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科學和工業革命的世界觀。
在這個階段,世界不再被視為是一個固定的宇宙,由不可改變的是非對錯規則所支配。相反的,它被視為一種複雜的機械裝置,其內部運作和自然規律可以被研究和理解。
如果我在理解和操縱世界方面,比其他人更快、更聰明、更具創新性,那麼我將獲得更多的成功、財富、利潤、市場占比,或其他任何我想要的東西。這個觀點的經典咒語就是:「你可以成為任何你想成為的人。」你可以獲得任何你想要的東西。
兒童心理學家皮亞傑(Piaget)透過一個實驗,提供有關「橙色」認知思維的定義:給予受試者三個裝著不同顏色液體的透明杯子,並且告知他透過某種混合方式可以產生黃色。
以「琥珀色」或在之前階段運行認知的人,會開始簡單而隨意的混合液體。已經達到「橙色」階段的青少年,會先對事實形成一個總體概況,也就是你會嘗試把玻璃杯A和B的液體混合;然後是A和C混合;接著是C和B混合等等。他們會嘗試所有的組合,每次一種。
此內涵意義深遠:「橙色」階段的人,可以開始想像世界的各種可能,質疑現有的教條和社會契約。
在過去兩個世紀,這種世界觀深刻地改變人類,賦予我們前所未有的繁榮和平均壽命。對於「如果(what if)」的想像,讓我們從種姓制度和宗教的壓迫中釋放出來,並用法治和民主取代封建制度。
這個世界觀主導著世界的管理思維,此觀點(通常是無意識的)貫穿世界各地商學院的教學。
「成就型-橙色」世界觀,深刻地形塑了當今的管理實務。大多數的商業領袖都以此為基準,大多數的MBA課程都是基於「橙色」思維的假設,大多數的企業都仰賴「橙色」的管理思維。
拿出任何一個全球品牌:Walmart、Nike、CoCa-Cola、GE...你隨意都可能發現一個橙色組織。華爾街的銀行也許是最引人注目的例子:為了追求利潤,不顧一切的創新與高效運轉的機器。
「成就型-橙色」將組織視為機器。
我們沿用工程術語來探討組織,就揭示此譬喻在我們心中的深度(儘管它通常是無意識)。我們會說到單位和層次、輸入和輸出、效率和效益、拉動槓桿和移動針、訊息流和瓶頭、再造和縮編。
領導者和顧問設計組織:員工是資源,必須在報表上妥善連結,就像是機器中的齒輪;變革必須先在藍圖中規劃與繪製,然後根據計劃仔細施行。如果某些機械功能低於預期的節奏,那可能是到了該為齒輪注入潤滑油,進行「柔性」干預的時刻,就像「團隊建立」的活動一樣。
以機器作為譬喻,揭示了充滿能量與動能的橙色組織,以及毫無生命力與靈魂的展現。
「琥珀色」組織假設世界是(或應該是)不變的。憑藉「橙色」帶來的創新突破:如果你能持續創新與優化,並且比競爭對手更快,那麼利潤和市場占比將會隨之而來。致使「橙色」組織創建研發、行銷與產品管理等部門,並產生專案團隊和跨部門計劃。
值得留意的是,這些都不會出現在天主教會或公立學校的系統當中。
為了比其他人有更多與更快的創新,「發掘組織的智慧和創造力」儼然成為競爭優勢。
結果出現了目標管理(Management By Objectives. MBO):高階管理階層為整體方向定調,並將目標逐層往下串連。承接者可以在範疇內,自由尋找實現這些目標的最佳方式。設計了許多管理性的做法以支持目標管理。例如,戰略規劃、年度預算、關鍵績效指標、平衡計分卡、績效評估、獎金制度與股票選擇權。
「琥珀色」只仰賴棍棒,「橙色」想出了胡蘿蔔,並在此過程中創造了人力資源管理系統。
再次留意,無關乎好壞,過往這些做法幾乎都不存在。例如:在公立學校系統或天主教會,截至目前為止,據我所知,神父並沒有分配關鍵績效指標(Key Performance Indicators,KPI)。
從歷史的角度來看,精英制無疑是一個激進的想法,同時也帶來巨大的解放。不久前,我們都還從農民中招募神父,主教和紅衣主教出自貴族家庭,這一切似乎很自然。一位卑微的神父成為教宗的想法,是不可能存在。
「橙色」思維改變了敘事方式,原則上,任何人都可以出現在晉升的階梯。在此過程,最聰明的人會拔得頭籌。郵件室收發員可以成為執行長,無關乎性別或是少數民族(當然,實際上,比賽場地尚未完全平整)。資源規劃、人才管理、導師和指導、領導力培訓與續任計劃,都是「橙色」的發明。
工作移動性是常態:人們期待每隔幾年就換個工作,終身制不再視為一種理想狀態。
科學和工業革命為我們帶來巨大的自由和繁榮。漸漸地,我們見證了它們對未來產生的巨大負面影響。
其中一個陰影就是「瘋狂的創新」。隨著我們大部分的基本需求已經獲得照顧,企業逐漸轉向,開始嘗試創造需求,濯輸一種幻覺,一種我們需要自身不太需要的東西。例如:更多的財產、最新的時尚、更年輕的身體--可以讓我們更加快樂與完整。我們已經到達一個階段,為了增長而追求成長,這在醫學術語中被稱為「癌症」。它產生了一種掠奪性的經濟,同時正在逐步耗盡世界的自然資源,並扼殺我們賴以生存的生態系統。
當成功只能以金錢和認可度量,就會出現另一個陰影。當只有攀上頂峰才能稱之為『成功』,我們必定會對生活產生空虚感。中年危機是「橙色」組織生活中常見的疾病:二十年來,我們一直在玩追逐名利的遊戲。
而現在我們意識到,我們無法到達頂峰,或者頂峰並非人生的全部。當所有都歸結在目標和數字,里程碑和截止日期,以及另外一個改變計劃和跨部門發起的專案,有些人不禁懷疑這一切:渴望更多東西的意義何在。
「橙色」的世界觀是堅定的物質主義-只相信我們可以觸及的東西,其他都是虛無。我們對意義、以及與更大自我保持聯繫的渴望,都將無處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