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人‧文 

閱書報告《瑯琊榜》

鄭珀熙(中四己)

  有曰:「斯世如磐,孰料世事,留駐難。誠然,生命總多滄桑、人間常存離別。海宴筆下的《瑯琊榜》,正是一部藉娟妙的文采訴說世事無常的佳作。

  本書中最為關鍵的一幕轉折,當屬梅嶺的赤焰慘案。在別有用心之人的操縱下,一支名為“赤焰軍”的大梁精銳部隊被斷定為亂臣賊子,多位忠臣被曾經的同伴親手奪去了性命,化名梅長蘇的書中主角作為少數的倖存者之一亦身中奇毒,面目全非。為了證明父親與戰友的清白,梅長蘇孤身一人踏上了成為謀士的旅途,而在多年後,終於得以與故人靖王見面,攜其一同眺望龍袍的高座,逐步揭開覆蓋於昔日真相之上的重重帷幕。但縱使梅郎心中常燃鬥志,靖王作為他往昔情誼最深的好友,卻再也認不出他了。

  位列瑯琊公子榜榜首的江左盟盟主梅長蘇,於世人的眼中不外乎麒麟之才」,卻未曾有人知道他那算盡千萬機關的深邃雙眼中,也曾閃爍過懵懂少年的意氣風發、曾照映過戰場上汩汩奔騰的烈焰、曾憧憬過父親英勇作戰的身影。如今物是人非,在病痛的折磨下,那雙挽過大弓、降過烈馬的手,卻也只能在燈火闌珊處攪弄陰詭地獄的風雲了吧。正如他自己所說:「從地獄歸來的人都會變成惡鬼,不僅他人認不出來,連我自己,都已經認不出我自己了。」

  梅長蘇顯然並非享樂於玩弄詭計的小人,但為了幫助故人洗清冤屈,他只能借冷冽的堅冰作棺殮,把自己的真心埋藏在那自己也未必能再找得到的角落中,一遍又一遍地想方設法操弄那朝中局勢。可是,不知道故人身份的靖王,只會為其看似陰毒的手段而不齒,又何嘗體會過他的無奈、何嘗得悉他的用心?而最為諷刺的是,正因如此,梅長蘇恰恰是靖王認為與有情有義的故友最為背道而馳之人。每每他心中浮現起一絲把兩人聯想在一起的想法,他總會為了保全故友在其心中無瑕的形象,而把這些念頭硬生生地掐斷。過去與未來,這是擋在兩人之間的牆,卻也是擋在梅長蘇的假面與真心之間的牆。

  可是這有甚麼辦法呢?正如狄更斯所言:沒有一個人能製造那麼的一口鐘,來為我們敲回已經逝去的時光。」與其駐足於過去、憂心於未來,我們更應該把握現在;正如梅長蘇從不為自己的遭遇怨天尤人、也從不因自己的身體狀況而怯慌,只會不帶絲毫猶豫、不懈地向目光所指的方向前行。趁着熱情還沒褪色、多讀一節書也好;趁着仍然能作為一位學生、多在校園中走幾步也好;趁着尚未被迫接受離別、與家人多說一句話也好。把握每方每刻,方為我等應做之事。

  在世事變遷的洶湧洪流中,人們總是伸手不見五指。有人迷失了方向,正如被權力、名利蒙蔽雙眼而背棄友人的梁帝;有人一意孤行地向着更深的黑暗進發,正如被登帝的執念驅使、終致發起叛變的譽王。但總會有人摸到一盞明燈,艱難地在水流之中挺直身子,邊摸索邊向目的地磕磕絆絆地蹣跚而行。這一盞明燈,或許是不懈的信念、或許是逝者的託付,但其中最奪目的一縷白芒,當屬與親友的相互扶持。

  梅長蘇雖歷經眾叛親離,但身邊卻不乏陪同者:禁軍首領蒙摯、貼身護衛飛流、江左盟中的眾同伴,都是與他交情極深的。其中,讓我尤為動容的友誼莫過於蕭景睿蕭公子。與餘人相比,蕭公子與梅長蘇的交情並不深,在其初入城門不久前方結識。可想而之,梅長蘇在自己的身份、立場上對蕭景睿自然有所保留。蕭景睿心思敏銳,如何會察覺不到對方並未予自己以完全的信賴?可儘管摯友身上盡是未解與疑點,他亦從未對其心生懷疑。「我之所以這麼待你,是因為我願意。若能以此換回同樣的誠心。固然可喜。若是沒有,我也沒有什麼可後悔的。」這段讓人動容的話,不知是否也在梅長蘇心中泛起過溫暖的漣漪呢?

  《瑯琊榜》雖著於十五年前,其探討的主題卻仍值得深思。畢竟,這世上誰不是在未卜之中睜眼、在更迭之中老去?又有誰的一生安然無夢,從未有過搶不到的車票和錯過的列車?故在朝終點徑然遄行的同時,我們不妨趁山河仍未物換星移之時,多留意一下身畔的風景;趁親友仍未遠去之時,多陪伴一下周遭的人。如此,我們方能在如泡影般的無常之中,於回憶的步道上留下如磐石般的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