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景與遠景
認識家父的人大多對家父樂觀的個性、開朗且燦爛的笑容與充滿著積極與回饋於社會大眾之價值觀會有很深的印象。在今日直接且坦白的現實生活中,我時常在想,如果社會中能有多一點類似於家父類型的人,生活中不僅會更加充滿著笑聲,一些莫名奇妙的各式衝突也必能大幅降低。家父是一個如此充滿著活力與幽默感的人,換句話,他是一位十分具有個人魅力、Chrisms的人,使人喜歡與他在一起共事。
還記得1995年10月,家父應日本腐蝕防蝕學會、JSCE之邀至日本的國立大阪大學演講時,在那隆重、嚴肅且生硬的演講中,以非常幽默的方式來開講;他一開始用英文說“我不知道我該用什麼語言來進行這一場演講,因為我的小兒子常說我的英文是Japanese English(有嚴重日文腔的英文),很難懂;我的大兒子又說我的日文是Taiwanese Japanese(有嚴重台語口音的日文)。因此,我想用什麼語言由您們來決定好了,請麻煩舉手表決”,結果換來了異常熱烈的鼓掌,一掃剛才那幾乎快令人窒息的感覺。
英文的Vision在定義與解說上至今仍舊強烈的分為兩派。一派認為Vision應該中譯為「遠景」,簡單的講就是歷史的方向與社會趨勢。未來會是什麼樣子,而對這文明的方向與遠景,人類其實是無法有具體或直接的影響,我們只能乘風破浪,永遠無法呼風喚雨。而另一派則與高希均教授一樣,認為Vision應該中譯為「願景」。我們心中希望未來是怎麼樣的景觀,人類不僅可以參與,更可以塑造歷史的方向與未來。換一個方向來解釋,「遠景」派認為人是非常渺小且無助的,只有時代創造青年,而不可能有青年創造時代,宇宙與歷史的方向是取決於上帝的意志。而「願景」派則在思考的範疇中把上帝的能力縮小至幾乎無可為的程度,認為人定勝天,人主宰了宇宙與歷史。
舉一個「遠景」的例子,從古至今人類進展的速度一直受限於“語言”上的障礙與阻擾,語言之不同,常常造成數不清的困擾與笑話。像家父就巧妙的運用這事實,在他的開場白中解除了緊張的氣氛。長期的旅居美、日,我個人深深的體會到了,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聽不懂、看不懂、講不懂的寂寞心境,在今日交通發達、生活水準已突破15,000美金的台灣,出國旅行已經是一件非常平凡之事,但大多數人出國時,仍會選擇收費昂貴、服務丙等的旅行社來幫他們籌劃全部的行程,因為有語言上的障礙!簡而言之,大部分的人都會認同,如果全世界只用一種語言,世界將更加美好;然而,在今日人已登陸月球後的二十年,這期望仍舊是遙不可及。今日的世界,依據聯合國的公開資料,至少有570種以上的語言。其實從古至今,有數不清的領導者與菁英團體曾付出終生的智慧與心血致力於推廣一個“世界的統一語言”。Unified Global Larguays十八世紀末的Espernto計劃便是一個有強烈企圖心的計劃,Espernto是一個法定的歐洲或在當時被稱為全世界的共同語言,這語言結合了歐洲大陸所有的主要語言,光研發此語言便耗盡十多年,結果在兩百年後的今日,Espernto不僅沒人使用,大多數的人可能連聽也沒聽過。Espernto計劃不僅慘敗,它至今仍舊被當成一個歐洲人太過份自傲的笑語。也或許如此,在歐洲連盟European Carmunity中,歐洲人共同制定了教育制度、交通制度、通信制度,甚至連貨幣也都統一了,但在所有的章程中,沒有人敢再提議制訂一個統一語言。若換個角度仔細思考醫下,在沒有一個共同語言的基礎之下,架設那麼多虛空的統一制度,會有多少實質的利益真的很可疑,甚至令人難以置信,也因此有很多學者預言,EC大概會是歐洲繼Espernto之後另一個承先啟後的笑話。
在此,我也舉一個具體「願景」的例子。國父 孫文博士是一位我始終非常敬仰且尊敬的歷史性人物,在約90年前,他返回中國領導、創造今日民主、民權、民生的三民主義政府時,中國並無一個統一語言,各個地方性區域有他們各自的語言,溝通成為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國父在當時率先積極推廣一個中國的統一語言來解除此問題。據我一位語言學的朋友所述,當時因為國父只會講廣東話,所以原本以廣東話為中國的國語,結果胡適進言國父指出,廣東話雖為漢語,但因有八音、不雅且難學,應以北京的方言為中國的國語較適之。我想當時這進言必讓國父相當為難,因為他自己並不會講北京的方言,一國之父卻不會講自己推廣的國語,實在很難得到大眾的支持。不過,國父最後仍然接受了進言,而今日非漢語的北京方言也成為中國十二億人民的最主要溝通語言。國父的「願景」被實現了,而我們今日不僅可以任意到遼闊的大陸各處、自由自在的溝通、買書等,更可以堂堂正正的說,歐洲人不能的只有中國人能。
在“易”一文中,我曾提及歷史之方向性的觀點,而這方向究竟受控於何?人是否可以透過一些機智來調整、控制、塑造這方向,這是個更重要、更困難、更深一層的問題。在此,重點是透過上述的兩個歷史實際的教訓,我們知道Vision是個兩面的東西,Vision不是遠景或願景,而是遠景加願景。當我們在制定一個策略或規劃一個計劃時,這計劃、這策略必須同時包括遠景與願景,計劃的風險性才會降低,成功率才會提升。
我以「語言」為例來做一個嘗試,試圖繪製一個遠景+願景的Vision。第一,我們可以依舊確認世界的公民若可以,仍然會選擇一個世界共同的語言來降低溝通上的阻礙,而隨著生活水準的提高與交通發達的便利性,這需求將越來越強,然而,歷史卻已告知我們,要制定、塑造一個法定的共同語言是件相當不易之事。其實,在另一個層次上,我深信有不少人也與我一樣,但這眾多不同,有點雜亂不堪的各種語言,抱著一種感謝的心態,若不是因為有這多樣化的語言,生活將是乏味、單調,而社會的進步也需要這多樣性。語言更代表了一個民族的文化與思考模式,我相信也不會有民族情願自主性的遺棄代表自己在在證明的自我語言。
那世界共同語言的Vision又是什麼呢?首先,我們已經有一個強烈的願景,大部份人希望能有一個共同的語言,能減少溝通上的摩擦,剩餘的便是考慮歷史的方向性與目前時空的背景。我認為Bilingual Two-layer system雙語兩層架構是個非常有潛力的遠景。
簡單的解釋,雙語兩層架構認為以後大部份的人都能講兩種以上的語言,而現實生活上也證實這是非常可行的。在台灣,大部份的人都會講台語與國語,這已經是兩種語言。我自己會講四種語言,我認識一位朋友會講九種語言,而金氏紀錄的保持者是15種。語言的能力是天生的,與智商無關,因此,以後我深信大部份的人都會講兩種語言。第一個是他們的母語,代表他們的民族、文化與風俗習慣;第二則是一個較普遍流通的語言。這第二個語言不可能是人工塑造出來的,歷史已經告訴我們Espernto是不可行的,因此這第二個語言將是一個已存在且廣被使用的方言(如中國的第二語言是北京話一樣),而不是一種嶄新發明的語言。
以現前的制度,很多教育制度選擇英語或美語為第二種語言。當然,有些國家不是選擇美語,而是選擇了其他的語言,如在南美有很多國家選擇了西班牙文或法文。其實,大家對上述的雙語兩層架構一定很熟悉,台灣目前採用的較屬於三語三層架構。
而目前大部份的教育制度不是採用兩語雙層制,就是採用三語三層制。至此,您一定會感到怎麼這麼巧合,全世界全採取這種制度?其實,第二次大戰之後,很多國家都加入了此制度,一個當時被聯合國推廣的制度。而今日,在當時被認為一個困難重重、執行不易等眾多問題的Vision,今日也有了很豐盛的結果與收穫,我剛才只是重複了當時的考量與執行計劃的重點而已。
上述是一個由願景出發,然後結合一個可行性高的藍圖,最後凝聚成一股非常龐大的力量來推動時代的段軌,演進的方向使遠景能與願景互相結合為一。我想大家可以感受到,當一個人或某一特定人群的願景透過媒體的傳播再傳播或經由人與人的溝通、群眾與群眾的研討,使其願景被其他的人或團體認同、接受,進而凝聚成一種強烈的共識、一個共享的願景時,若能有人在適時之間提出一個結合願景、有魄力、可引起共鳴的藍圖,使參與者能幾乎用心與用腦來「看」得見這願景,那這願景的可行性不但會成倍數般的劇增,風險度也會大大的下滑;而當計劃真的付諸於行時,這願景必會昇華為遠景、一個在未來必定會成為事實的景觀,因為它已結合了自助、人助與天助的三股力量。而當這遠景成為近景、再成為現景時,獲益的將會是每一位積極的參與者。首先,當然因為這原來就是自己的願景、自己美夢成真的感覺,光這感覺就真的棒得令人受不了;然而因為這是參與者一致的願景、一個大眾都期盼已久的事實,每位參與者也將能分享這共同的喜悅、享受這美景,更能使之間的結合力更強,而形成一層更大的生命共同體,充實的感覺會使往後更容易更上一層,結果未參與者與參與者將逐漸形成一個鴻溝,未參與者不僅無法獲得這些,反而有可能被遺棄、淘汰,成為時代的犧牲者。
以願景出發的策略原本困難度就非常高,想一下,光要提出一個有強烈說服力、可承受全方位的批評之願景就十分不易,而至今在科技如此發達、資訊如此方便的現代中,卻仍然無人能確實知道如何使一個單一的願景形成共鳴,進而演變成時代共同的驅動力。而光擁有一個共同的願景是Necessary But Insufficient,必要但仍舊不足的,還要有一個每位參與者都認為可行性高、風險低、至少值得冒險、放手一搏的藍圖才行,而這更是困難重重的一大挑戰。其實居大多時,時代都早有一個共同的願景,如世界共同的語言,但苦苦等候就是不見有能者來提出一個“行得通”的藍圖,於是每一位只好等,時代的進步也只好先暫停,而當有人提出藍圖時,再一次必須透過溝通再溝通,使每位有心的參與者都能了解具體的計劃,這又是一件不易之事。最後,終於付諸於行時,鐵定會有各式各樣從未有的古怪問題來阻礙計劃的實行,執行期間更會有人突然間覺得計劃不可行、想半途退出或有人想搞政治鬥爭、爭權奪利等,使許多計劃最後扭曲或更極端一點必置棄,自始至終,真的是一件非常不容易且很累的過程。有人一定會認為當初的籌劃者必定是個有點愚蠢的呆子,才會想沒事找事做,必定他實際所獲的並不多。舉一個例子,Tin Bernecs-Lee,我想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他是誰,而這位先生害羞且十分隨便的研究員,正是引發最近世界瘋狂、造就了無數個億萬富翁、網際網路的發起人,他今日仍住在波士頓開一輛破車。美國前總統林肯不僅解放了黑人,更是直接創建美國為工業大國的第一人,娶了一位瘋子為妻已夠可憐了,最後還被人一槍打死。
從願景出發的策略真的必須有很強烈的毅力。反之,從遠景出發、了解進而運用前往遠景的里程中各式各樣不同的大小機會,積極尋找、塑造一個最合乎己身與本身能力可及之願景,也並不是那麼簡單之事。首先必須要有近乎於神明可未卜先知般的先見力,而不是一種胡說八道的預感。在這我敢說,絕大部份的人都只是胡言亂語,我往後會提到演進中的漫步,Random Walk絕對性的先見力是非常難能可貴的。對先見力或胡言亂語的一種最簡易的測試方法就是看他是否有絕對的自信敢用自己的生命執之ㄧ睹。玩股票就是一種很好的測試,而今日大部份的人都賠錢,因為先見力真的得之不易,在洞悉先機後,還必須有實力、本錢與勇氣付諸行動,才能奪得先攻優勢,因為同樣洞悉遠景的實力者一定不只一位,相互間的競爭必然相當激烈,最後有貫徹性的毅力、乘風破浪、搭時代潮流的便車才行,而不是等遠景變成進景都快變成現景時才相爭的插一腳,那根本是愚蠢的小兒科動作。先見力的獲益性有時根本令人不僅羨慕、嫉妒,甚至到崇拜。舉一個例子,日本軟體銀行的總裁孫正義先生,在兩、三年前網際網路剛要起飛之前,先後投資了美國五大很有特色的小公司,其中獲取Yahoo雅虎20%股權,三年後的今日,雅虎已經漲了約有20倍,當時千萬美金的小投資,今日已累積至約2億美金,好像奇蹟般式、嚇人的先見力。
再以語言為例,舉一個從遠景出發的例子。在今日資訊發達的社會中,電腦已發展成生活中不可缺的一項日用品,然而,不可否認的是今日的人機介面Men-machine Interface,雖然已經從以往打卡與純文字控制的介面發展至現在的圖畫式介面,Graphical User Interface, GUI使控制面的困難度被簡化成非常易學的方式,但改善的重點仍舊只停留、局限在控制的範圍中,即使我今日要寫一篇英文式的傳真或把這篇文章輸入電腦,仍然必須拿起鍵盤一個字母、一個字母的鍵入或用注音、倉頡、大易把中文一個字、一個字的打入,為了要輸入這文章,我還必須找出時間與精力,甚至花錢去學這些奇怪的輸入法才行。最糟的是好不容易在受苦學完之後,我把這篇文章鍵入電腦文字處理軟體的時間,仍舊會遠比我用筆寫在紙上來得長、來得久,這真的很不符合提高效率的邏輯。當然,拉丁語系的語言如英文或其他運用拼音入力的語言如日本對這問題的克服度比較高,但我們必須承認,電腦的人機介面在這一方面還真的進步、改善的很少。然而幸運的是,我想我們可以很自信的說,在未來的近景中,這問題一定可以被改善,甚至解決。手寫輸入法與語音輸入法是目前兩個最有力的替代方案,前者目前已經進入成熟階段,而在短短的幾年內,語音輸入法一定有可能成為最自然、直接且主要的人機介面。
既然我們已經熟知發展的遠景,我們在今日可以做些什麼呢?當然,一個方式就是投入參與這發展的趨勢,但這對大多數的人是比較不易的,因為這機會離他們較遠。然而,至少每一位都可以對人機介面的調適上做些調整;舉我個人為例,我一開始就不想學注音、倉頡或其他的輸入法,因為這些方法在最後都勢必會被淘汰,我始終認為這樣的學習投資不符合邏輯。那如何來解決現前輸入的問題呢?我真的認為手寫輸入是個很適中的過度技能;第一,我們原本就都已經會寫字了,寫在紙上與寫入電腦當然仍有差距,但學習起來速度很快、投資少。第二,其實目前除了台灣仍然為了面子或其他一些理由仍頑固的使用繁體字型外,全世紀都已經接受簡體字型。今日在美國、在歐洲、在日本等國家學中文時,只有學習簡體字。繁體字是一個鐵定會被淘汰的字型,而只要學會簡體字,不僅可以閱讀主要中國大陸的重要新聞與書籍,在平常寫作或書寫時也更有效率,連使用手寫輸入法輸入中文至電腦時,簡體字大大的簡化了輸入的問題、提昇效率。隨著時代的進步,本來語言與文字理所當然,也定會跟著一起演化,如果想保留中華文化,那為什麼不寫象形文字?在邏輯上我仍然無法理解為什麼還學繁體字。最後,選一個不僅可以認識簡體字,更可以讓使用者在動態下造字、連詞的手寫輸入介面軟體。想一下,你若可以自訂一個符號來替代一個非常複雜的字,再透過連詞的功能把一些你最常用的字句讓電腦記憶起來。在效率上,有時用手寫輸入法不僅比用筆寫在紙上還快,與那些耗神費用去學特殊輸入法的,在效率上有時根本相差不遠。雖然這並非什麼多大的運用,但想一下,幾年後當每一個必須被迫學習簡體字時,你已有多大的先攻優勢了。
正如MIT麻省理工學院的Michael Dertmzos德托羅斯所言,在遠景中塑造願景時,首先一定要問的就是“WHAT WILL BE”將來會是怎樣。雖然大多發展中的遠景在實際的運作上可能離你我都甚遠,它的機會可能也因而只局限在玩玩股票、少學或先學些技術或與朋友吹吹牛,但不了解歷史的方向、時代的趨勢,則永遠無法取得先機。而不管是從願景或遠景出發,重要的是遠景必須且一定要能與願景結合為一,才能轉動時代的巨輪。也因此,只有結合遠景與願景的才是真正的Vis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