很忙的”
“还喝黑咖啡啊，别喝那么多，伤身体啊。晚上睡不着觉多喝点水吧”
“哇，你的头发很美啊，留了很久吗？”
“关你什么事”
“够骚的哈？”
“是啊”
“怎么啦”
“我不是…，你跟她很熟吗？”
“不是”
-某一天，我突然觉得心血来潮，我有个感觉她好像回来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上班的时候忘了关水龙头，还是房子越来越有感情。我一直都以为它很坚强，谁知道它会哭得这么厉害。一个人哭，你只要给他一包纸巾，可是一个房子哭，你要多做很多功夫。
梁一推门，正要进来的王菲尖叫一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家，我当然在这里”
“你的家？”
“那你在这里干嘛？”
“买金鱼呀”
“这里有金鱼卖吗？”
“没有啊”
“那你说来买金鱼？”
“是啊”
“你到底是来买金鱼还是来卖金鱼的？”
“你说什么……我来买金鱼，你不要逼我啦，我吓得什么都不记得啦”
“你干嘛那么害怕？”
“我不知道，反正我见到你就害怕，我先走了”
“你不是要走了？为什么还不走？”
“你不要催我嘛，我的脚走不动啊”
“是不是抽筋啊？”
“我不知道，我没试过。”
“那你进来坐坐吧”
-每次她回来的时候，我都为她按摩双脚，其实做空姐真的很辛苦，女人的小腿非常性感，自从她走了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了。 “
好一点没有？”
“好一点了，我可以走了吗？”
“再坐一会儿吧，我放音乐给你听”
“你很喜欢听这首歌吗？”
“我无所谓，是我女朋友喜欢啦”
“你确定你女朋友喜欢这首歌？”
“是呀”
-前几天梦游的时候，我留下了这张CD，不知为什么这么快就变成了他女朋友最喜欢的歌，难道梦游真会传染？一边想着，我便睡着了。
-那天下午那个女孩在我家里睡着了，本来我想叫她起床，不知为什么我没有这样做。
“糟了，糟了”
“小心火，小心火啊”
“小心点，蜡烛插牢一点，小心烧着了”
“我真搞不懂你最近干什么？电费也不交，弄的现在电也没了”
“你每天都做了些什么啊？”
“看医生啊”
“看医生？没看到你吃药啊”
“我有吃啊，不过你没留意嘛”
“对，我没有留意，那么医生说你什么时候会好”
“快好了，他很快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变了，我开始觉得很多东西都不同了，为什么茄汁青鱼会有豆豉的味道？ 梁又开始对香皂说话：
“你不要自暴自弃嘛，前阵子还好好的，好好的怎会胖成这样子？！她虽然不在了，你还是得见人嘛，不要再放纵自己了，减肥吧”
对毛巾说：
“你知不知道我想骂你很久了，你变了很多呀，做人要有性格嘛，不管她回不回来，你也不应该改变你自己嘛，你自己好好反省吧。”
看着它哭的样子，我觉得很开心，因为无论它的外表怎么变，它仍然是一条多愁善感的毛巾。 对布老虎说：
“觉不觉得我乐观多了，我觉得很多东西都变漂亮了，我以前觉得你很笨，现在看看你也蛮可爱的嘛，可是你不要弄得自己脏兮兮的嘛，以前白白的不是很好吗，干嘛要弄得黄黄，看，还一条大疤痕，你是不是和别人打架啦？”
对衬衣说：
“你干嘛要躲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很久了？躲在这里没有用的，要面对现实嘛。你看你都发霉了，明天吧，明天我有空给你晒太阳。”
才收拾完房间的现代田螺姑娘王菲要出去的时候，一开门看到了梁朝伟酷酷的脸，尖叫一声。梁开始敲门，问：
“你在我家里干什么？”
“不是你叫我有空来坐的吗？”
“你快点开门啊，不然我要撞门了”
“哎，有人找你啊？”
“找我？”
“是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拿那封信”
“什么信啊，你问老板吧”
“在你那儿吗”
“老板说在你那儿”
“在我那儿？是吗？”
“对啊”
“我怕它丢了，我是帮你收起来，我没有看过啊”
“谢谢，明天晚上有没有空啊？”
“干嘛问我明天晚上有没有空？”
“想约你出去”
“为什么要约我出去啊？”
“老板说你明天晚上放假”
“放假就一定要出去吗？”
“你考虑一下吧，明天晚上八点，我在对面“加州”等你。这首歌不适合你听，你还是听这一首吧”
“完了完了”
-那天下午我在家里大扫除，我好像在清理跑道，准备另一架飞机的降落。那天晚上我很早就到了“加州”，因为我不知道那班飞机会不会Delay，我换了十块钱零钱，半个小时后，我再换了十块零钱。我开始有预感那班飞机已经取消了。
“她不会来了，她叫我交一封信给你，用不着不开心，泡不上她，找别人嘛。阿may吧，阿may明天又回来做了”
“那么她呢？”
“她辞职了，她说去什么……加州嘛，就这样子吧”
“谢谢”
-我没看那封信，因为有些事情需要时间去接受。老板走了之后，我开始跟啤酒瓶讲话：
“很失望吗？”
“也不是”
“回家睡觉吧，她不会来的了”
-其实她不过到错了地方，那一夜，我们分别都去了加州，当中却有着15小时的时差。现在是加州上午11点，到了晚上八点，不知道她会不会记得和我有约。
“这么巧啊，今天晚上不用当班吗？”
“放假”
“你好吗？”
“还是那样，你呢？”
“还好啦”
“一个人吗？”
“和朋友”
“和你很配嘛”
“你还有东西在我那儿，什么时候有空上来拿吧”
“我不要了，帮我丢掉吧”
“好”
“我要走了”
“我还是觉得你穿制服的样子比较好看”
“你也是”
“你还没付钱”
“你帮我付吧”
王菲独白
-其实我那天去过那里，我知道八点钟很多人，我七点十五分就到了，那天外面下很大雨，那天雨很大，我望着玻璃窗，我看见落雨的加州，我突然好想知道另一个加州是否有好阳光，所以给了自己一年的时间。今天和那天一样那么大雨，望着玻璃窗，我只是想念一个人。不知道他有没有打开那封信呢？
“哎，你怎么会在这里？喂，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是你啊？”
“你在这里干什么？”
“装修啊”
“装修？”
“我表哥呢？”
“他跑去开卡拉OK了，他说要换换口味嘛，所以让给我啦，怎么没告诉你吗？”
“没见过他”
“你表哥真会做生意，刚开始介绍我买炸鱼薯条，现在连店都让给我了”
“什么？”
“我说他很会做生意”
“你什么时候也爱听这么吵的音乐了”
“花点时间，适应了就行了，不是说你去了加州吗？好不好玩？”
“加州，就那么回事，没什么特别”
“你穿制服很好看”
“你这身也不错啊”
“吃不吃东西？”
“不吃了，明天一早还要飞呢”
“什么时候回来，这里过两天就开幕了”
“不知道呢，我这回可能会飞挺久的。”
“到外国别忘了写封信回来”
“写了你也不会看啊”
“你等等，如果一个人给你这样的登机证，你会让他上飞机吗？日子是今天，可惜弄湿了，又不知道去哪儿的，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不如我换一张给你吧？”
“好啊”
“你想上哪儿啊？”
“随便啊，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一代宗师
叶问：别跟我说你功夫有多深，师傅有多厉害，门派有多深奥。功夫，两个字：一横一竖。错的，躺下喽。站着的才有资格讲话。你说这话对吗？
叶问独白：我是广东南海佛山人。我父亲叫叶霭多。在香港门前西街经营南北行生意。我叶氏在佛山人称培德里叶。也就是说整个培德里都是我家的。我四十岁前不愁吃喝。靠的是祖上留下的财产。我唯一的嗜好是…我七岁学拳，师傅是陈华顺。佛山咏春是从赞先生开始的。我算是第三代传人。我师父收我的时候，已经70岁了。拜师那天，是他亲手为我上腰带。
陈华顺：这条腰带就是代表你的师门、你的师傅。一条腰带一口气。上了这条腰带就是练武之人。往后你就要凭这口气做人。开拳。
叶问独白：一条腰带一口气。我一生经历光绪、宣统、民国、北伐、抗日、内战，最后来到香港。能够坚持下来，凭的就是这句话。我内人叫张永成，是前清洋务大臣张荫桓的后人。一般她话不多。因为她说出口有时会伤人。两夫妻，要无声胜有声。 她喜欢听曲。要有应酬，我会带着她去金楼。那个年月还是很保守的。良家妇女上堂子听曲是很少有的，她倒也不怕人家说闲话。
叶问独白：晚上我出去，她会亮着门口那盏灯。要等到我回来，才会关上。 如果人生有四季的话，我四十岁之前都是春天。1936年，是陈济棠时代。算是太平年景。那年月男人到堂子交际是平常事。在广州最有名的玩场是陈塘的留殇。在佛山最吃香的是鹰沙嘴的共和楼。里面满堂贴金。所以大家都唤它金楼。它是全广州第一家有电梯的堂子。号称太子进太监出。可以让你千金散尽。那里也是我们师兄弟常聚的地方。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其中，不少是藏身不露的高手。一般人看金楼是个销魂处，反过来看，它是一片英雄地。
宫羽田：我这辈子只成了三件事。合并了形意门和八卦门。接了我大师兄的班，主事中华武士会。联合了通背、炮锤、太极、燕青等十几个门派加入。最后是撮成了北方拳师南下传艺。民十八年。两广国术馆成立。五虎下江南，就是我和李任潮先生在这座金楼谈定的。我是老了，新人要出头。我的隐退仪式在北边办过一次。今次，蒙精武会的邀请在这儿再办一次。是想给南方的老哥们老同志做个告别。在东北和我搭手的是我的大徒弟马三，我的班他接了。诸位可是得照应着他。本来我还想办最后一件事。就是把南拳北传。可惜我没有时间了。在这里的隐退仪式上，跟我搭手的。我想是位南方的拳手。当然得大家认可才行啊。挑一个吧。
马三（宫羽田的大徒弟）：就凭这点儿本事，敢叫板老爷子？干脆点，一起来吧。
武者甲（广东武林人士）：揍他！
马三：老爷子在北方隐退仪式上搭手的是我。入庙拜佛，得先进山门。要见真佛，得先过我马三。
叶问：我有什么资格代表广东武林呐？讲门派，南拳有洪、刘、蔡、李、莫。论辈分，在座的各位都是长辈。不是掌门就是馆主。怎么也轮不到我啊。
馆主寿哥：这件事，关乎两广国术界的面子。我们广东人虽说平时爱打个小算盘。真要动手，谁也没怕过。
拳师A：我们他妈怕过谁啊？
馆主寿哥：今天人家上门来叫板。我们不能装孙子，你们说是不是啊？
众人：寿哥说的对呀！
馆主寿哥：就是你啦！
众人：就是你啦！
张永成：明天我带孩子回娘家，让你少牵挂。男人过了四十，要做有把握的事情。等这事过了，你来接我。
宫羽田：你知道，为什么刀得有鞘？
马三：因为刀的真意不在杀，在藏。
宫羽田：你的刀太锐，得在鞘里好好藏藏。
马三：我的鞘，就是师傅您。您在，我出不了乱子。
宫羽田：我藏不住你，十年之后再成名吧。现在就离开佛山。赶不上火车，我就断你的腿！
拳师B：停车！
姜福星（老姜，刽子手和杀猪师傅出身，由宫老爷子选定做宫二的随身保镖/随从，好象还兼任类似管家的身份）：请朋友让个道。
拳师B：对不起，佛山精武会有规定，凡带兵器者，不许进这条街。
姜福星：你知道车上坐的什么人吗？把宫家的弟子，叫出来！
宫家前辈A：二姑娘你可来了，这事必须得拦下来。输赢都不好听。
宫二：我爹一辈子没败过，谈何输赢。
宫家前辈A：嘿！赢了又怎么着？让人家说以大欺小，差着辈分呢！
宫二：我爹呢？
宫羽田：师哥，宝森来看你来了。
丁连山：东北那么大，都容不下你了。非要来佛山，起来。
宫羽田：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丁连山：回去？能回去吗？现在的东北，是日本人的天下。在太阳旗下，能容下我这只鬼？还不是时候。
宫羽田：这么炖汤，是很耗神的。
丁连山：这不是炖汤，是蛇羹。
宫羽田：蛇羹不是冬天的菜吗？
丁连山：是几十年的菜了。
宫羽田：是几十年了，1905年乙巳年，蛇年。你是在那一年离开东北的。
丁连山：做羹，要讲究火候。火候不到，众口难调，火候过了，事情就焦。做人也是这样。回去吧。
宫羽田：等这炉子里能容下这根柴。我就回去。
丁连山：暗事好做，明事难成。我们都老了，你一辈子的名声不容易。跟晚辈抡拳头挥胳膊的事就别干了。勉强了味道就坏了。
宫羽田：宝森不是想当英雄。是想造时势。现在这炉子里呀，需要这颗新柴。
宫二：你在北方的老哥们，都不赞成这场比武。让他搭手多大的面子？姓叶的不识抬举，咱可不能坏了规矩。
宫羽田：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老人死守着规矩，新人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啊？叶问是块好材料，就看这次他能不能出头。
宫二：宫家没有败绩。你又在这，他凭什么出头？
宫羽田：你的脾气啊，就是爹年轻的时候。眼睛里只有胜负。没有人情世故。人要往远看，过了山，眼界就开阔了。但凡一个人见不得人好，见不得人高明。是没有容人之心。咱们宫家的门坎高，但是不出小人。
宫二：爹。
宫羽田：恩？
宫二：您带着亲闺女逛堂子这什么说法？
宫羽田：这天底下的事，你不看他就没了。看看无妨。我第一次来这金楼，你还没有出生呢。一晃二十年过去了。人活这一世，能耐还在其次。有的成了面子，有的成了里子，都是时势使然。这次让你下来，是想求个始终，让你看看，爹是怎么退下来的。你从小是看着我跟人交手长大的，这是最后一次。你是订了亲的人了，江湖的事，和你没关系。当个好大夫，平平安安的，就是尽孝心了。
灯叔（金楼老板）：叶师傅，风尘之中，多是性情中人。今天是你出头的好日子。呵呵呵，兄弟跟这里同仁封厅来祝贺你。
叶问：那怎么好意思啊，灯叔。
灯叔：呵呵呵，小意思啊，千万别客气。呵呵呵，请！
拳师1：问哥，我们几个小辈代表全体阿姑来贺一贺你。
叶问：好大的阵势啊。
拳师1：三姐呢，是我们京班跟人里的头儿。会点八卦掌，想请问哥您指教一下。
三姐：请！
叶问：请。
三姐：八卦掌取法于刀术，单换掌是单刀，双换掌是双刀。步伐一掰一扣。有六十四变化，擅长偏门抢攻。
叶问：三姐，试手而已。用不着拆祠堂吧。
三姐：哼！祠堂拆过无数，没什么稀奇。叶先生，八卦手黑，小心。
叶问：多谢！
账房：哦！叶先生，今个是喜事。兄弟代表账房先生，贺贺你。形意拳，奉岳飞为祖师。所谓脱枪为拳。钻，劈，横，炮，崩。
账房：咏春听桥？好功夫。
叶问：你的半步崩拳也很厉害呀。
账房：叶先生，过手如登山，一步一重天。形意拳霸道，千万别轻敌。
叶问：我就是想见识一下高山。
账房：恩，有点意思。
勇哥：叶师傅，该轮到我了吧。
叶问：勇哥，你又怎么个贺法？
勇哥：一串炮仗。
叶问：分定寸？洪拳啊。
勇哥：我打杂家的。
叶问：你可真够杂的。
勇哥：杂又怎么样？能打不就行啦。人家宫家六十四手千变万化，你们咏春就三板斧。摊、膀、伏，你怎么打啊？
叶问：三板斧就够你受的了.
叶问：勇哥，你这串炮仗不怎么响啊？
勇哥：那又怎么样，我什么岁数了？拳怕少壮，管它什么是不是宗师的，追风赶月别留情，你一定得响啊。
叶问：多谢各位前辈指路。
灯叔：祝你一战功成。
众人：请！
宫羽田：江山代有人才出。幸会叶先生是有缘。今日是我最后一战。咱们今天不比武功，比想法，如何？
叶问：上门都是客，主随客便。那年中华武士会成立，从南方来了一个人。话不多说，手中拿着一块饼。让我大师兄李存义掰开。我师哥李存义没有说话，还让他当了武士会第一任会长，他凭的不是武功，是一句话：拳有南北，国有南北吗？这位先生，就是你们佛山人。叫叶云表，是位人杰。想不到二十五年之后，让我在佛山遇到另一位叶先生。我想以前辈的话问一句，叶先生，你能掰开我手中的这块饼吗？
账房：太极杨露禅有鸟不飞的绝技，麻雀在他的手里飞不起来是因为无处借力，老爷子还是功夫深呐。叶先生就像那只麻雀，我看这饼啊，是掰不开了。
叶问：其实天下之大，又何止南北。勉强求全，等于固步自封。在你眼中在，这块饼是个武林。对我来讲是一个世界。所谓大成若缺，有缺憾才能有进步。真管用的话，南拳又何止北传。你说对吗？
宫羽田：说得好！宫某赢了一辈子，没有输在武功上。没成想，输在了想法。叶先生，今日我把名声送给你，往后的路，你是一步一擂台。希望你像我一样，凭一口气，点一盏灯。要知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有灯就有人。
姜福星：姑娘，这事万万不可。
宫二：宫家没有败绩，输了宫家有人会找回来。把这个转给姓叶的，他懂。这辈子，我成不了像我爹那样一天一地的豪杰。可我不图一世，只图一时。快去。
宫羽田：晚上的局，按北方的规矩。赢的一方请客，叶问不到场，我也不到场。你就代表我去。
宫二：您放心，宫家人办事，没丢过人。
宫羽田：走。
账房：宫宝森，一身武艺。马三得到了他的刚劲，女儿得到了他的柔劲，是六十四手的唯一传人，一手叶里藏花更是防不胜防，一个女子在金楼摆下霸王夜宴。就是让你非出来不可。
南方老拳师：别小看她是个女的，武行四大忌，和尚道士女人小孩，上门准没好事。
叶问：过桥不怕兵，人家摆那么大场面，怎能不去捧个场。
宫二：三天前，我爹就坐在这个位置。今天，咱们就从这开始。
叶问：请。
宫二：可惜了这一屋子的精致。
叶问：功夫是纤毫之争，真打坏了东西，算你赢。
宫二：叶先生，给你看六十四手，是让你明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拳不能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山。希望你可以举一反三。
叶问：千古无同局，叶底是否能够藏花，有机会我们再印证。
宫二：你来，我等着。
叶问：保重。
旁白文字（叶问写给宫二的信）：叶底藏花一度，梦里踏雪几回。
旁白文字（宫二写给叶问的信）：一约既订，万山无阻。
叶问：合不合身啊？
张永成：佛山有这么冷吗？
叶问：穿得这么漂亮，过两天我们去拍一张全家福。
1938年10月，佛山沦陷
叶问独白：1938年十月，叶家大宅被日本宪兵部征用，如果人生按四季分的话。那么我的家，就像从春天一下儿到了冬天。
叶问：很快就回来，等我宵夜。
叶问：提携我发财，帮我断穷根？我活到现在没穷过，现在国难当头，困难人人有。穷一点没什么，我这个人喝惯了珠江水，这日本米我吃不惯。真揭不开锅，我还有朋友，一人请我吃一顿，我都能撑个一年半载，你们慢慢吃吧。
酒楼老板：在这种时候，不是下了水，谁会来喝花酒？
饭店老板：刚刚有客人娶妾办宴，剩下些菜，你要是不嫌弃呢，拿回去给孩子们解解馋吧。
叶问：怎么好意思。
饭店老板：反正都是不义之财，不拿白不拿。都是熟人，不用客气。
当铺老板：还没上过身吧？
叶问：原本打算做了去东北的，现在怕是去不成了。价钱要是合适，帮我卖了吧。
当铺老板：哟？怎么少了个扣子？
叶问：是吗？可能掉了。
叶问独白：我七岁学拳，四十之前未见到高山。到第一次碰到，发现原来最难越过的是生活。抗战八年，我变得一无所有。收入，朋友。
勇哥：揍他娘的小日本！
灯叔：窑姐得听老鸨的，混道的要听大爷的。孙中山是咱大爷，凡是他说了算。南粤子弟，火气旺，知荣辱。孙子才不敢打日本鬼子呢。来一个杀一个！
字幕：一九三八年灯叔死于日军大轰炸，金楼被汉奸接管。
叶问独白：最后是我的家人。
字幕：抗战八年期间，四女，六女相继死于大饥荒。
日本兵：你们去哪里？把身分证拿出来！快点！拿出来！
（对着一线天和宫二说道）去那里？快拿出证件。
日本兵：站住！
宫羽田：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马三吗？
马三：知道。言必称三，手必称拳，是武林的一句老话，意思是能人背后有能人，凡事让人三分。你老人家替我取这个名字，是提醒马三，要谦虚，要本分。
宫羽田：你是跟着我长大的，在风头上你也算是为我们这一门挣名气的人。今天我想跟你说说我的一手绝活。老袁挂印，练过没有啊？
马三：练过。
宫羽田：这活的关隘是什么知道吗？
马三：没听您老人家说过。
宫羽田：老猿挂印回首望，关隘不在挂印，而是回头。懂我跟你说的意思么？
马三：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要是，回不了头呢？
宫羽田：那我宫家的东西，就不能留在你身上了。
马三众徒弟：师傅！师傅！师傅！
姜福星：谁敢！
宫羽田：让他走，永远都不许进我这个门。
姜福星：滚！
姜福星：老爷！
宫家小童：听说您回来，东北的同门同道都到了。三爷、五爷也从外地赶了过来。
宫二：姜福星呢？
宫家小童：姜叔在里面陪着他。
姜福星：姑娘，大伙都等着您拿主意呢。
宫二：大老远从关内赶来，要的恐怕不是我的主意。我爹留话了没有？
姜福星：不问恩仇。姑娘，老爷子不让报仇。
五爷：依着我也该杀了他，这仇太大了。欺师灭祖，天下还有比这更大的仇恨吗？可话说回来，打你爹一辈，八卦和形意就合成了一门。你师兄在形意上下了大工夫，你的六十四手也是老爷子手把手教的，你俩各成了你父亲的一手绝活。你俩齐全了，你家那门武功才算齐全。
三爷：再说，这件事情要是由你出头，不管是谁死谁伤，传出去都是个笑话，你们宫家门里，徒弟杀了师傅，师妹又杀师兄，这不是一窝子不仁不义的畜生么？啊？至于说到你师兄，连你爹都拿不下来，你凭什么？二姑娘，我们都这把年纪了，大老远的从关内赶来，跟你说了很多的话，都是为你好，你不能不领情啊，赶紧嫁了吧。你爹最后的话，是不问恩仇。你要是杀了马三，不是违背了他的心意了吗？啊？
宫二：我爹的话是心疼我，想让我有好日子过。但他的仇不报，我的日子好不了。 诸位的话我都听明白了。您老几位，可是跟我爹磕过头盟过誓折过鞋底子的兄弟。我爹死了，本该由你们去找马三论理，可你们反过了头拿了他的话却到我这儿来说三道四，亏你们受荫宫家多年。我知道，马三仗着日本人，他硬气。可我宫家不是没人，他今天来还是不来？
三爷：呵呵，来不来有什么关系吗？他来了，你走了，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得饶人处且饶人呐二姑娘，许多事情不在人事，在天意。
宫二：或许我就是天意。
宫家管家：西方正路，诸神引领啊！
领队：停！
宫家管家： 不能停！不能停！闪开！闪开！大路通天，各走一边，闪开！
马三徒弟：奉家师马三爷之命，送师爷一程。
宫家管家：二小姐！二小姐，马三的人，把路给拦上了。说是来给送挽幛，这不是捣乱吗。 二小姐，这人等时辰，时辰可不能等人呐。
宫二：老姜。
姜福星：让马三洗净脖子，在家等着！走！
宫家管家：西方正路，诸神引领啊！
马三：来人呐！把她给我拦住！拦住他，给我上！拦住他！
姜福星：除了马三，其他人都给我让开！
宫二：我敬你是师兄，不闯你屋子。可你得想清楚了，这道帘子挡不了你一辈子。我今天是要拿回我宫家的东西。你出来！
马三：宁可一思进，莫在一思停。这是老爷子教我的拳理，也是我做人的道理。可惜，他老人家想不开。宫家的东西至金至贵，要取必须得是宫家的人。你是许了亲的人，没资格。
宫二：别打听我的事情，没有消息就是消息，再找个人吧。
姜福星：姑娘，把那么好的亲事给退了，值得吗？你可要想清楚啊，奉了道，你这一辈子就不能嫁人，不能传艺，更不能有后。那可是回不了头的。
宫二：爹，你知道女儿心里想什么？你要是跟女儿想的一样，就让我看见一盏亮着的佛灯。
宫二：宁可一思进，莫在一思停。他欺负我们宫家没人。我只能进，不能停。
字幕：一九五零年。香港，大南街。
熊哥：叶师傅您教过拳吗？
叶问：靠教拳吃饭，还是第一次。
熊哥：怎么一下有这种打算啊？
叶问：为生活。
熊哥：连行李都带来了，你很有把握嘛。
叶问：省的来回跑。
熊哥：在香港知道咏春的人不多。不知道有什么绝招？
叶问：没绝招，三板斧。摊、膀、伏。
熊哥：有几趟拳？
叶问：小念头、寻桥，还有标指。
熊哥：兵器呢？
叶问：八斩刀，六点半棍。
熊哥：还有别的吗？
叶问：没别的。跌打正骨，内功点穴，一概不会。无瓦遮头，舞龙舞狮，一概不教。
熊哥：为什么？
叶问：教功夫不是街头卖艺，所以无瓦遮头不教。舞狮抢炮，总会打架闹事，更何况争强斗狠，无非为了一个红包，有失斯文。
熊哥：我再饶一句，你打过架吗？这条街都是武馆，有事没事就踢馆。叶师傅，你觉得你行吗？
叶问：我要说行，你能信吗？
屋外众兄弟：哎！打了打了。
熊哥：兄弟算是练过几年，想请叶师傅看看。
叶问：午饭吃饱了吗？
熊哥：刚刚吃了一碗叉烧饭。
叶问：我劝你先歇会儿，别浪费了。
熊哥：浪费？
兄弟甲：熊哥！
兄弟乙：熊哥！你没事吧？
熊哥：还不快去倒茶！
众路人：倒茶？
熊哥：拜师啊！
熊哥：这张床是临时加的。师父，您先将就一下，别嫌寒碜啊。
叶问：有没有锤子啊？
另一武馆的拳师：叶师傅，我这帮兄弟想跟你学两手绝活。八毛一位，不算贵。不过你这位当师傅的得货真价实，绝不能卖假药。你那两下行吗？
叶问：关门。
拳师：嘿！兔崽子！关门就是往死里打呀！啊？你两只手两只脚，能打过几个呀？
叶问：你错了，我有两只手、八只脚。能打几个不好说，打你一个绰绰有余。
拳师：绰绰有余！
叶问：这一脚送你的。
叶问：一脚，四脚，这还有一脚呢。
军统暗杀组小头目：你还记得我们的誓言吗？
一线天：什么誓言？
军统暗杀组小头目：余誓以至诚，效忠领袖，服从组织，为达成使命，任劳任怨，不辞牺牲，如违誓言者，愿受任何严厉之制裁。
一线天：操！八宝街、朝天宫的东西在香港还能用嘛？
军统暗杀组小头目：可是，我们的纪律还在。生的进来，死的出去。
一线天：我现在出去，你能怎样？
军统暗杀组小头目：你试试看。
字幕：一九五零年，大年夜，香港。
宫二：叶先生到，不单是为来看病吧？
叶问：我来是想来看看，宫家的六十四手。
宫二：说句玩笑话，你可是输过我的。坐。
宫二：你要是一进门就说这话，那恐怕你得先唱一出《杀四门》才能吃得上这顿饺子。
叶问：谢谢。你知道吗？民国二十六年，我打算去东北。因为那边有一座高山，大衣我都做了。后来因为打仗，所以没去成。大衣没留下，只留下一颗扣子，算是个念想。宫家六十四手是一座高山，不该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宫二：武学千年，烟消云散的事儿，我们见的还少吗，凭什么宫家的就不能绝。叶先生，武艺再高高不过天，资质再厚厚不过地。人生无常，没有什么可惜的。这扣子你拿回去，咱们要见什么，不见什么，以后再慢慢说。叶先生，十年前的大年夜，你知道我在哪儿吗？
姜福星：叶先生，我借您一步。宫家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六十四手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宫家还有人。
叶问：我知道宫家卧虎藏龙，谁要来指教的，我随时恭候。
丁连山：哎，人哪，此一时彼一时。过什么河，脱什么鞋。有多大屁股就穿多大裤衩。来到了香港，我只能抽这种烟了。过去在老家，抽一口正宗的关东叶子烟。讲究多了。要学会“温、良、恭、俭、让”。特别这个“让”字。比方说我现在抽烟，对方坐着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我也要让，“抽两口吧”。对方不管会抽不会抽，都要接受邀请。否则就是不给面子。叶先生，抽两口吧？
叶问：谢谢。
丁连山：不客气。是个大材。倒退二十年，我们还可以过过手。可惜了。一门里，有人当面子，就得有人当里子。面子不能沾一点灰尘。流了血，里子得收着。收不住，漏到了面子上。就是毁派灭门的大事。面子请人吃一支烟，可能里子就得除掉一个人。叶先生啊，你来晚啦。甭说六十四手，你一手都看不见。
字幕：一九四零年，大年夜，东北。
宫二：你说杀人难吗？
姜福星：姑娘。现在不比从前了。杀人是要偿命的。为了马三，犯得着吗？道是人走出来的。该回家，还是继续等。
宫二：今天是大年夜，他一定会来，必须等！
姜福星：好，等。
姜福星：今天是我家姑娘和马三的事儿，旁人不得插手。
马三：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耍猴戏。打！
马三弟子：打！
马三：比追债的还狠，这年三十都不让我过。
宫二：饺子就在锅里，怕你是吃不上了。
马三：我再三让着你，不外乎是想替你们宫家留人留面，别不知进退。
宫二：该烧香烧香，该吃饭吃饭，该办的事，天打雷劈也得办。宫家的东西，你今天必须还。
马三：好，东西在我身上，你想要，就来拿。
马三：那天，老爷子跟我说了一手，他的绝活---老猿挂印。他说挂印的关隘，在回头。当时，我没听懂，还以为是他慢了。宫家的东西，我还啦！
宫二：话说清楚了，不是你还的，是我自己拿回来的。
一九五二年，香港，一线天开设白玫瑰理发厅。
三江水：对不起，我想我娘了。在下送的帖子老板收到了吗？
一线天：收了。
三江水：开张就有开张的规矩，到哪儿都一样。我三江水下的帖子，你应该知道有多大分量。
一线天：足金足两，兄弟，钱备下了。命在身上，你看哪个够分量，拿去。
三江水：我看那双眼睛不错，好像我娘那只。
一线天：要一对儿还是一只？
三江水：慢。
一线天：要么？劳您驾。
三江水：真够爷们，今天是我娘的忌日。这两盏灯给老板留着照路，青山常在绿水长流，我先走一步了。
一线天：拿，也得讲个规矩。
三江水：人都没了讲什么规矩？干脆点儿。我捅你三刀，你捅我三刀算了。
一线天：俗了。
三江水：俗了来个不俗的。
一线天：那儿有张椅子看到了吗？立马我叫你坐那儿去，坐不踏实了这钱归你。
三江水：开玩笑呢，是不？
一线天：兄弟，念经就限这么一回，下次要超度了，请吧。
三江水：我说心里话，你的眼神跟我爹是一样的，你收我为徒吧。
一线天：教你，是糟蹋祖宗的东西，我说的也是心底话。
三江水：好歹教一点呗。
字幕：同年，一线天授徒，八极拳传入香港。
叶问独白：1952年冬天，宫二停止挂牌。有人说是因为旧患，开始吸鸦片。有人传她是练功入魔。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大南。
叶问：听得懂这戏吗？
宫二：像是在佛山听过，叫什么梦了。
叶问：风流梦。
宫二：风流本就是个梦。有人说丝不如竹，竹不如肉，唱得远比说得好听。
叶问：宫先生学过戏啊？
宫二：皮毛而已。当年要真硬着性子把戏学下去，我定会是台上的角儿。千回百转，亦悲亦喜。唱腻了杨门女将就换游园惊梦唱着。那时候，你在台下，我唱你看，想想那样的相遇，也怪有意思的。
叶问：我怕到时候一票难求啊。
宫二：您真捧场。你看戏，我送票。
叶问：其实人生如戏。这几年，宫先生文戏武唱，可是唱得有板有眼，功架十足，可惜，就差个转身。
宫二：想不到你把我当戏看。我的戏，不管人家喝不喝彩，也只能这样下去了。今晚请您出来，也是想把该了的事了一了，该说的话说一说。
叶问：宫先生要出门？
宫二：在北方有句老话：人不辞路，虎不辞山。这些年，我们都是他乡之人。我是真的累了，想回老家。临走前，有样东西要还给您。六十四手，我已经忘了。我在最好的时候遇到你，是我的运气，可惜我没时间了。想想说人生无悔，都是赌气的话。人生若无悔，那该多无趣啊。叶先生，说句真心话，我心里有过你，我把这话告诉你也没什么。喜欢人不犯法，可我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了。这些话我没对谁说过，今晚见了你，不知道为什么就都说出来了。就让你我的恩怨像盘棋一样，保留在那儿。你多保重！
叶问：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恩怨，有的只是一段缘分。你爹讲过，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有灯就有人，希望有一日，我可以再见宫家六十四手。
宫二：我爹常说，习武之人有三个阶段：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我见过自己，也算见过天地，可惜见不到众生。这条路我没走完，希望你能把它走下去。
宫二：一眼看上去，这儿不就是个武林吗？
宫二：所谓的大时代，不过就是一个选择。或去或留，我选择了留在我的年月，那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字幕：一九五三年，宫二病逝香港，一生信守誓言，不婚嫁，不留后，不传艺。
姜福星：没进宫家前，我是个砍人头的刽子手。到了民国，我们这行算是没饭吃了。当年要不是老爷子收留了我，我还在城南收拾猪下水呢。老爷子从来没嫌弃我，他让我一直陪在二小姐身边。他说我煞气重，能压邪。后来还给我改名叫福星，他是希望二小姐，永远都有福星相随。女人，断发就是断头。为了给老爷报仇，她断了发，奉了道，不出嫁，不传艺，一辈子就一个人。她真的做到了。这是她发愿前剪下自己的头发烧成的灰。姑娘说，她和你相识了半辈子，实则你不知她，她不知你。看了这东西，你就能看明白她。叶先生，宫家没人了，我把二小姐交给你了。
叶问独白：宫家从无败绩，宫二一生也没输给过谁。要输，她宁愿输给自己。在我离开佛山那一天，我有话想要跟她说，但是没说出口。
字幕：郎心只有一双脚，隔江隔海会归来。
叶问独白：我踏出这一步的时候，我以为有一天我还会回来，想不到那次是最后一面，从此我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事，回头无岸。
字幕：一九六零年，张永成病逝，叶问终身未再踏足佛山。
叶问徒弟：好！开拳！左拳，出。摊开，转腕，收。右拳，出，摊，拧手腕，收。
叶问回忆宫二独白：叶先生，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叶问独白：有人说，咏春因我而起，因我而收。 我旦愿他们是对的。我一辈子没挂过招牌，对我而言，武术是大同的，千拳归一路。到头来，就两个字：一横一竖。
字幕：一九七二年，叶问病逝香港，一生传灯无数，咏春因他而盛，从此传遍世界。
饮食男女
饮食男女
2
喂，吃了没？还没呢！中午就下碗面凑和着吧！那条鱼挺不错的红烧！那鱼拿来红烧可惜了，最好清蒸不要抹盐，可千万不要抹盐盐把里面的水份都吸干了鱼肉就不嫩了把盐放在盘边上，大火一蒸那盐哪…今天不说，要等到哪天说呢？
3
一杯小可跟三块鸡一共是一百元，收你一百我要鸡家宁，对不起我今天不能帮你代班了钟国伦要带我去海边不行啦！这个星期天晚餐我再迟到我爸要翻脸了你跟钟国伦不是散了吗？你不是把他甩了吗？ 对啊！
4
我只是想再多折磨他一阵子你要折磨他为什么不就让他再多等两个钟头快点，快点新男朋友怎么样？在家怎么星期天下午又加班啊！他还好啦，很安静尤其是接在王伯刚后面蛮好的 好啦别那么卖命，过来聊聊嘛！
5
不了，我跟雷蒙约好了雷蒙？嘿…你什么意思？嘿…基督徒与世人不同的地方不仅在于我们有永生的盼望同时在今天，也可以靠着上帝有能力与智慧来克服困难有喜乐与平安来面对挫折你还好吗？有一点累，工作太多了刚刚又把新买的房子合约签定
6
所有的积蓄都丢下去了不过想到可以离开那个家一切都值得刚才好棒哦！比我们分手以前还好现在真是轻松多了我们是真的不能做情人在一起就吵，奇怪？要不要到我艺廊来看看现在正在展一个画家的作品我想你会喜欢的
7
我得回家吃星期天晚餐不去不行要记得打卡对不起，经理那个…我星期天的时间…我调调看…嗨，钟国伦我是朱家宁小芝芝她要我告诉你她还要晚一个钟头才下班她非要这样才快乐是不是？
8
不要生气嘛！再等一个钟头而已不到一个钟头了这不是第一次哦！她在玩我？没那么严重啦！你懂什么？你有没有爱过一个恨你的人？那个人每天就在想…怎么样让你痛苦她忘记她要替我的班是我逼她不准黄牛的我不知道会让你这么痛苦
9
跟你无关啦，是我自己爱她爱上魔了，想戒又戒不掉对不起，我要走了再见！你会等她吧？你等一下跟小芝芝碰面提醒她把那件红衬衫还我下星期三带到店里来就可以了好你在看什么书啊？杜斯妥也夫斯基
10
哦！再见！谢谢你你答应罗下次要再跟我去团契练唱再说吧！ 你跟我说蔡弟兄是我们教会里…长得最帅的一个他还跟我说过，很喜欢你的声音张姐妹我不希望人家喜欢我…只是因为我的声音
11
哎哟！给你找对象真麻烦那就不要找啊！如今随风而逝，随风而逝亲爱的上帝求你祝福我的爸爸和两个妹妹使我们全家人都能认识你现在我要感谢你谢谢你这么丰盛的晚餐再一次的谢谢你让我们一家和乐团聚在一起祷告，感谢
12
奉主耶稣的名，阿门这两天我…怎么啦？没有，很好啊！没有有话直说鱼翅的火腿「耗」了还好嘛！爸大概是忘了尝了还是味觉退化了？我的舌头好得很
13
「昨天…」 「我们学校…」你先说昨天锦凤从美国打电话来听说她妈妈要回来了她不是在等绿卡吗？是啊，可是等不下去了她在那里成天跟锦凤吵有一次还吵到连警察都上门了那个梁伯母真让人受不了老巫婆！她在美国住得惯才有鬼
14
言语不通，又找不到麻将搭子女婿又是个老美能够撑到现在才回来已经是奇迹了这样也好，锦荣姐那么忙她一回来，珊珊有人照顾了很难说，也许更忙应该好点吧！没事来家里坐坐，跟爸聊聊天我就这么闲吗？伺候你们三个人还不够
15
还要陪人家聊天？我这两天…又怎么了？有件事情跟大家宣布一下最近不是常看到一个电视广告叫「东方小巴黎」的吗？新店那个豪华大厦我正好有一个朋友…认识那个营造商说房子造得蛮实在的价钱也给我很好的折扣
16
你要搬出去啊！大概还要几个月才能交屋吧！我差不多所有的钱…都押到头款去了很好啊，现在投资房地产也不错那…等交屋我就搬出去罗！喂！哦！爸，你的喂，什么？噢！好…蒸笼里还有蟹粉汤包要吃的时候再上桌
17
先上「大乌参」，快点啊！朱师傅来了幸亏你来了老温呢？我在这儿，哎呀！一团糟啊！上头一再交代这一席一定得办好结果呢，你看…菜单呢？在这儿行了，后四道是炖菜
18
「翠盖排翅」一上就没问题了你来我就放心了这儿交给你了那道「排翅」不成啊！采买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排翅看上去像真的下锅一蒸，全散了假翅！发开了之后没弹性久煮则散，怎么也不入味儿那怎么办？总司令娶儿媳妇儿，满天星啊！
19
这玩意只能做翅翠盖就变成了刺生了改「龙凤呈祥」啊！鲍鱼！那得赔多少钱？到了这个时候，赔钱也得做先把场面稳下来回头我再跟上面解释大家快准备龙虾，鲍鱼…鸡蓉，翡翠，鱼翅在十楼，窗子都朝南是不是中央冷气系统
20
当然哪，还有一间客房你们随时都可以来睡姐，怎么啦？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心理不平衡我应该为她高兴才对我了解，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不应该把爸爸…就这样丢给你们两个我只是…没办法再跟他住下去了
21
我也晓得虽然只是搬到几公里外可是就像是搬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你不平衡，我不点都不能怪你有什么好不平衡的？如果你去结婚或者是大姐嫁出去那都是早晚的事有什么不一样？我不应该有那种反应我只是不知道爸怎么想
22
反正他最近怎么看我都不顺眼见了面，话也说不了两句我走了对大家都好有时候我觉得爸需要的不是我们而是一个…跟他年纪相若的一个伴侣好似…梁伯母不要开玩笑以前不是给爸介绍过吗？结果都不成我觉得爸这辈子只爱一次
23
妈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去爱了吵吵闹闹，算什么爱？你记得什么？或许他们没有你这种现代浪漫法但他们有他们老式…相敬相爱的方式老式的战争吧！妈早走了提前结束了一场长期抗战你懂什么？妈死的时候你多小啊！
24
再小也比你了解他好了啦，不要吵了尝尝！就这样做锦荣姐来了我以为你们都在家，朱爸呢？大厨房里有点事情我爸赶去看看在房里忙工作吃饭了没有？都八点了，还饿着？
25
妈妈今天把鱼煎糊了我不是带你来告状的待会儿朱爷爷的蟹粉汤包…给你带回去啊！把头发剪啦？ 对啊！每天在外面跑得灰头土脸的又不会打理，干脆把它剪掉算了变年轻了是吗？我以为会比较像职业妇女可以去画画了吗？
26
真的那么糟？谁知道在电话里两个人都哭的我妈说锦凤不孝锦凤说我妈再住下去的话她就要离婚了我心里想，那还得了我妈一定活不下去了其实我觉得锦凤应该多陪陪她你现在这个情况光靠做保险，养孩子不算
27
还要照顾一个老人又要应付离婚官司唉！不止他派了一个私家侦探跟踪我真的啊！为了要珊珊他任何事都做得出来我不晓得什么时候…可以熬得过这场官司过一阵子再回来？算了，你跟锦凤同学那么久了
28
你应该了解她我妈早晚是跟我的其实，我们的情况差不多我爸将来也是要跟我的那怎么能比呢？朱爸比我妈强多了他又能照顾自己又能照顾别人那里像我妈整天要人家哄着你以为他不要人哄？像每个礼拜天吃饭
29
还能吃多久？家宁还小，随她了反正我是要照顾我爸一辈子的我想他希望的不是这个样子吧！妈妈，你看，小阿姨画的朱爷爷我们该回家了待会儿，我去拿汤包不用啦每次到你们家连吃带拿的跟我客气什么呢你就是我们家第四个女儿了那你呢，就是朱爷爷的孙女啦！
30
我要拿去给朱爷爷看珊珊，不行我要给朱爷爷看…珊珊，你还我好啦！骗你的…菜都没动过，带给孩子吃吧！你要打包吗？老朱啊，想开点女大不中留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我有什么想不开的？
31
巴不得她们搬出去，我图个心静心静？难道我不知道你想要的要不来你想赶的赶不走正好啊！是「干烧甲鱼」！你们家那位老小姐，我看啊…搞不好要粘你一辈子除非你想个法子把她嫁出去嫁？她那个大学浑球的男朋友…把她丢了之后任何男孩她都不看一眼
32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现在就有一个最好的男朋友耶稣不要开她宗教信仰的玩笑三十多年了你这个狗嘴永远吐不出象牙来咬你啊！说实在的能有人在你身边说几句知心话这是你的福气大那脾气…
33
从小就拿她没想也真是气人啊！这孩子又不是…从石头缝里出来的家的个性…正好遗传了父母各一半任性，像她妈挑剔，爱摆个臭架子，像你真的，我比你了解她这些孩子我一个也不了解我也不想了解
34
养大了，让她随着去吧！就像烧菜一样，菜上桌了一点胃口都没有了不坏啦你烧的菜至少还有人吃啊说真的最近没你啊我菜都烧不成我这个舌头愈来愈不行每次下手都要看你的脸色没有的事，你下手全凭感觉好的厨子做菜是不靠舌头的
35
就像是在外面…有一个聋子音乐家叫贝…贝多芬 对对，贝多芬正所谓这好声音不在耳朵好滋味儿不在嘴巴至于好的女人嘛…嘿…不知道在哪里？你喝醉了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不想也难忙了一辈子，就为这个…想了气人，好滋味儿谁尝过了？
36
能有一口气在这儿干活…已经是不错了对了，你那个食经…什么时候给我写出来？什么食经？你不是说要把脑子那个好菜绝活把它记载下来吗？我担心万一有一天你…卡！去你的！一直在计算我这一天想占便宜？好！尝！
37
正月那里来，正月…妹妹，快六点啦！起来啦，懒骨头起来啦！跟你说老是不听又在桌上睡成这个样子这种姿势对身体不好你知道吗？医生说慢跑对你背脊不好你怎么不听？珊珊
38
朱爷爷早早，上学去啊！怎么在这儿吃早点呢？到学校要早自习就来不及吃了看，这是你昨天做的汤包不过妈妈已经把里面的汤…全部挤出来了免得我吃得两手油油的中午到我家，我做饭给你吃今天上整天学上整天？你的便当呢？
39
巴士来了不要挤啦！典型元素的这个价电子数等于它的族数价电子数等于族数哦！都懂喔！好，我们现在再回来看看我们刚刚所写的周期表上面都是 A 族元素A 族，A 族，A 族专心一点A 族，A 族，，，
40
好，我们用红色的，我们来看看A 族的离…谁把球还回去？老师我去…好，那我自己去传到哪里去了？快还给我对不起！高射炮！没关系我上来拿丢下去就可以了抛绣球哦！干什么？班长，手上拿什么？
41
没有啊，老师拿过来我看一下没有什么好看的！拿出来，拿出来你坐下，给我上化学课写情信？情书也是一种催化剂啊！是人家写给我的都一样 上课就上课拿这种东西出来干什么？献宝啊！谁没有接过情书？
42
毫无疑问现在美国航空业都不景气这是我们全力抢下雪梨到曼谷这条航线的黄金时刻同时英航的眼睛也盯着这个机会他们应该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这一仗不好打我应该可以在这两个星期内把这些航线的票价评估出来我的相信是…这些航线我们的机会都很大
43
很好，谢谢朱副处长的报告这个计划对我们公司的业务成长应该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问题是说我们的飞机到底够不够用？能不能够应付这么多城市？你少插嘴，你懂什么啊，你？小孩子，他刚毕业来实习的慢慢地就进入状况对了，我们的谈判高手到了各位，让我们欢迎李凯先生
44
他就是当年单枪匹马替我们抢下…阿母斯特丹航线的战将很高兴你及时赶到抱歉，迟到了，飞机误点很会开玩笑我们马上有一场硬仗要打我现在宣布，由李凯来调兵遣将他有什么需要大家一定要全力支援配合按照这箭号的这个顺序
45
越后面的能量就越高回去好好用功起立，立正，敬礼谢谢老师怎么了？教练的手脱臼了手脱臼了我右肩习惯性脱臼那要赶快送医院啊！他们去找蔡组长找蔡组长干什么？
46
怎么啦？又掉了！蔡组长，多谢跟新的一样，来，继续…好了…今天不要打了，收队老师，我跟珊珊送个便当好珊珊啊，时间不够只给你预备几个小菜「无锡排骨」，「蟹肉菜心」「青豆虾仁」，「五柳鸡丝」
47
这是你最爱喝的「苦瓜排骨盅」做得不多，怕你吃不完来吧！趁热吃吧！对不起！你搭巴士啊！手…可以骑车吗？没问题，明天又可以杀球了下礼拜校际联谊赛以前好像没看过你我才刚来带排球队我叫周明道
48
朱家珍你住哪儿？ 和平东路好贵的地方老房子了要是顺路，我就可以送你回去了巴士很方便啊！好啦，那我走了下礼拜联谊赛来加油啊！嗨！你来这儿干什么？你说我来干什么？我来等小芝芝啊！
49
你看着吧！她啊一定又再让我多等一个钟头不会啦！你怎么知道？她一个小时前就下班了她告诉我她会回家吃嘛，这很好吃耶！这味道闻了都想生病你只是在可怜你自己我觉得很好啊！爱本来就是一种折磨
50
我知道啊，其实她心里面很爱我可是她告诉我，她根本不爱你她不爱我她干嘛花那么大力气折磨我？这根本不是真的爱你们两个根本不了解对方你们几乎没有讲过几句话你告诉我你们最近一次谈话是什么时候你们有没有谈过你们的…内心啊，感觉啊，人生啊
51
忘记了，现在脑子一团浆糊我告诉你什么是一团浆糊你对爱情的概念真正的爱情是跟一个关心你的人在一起这个人可以让你表达内心的感受在她身边，你可以觉得…自由自在地谈任何事情那我现在觉得可以自由自在的在你身边谈我的感觉这就是爱吗？
52
你不要乱讲臭豆腐他啊，时差还没调过来呢刚飞回来就立刻开始工作了好帅哦！天师：补肾之方：人参三两，肉桂三两，海参八两你在干嘛？屋顶上的猫吵死了至少人家活得很开心啊！都在你这儿，怪不得我找不到
53
抱歉！跟你开这种玩笑我相信有一天你一定会找到拜托哦！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在找男朋友谢了，我已经拉到了姐，九年了你不能再这样一直心碎下去吧！这不关你的事不关就不关就这么说定每天中午我帮你做便当
54
可是妈妈有时候…也会给我做便当，那怎么办那我们就交换，把你的给我吃妈就不知道了可不可以也给陈蓓欣做一个？她跟我最好，她也跟我一样常常吃汉堡饱没问题，一次工夫多一点料就行了谢谢朱爷爷总经理
55
你这植物都要死了吧！我老是忘了浇水反正你也带不走我被开除啦？别瞎紧张现在告诉你有点言之过早我要等上面的同意我推荐你去接管阿母斯特丹的…办公室的副理主持那边所有的业务总经理…
56
老实讲，接这个位子…你是太年轻，也太漂亮可是那边派去的几个男的一个比一个饭桶共好你去了可是…总经理…我…这个位子大家都想你还只是什么呢？我刚买了房子啦！租出去吧，说不定还可以赚一笔不过，还是等上面决定了再说
57
突然很想烧菜厨房都是你的「祖传豆腐」，这谭厨名菜没有大蒸笼做得不道地尝尝看咦！豆腐呢？豆腐跟鸡茸打在一块儿了上蒸笼蒸，蒸到了穿了孔成蜂巢，然后再切成块然后再用火腿和老母鸡汤来你实在不必这样补赏我
58
我喜欢烧功夫菜真希望能在家里做你不能在家里烧豆腐？不是啦，我不能在家烧菜那你老爸…不是有个很大的厨房吗？是啊！可是那是他的禁地如果我在里面大烧特烧的话他会过来阻止我好像怕我抢了他的饭碗这是「豆鱼」
59
温叔叔教我的第一道菜「鸭油素炒碗豆苗」一只鸭两道菜鸭性属寒，用洋葱来爆炒正好可以平衡过来食补药膳里讲求就是…能，性，味三方面的平衡这个我懂就像阴阳需要调和一样慢慢吃啦还有一道「豆腐子」
60
你做的够十个人吃的我一做菜就会做这么多因为我学做菜…在一间大馆子的厨房里学的那个厨房怎么样？很奇怪！我好像没什么童年记忆除非我把它们煮出来小时候的事情，我根本记不得我跟你讲小时候我爸有多亲切，多好玩
61
你一定不相信每次放学后在他馆子还没有忙晚餐以前他都会用面槽帮我烤一个手以前我有一个戒指上面镶满了糖浆和八角做的钻石用面做的他时候他老喜欢带我去大厨房家珍每次都为了这个生气把这套在手指上，我来吃不要玩这个啦！
62
当耳环，你来吃不要玩了…对不起，今天有点滥情没有啦，我是吃太饱了这个红槽味道不错怎么啦？辣！你说话啊！不要让我老看你的脸色老温！老温姓名，地址，户籍所在地身份证字号，家庭状况…亲属关系
63
如果你需要看护或特殊协助请填在下面这个备注栏爸你来了，没事儿刚刚在急诊室给他通了肠人就舒服了不是心脏病吧详细的毛病还要做彻底的检查你有没有笔？我来填温伯伯
64
家啊这个什么人啊碰到什么事这活人让屁给死了都…怪你爸爸做的菜现在啊他做的菜愈来愈不能吃啦！你是吃撑着了来来让温伯伯抱一抱，乖…长这么漂亮干什么？给人追啊！
65
想起从前就好像昨天的事一样你就喜欢在厨房里粘着你爸跟我的屁股后头钻来钻去你真聪明，学什么一学就会啊老朱啊，你说是吗？是啊！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你赶出厨房了赶你出去是为你好
66
多学点有用的东西你就是没办法接受女人当大厨又吵，又吵了家，说实在的如果你来当大厨那你是顶尖的你爸爸送你去读书是为你好啊你要感激你爸爸当年把你从厨房的油烟里轰出去要不然你怎么会有今天呢？
67
从来没有人问我，领不领这个情不要跟自己的爸爸斗气嘛！他老了，跟我一样老糊涂了但是温伯伯心里清楚你爸爸是以你为荣你看看他一肚子的心事说不出如果他再不跟你说的话我看将来非住进医院不可到那个时候不仅是灌灌肠那么简单
68
还差十块钱你怎么叫他不要找？下雨大塞车的人家肯载已经不错了塞车表照跳有钱赚为什么不载叫他下来帮忙都是帮忙提行李才给小费的跟你妹妹一样付小费好像喝开水可是你妹妹一个月赚多少钱
69
你一个月赚多少钱？走吧！你现在一个人过日子能省就要省要不然将来老了靠谁？你靠谁，我就靠谁啊！怎么没有电梯？他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来找我了也不打电话给我大概是在忙期中考吧！你不是不再理他了吗？
70
你说要跟他分手的，不是吗？没有啊我只是故意让他追得辛苦一点我爱他，你知道吗？我想我是真的爱他的好奇怪哦，是不是？为什么他会突然的不理我呢？怎么办？你真的觉得我们可以…从雪梨抽掉那么多线吗？为什么不抽曼谷？
71
甚至大坂？我昨天不是让你看曲线图了吗？你还有问题对…对不起，可能我一时还不习惯跟不是笨蛋的人一起工作或许是你自己太自满了一点吧！或许吧！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啦可能有时候我会觉得灵光一闪觉得这些工作有多无聊
72
多没有意义也可能我是累了要不要来杯茶？要酒！我感应到这附近应该有威士忌你怎么知道的？受过高等教育的假设我想你经常花那么长的时间…在办公室里你觉得我像那种没人要的…老处女啊！
73
当然不像只是你让我想起以前…念化工系的时候班上有几个…最聪明，最调皮的家伙经常在试验室里面做酒然后藏在大黑板的后面原来你是念理工的啊！本来念书是要入那一行的上辈子的事了怎么会转到这一行？
74
企管！哦，航空啊？跟你一样啊！我本来没想要入这一行的对啊！身体健康「你从五月的阳光里走来蔷薇花的微笑…传遍了爱与温暖」你又来自虐啊？我是来等你的到了，就是这里
75
你住这里啊？没有人住这里，我睡这里你爸，妈呢？到大陆和加州去看房地产每隔几个月…他们会回来这大楼看看忙着赚钱他们住楼下啊！没有！楼下只有房客以前还有阿婆，不过她中风以后爸，妈把她送到疗养中心去了
76
你要喝什么？冰开水冰开水这里好安静喔！要不要听音乐？不用了这些都是你的啊？我不晓得你还玩摄影没有啦，我只有帮阿婆照过相我每个礼拜都会去看她她好像只有对照相机有反应
77
你知道，眼睛会…也许是因为闪光灯吧！她不会说话啊也许她不想被照啊也可能吧，可是…她来了就是这里，十楼窗子打开可以看到台北市夜景怎么不能进去？大概是怕危险吧！关起来了，警察封起来了
78
是违章建筑，你知道吗？什么意思啊？这块地有问题原来是化学垃圾焚化场我没有闻到什么啊！那公司的人都跑光了公司也倒了我不是跟你讲应该把钱押在艺术品上吗？对不起，开玩笑只是想帮你轻松一下
79
如果你不想住家里想在外面有个落脚的地方我可以帮你找房子你还好吗？很奇怪，我反而觉得轻松自在的你现在可以无牵无挂的飞去阿母斯特丹了是啊！对不起请问号房的温先生呢？他啊，今天早上走了
80
他不肯听医生的话，提前出院了你是他什么人？他是我爸的同事小姐，请问电梯在哪里？前面直走，左转就是了谢谢就这一间对不起请问有什么事？请问这是哪一科？心脏检查科
81
谢谢家宁，家宁，起床啦！懒虫！早早，爸多谢爸爸的「海棠百花」…忘了打虾浆进去梁伯母已经回来好几天了每天要对着锦荣…把在美国发生的事从头说一遍锦荣都快崩溃了
82
珊珊说，她外婆做的菜…比她妈做的菜还难吃有件事要跟大家宣布一下是有关于我的工作最近公司的人事…你不用说了我在报纸上知道你房子的事情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啊？那些钱都追不回来了吗？你从开始工作存的钱大概都下去了吧！
83
当然啦！你还是可以在这里住下去你的 T 恤都跑到我柜子里去了这些是你的，爸应该让我们…自己分换洗的衣服我觉得爸最近有点魂不守舍我怎么会穿这种裹粽子的束裤我的内裤惹你啦？姐，你知道我的意思啦！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爸，你还好吧！
84
我很好啊！你为什么这样问？没有，我看你…我有什么不妥啊？没有我好得很「朱爷爷」「朱爸」珊珊，锦荣，快进来…哎呀！朱先生，早就该来拜访你了锦荣一直忙，我要不逼她
85
不知道哪天…才能到这里来谢谢你们常常听锦荣说你们一家人都很照顾她应该的以前家珍跟锦凤是好同学在台南又让你照顾她一阵子锦荣现在一个人住台北住得近，就方便多了小阿姨去画画等一下给朱爸的
86
干嘛那么…家珍，好久没看到你了梁伯母还在那间学校教书？是啊！还没结婚？说实在的，结婚也没什么意思结得不好，揹子，拖债到最后还不是要离婚就像锦荣，发神经病！嫁那么一个不成材的妈！
87
就算不离婚黄狗拉车这么拖下去到最后走一个还不是剩下自己一个你说是不是啊！朱先生？妈，你说这个干什么？这是老实话家珍，削点水果好这是老二她最小
88
伯母好乖，多大了？二十了哦！那该找对象了不要像你大姐拖那么晚我们坐啊！我去帮忙倒茶我们去昼昼啦！好梁伯母你是…家
89
对了，你才是老二，长得真漂亮哪里！回来还习惯吗？还好，还是回家好有对象了吧！一定很多，你可要张大眼睛挑选男人不要光听他说话你晓得吗？要看他做事你说是不是啊？朱先生几个女儿都不错啊！你的女儿也很好啊！
90
不行，还让人操心老大离过婚，胡子头发…一把挽到现在还扯不清那个天杀的老公是够下流的这里面乌七八糟的细节我跟你还说不出口我看老二也是早晚她那个洋鬼子先生每到礼拜六就在车房弹他的电吉他吃饭，除了洋葱就是汉堡
91
我炒个蛋炒饭他的警报器都会响我告诉你我在那里真是生不如死啊！朱先生，你不介意吧？不会，请用，请用老巫婆你这样一个女人让我欢喜让我忧这无止境的心悸风吹过来，扬起你的衣角和浅笑
92
在梦的阁楼里…为你收藏我如深秋的爱意深秋的爱意难再续，难再续就请你给我多一点时间再多一点点问候不要一切都带走就请你给我多一点点空间再多一点点温柔不要让我如此难受你这样一个女人
93
让我欢喜让我忧让我甘心为你付出我所有谢谢…刚到学校都不太熟我点朱家珍老师小心点老师，你要点什么歌？不用那个，我清唱我唱…「爱的真谛」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妒忌
94
爱是不自夸，不狂不做害羞的事女高音耶！你歌声真好你也一样对了！有件事要问你这个礼拜天你有没有空我要带排球队和…家政科的女生去郊游你要不要来？郊游？你应该多运动，多晒一点太阳
95
没事就一起走嘛！想一想再告诉我，再见！不要吵啦，不要挤啦不要吵，你要什么？我要咖哩牛肉饭那你要什么？蛋炒饭这个太简单了朱爷爷不会做，叫难一点的啦！朱爷爷，便当已经蒸过了这是明天的菜单，再见
96
好像还是你对哦雪梨现只值他们出价的一半老板还答应给他们三千万美金真是的好啊！老板花那么多钱来…请你玩这个啊！怪不得你每天都那么累你应该来试试这个我一个早上已经杀了…两千个外星人拯救了世界你早上做了什么？
97
一点头痛这些外星人这么可爱你舍得杀啊？我想起来了，没事…你有没有空啊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好啊！我一直想买一些…带点中国味道的东西回去给他这些啊他已经有太多了他喜欢中国文化吗？
98
但愿如此啦！好快，再过多几年我儿子就快要长成…一个标准的美国人了有时候我看着他会怀疑那是我儿子吗？不过，住美国嘛！他妈倒是并不在意他妈妈…你常不在家她怎么办？现在啊，她还宁可我不在家呢我们还在一起啊，真是…
99
所以在一起是因为我们两个都忙得没有空去离婚听起来很讽刺，是吧！有时候我谈起自己的感情生活口气也很讽刺真希望能够就这样子一走了之？不过…你马上就要飞走了从前啊，我以为这就是答案结果从成大毕业以后那段日子
100
被我搞得一团糟…你是成大毕业的？对呀！毕业以后…我老头在他的化学厂里面给我安插了一个位子化学系？对啊！在实验室里做威士忌你忘啦？其实我念得还算是有兴趣就是生活搞不定我爸，妈，女朋友，压力很大
101
大概是勇气不够吧！我就一走了之啦！结果你去了美国？那一段可不是很光彩不过，结果对大家都好你还好吧？你看这个有没有点中国味儿？这个是 HARVEY我每天都被那些小孩子看的…电视节目烦得要死你要不要听主题曲啊！
102
不要唱啦！管他的，反正他一定喜欢买回去就是了朱爸！朱爸！锦荣！有什么事，有侦探？哦，没有，珊珊今天身体不舒服没有上学所以你…我在奇怪，为什么最近她回来便当怎么洗得干干净净的
103
没有人可以把我做的排骨吃完的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不介意只是，你把我做给她的便当怎么处理的？我自己吃罗每天我都吃得光光的不好意思让你这种大师级的大厨…吃我做的便当我吃得很高兴，反正我没味觉
104
吃只是一种心理的感受好了，我走了你不要跟珊珊讲…说我知道这个事情哦！我想她会喜欢跟你分享一点小秘密的好，我知道再见我那么爱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可是你一直都不在乎他啊！
105
那是我装的嘛！那是因为我对他的爱太强烈了我怕我受不了他现在这样对我我去找他，他还…我不要活了早知道这样，我也不会…我以为你们…朱家宁，你…你们…是否愿意与我同行与我共渡那未完成的梦
106
爸，要不要帮忙？叫姐姐来吃饭爸…去啊！他们能不能停一停啊真是吵死人耶！我们靠吃饭联络感情人家靠唱卡拉 OK，有什么不对有件事我想向大家宣布我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107
可是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发生的哪一科被当啦？我认识一个男孩，男的我们彼此相爱我们打算将来在一起生活不过因为他家很大他说他父母会喜欢我所以我决定搬过去住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怀了他的小孩爸，再见！
108
这个家宁…我还是不太敢相信爸还好吧！他去哪儿了？大概找梁伯母聊天去了吧！别担心他放心去你的阿母斯特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去啊，我是说真的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从化学系一毕业就跟…那个叫什么名字？李凯
109
如果你从化学系毕业…就跟李凯一起出国那现在会怎么样？提他干嘛？或许你一生都改变了我现在这样又怎样？难道你希望…一辈子就困在这里吗？如果我告诉你最近我遇到…不要跟我讲这些
110
这里是家，没什么不好这里是家，没什么不好可是不是你的全部啊可是这里是爸的全部啊！我比你了解他多得太多了家，为什么你会觉得…你可以干涉我的生活？你有什么权力告诉我我该怎么感受？没错，李凯是曾经让我心碎过也许你以为我很可怜
111
一直没有办法恢复过来但我至少还有一颗「心」可以碎我也不需要你来补那你对我的心又了解多少？一点也不知道因为你从来也不认为我…值得分享你的心不对，自从妈死后你就开始当起我的家长不是我的姐姐是你把我挡在外面
112
我以为你讨厌我从来没有我把盘子打破了没关系如果你是王伯刚请别再打了如果是妈，请提醒爸…别忘了喝我给他的好茶其他的人请在哔哔声后留言好，留话葛雷，听到留话请打电话给我
113
没什么事啦，只是很久没联络恭喜副处长人事命令已经生效，恭喜…我老家是湖南长沙胜利以后呢我才跟我先生搬到上海上海不是有个同德女中吗？我们就住在那条巷子后头我先生也喜欢烧菜只可惜他自己没有口福来台湾十年不到，得胃病癌走了
114
我含酸苦把孩子养大不容易呀！朱先生，你看看这些孩子们长大了，翅膀一个比一个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谁理你啊！真不值得，我告诉你好了我明天一早就把它翻出来然后你就要离开去谈判了？大概再过两个礼拜吧！我要先回美国一趟
115
然后再来这里一下，再去雪梨我已经问过老板看能不能放你几天到那边去一下我可能会需要你你一个人去应该可以的啦！老实讲，自从你升了级以后这事应该由你来决定技术上来说你已经是我的上司了不对，我本来就是你上司
116
是的，老板家…怎么了？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我知道叫我朱家随你，什么都好叫我朱家，朱家！朱家…怎么啦难道你真的把我大姐…忘得一干二净？
117
你大姐？对，我大姐！朱家珍就是我大姐你跟她在大学那段感情…也不过九年前的事情她到现在还活在那段…历史记忆里面不肯结婚而你居然把她忘了朱家珍？你现在才想起来啊？我不记得有这个人这名字好像听过似的
118
听过？我真的不记得这个人耶！你蛮会装的嘛！如果你觉得尴尬的话，算了我们之间一定有误会如果我认识这个人不管她是不是你大姐我都不需要否认再给我一点资料成大化学，你的同班同学你还要补充什么
119
不可能！成大化学根本没几个女生她还有什么特征？她是你女朋友耶她初吻都献给你了她有什么特征，我不知道不是…她不是我朋友她也不跟我同班我现在想起来她是化乙的，我是甲班她跟锦凤好像很熟
120
你认识锦凤？她是我女朋友啊！不过后来我们没有在一起我到美国去的时候她已经结婚嫁给一个老外去年我还在芝加哥…碰过她一面的啊！我想起来了锦凤常提到那个好朋友应该就是朱家珍
121
你还好吧？你说这些…都是她幻想编出来的？你骗人！我为什么要骗你啊！怎么搞的？这些都是她编出来的！拜托！在家…雷蒙，还好你在我刚刚经历了一件…很荒谬的事情雷蒙，谁啊？
122
没有啊！我里面有一点…我知道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温师傅，祝你早日康复好…别拍马屁了干活去…都给我干活去温师傅等一等温师傅…
123
怎么这么晚呢？温伯伯走了B 南七二零四，这附近我不要喝茶，我要喝白开水爸，喝嘛！这是你最喜欢的高山茶喝了舒服点儿我的味觉已经死了我要喝白开水我的世界有透明的窗所有情绪都无需隐脏
124
等候厌倦了约会的人把心放下有些事不一定要心里藏在每个夜晚都说梦话有些梦更适合与人分享我要说的你明白吗？你的眼睛不懂得说话老师，我爱你…一个巴掌拍得响吗？打球也要有个对手啊！为什么我永远只能站在这里…对着空气谈情说爱
125
到底是谁写情书给我？有种就给我站出来是谁每天在我桌上放那些…肉麻兮兮的情书？是谁？既然敢写为什么不敢承认？不要以为你躲着我就算了等我把事情统统贴到布告栏全校对笔迹我看你往哪里躲？你躲吧！怎么样？
126
老师说她不怪我们写情书给她玩笑开得太过火了排球队的郊游改到下个礼拜了你会不会来？那这样，我先帮你算一份如果到时你有事再跟我说一声就好了这些小混蛋这样伤你的心太不应该了那天晚上真是很抱歉
127
整件事情都很荒谬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除了去找你不晓得该怎么办？没事啦，我才应该抱歉的你没有错啊，你有你的生活不管怎么样我对我自己未来做了一些决定我一定要离开到一个没有人知道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128
我就知道你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对自己的未来其实也做了一个决定什么决定？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就定位的我也是有一点烦恼不过，我必需承认有些事情…你知道苏菲亚嘛？不认得？我应该有跟你提过几次本来没有什么的一直到最近…
129
你要结婚？本来想早一点告诉你的不过事情来得太快她真的是改变了我的想法说不定还会改变我的未来这听起来…可能比你的故事还荒谬吧！我不晓得你会怎么想？当然恭喜你啊！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了解的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
130
并且佩服 SOPHIA 的她学昼，教昼又帮我管理艺术中心还很会烧菜，不过你知道其实结婚也并不会改变我生活太多她这个周末就要搬进我那里还是一样的公寓，一样的工作过同样的日子是啊！两点多了
131
我该走了去哪里？我送你不用了其实我还有两个钟头没事那么…我们的「朋友关系」是不是还是维持跟过去一样我这里后面有个办公室你知道的对不起，我很走了保持联络。再考虑一阵子吧！朱师傅，饭店里需要你坐镇的
132
年轻人才多的是，不愁找不到接班的。可是像你这样精研川，扬，潮，浙菜的大师傅已经不多了。你就是不下手光站在那儿也是一本活菜谱啊。总不能站到躺下为止吧！像老温一样人家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财死是人的事情
133
，为食亡鸟的事情值得吗？话是没错，可是…你这一生的心血都在这上头就这么放了，可惜啊！唉！人心粗了吃得再精也没什么意思别说中国菜到台湾四十多年早已经是三江五湖汇流入海都是一个味儿就连「龙凤呈详」
134
都能混充「翠盖排翅」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什么叫可惜啊！要心中有个「惜」字儿才知道可惜幸好我没打算这一辈子…全耗在这件事情上朱小姐，帮我劝劝你爸爸叫他别退休好不好爸，你要退休哦！他自己的事情，他自己决定
135
朱师傅你是不是打算另起炉灶？那一定得先招呼我我一定要跟着你我看朱先生为那三个头是伤透了脑筋养儿育女不就是那样子吗？一个大男人，总是吃力些都这么多年了朱太太走了好久了？家宁四岁的时候吧！十六年了
136
丈夫不长命啦！怎么没想再找一个？为了孩子吧！这么想不开，女儿是养给别人的迟早都要嫁人没人要的才留在身边你想得开的话，当初我离婚你就不会哭得死去活来的也不要怪锦凤不孝啦你看朱先生为人怎样啊？什么怎么样啊？
137
我看他人品还不错，又会烧菜话是不多，跟我还蛮谈得来的我有件事要跟你们宣布一下你知道嘛！就像家宁一样啊你怀孕啦？乱讲，没有不过…就像是…我们等不及了他要…我又是个教徒今天早上…我们已经请牧师公证过了
138
等一等，其实他现在就在外面你们等一下噢！进来…爸，家，我先生一一周明道家家你吓了我一跳你快迟到了你在干嘛？我帮家珍收些东西我来帮你
139
我没事儿从小我就最喜欢这个房间从前你妈一个人想静静地时候也喜欢到这个房间你梁伯母说…这个房间空气，光线都好适合摆辆自行车没事可踩一踩梁伯母？哦，昨儿晚上我到锦荣家把家珍的事情都告诉她
140
我要迟到了，下班我会早点回来东西不要乱动哦要搬等我回来再搬我告诉你，孩子是上一辈子欠的这一辈子讨债的冤家没一个是有良心的最好是不要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结婚就是业障，一场牵挂失望，痛苦…吵闹不休，忘恩负义
141
我跟你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我唯一还值得庆幸的是锦荣的离婚证书批下来了我要把它收起来我要她永远记得要听妈妈的话当初我就警告她不要嫁给那个混帐东西我要把这张离婚证书把它收起来挂在厕所地墙上你不要想得太多啦
142
儿孙自有儿孙福想那些小讨债的不如想想你自己小心！有楼梯爸真的愿意把花瓶给我？他当然舍不得啊！不过你不拿走啊就要被梁伯母拿走了什么意思啊？这两天每天晚上都来别开玩笑了
143
我决定不去阿母斯特丹了你没事吧？小心一点没问题姐，他不是基督徒耶！你怎么肯嫁给他？他会是的你好，请问一位吗？我找个人里面请谢谢你赏面我以为你不会来呢！
144
为什么？那天晚上…你好，请问你要喝什么茶？你喝什么？高出茶我跟你喝一样就好谢谢你知道，我觉得我能够体会你心里经历了一些什么虽然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有点复杂，我能了解
145
谢谢听说你放弃外调的机会大家都不大相信我希望你这么决定不会是因为我吧！不是，有的话也只能说一点点我不知道，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家里有一个人结婚，两个人结婚有个人去世还有一个很失败的投资突然间什么都走了
146
再加上我爸的身体所以我决定留下来陪我爸一阵子我想他蛮需要我的老板还是要我劝劝你不过，我也觉得没什么可惜的只是一份工作嘛到哪里不都一样其实我很高兴，你知道吗？高兴什么？我没有做也不是说我以后就不会再想了
147
不过，这样我看着你我真的很高兴我也很高兴我真的觉得我们可以…保持做很好的朋友是啊！那…好朋友？好朋友！小时候我在你身边摇这个一摇好久，你都不让我停下来拜托别敲了，我又要犯了
148
我要走了跟爸讲过一起去买这个星期天晚餐的菜爸干嘛发邀请函？是不是要把明道，国伦介绍进来他跟我讲有件事要宣布关于他自己的梁伯母啊！搞不好哦不过，他们应该不像你跟国伦应该有一段时间才会定下来希望在这段时间内
149
他的脑筋会想清楚她是一个多可怕的女人大概是最近受的刺激太大了把脑筋都搞糊涂了早知道他会这样疯啊我就不应该…不要自责了，他不会疯的在感情的路上，他是一匹老马了马又不会结婚这件好吧？跑掉了
150
我来抓你们两个人追着跑有什么用？一个追，一个抓啊明道，在这边来了…抓到了，哇！好「朱爷爷」「锦荣姐，梁伯母」送给你爸爸的领带还有一瓶好酒也是送给你爸爸的干嘛带东西啊？
151
早该来帮忙的，我这个别针…可以啦不好意思，天天来你们家打扰跟我们家还分这个祷告感谢奉主耶稣的名，阿门！来，请…来来，开动…大家吃嘛，不要客气不成敬意，不成敬意，随便用朱先生，菜太多了快，快点来
152
冬瓜汤今天的这条七星斑太大了两斤上下正好你看你，小孩吃饭，嘴这样以后长大就嫁不出去了你们真有口福，爸爸会烧菜你们看这个「扣肉」色，香，味全有了家珍，你们两个也干一杯家宁，你们两个干杯少喝一点
153
没关系老二，干一杯既然大家聚在一起能吃饭就是缘份是啊，我们虽然不是一家之亲可也算是亲如一家既然是亲如一家那就没什么话不能说的我有几句话藏在心里很久了我之所以不说不是想故意隐瞒什么
154
我只是觉得不想让我个人的事情连累了家人变成一种负担其实一家人住在一个屋檐下照样的可以各过各的日子可是从心理产生的那种顾忌才是一个家之所以为家的意义其实我不说，也没对不起谁说了，只是不想再委屈求全我这一辈子怎么做也不能像做菜一样
155
把所有的材料…都集中起来了才下锅当然，吃到嘴里是酸甜苦辣各尝各的味不说了，吃过饭再说吧爸，你到底要讲什么嘛？爸，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你知道什么？让爸自己说有话就说吧，菜都凉了好吧，既然今天的局面是这样
156
我就说了这栋房子对我来说有很多旧的回忆可是现在人走得差不多了我决定把它卖了我在关渡找到很好的房子稍微旧了一点，要整修那是很好的地方个把月就可以搬进去了好啊！搬家是好事嘛新人，新屋，新气象
157
我，我先啤杯酒敬你梁伯母，我真的没把锦荣照顾好可是我可以对天发誓只要我老朱有一口气在我绝不让她们母女挨饿受冻我们家永远欢迎你来玩你看，这是我上个月…在荣总做的健康检查报告请伯母成全我们，我先饮为敬饮爸，你别喝了，你喝多了
158
我没喝醉锦荣朱爸爸跟我…想了很久…你们也知道我的离婚拖了那么久也没有办法公开跟大家讲虽然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可是朱爸爸很爱你们也很爱珊珊所以，他当然希望…你们能够了解这份感情
159
那至于我，我当然很愿意…在他身边多陪陪他我愿意跟他…好了，锦荣，你不要再说了是不是弄错了？爸，你疯了，你在胡说什么？我没疯，我清楚得很妈，妈！解开她领子你不要碰我你这个杀千刀的老朱
160
你竟然拐我的女儿…先扶她到沙发上小心一点不要扶我！我要回去锦荣，我们回去！我告诉你我要还有一口气在，你休想妈珊珊，我们回去妈，你冷静一点吧你们快点送她回去好…
161
这是什么世界，我死了算了下地狱吧，什么家庭啊？我来带珊珊造呀！造上帝不会绕过你们的我要回美国喂，国伦啊！还好吧？还好啊不过昨天整个晚上都没怎么睡不太忍心叫她千万不要叫她
162
你们都好好睡一觉反正几个月后我还会再回来一趟到时候再来看你们那再见啦！你回来跟我们讲阿母斯特丹啊！多谢你这几个月来对我们的照顾好好照顾你太太跟你女儿啊！好，谢谢请帮我跟明道和家珍他们…打个招呼他们都打电话过来说有事不能来
163
今天可是他们大日子哦！那再见了拜拜你是否相信耶稣已经赦免你的罪重新打造一个新人？是的你是否相信永久跟随耶稣一生中永不后悔你心中相信，口中答对我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给你施浸，阿门
164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还是有点头痛，你先去吧也好，我回来把珊珊带回来你在家好吧！好爱你！爸，请进，今天只有你来了他们都打电话来说抱歉有事不能来珊珊跟锦荣呢？锦荣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
165
珊珊在她外婆家不用脱鞋了，爸，进来了他们有没有告诉你照超音波的结果啊！我才不想知道呢！女的啊？坐啊，快弄好了汤有什么不妥？]没有，很好，不过…不过什么？汤里面姜太多了
166
把药膳作用改了哪里会姜太多啊！调料，配方跟以前妈做的…一模一样啊我就记得你们为这个斗嘴你用姜胆子太少啦！说一句都不行不要进厨房就跟我指指点点的嘛！我没指指点点的我只是稍微批评一下
167
这味道…味道…味道怎么样？你的汤…汤怎么了？你的汤…，我尝到了你的味觉恢复啦？我尝到味道了！给我来一点儿，谢谢女儿啊！爸！-剧终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