級冠軍作品

《感恩》

五仁 蔡富琳

人常說愛無聲,思念也無聲,我卻感覺震耳欲聾,是外婆常常擔心的自我呢喃,還是重複一遍又一遍的詢問,貌似在真正感受到的一刻,才是啞口無言地出不了聲,又或者是想念的人再也聽不到,從而變成了無聲的思念。

淺色的光影在葉隙間流動,幾片枯黃葉子打着旋兒,緩緩墜落,夾雜著久遠的芳香,像是走過了光陰。外婆撿拾起地上的碎花,再抬眸,彷彿看見我那楚楚可憐的身影,正眼含淚光躺在樸素的籃子裏。她靜靜地站在梨花樹下,過了會兒,又顫顫巍巍地蹲下將我拾起──我是外婆撿來的孩子。 

記憶中外婆在家並不受待見,話也不多,總待在廚房裏,我也便跟著她。當外婆做的菜被一盤一盤端到飯桌上時,她卻從來不在桌子上吃,而是端著飯逛悠到院子裏,說是散散油煙氣。但我卻知道是「媽媽」不歡迎她罷了,總感覺她上不了枱面。老人消瘦憔悴,臉上佈滿著陽光曝曬出的褐斑,手也是黝黑,粗糙的,手背上是深深的裂紋,手心上是硬硬的老繭,殊不知這都是外婆每一天耕種、劈柴和燒柴留下來的痕跡。

  外婆就好像守護神一樣,似有若無地徘徊在我身邊,總能第一個出來捂住我的耳朵。每當村裏的小孩子彈珠玩不過我的時候,就會諷刺我是撿來的孩子,這時外婆都會吆喝:「梨花餅來嘍,孩子們快來吃吧!」小孩子才不會管那麼多,有好吃的當然是爭先恐後地衝到第一位,我也會把那時的不愉快拋之腦後。

冬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外婆總會馬不停蹄地織好毛衣,讓我溫暖地度過整個冬季。記得當時也算是清閑,老舊的收音機絮絮聒聒地播放著電台廣播,但時不時還是要拍一拍,調一調天線的方向才能正常運作。外婆的身邊有一把屬於我的小木板凳,也是開啟我話匣子的開關,但外婆都會一臉慈祥地聽着,溢著光的芬芳拂過外婆的面頰,成為眉眼間盛開的花。她總是悠哉地繼續手上的動作,可我卻說着說着,就累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織好的毛衣已經蓋在了我的身上,毛衣上還有一個專屬我的特別的圖案──梨花。

隨着我不斷的成長,外婆的頭上又多了幾根銀絲,我們之間好像變得生疏了。也是為了能報答外婆,我努力地讀書,希望能走出村子,這是外婆生前唯一的願望。

幾年過後,我沒有辜負外婆的心願,走出了村子,但再回到村裏,已是祭拜外婆時。門前的梨花星星點點地綴滿枝頭,梨花樹下,仍然陣陣飄香,花瓣鋪滿泥沙路。秋風蕭瑟,我不禁裹了裹身上的那件舊毛衣,站立在此的卻獨得我一人了。

因為外婆的善心,賦予了我再一次的新生,我感恩外婆的善良,就算是面對「媽媽」的冷嘲熱諷,還是我遭到小孩子的語言攻擊,婆婆都會義無反顧地捂著我的耳朵,鼓勵我要向前走,自己卻忍氣吞聲地默默承受。如果再回到當初,我想再多跟外婆聊聊天,還能再坐在小木板凳子上,依偎著外婆的手臂。所以感恩就應該當下行動,而不是等失去了才後悔莫及,時時感恩,才不會留遺憾,就算是失去了,愛意也能不減。總言之外婆的愛是我執筆揮墨寫不盡的,也是我滔滔不絕道不完的,愛本無聲,卻在我心中蕩漾。

最後,我在地上挑了一朵較為好看的梨花,這次是我把外婆拾起來放在懷中,成為那個能獨當一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