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以律己，寬以待人》

六義 黃悅希

從小，外公就給我一種嚴肅，不好相處的感覺，可能是因為他一副兇狠的眼神，加上平日也不愛笑，以及低沉的聲線，令我從小就不敢靠近外公。但灰在我認識的人當中，公公卻又最能體現「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的美德。

小時候因為家境清貧，不像其他小孩子一樣有工人姐姐照顧，父母把我交給外公外婆照顧，因此從小就跟外公外婆生活。由於住所偏遠的關係，我總是要比其他同學早起床上學，而我亦因此討厭上學，整天賴床，但外公總能想方設法把我喚醒。我也恃著有外公這個「人肉鬧鐘」而不管曾自己設定鬧鐘起床。畢竟外公每天也是五時便起床到公園晨跑、煮早餐，絲毫不差地恪守着九時睡覺、五時起床的作息時間，如此「刻苦」的生活習慣真令人敬佩。外公總會體諒我作為城市人需要面對排山倒海的作業和測驗，因此從不介意我在客廳內溫習，亦從不抱怨客廳的燈光會影響他睡覺。記得有一次外公遲了幾分鐘起床，看見時間已經來到五時零幾分，為此感到王悅、內疚。即使時間只是耽誤了數分鐘，外公至今依然對此事耿耿於懷。

升上中學後，比以往更加忙碌，和外公約定四時半在他最愛的茶餐廳吃下午茶，卻因為補習的緣故而遲到，整整遲了半小時。巴士到站後，我馬上跑往茶餐廳的方向，不希望外公再等我多半秒的時間。到了茶餐廳的門口時，已看見外公坐在卡位休閒地看着報紙喝着咖啡。外公看到我後，便打打招呼，示意我到那邊。我喘着氣，面上掛着無比內疚的表情跟外公不斷道歉。外公不但沒有怪責我沒有時間觀念，還在口袋裏抽出一張面紙給我：「先喘順氣來，擦擦汗吧。我也是剛到不久，不要緊。」外公這番說話絕對只是在安慰我，外公作為一個絕對守時的佼佼者，加上把「早到是美德」這種觀念作為人生座右銘，他又怎會只是剛到?何況我更遲到了半小時，可想而知外公已經坐在茶餐廳好一段時間。看到外公點的咖啡早已冷掉，連一點白煙霧也沒有。再者，桌上的單子印着下單時間為四時二十分，我對已坐在茶餐廳好一段時間的外公感到萬分抱歉和愧疚。

為表歉意，我主動為外公叫了他最愛的腿蛋治和一杯熱騰騰的咖啡。當店員為我們送上餐點時，我發現他下錯單子，給我們做了餐蛋治。正當我想舉手揚聲時，外公阻止了我：「這只是小事，不要浪費食物，我也很久沒有吃過餐蛋治了。」一波未完一波又起，聽見隔壁枱的食客投訴着店員上錯餐，這種對比太過及時，讓我不得不佩服外公對所有人和事都抱持寬容的態度。外公分享着他昔日在餐廳工作的往事，並說到為了避免客人投訴，外公在為客人下單時總會打醒十二分精神，在下單完畢後，亦會主動向客人複述點餐內容，總絕不容許出錯一點。這餐下午茶令我更加了解眼前這位「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的外公。

如今想來，每次答應多回家探望他，卻補習班的放學時間而一再推遲探望他的日子。即使陪伴他到茶樓吃點心的諾言，在他心中有一定的份量，我因事忙遲遲未能兌現，但他從不多言，反而總安慰我：「學業要緊，不必擔心，吃點心甚麼時候都可以。」我每次聽到外公體貼的說話，內心的愧疚如巨石般壓在我心頭，令我喘不過氣來。由始至終，外公對自己的要求再高，也從不將之加諸於我，總以包容諒解的心盛載我所有缺點，以寬容的心面對一切人和事。我知道外公總會原諒我沒有履行諾言，緊皺的眉頭漸舒，但揪痛的內心同時提醒着我，要傳承外公嚴以律己的精神，以寬容大量的心包容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