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曲與我 (三)
〝傳統劇目數以萬計〞- 百度
當我開始收集各種地方戲曲之後, 對各種戲曲的劇目也做起研究来。
的確, 傳統劇目數以萬計。光是京劇, 我在短短幾個星期就找到了好幾百個劇目。我發現除了傳統劇目之外, 在過去的三四十年中, 又出現了許多改編的〝傳統〞劇目，新編歷史劇和表現現代生活題材的現代戲。就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間, 中國傳統文化及戲曲被大量的破壞, 很多戲曲的表演藝術家被逼害,清算及鬥爭, 戲劇學校及劇團被關閉, 但是也因為政治上的原因而出現了一些文革代表性的戲劇和劇目如「紅色娘子軍」等。這些作品, 雖然我對文革深痛惡絕, 覺得文革對中國人民的傷害差不多可以和日本侵略中國相比, 但是, 我卻不能否定它們本身有其藝術價值。就是從歴史的角度来看, 它們也是佔有一席之地的。所以, 我從一開始, 就不管「新」與「舊」, 「現代」或「傳統」, 只要是中國戲曲的劇目, 我都有興趣找来看。
如前所說, 我的理工背景使我常常都會想到很多與藝術無關的問題。我的第一個問題是：
1. 劇名最常見的有多長?
我想我很快地就已經找到了答案： 三個字長
尤其是在傳統劇目中, 三個字長的劇目佔了絕大部份, 可以說遠超於其他劇目的總和。不信嗎？那我們来看一看。當然, 我之所以要你們來看是有原因的。
是因為我的第二個問題是 - 為什麽？
2. 為什麽三個字長的劇目名稱那麼多？
(註: 所有以下的劇目都是從我所收集的戲曲找出来的。)
我想是有下列各種原因:
短的劇名比較容易說, 也比較容易記起来
三個字比四個字短, 而三個字比兩個字「內容」超出百分之五十, 所以三個字長短剛好。
劇目常常以主角的姓名(或名號)做名稱, 而很多姓名是三個字長：
伍子胥 劉蘭芝 宋士傑 尤三姐 李慧娘
杜十娘 柳迎春 梁紅玉 梅蘭芳 武則天
漢明妃 玉堂春 秦香蓮 花木蘭 蔡文姬
袁崇煥 辛棄疾 金玉奴 閆惜嬌 陸文龍
陳三兩 霍小玉 十三妹 楊家將 膏藥章
華子良 孔聖母 方志敏 晉德裕 李清照
漢蘇武 白毛女 節振國 蔡文姬 韓玉娘
何文秀 十一郎 賣油郎 唐伯虎 孟麗君
王寶釧 七仙女 女巡按 女秀才 女駙馬
孟姜女 楊貴妃 皮秀英 莫愁女 鄭小嬌
魚美人 劉巧兒 李雙雙 五姑娘 賣苗郎
羅敷女 俏潘安 俏紅娘 唐明皇 帝女花
武潘安 程大嫂 美人魚 馬娘娘 戇姑爺
李香君 董小宛 趙飛燕 王昭君 薛平貴
秦雪梅 趙五娘 劉明珠 蘇六娘 林則徐
蘭花女 王陽明 女御醫 楊乃武 獅子王
楊排風 劉三姐 阿麗瑪 關漢卿 光緒皇
朱買臣 李師師 李後主 鍾無豔 蛇頭苗
蘇小小 馬昭儀 四進士 女起解 女忠孝
劇目常常和地名有關, 而很多地名是三個字長:
南天門 嘉興府 未央宮 長生殿 珠簾寨
鴛鴦塚 沙家浜 硃砂井 紅雲崗 蜈蚣嶺
野豬林
莊: 扈家莊 桃花莊
園: 大觀園 御果園
院: 烏龍院 聖母院
道: 華容道 馬陵道
城: 白帝城 泗州城
鎮: 朱仙鎮 梅龍鎮 赤桑鎮
關: 文昭關 牧虎關 白良關 陽平關 高平關
雁門關 白龍關
洲: 辭郎洲 潞安洲
村: 惡虎村 桃花村
亭: 御碑亭 望江亭 望兒亭 望夫亭 清風亭
牡丹亭 風波亭 鳳儀亭
台: 白蟒台
樓: 望兒樓 黃鶴樓 艷陽樓 紫鳳樓 花戲樓
閣: 紅梅閣 龍鳳閣
寺: 法門寺 金山寺 能仁寺 甘露寺
廟: 八蜡廟
庵: 蓮花庵 桃花庵
山: 定軍山 棋盤山 紅桃山 青石山 杜鵑山 雙鎖山
洞: 無底洞 洪洋洞 盤絲洞
坡: 武家坡 長坂坡 西柏坡
口: 喬子口 三岔口 九江口
河: 蘆花河 紅沙河 小商河 胭脂河
灣: 汾河灣 磐石灣 石龍灣
水地: 朝陽溝 斷密澗 白水灘
橋: 洛陽橋 金水橋 母子橋 君子橋
劇目常以記載一件事情為名 (程式通常為:動詞+名詞)
審潘洪 刺王僚 戰馬超 打嚴嵩 斬馬謖
遇皇后 挑滑車 斬經堂 鬧天宮 鬧龍宮
上天台 下魯城 戰宛城 賺歷城 走麥城
探陰山 焚綿山 鎖五龍 探皇陵 大保國
二進宮 失街亭 打登州 打金磚 打鑾駕
打龍袍 串龍珠 勘玉釧 哭靈牌 對花槍
釣金龜 三盜令 借東風 戰太平 捉放曹
斬黃袍 雙投唐 鍘判官 除三害 走西口
打金枝 救風塵 收姜維 打豬草 勸愛寶
抬花轎 趕花船 搜書院 搶駙馬 鬧嚴府
登高丘 上金山 站花牆 告親夫 憶長亭
擲嬌媚 點大麥 三上轎 遊西湖 拾玉鐲
賣小糖 斬三妖 斬雄信 賣青炭 步青雲
摔鏡架 拆西廂 遣晴雯 鬧江州 勸夫君
下河東 打鎮台 打蘆花 借髢髢 站門樓
倚秋遷 頌牡丹 殺忠妻 碎鑑興 打銅鑼
選女婿 追韓信 借趙雲 大登殿 討學錢
有一些劇目也會用另外一種事情, 事物程式為名 (程式通常為:形容詞+名詞)
會: 古城會 奇雙會 摘纓會 桑園會 藍橋會
群英會 詩文會 長亭會 白兔會 花亭會
蟠桃會 樓台會 蘆林會 井台會
宴: 瓊林宴 東坡宴 鴻門宴 五侯宴
行: 送哥行 琵琶行 昭君行
別: 重台別 夜送別
計: 空城計 苦肉計
案: 水牢案 鍘美案
紅: 滿江紅 夕陽紅 映山紅
恨: 楚宮恨 生死恨 鹿台恨 青絲恨 梁祝恨 洛水恨
夢: 春閨夢 閻羅夢 蝴蝶夢 紅牆夢 鳳冠夢 風流夢
魂: 敦煌魂 玉梨魂
錯: 紅絲錯 花田錯
和: 將相和 南北和
冤: 竇娥冤 奇冤報
逼宮: 白逼宮 黃逼宮
歌賦頌謠曲: 長恨歌 正氣歌 洛神賦 龍江頌 浣紗謠 月圓曲
一箭仇 二度梅 三家店 三家福 四告狀
六月雪 六號門 八段景 九更天 十道本
小辭店 小借年 小姑賢
大祭樁 大實話 大西廂
少年犯 忠義俠 英雄義 相國志 鴛鴦血
憐香伴 清官冊 荒山淚 北風緊 響九霄
雪花飄 頭洞房 秦樓月 雙拜月 陌上花
胡不歸 花月影 野金菊 可憐女 彩菱艷
火牛陣 蝶戀花 鳳還巢 亡蜀鑑 還珠淚
金河遇 後硃砂 龍虎鬥 琴挑誤 血掌印
秦娘美 女斬子 紅鸞喜 相見歡 梅花仙
寡婦難 虞美人 分飛燕 雁南飛
也有一些劇目是用一件有特別意義的物品為名
佛手橘 寶蓮燈 春秋筆 玉虎墜 桃花扇
火焰駒 福壽鏡 謝瑤環 連環套 鎖麟囊
青霜劍 香羅帶 一匹布 一捧雪 九龍杯
八大錘 八珍湯 十五貫 宇宙鋒 鐵蓮花
四美圖 封神榜 鐵公雞 雙玉蟬 菱花鏡
雙珠鳳 宮牆柳 桃李梅 沉香扇 玉蜻蜓
碧玉簪 紫玉釵 血手印 釵頭鳳 珍珠塔
蝴蝶杯 卷席筒 天倫鏡 六月雪 金葉菊
茉莉花 金寶盤 休丁香 胭脂盒 夜明珠
酒葫蘆 玉鳳釵 黑風帕 麒麟帶 和氏璧
聚寶盆 玲瓏塔 紅書劍 麟骨床 連城璧
三滴血 九件衣
劇目常常從小說改編而来, 而很多這些小說的名字本身就是三個字長
桃花扇 紅樓夢 西廂記 拜月記 金瓶梅
傳記式的劇目常會用 XX傳 或 XX記 來命名
紅拂傳 響馬傳 白蛇傳 李娃傳 芙蓉傳
春香傳 無雙傳 芙奴傳 奇男傳 迴龍傳
荊釵記 焚香記 琵琶記 還琴記 花魁記
烏盆記 蘭梅記 羅帕記 拜月記 獅吼記
彩樓記 朱痕記 柳蔭記 玉簪記 紅燈記
西廂記 販馬記 斷指記 紫釵記 紅梅記
花燈記 恩仇記 荔鏡記 青梅記 白兔記
很多和愛情有關的劇目常會用 XX緣 或 XX情等等來命名
緣: 得意緣 鐵弓緣 石鐘緣 驚世緣
桃花緣 金石緣 鏡花緣
情: 梨花情 金蘭情 未了情 金枕情
金石情 魚水情 龍泉情 木蘭情
怨: 瘋啞怨 侯門怨
盟: 湖山盟 別館盟
配: 梅玉配 拉郎配 天仙配 三鸞配
媒: 狀元媒 詩為媒 花為媒
3. 用三個字来作劇目名稱這個習慣還會繼續下去嗎？
我想不會。因為
三個字的劇目已經太多了, 要想一個不會被誤認的三字新劇名比較難；
四個字和五個字的劇名比較長, 內容空間比較多；
在數學上来看, 四個字和五個字可以創造出多很多的劇名。
N**5 >> N**4 >> N**3
在新编的京劇中, 就有很多四個字的劇名:
丝路花语 八仙过海 则天大帝 古寺圣火
吕布之死 大唐贵妃 大漠昭君 契丹英后
孟母三迁 巴山秀才 巾帼红玉 布依女人
平原作战 悲惨世界 成败萧何 护国将军
新闹龙宫 春秋霸主 曹操父子 柯山红日
汉宫惊魂 法官妈妈 泸水彝山 泸水彝山
满汉全席 白洁圣妃 碧波仙子 襄阳米颠
贵妃东渡 连升三级 长征路上 雏凤凌空
靺鞨春秋 骆驼祥子 龙潭鲍骆 鼎盛春秋
贞观盛事 太真外传 宝马圆情 一代贤后
三寸金莲
4. 那一種中國劇種喜歡用七個字長的劇目？
大致上, 比較少的劇目名是比五個字長的。
譬如說, 六個字長的京劇就不多。我所有的只是這三部:
徐九经升官记
李世民和魏征
飘逸的红纱巾
這三本戲都是新编京劇,而傳统京劇連一本都沒有。
七個字長的京劇也是只有四部:
蕭何月下追韓信 (有傳统京劇叫「追韓信」)
穆桂英大戰洪州 (有傳统京劇叫「穆桂英」)
青梅煮酒論英雄
李逵大鬧忠義堂
這幾本京劇好像也是新编的。
越劇和黄梅戲的情形也差不多, 我的收藏中只有這兩本七字越劇和黄梅戲:
梁山伯與祝英台
金玉良缘红楼梦
但七個字的廣東粤劇名卻有很多:
丹鳳飛臨野鶴家 八寶公主與狄青
刁蠻公主戇駙馬 別夢依惜一夜情
唐龍光攔路搶婚 情僧偷到瀟湘館
夢斷香銷四十年 琵琶血染漢宮花
蓮花仙子詞皇帝 董永重會七仙姬
西域烽煙西域情 趙子龍保主過江
郎情妹意感狐仙 魂斷香銷續前緣
鳳燭燒殘淚未幹 鳳閣恩仇未了情
一命難填九命冤 一年一度燕歸來
一曲琵琶動漢皇 一枝紅艷露凝香
一點靈牟化彩虹 七手八臂鐵觀音
三年一哭二郎橋 佛前燈照狀元紅
信陵君竊符救趙 十二欄桿十二釵
半壁江山一美人 宮主刁蠻駙馬嬌
富貴榮華第一家 山東紮腳穆桂英
探花夫婿狀元妻 楊乃武與小白菜
枇杷巷口故人來 梨花一枝春帶雨
楊門女將告禦狀 母子碑前鶼鰈淚
烽火恩仇十六年 玉郎戲鳳賀春宵
神經大姐戇姑爺 芙蓉帳暖渡春宵
萬裡烽煙尋妹喜 萬裡琵琶關外月
蛋家公主爭駙馬 還我山河還我妻
野龍怒碎金蛇塔 金鑾教子認生娘
除卻巫山不是雲 龍虎恩仇龍鳳配
龍虎笙歌戲鳳凰 雷鳴金鼓戰笳聲
鴛鴛淚灑莫愁湖 梁山伯與祝英台
也有八個字的:
十三妹大鬧能人寺 樊梨花三氣薛丁山
孟麗君與風流天子 楊宗保紮腳穆桂英
漢武帝夢會衛夫人
還有九個字的:
銀合太子乞米告御狀
5. 為什麽廣東粤劇喜歡用七個字長的劇目？
我不知道。
因為很多的七字劇目是在1950年到1960年間編出來的，只能猜想這大概是那時侯流行的粤劇編劇風氣。說不定這些編劇家都特別喜歡七言律詩, 故此都喜歡用七個字的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