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
在今日這弱肉強食,敗者為寇,勝者為王,競爭惡劣的社會環境之下,想生存下去活得有面子,風風光光的話,大多數的人都已認同“實力”是絕對不可少的一大因素;然而,今日的競爭會如此的惡化,探討其因,主要的一點也是因為有實力的玩家太多,且大家都在進步中。您懂的,您會的,可能別人也懂,別人也會;假使別人不懂,別人不會,那只要他肯用心,肯學習,或許很快的他也懂,他也會,而且可能還比您懂的多,會的多,因為他沒有歷史的包袱,更有後攻的優勢。也因此,實力在今日不僅是一個動態的指標,它更不是一個決定勝負的關鍵因素;實力已退為只是加入遊戲的一個基本要素。一個有實力肯努力的玩家,在今日不僅要懂得不斷充實自己,維持自己實力的重要性之外,更必須細心的留意外在的變遷,觀察週遭環境的起伏,適當的定位自己;更重要的是他必須了解外在環境的轉移,勢力的衰增,隨時的準備搭上環境遷移中的波浪,才有可能借力使力乘風破浪的快速成長。然而,觀察今日環境變化如此迅速且似乎毫無任何規律可言之際,究竟該從何處來洞察,了解環境的變化,進而握掌乾坤呢?人類至今數千年的歷史中,又有哪些偉大的前人與重要經典,可以借而減少對這方面金錢與時間的投資與摸索呢?在思索、考量這些與其它的問題之後,我先後選擇了易經、歷史學與進化論。選擇易經實在是一個非常自然,甚至有點理所當然的決定。對於中國古代經典的研討,以易經最熱烈,我想大家的目的也都相似,想了解變化的乾坤。但易經實在是很難理解。在研讀上,我實在碰上了很多的挫折。有人說,微積分好難,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深奧,量子物理的毫克與超弦,太過虛渺難嚥,複雜性科學的混沌酷的要命,其實與易經一比,真的有小巫見大巫之感。易經中卦名、卦符、爻句的玄奧,再加上相互間動態的互動關係等,易經才真的難讀。最重要的是,科學的論說有可循的邏輯與典範,易經則是千變萬化,因此,難怪,數千年來至今,似乎還沒有人搞懂易經。
〝潛龍勿用,
見龍在田,
終日乾乾,
或躍在淵,
飛龍在天,
亢龍有悔。〞
大多數的人我想都曾在不同之處,閱讀過上面的片段,也或多或少都對它有印象。而對易經有探討或研究的人士更可能馬上指出這是易經中六十四卦的第一卦,“乾卦”。易經可以說是代表中國文化、思想的一部典籍,有時更被尊為“群經之首”。易經成書於殷末周初之際,距今已三千一百年左右,因故易經又通稱周易。易經全書由六十四卦的卦畫、卦名及四百五十條爻辭所組成。六十四卦中的每一卦由六劃的「≣≣」與「≣」,俗稱陽陰爻組成。陽爻用「≣」這個符號來表示,因為「≣」是奇,奇是陽數,而陰爻則是用「≣≣」來表示,因為「≣≣」是偶,偶為陰數。所謂的六十四卦是指有不同的陰陽爻所組成的變化,從「≣」,乾卦至「≣」坤卦。卦符與卦辭在易經中對了解卦名是同等的重要,易經對社會的變遷與天下事的注解,甚至於對全宇宙的變化之觀測,全是透過這六十四卦來解釋。
乾卦,「≣」是由六劃陽爻所組成。爻代表一個時代中的一個階段,爻是變化的,更是為動態。而因為乾卦是由六劃陽爻所成;因此,乾卦乃為“純陽至健”。乾卦六爻從不斷變化亦即動態中反映乾健卦的特點。“初九”潛龍勿用,為乾卦的第一爻。它指的是乾之初九,陽而處卦之下正是陽道將萌而未萌的時候,猶如龍在潛伏之中,不能動也不宜動。人處在乾初九的時候,須晦養以待時,勿有所施行,勿有所作為。第二爻的“九二,見龍在田,利見大人”是指龍已出潛離隱,出現在地上,到了該發揮作用,有所施行的時候,而既然這「大人」已準備出世,其恩惠必將澤及天下,天下人都高興見到它,因此被用利見大人來形容。“九三,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這爻是指在平常必須整日戒慎恐懼,自強不息;即使到了晚上,還是要心懷憂傷,戰戰兢兢,不得有任何的鬆懈,如此的話,就是在多凶的危厲之地,本因會有過咎的,也因此可剛健得正,天事過之。之後,“九四,或躍在淵,無咎。”在多懼之地,變革之際,進退未定之刻,尤其小心謹慎,絕對不能輕舉妄動,進退因深奧重慮,在慎重之於,時可進則進,時不可進則退,而等到待時而出,見可而動時,“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天人。”此時,剛健既純又正,陽氣自下而上,至此已由潛至見,而惕而躍,而盛至於天,進入聖人的境界,故使天下感受其利。最後“上九,亢龍有悔。”是乾卦的最後一爻,其位處於極,其事已結,其時已過,因此必須止進而退,而若繼續前進而不退,便必迫走向反面,造成後悔而遺憾。在此,唯其有悔,方能認識而通變,使乾道不至於以亢終。
易經中俗稱有三「易」,第一個「易」代表難易被了解,而易經的難讀,是廣被認定的。除了文字的古奧,爻句艱深之外,其獨特的符號與思維方式,更是異於現今大眾所熟悉的,也因於此,易經的入門眾品雜陳,而有就連已白話的易經入門仍然是不易。我對易經的研讀就可以說是不僅踽踽獨行,更是坎坷崎嶇,常常似懂非懂。易經中的第二個易是「變」的意思。孔子說「生生之謂易」,易是自然界萬事的摹本,是陰陽兩儀在自然界中生生不息的過程。孔穎達曾說「易者變化之總稱,改換之殊稱」,程頤更說「易,變易也,隨時變易以從道也」。這全是在述說易為變化之義。易經中指出「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易經認為自然界中的變化就是由陰陽而來,而陰陽本身並不神秘,陰陽就是事物自身的對立與統一的兩個方面,而陰陽更被認為是互動,相輔相成。物極必反,陰盡陽來,陰陽的循環,週而復始,生生不息,更是易經的中心思想。而易經中的卦爻也全是用來解釋,預知這變移的過程,也因此易經普遍被認為是一部卜筮的經書。舉上面六十四卦中的第一卦,乾卦為例。諸爻其實全是在講同一個象,從潛龍到亢龍,從「勿用」到「有悔」,全是在指同一件事物,或同一個人在不同時間裡的不同境遇和表現。而易經的中心思想與運用方式也因此全圍繞著「時」這一個字。萬事全因時而成,隨時而順,而六十四卦的動態變移更全,決定於「時」這一個字上,也或許因此,中國人在文化與思想中,對緣、命與運的思考模式也異於西方世界。更或許因此中國人在辦喜喪宴會時,也都習慣看時辰選日子。而一個人生下的時辰,也直接的決定了他一生的命與運,在命學中時也因而扮演了主宰的地位。易經中最後的一個易是指不易,及不變的意思。而這「不易」才真正是易經的精髓所在。簡單的講,易經就是一部敘述自然萬物在生生不息的變遷中那不變的真理與法則。一個人假真能悟解這真理,掌握這法則,更於預卜先知,借力施力,所至之處,無能所敵,所望之物,隨手可取。而從古至今,多少才子菁英致力於專研易經也正是因為他們認為易經中隱藏著宇宙最深的秘密,所有力量的根源。
常有曖昧之意,解讀時,對真正意思的判讀實屬艱難,因而可能是因為易經的用語取字,艱深奧妙,使讀者研讀起來有一種“玄”的感受之外,再加上陰陽爻裡,因符號的變化是六十四卦中的動態關聯千變萬化。因此,當使用易經來卜筮時,總使人在不知不覺中,隱隱約約的強烈感受到,事物的發展或變化,似乎正如易經中所述,而若能把易經搞懂似乎就能真的未卜先知,而更加深了易經的神祕性與重要性。其實若仔細的考查,易經所記述的對象似乎有三,第一就是自然世界中,宇宙與萬物的變化。簡而言之,易經就是中國人的物理學,中國人古代時的自然觀。在此,易經認為自然界中的萬物所變遷的過程是週而復始,物盡必反,舉一個例子,六十四卦中的第一卦為「乾,元亨利貞。」古人釋「元亨利貞」為春夏秋冬,因為春夏秋冬是天體運轉的明顯標誌,其中元就是春,一歲的開始,萬物生發;亨就是夏,萬物成長;利就是秋,萬物成熟;貞就是冬,萬物收藏。而從每年春夏秋冬的交迭變更中我們觀察到天的運動變化,看到天行之健是週而復始,自強不息。易經中所記載的第二對象普遍被認為是指人文社會中人事物的變遷,對這易經同樣的認為人類社會中的萬事也正如自然界中的萬物是週而復始,所有的變遷都是依循著某些特定的形式來進行。舉一個例子,乾卦中的「元亨利貞」也被解釋為人的仁義禮智四德。在此「元亨利貞」雖然是四個獨立的意義,但緊密相聯繫的不可或缺,四個字要合才有「健」的意義,而乾卦中的爻句對「龍」的記述更也是有週而復始之義。最後,易經被認為是用來卜筮用。易經中總是先講易象和天道,而後論人事,更常參照天道講人事,藉著人事看天道。也因此,易經認為天道與人事是一致的,在得知易象與天道之後,必能應用到人事上,更能進而“御天”。在今日,易經除了必須運用於此三個範圍中,更大有人把易經用於管理、策略、經濟、政治等不同的領域,我還曾經閱讀過一篇論文用偏微分方程式來敘解易經對生物演化的過程。然而,不論易經是被用於哪個領域,易經的中心思想仍然是維持不變,始終的堅持萬物的變遷是物極必反,週而復始,無常事可言。
易經其所似於凌亂不堪般的奧理,我想也間接的造成往後三千多年中無人敢挑戰,渺視或跨越易經的原因。而這更造就了易經崇高的地位也阻止了後代的發展。或許也就因此,逐漸的中國的進步緩慢了下來,開始也週而復始。就如柏陽所言的,形成了一種「醬紅文化」,因為歷史的包袱太重了。反觀西方的發展史,早在西元前六、七百年,希望的哲學家在觀察大自然時,發現大自然的形貌不斷改變,便對大自然與它的循環及變化抱著很濃厚的興趣。與易經的作者一樣,他們也想尋求變化中其中隱含的自然法則。與中國文化一樣,早先人們以神話故事註解這些變化,但逐漸的人們開始尋求神話以外的觀點,來瞭解周遭所發生的變遷,就因為在觀點上這一個小小的改變,西方發展與中國很不相同的“易經”。
早在西元前五百年前,希臘的Parmenides,帕門尼斯便認為萬物一直都存在的,萬物都是亙古長存的。而且世上其實根本就沒任何真正的變化,我們所觀察到的變化其實全是感官上的感覺而已。在同時,Heraclitus,何拉里斯,則持著相反的態度認為恆常變遷在事實上才是大自然的本質;而且,同樣一件事絕對不可能再發生,也就是歷史絕對不可能重演,自然中沒有百分之百的循環,在很多地方,他的思想與老子很近似,比例,凡事總是相對的,有好就有壞等,Heraclitus對人類最大的貢獻就是認為在大自然不斷的變遷與對比的現象中深信在易經中必有不易之所在,一個永恆的自然定律。這兩各南轅北轍的觀點後被Empedocles因培多斯,所統一。因培多斯認為他們兩位會有不同的觀點是因為他們假設宇宙就只有一種基本的物質,一種元素的存在;而事實上,大自然中是由四種不同的物質,土、氣、火、水的相互結合與分離所形成的,而結合與分離的力量則為愛與恨,此後“力”的發展深紮根於西方的思考典範中,Democritus偉大的狄模里特斯,在西元前四百年提出自然界無窮無盡的改變不是因為它們真的有所改變,而是由於不同元素與力量的結合與分離之故;但他更進一步的指出所有不同的元素其實都是由一個更微小物質所組成的,而這更微小的物質,他稱為atan,原子,是絕對「不可分割」且永恆不變的。也因此,人類首先發展出階層的概念與“原子”的理論,往後,雅典的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斯多德等人,更把對變遷的理解與解釋發展至人文社會,政治意識型態等之上。而西方在對“易”的篩解上,始終有一個獨特的現象,那就是後來者搭架在前的思考典範上,把前人的矛盾巧妙的化解了,當然這也要感謝前人並沒有把他們的思考典範描述為過份的深奧、玄妙。隨著這些思考典範上的變遷,當西方的歷史家在記述這些變遷時,逐漸的就發展出“進步”的概念,而隨著這些概念的擴散,更激發了許多在思想上的進步,逐漸的西方對易與其中之不易思考典範也發展為異於中國文化的思考典範。
在經歷過,中世紀的黑暗的時期之後,在文藝復興的時代,理性的思考典範也發展為科學的根本。而隨後,顯見的科學進步,大大的改變了人類的文明。今日,風水輪流轉,歷史會重演般的觀點已被類似生命週期論所取代,對大多數的人而言,今日,對“易”的觀點,早於與進步結連為一體,而“變化”則普遍的被認為是為了更好的明日之故,無可避免的改變。
進步的概念是以自然科學的成功為其源頭,因而近代人類的發展歷史基本上也與科學的發展有了很密切的連貫性,然而,科學卻只是人類的社會活動中的一小友。除了科學的進步之外,社會是否也真的有進步。Universal Hisrary,普遍史最先源於基督教文明中。普遍史認為在混沌無比的人類史也有規則性的運動,顯示長期緩慢卻實實在在的進步展開而更重要的是普遍史認為人類的發展從開始至終結之過程中有一個不變的方向性。而不管有時,時代似乎在過程中有停滯甚至於退後,但就如尼采所說的“普遍史始終會發現自己的足跡”。康德在“世界公民觀點的普遍史理念”中,曾極力推展普遍史的概念,他指出歷史既然有一個開始,也有其發展的方向性,那它也應該要有一個終點。這終點是隱含在人當前之潛在能力中的最終目標,有了這最終的目標,也才能顯明歷史整體的意義。而康德所認為的歷史的最終目標,是指人之自由的實現,法蘭西斯‧福山在“歷史之終結與最後一人”中更以實證與客觀的數據指出在世界通史的進展上,這明確是它的方向與目標。在十年前,大家或許仍然會對民主形態的政治意識上優越性抱著懷疑的態度,但今日,絕大多數的人卻都已揚棄共產主義或其它形態的政治管理機構。民主主義的勝利來的似乎有點唐突,出乎意料,然而從普遍史的觀點而言,這結果都是早在200年前就已被預知的結果,而我可蠻肯定康德從未讀過易經。
易,從有人類史的記錄開始,人類對它就抱著極大的興趣,而三千多年來,不斷的努力,我們也的確對自然中的易,社會文明中的易,歷史演進中的易,有了比較明確的認知甚至於了解。今日,雖然我們仍舊無法掌握住易的真面目與它的具體機構,但我們卻已知道在疑是循環,輪迴的自然變遷與社會變化之中,易是有方向性的,更有一個最終的目標,在觀察環境的變遷時,在眾多的趨勢的進展中,有的是短暫的流行,有的是歷史的迂迴,有的是實在的進步,如何來運用這每一種不同類別的趨勢,又如何來判別它們的類別,“易”今日仍究是易,不易與難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