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省親？

回家省親？流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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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6月1日登載世界日报(World Journal)世界副刊

2012年6月29日登載達拉斯新聞(Dallas Chinese News)北德州文友社專欄

多年前的「彼岸的家」，是那麽遙遠！

在60 及 70年代，留學生遠渡重洋負笈海外。回顧在彼岸的家，真的是非常，非常地遙遠！

記得在1968年第一次出國時，單程的飛機票最少也要一千多美元，在當時香港人平均年薪才一千美元左右的時代，出國的飛機票是很多家庭一個很沈重的負擔。

我出國時，為了省錢，坐的是最便宜的菲律賓航空公司班機。從香港要先飛去馬尼拉，停留數小時後換坐去夏威夷的波音707，去夏威夷中途又停在威克島(Wake Island)上加油再起飛，到夏威夷後拿行李，過海關，又換上另一家航空公司飛去三藩市，然後又停了兩站才到達東岸的終點。從出發到抵達終點一共花了四十四個小時，雖是年輕的我，下機前已是累得半死，不覺間沉沉大睡，等空中小姐把我叫醒時，一望機艙，已是空無一人。

回家省親？當年連想都不敢想。

現在的「彼岸的家」，「近」多了！

上月初去中國旅遊，全程從達拉斯出發，只需要十多個小時就能抵達北京。

中途在芝加哥轉坐波音777，我一如常例坐在窗旁但是靠近走道的座位，坐在我隔隣的窗旁座位是位有點像韓劇女星，很年青漂亮，打扮時髦，苗條的東方女士。

最近幾次長途飛行，旁邊坐的碰巧都是大胖子，所以我已經習慣了如何「捍衛疆土」，及利用走道擴展「領空」，逆境求生。心裡正在想，有了這次難得的「艷遇」，我終於可以無憂無慮的睡畢全程。

就在這時，旁邊的女士用很標準的普通話，很有禮貌地問我可否借給她我的美航雜誌，因為她那本不見了。啊，原來她是中國人。但是她怎麽知道我也是中國人呢？

我在飛往芝加哥途中，已經把美航雜誌上的三題 Sudoku (九宮格數獨)及 Mensa (門薩智商測試題)都解答了，所以馬上很大方地，把我座位前那本美航雜誌遞給她，說：「妳拿去吧，我己經看完了。」

她拿了我的雜誌，謝了我，也不馬上看，順手就把它放在她的座位前，然後就和我聊起来。當然，講不到兩句話，該來的就來了，她說：「你是廣東人！」

真没面子！我的普通話真是那麽糟糕嗎？還好我聽普通話的「技術」最近大有進步，我也回了一句：「妳是北京人！」

居然給我猜對了！這下可好，我們也算扯平吧。不料我得意得太早了，我的下一句就註定了我「失敗」的命運，我說：「妳是來美國出差嗎？」

她瞪了我一眼，說：「不是，我在芝加哥附近 M城的XX大學念書。」

啊，原來是留學生！但是，我不由的困惑地想，現在才四月初，這學期一定還没結束，怎麽就回家呢？難道她成績不好，給停學了？還是因為她家裡出了什麽急事，要趕著回去？於是我忍不住問道：「現在上課期間，妳為什麽要回北京呢？」

一說出口我就後悔了。別人的為難事，我這個陌生人怎麽可以問呢？但出乎我意料之外，她一點都没有不快，只是一臉驚奇，很訝異地問我：「你不是說你是住在達拉斯的嗎？難道你不知道這週末是復活節長週末假期嗎？」

我的天哪！我那要命的好奇心，這次真是害慘我了！我竟然笨到連這個富二代都看不出來，而問了一個這麽笨的問題。復活節長週末假期當然要回家省親啦，反正四月的来回機票比我當年要便宜多了，大慨不到一千美元就可以買到。家裡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等着看她這個心肝寶貝呢，一千美元算什麼？

我尷尬地隨便換了一個話題，她也抱怨了一下怎麽只能回去兩天就要回來，然後我看我的電影，她看她的雜誌，睡覺休息，「相安無事」地到了北京。

下飛機後在行李廳再碰到她時，我禮貌地和她說再見，順便加了一句：「回家真好，你爸爸媽媽一定很高興見到妳。」

沒想到她又給了我一個很驚訝的表情，說：「回家？才不要回家呢！我是回来玩和看朋友的。我才不要讓我爸爸媽媽知道呢，要不然就要挨罵了！」, 說著說著，就拿著一個小提包往外面走，坐這一次長途飛機，對她來說，好像和在城裡坐公車去訪友沒什麽大分別，只是路程遠了一些。

我一時間呆住了，給她一說，才發現我不只笨，連普通常識也很有問題。實在是太落伍了，怎麽連現在的留學生不一定回家省親都不知道呢？

他們現在喜歡的是「回家省友」啊！

2012年5月10日晚稿成于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