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姻緣神養的一隻貓,當你悠閒地趴在圍牆上曬太陽打算享受一日清閒時,卻看見一隻老鼠伏地狂奔,從遠方朝你呼嘯而來……
哇啊,那個幫人收魂的鄰居?!想幹嘛?
你張開手作勢擁抱,從旁人眼裡看來大概有點像是等著獵物或玩具自投羅網的貓。可惜的是你可不吃老鼠,你嫌牠們太髒,更何況是每天走在屍堆裡的老鼠。
飛奔的老鼠雖然朝著你的方向衝過來,但他原先根本沒注意到你,只是你一張開毛茸茸的臂膀,牠銳利視線一瞥:「啊!貓苑的!快救我!」
「喵喵喵?」這老鼠有病嗎?活了這麼久從來沒聽過貓咪救老鼠。
「有個人追著我不放!活人是你們在管的吧!快救我!」小老鼠依然持續奔竄著,吱吱叫地來到你前方,牠身後有個影子三步併作兩步就要撲過來。
你覺得你根本被當擋箭牌了,不救不行。這些老鼠很記仇的,要是現在不幫他也不知道會不會被咬一口。
「已經說過了,我們只負責有姻緣相關需求的業務啦。你又不是新來的。」你咧嘴打了個大哈欠,伸了伸懶腰,有些不甘願地起身鑽進小老鼠和人影之間,成了一隻攔路貓。
小老鼠嘴裡叼著小燈籠,穿過你肚子下方空間,噗咻鑽進草叢裡不見蹤影。而那個影子見到你這半路殺出來的貓,不得不緊急煞住腳步。
你這才看清楚,眼前真的站著一個活人。對方有些驚喜地對你道:「胖貓,幫我抓住剛剛那隻老鼠!」
「蛤?!」這是怎樣?你咧著小尖牙,不滿地嘶叫:「我今天好不容易放假耶!我今年已經連續工作360天了!」
不過對方顯然聽不懂。小老鼠嘛……牠不會同情你。你站在草叢前悄悄瞪著陰影中的小身影,抖了抖鬍鬚。
小老鼠可憐兮兮地說:「幫我擋一下啦,他把我認成某個人了。」一下?天知道會是多久!而且某個人是誰啊?
「你直接跟他說清楚你不是那個人啊。」
「說不清楚啦!這傢伙是個半吊子的陰陽眼,他要找的某個人在這裡面,不是我,但他根本看不出來!」老鼠指著收魂的小燈籠解釋的同時,不忘張望四周尋找退路,但那個人已經蹲在草叢邊了。
你繞了那個人一圈,嗅了嗅對方的氣味,不禁覺得好笑:「燈籠裡的跟這個活人是什麼關係啊?」腦中甚至開始浮出餿主意。
「他們是鄰居,我半夜去收魂的時候被看到,結果他追著我跑了整夜!」小老鼠察覺除了你以外的另一道視線正在逼近,又往草叢裡縮,小心翼翼地用樹葉把自己蓋起來。
先不說半夜看到會收魂的老鼠可不可怕,被一個活人追著跑整夜好像真的滿恐怖的。
而此時,這個活人正趴在地上,手裡拿著不知道哪來的樹枝往草叢裡探,想把老鼠趕出來。只不過收魂的老鼠和一般牆角大街的野老鼠不同,不會被這種伎倆嚇到。
……哈哈。眼前混亂的景象讓你不小心笑了。你心裡暗暗想道,混亂的場面總是令你精神振奮。這大概是作為一隻貓無法割捨的本性。
「你笑什麼!自從你們家主子提出跨界業務合作之後,麻煩事從來沒少過,所以我們當年才不想答應。」老鼠抱住枝葉閃避著如刀似箭的樹枝攻擊,不忘抱怨。
你不以為然地擺動尾巴:「你家主子才是欠了我家主人一份人情呢,輪不到你來說。」
這時候,草叢邊的人突然放下樹枝,有點不開心地朝老鼠的方向喊:「璟哥,我不知道你怎麼變成老鼠的,但你幹嘛一直躲著我!」
「你不是和我約好要教我騎腳踏車,長大後還要跟我結婚嗎!」
咦……小孩子嗎?你這時候才重新仔細打量這個活人,稚嫩的臉蛋和嗓音確實是孩童模樣。那燈籠裡的年紀應該也不會差太多吧?
根據你的工作經驗判斷,這種了不起相差個十歲左右。不過,沒親眼看見之前什麼都說不準就是了。
「你看!這個人說要結婚,我怎麼可能說好!」小老鼠緊緊咬著燈籠,又閃過在草叢裡到處摸的手,你意思意思地干擾一下這個人類,算是幫幫這隻小老鼠,好有藉口某天讓牠報答你。
「也不是不行吧?」
「當然不行。」小老鼠看見你賊嘻嘻笑著的模樣,忽然慌張起來,黑溜溜的雙眼瞪得大大的:「你們貓苑的貓都這樣嗎?姻緣不是這樣亂牽的吧?」
「那你把燈籠丟掉自己跑啊?我已經幫你擋很久了喔。」
「辦不到!我還有好多魂要收,燈籠是我的吃飯工具。你也不會把你家主人交給你,要你綁到人類手上的姻緣線隨便亂丟的對吧?」
「你這個問題真是沒禮貌耶,我都有好好完成工作的好嗎。」你揚起下巴驕傲地咪咪叫。
小老鼠這時候終於從孩子嚴密看守的草叢找出一線生機,拖著燈籠從底下悄悄地探出小腦袋,看準時機拔腿就跑。
你跳到孩子臉上,用毛茸茸的肚子擋住他,對方則不顧干擾直覺地向前一撲,「璟哥哥!」豈料那雙陰陽眼不知道是附帶了透視效果還是純粹運氣好,居然被他瞎撲撲中了,即使你緊急跳開,最後還是壓在老鼠身上。
「喵——」你大叫,接著老鼠也跟著發出慘叫。牠嘴裡的燈籠掉在一邊,而那個孩子根本沒有多看一眼,一副認定了小老鼠就是他的璟哥的樣子。
「……你放棄掙扎吧。」你勸小老鼠。
你感覺到老鼠被孩子握住的那刻,牠的小爪子憤恨地扯下了你一根毛,還朝你拋了一句話。
「……幫我把燈籠送回山莊。」小老鼠幾度掙扎後終於敗在孩子手掌心裡,眼角掛著一滴淚,看上去有點委屈。
山莊?啊,對喔。你的小老鼠鄰居確實住在山中一幢大房子裡,跟牠住在一起的其他成千上萬的老鼠也常常像牠這樣提著燈籠到處跑,平常隨便往旁邊瞥一眼都能看到兩三隻,今天出奇地少。
「最近人手不足,這一帶路上都叫不到同伴,你幫我帶話回去吧……山莊裡應該還有人員留守。」牠的鼻子嗅了嗅,試圖從孩子指縫間的空隙向外頭查看,確認自己經過一整夜你追我跑的混亂後究竟來到何處。「我晚點自己想辦法回去。」
但是,被老鼠扯了毛的你感覺自尊受損,聽到牠的要求,只覺得對方實在太得寸進尺了!
於是你對小老鼠齜牙:「我大老遠跑出來享受得來不易的假期,現在竟然要再大老遠幫你送燈籠回去!」
孩子正抓著牠開心地蹭,小老鼠水汪汪的視線從手和臉頰間的空隙投射出來,那雙伶俐的眸子後面似乎有什麼思緒飛快地轉動著。
接著,牠低聲下氣地哀求:「拜託啦,我回去之後一定報答你。」
牠這語氣令你尾巴下意識翹得老高,立刻轉頭銜起燈籠:「說話算話?」
「……對啦。」小老鼠的身影不一會兒便遭到孩子雙掌和衣服吞沒。這小傢伙平時囂張,而今楚楚可憐地央求你的模樣,你很滿意。
於是,費了好一番功夫終於把燈籠帶回自身住處——的隔壁。你朝那扇小破木門喵喵叫了幾聲,接著一隻大黑鼠看見是你站在門外,一臉驚疑。牠從圍牆邊跳下來,接過你手中燈籠:「怎麼是貓苑的貓送燈籠回來,提燈的老鼠怎麼了?」
此時,小老鼠被孩子抓著叫「璟哥」以及牠神情淒楚的有趣模樣閃過腦海,你忽然對於要不要如實傳話感到些許猶豫……
思索一番後,你還是決定向大黑鼠簡單說明情況:「牠被恐怖鄰居抓走了。」
大黑鼠滿臉疑惑,不確定你是不是在唬爛。牠還看了看你的肚子,好像在懷疑是你把牠同伴吞了,讓你忍不住巴牠一拳,沒想到竟然被輕而易舉地閃過。
大黑鼠查看銜接燈籠的長木柄,在上面找到一個記號,歪頭思考了下:「我知道了,燈籠交給我就行。」說完,就爬回圍牆上準備要走。
「咪?」咦?竟然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你們的同伴可是要被逼婚了哦?
大黑鼠回頭瞥了你一眼大概猜到你在想什麼,便道:「牠負責的名單沒什麼問題,都是些平凡市井小民,再恐怖的鄰居也不至於讓牠受傷。應該過一天就可以自己回來了,畢竟活人總是要睡覺的。」
這麼說好像也是。對方是小孩子的話,隨便哄哄到他累了為止,應該就可以脫身了吧。欸?但、但是不對啊?
「你們不是人手不足嗎?剛剛牠還說自己還有很多魂要收耶。」雖然這不關你的事,但既然都來了,多帶一句話等於多賣小老鼠一個人情。
大黑鼠抖抖鬍鬚,視線落在燈籠裡一會兒:「有人類需要的話,牠待在對方身邊一天也好。」
有人類需要?教怎麼騎腳踏車是一種需求沒錯,但長大結婚……呃,雖然你對小老鼠說跟對方結婚也不是不行,但你是想看牠好玩的反應才說的。也許思想開放得無人能匹敵的主人會有辦法吧。
你好奇那個孩子接下來打算帶小老鼠去哪、做些什麼,小老鼠又打算怎麼辦?據你所知,一個已經被老鼠收了靈魂的人——肯定已經死了才對。
難道那個陰陽眼的小孩真的看不出來嗎?
為了確認孩子和小老鼠目前所在處,你需要一個快速簡單的方法,畢竟你可沒有那麼靈敏的鼻子讓你沿路聞嗅,而且那太浪費時間。
你打算借用一下姻緣線。
主人的姻緣籤上有這世間所有活人的名字,找到那個名字就能找出那人身上的紅絲線,即使另一端沒有牽上對象也無妨,現階段足夠讓你循線找到蹤跡就行了。
好在替人牽姻緣的主人會看相,替他工作的貓兒們包括你,自然也熟練這種技巧。你剛才有看到那個孩子的面容,稍微對照一下姻緣籤上記載的相貌資料應該就能找到,畢竟每個人的樣貌都是獨一無二的。
基本上啦。
於是,你回到山莊隔壁那個富麗堂皇的你家,輕巧地穿過無數門廊後來到平時管理姻緣籤的房間。
貓苑的設備非常跟得上時代,雖然仍保有姻緣籤的「紙籤」本體,但資料內容幾乎已經數位化,紙籤只用於辨認每條姻緣線。至於搜尋的工作基本上可以用電腦完成,不再需要一張一張地找。而且電腦還有連網路。
這是座右銘為「時間就是金錢」的,愛錢又愛美的主人堅持要做的現代化革新。
你看見主人在裡頭,一手支著臉頰正對螢幕沉思。
你走近他,發現他竟然正在……主人最近新學的詞叫什麼?好像是Debug,就是對電腦軟體進行除錯的那個西洋單字。
主人竟然在認真地 Debug?你揉了揉臉頰和眼睛,確認自己清醒沒看錯。你還以為他又在上網逛化妝品促銷活動了勒。據你所知情人節買一送一的時候他還會買兩份然後全部自己用。
主人不耐煩地敲了鍵盤上幾個鍵,翻過手心把玩了下自己的彩繪指甲,然後又盯著螢幕好一會兒,對著鍵盤輸入連串彩色代碼,看得你眼花撩亂。
唔,最近整理姻緣籤資料的系統出了什麼錯嗎?
「咪。」你出聲告訴主人,說你要找某個人和一條姻緣線。
主人聽見聲響,側頭就看見你蹲在他最新買的粉紅絲巾上。主人挑起細長眉毛,指指螢幕:「來得正好,順便處理一下電腦。」
說完,他立刻起身把你放到剛剛坐著的那張椅子上,丟了一句:「修完這段就可以用了,我要去洗澡。」
「咪??」你望著螢幕上滿滿紅線,心中委屈:「這個不是我要找的紅絲線……」但委屈歸委屈,主人的吩咐你們除了聽也只能聽了。
話說主人又要洗澡了。早上已經洗過一次啦。
「臭老鼠……」你突然想起主人常常嫌隔壁山莊的老鼠和牠們家主人都帶衰,弄不好會衰到你們頭上來。現在你深刻感受到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多虧主人物盡其用的態度,給你們貓兒包吃包住從來不是佛心來著,他講究的是效率,所以在設備翻新的那陣子曾經命令過貓苑所有貓隻必須理解新的作業系統,並學會偵錯。
他當然沒有教你們,你們得自己學。但聰明的貓咪有什麼是學不會的?
你毛茸茸的前掌搭上鍵盤,身子向前一探化形成人的姿態。這當然只是暫時的,畢竟你並不是很習慣人的身體,但主人為了配合他的工作需求,給了你們這樣的工具。
人類姿態的你們無法像一般人那樣張口說話,但或許是你們散發了某種氣息,讓人看見你們的時候總愛自顧自地說起話來。不過回想起來,你們以貓姿活動時也常常遇到這種場面,人們在路上發現你們的時候,總愛多說幾句。
不過,再愛說話的人,也比不上主人遇到隔壁山莊主人時那樣滔滔不絕……
你咻咻咻地在鍵盤上輸入,不一會兒就將那些紅線處理得乾乾淨淨。雖然過程中出了點小差錯,但整體順利。
處理完畢後,你迅速輸入關於孩童樣貌的關鍵字和年齡範圍,從中挑選出符合的人物資料,立刻就得出一組編號,接著跳下椅子身子一翻恢復成貓的模樣。
你輕巧一躍,來後方書櫃頂部,依循編號從整齊排列的盒子中找出屬於這個孩子的姻緣籤,就叼著紙籤去找主人,請他把對應的紅絲線借你一用。
你告訴主人,隔壁小老鼠被綁……不是,被逼婚……總之你將來龍去脈向主人說了一遍,好讓他知道為什麼你需要借這條線,不然他是不會理你的。
已經全身脫得一絲不掛泡進高級浴缸裡,還有貓隻在旁遞東西服侍著的主人,聽到小老鼠被綁走逼婚的消息,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喲,你說老鼠啊?」
纖長指尖往臥房方向一指,神情嫵媚,話中有話:「人獸戀我看多了,第一次遇到老鼠的。」
人獸戀……哦,呵呵,是那些書啊?你抖抖鬍鬚憋笑,若無其事地晃晃尾巴。其實那些書你早就趁主人不在房裡的時候偷偷把它們全部翻完了。
你本來還想和你那個「最喜歡待在主人身邊」的貓咪朋友分享,但對方看到後立刻踹了你一腳,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喏,拿去。」主人指尖一勾,憑空勾出幾條紅絲線,對照紙籤後挑出其中一條丟給你。他看戲般地瞇細雙眸,眉眼彎彎,「到時候再告訴我那個小東西都經歷了些什麼,我可期待牠和牠家主子的表情了。」
表情……總覺得主人只會被山莊的主人痛揍一拳,然後像往常一樣被趕出來耶。想到這裡你下意識咪了一聲表示不太認同主人的想法,但主人壓根不在意。
算了,反正他每天去隔壁拜訪,每天都被趕出來,根本沒差。
你從地上叼起屬於那個孩子的姻緣線,循著絲線一路跑出大門,穿過建於峭壁邊的無數階梯後,繼續往絲線的另一端前進。
才剛下山,你那個最喜歡待在主人身邊,從來不會自主放假,今天卻被派去採買的好朋友正好拖著一個大包裹準備爬上你身後的數百階階梯。
她注意到你嘴裡叼著姻緣線,想起你今天放假的事,疑惑地問你要去做什麼。
「我要去看人獸戀,要不要一起來?」你回答。
你的朋友基本上是隻乖巧又聽話的貓咪,她本來還在認真思考那個大包裹到底要怎麼依照主人的吩咐扛上數百階階梯,但你這麼告訴她:「你現在把包裹丟在這邊的話,主人以後就會知道不能叫你出門去採買,這樣你以後就可以更常待在主人身邊了耶。」
她聽完之後,很快地被你說服,立刻丟下包裹:「要要要!我跟你去。」好像根本沒聽清楚你剛剛跟她說要去看什麼。
你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勸她:「主人不會因為你把包裹搬上這些階梯帶回家就稱讚你。你不要總是那麼聽話,免得吃虧!」
你的朋友對這番話不置可否,只是晃了晃尾巴,跟上你的腳步。往前踏出幾步,她忍不住回頭看了包裹一眼,過一會兒才又跟上。
「說起來那是什麼包裹啊?」前往孩子和小老鼠所在處的路途上,你好奇地問道。
「裡面是主人之前預購的保養化妝套組,還有貓罐頭跟貓草。本來主人打電話去問他們能不能送貨到府,但是對方一聽到地址在深山裡就馬上拒絕了。」你的好朋友這麼告訴你。
「唔?罐罐跟草?」你眼睛一亮,尾巴又不自覺地翹得高高的:「績優員工獎勵?要過年啦?」
「……鴞鴞你應該拿不到吧?你剛剛可是成為了把主人的化妝品和績優獎勵丟在山腳下的共犯哦。」
「反正主人根本不記得工作是哪隻貓負責的,沒關係啦。」你這麼安慰朋友,還用尾巴輕輕安撫。對方的表情則明顯透出一股並不明白你價值觀和責任感出了什麼問題的氣息。
說起來,剛剛要不是整個房間只有你一隻貓,就這麼被主人給逮住,又剛好你需要使用電腦。不然你其實想把修理的問題丟包給其他人。你比較喜歡牽姻緣線或解緣方面的工作,好玩多了。
你們循線又走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時已經來到郊區邊緣某條街上,紅線依然往遠處延伸。不過,此時你們已經能夠察覺這條絲線另一端的些微動靜,推測很快就能找到那個孩子和小老鼠。
你們在圍牆上方和車頂間穿梭時,發現前方某間洗衣店的電視特別大聲甚至有點吵,忍不住朝那個方向多看幾眼。
人類似乎不受這種音量干擾,不少行人就這麼走過去,一點也不在意電視上播放的是什麼。但你發現那台電視正在播報一則新聞。
「欸,雪雪,好像是社會新聞耶。」
你的朋友聽見呼喚,停下腳步靠過來:「這個新聞我剛剛出門和回來的時候也有看到,已經重播好幾次了。」
……發生乘客持刀隨機傷人事件,一名男性刺傷車門邊的女性乘客,隨後又攻擊車廂中其他乘客,導致23人受輕傷,3人重傷送醫。
持刀男子曾遭爆料透過動物溝通進行詐騙,事後更在網路上發表恐嚇言論,揚言要找出惡意中傷他的兇手。警方已將該男子逮捕歸案,實際犯案動機仍待釐清。
「唔……難怪主人總是抱怨這些新聞媒體沒有素養,根本還沒確定跟動物溝通詐騙有沒有關係,就拿出來講,不太好吧?」雖然也有真的能溝通的,詐騙相對是比較多,但也不一定和這件事有關。
你揉了揉臉,突然想到之前主人曾經帶你和雪雪去找一個自稱寵物溝通師的大媽「玩」過一次。
他說很想體驗看看對方到底能說出個什麼屁來。你和雪雪當時都覺得主人真是有錢沒地方花,當然,對方果真胡亂說了一通甚至扯到主人的父母小孩,最後主人也果真氣急敗壞地跑去找隔壁山莊主人抱怨了。
這則新聞播報結束後,下一則就變成八卦新聞。你和雪雪瞥了新聞標題和畫面一眼,發現那個八卦主角就是昨天你們負責牽了線的其中兩個,不禁對於人類挖名人私生活的速度感到讚嘆。
「鴞鴞,你剛剛說老鼠是在收魂的時候被小孩子看到的……應該不會和這個新聞有關吧?」雪雪看起來有些擔心,「這樣的話不就表示,重傷的人後來死掉了嗎?」
「嗯……不確定,也許去問問小老鼠就知道了。」你說完,和雪雪並肩朝絲線另一端加快腳步。
紅絲線的底端位於近郊住宅區,一路望過去都是獨棟矮房,頂多兩層樓、有大有小。大的看上去不像是高級別墅,就是一般住宅,小的就感覺有點擁擠。但若是跟貓苑比的話,這整區加起來可能也只有貓苑的一半大吧。
絲線蜿延至其中一側大門後方,你和雪雪悄悄摸上去往裡面探頭,就看見今天那個綁架老鼠的孩子和小老鼠一起待在有落地窗的客廳。
觀察了一會兒,你們發現這屋子目前好像就只有小孩和小老鼠在裡面。隔壁……好像沒人在?
就在你們東張西望、上跳下跑地觀察小孩所在的屋子和左右兩側鄰居的房子,卻發現真的都沒人在家時,有個東西一下子吸走你所有注意力。
「哇!你看!」你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爬到花圃邊的一堵牆前面,淚眼汪汪地望著牆上塗鴉:「雪雪你看,我已經好幾年沒有看到有人畫貓抓老鼠了。」
「隔壁山莊那扇小破木門上畫的都是老鼠咬我們啊!」你對著牆上塗鴉感動地喵喵叫。雪雪看到塗鴉的時候也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真的耶……」
「總覺得自尊心好像又回來了一點。」雪雪說。你不禁想起之前曾經去幫老鼠唸簿子上的名字,不小心和雪雪聊了幾句,就被罵個臭頭。
「對吧對吧……」你伸出毛茸茸的前掌摸那個塗鴉,覺得它充滿溫暖。
這時候,雪雪忽然對著旁邊胡亂揮舞前掌,像是要把一些東西推開:「怎麼周圍好像有些灰濛濛的影子飄來飄去的?」
「唔?」你轉頭一看,還真的有。
幽靈?
人類之間有傳言動物能看到一些他們看不見的、無以名狀之物,但你和雪雪是姻緣神養的貓,主人以前為了讓你們不受干擾專心替他工作,特別調整過你們的體質,讓你們只看得見姻緣線。
後來,又因為主人提出那個跨界業務合作計畫,和隔壁老鼠山莊的主人共同商議後,為了事務方便,特別授予彼此部分特殊權力,讓雙方人員在特定情況下能夠一定程度地辨認原先無法辨認的存在。
因此,貓苑如今才會變得能稍微看見魂魄,俗稱幽靈;老鼠山莊也變得能稍微看見姻緣線。
雖說要看得完全清楚,必須是山莊和貓苑的人員都在場的情況——這個條件據主人說,是山莊那邊提出來的,說是要避免旁生枝節干擾本業運作,因為他們本來就已經很常遇到意外了。
主人雖然嫌麻煩,但顧及山莊業務整體難度比貓苑高很多,山莊主人的態度又很堅決,只好答應。
不過,看起來現在發生的事就是山莊主人所指的意外之一。畢竟……半吊子的陰陽眼嘛,哈哈。
你注意到那個天真稚嫩的孩童身邊擺放的一大堆人間道士會用的道具,還隱約看見衣服上繡著「茅山」字樣,雖然看起來像玩具,還是挺有模有樣的。
搞不好因為有陰陽眼,他爸爸媽媽有意讓孩子以後長大去當道士,買給他好讓他探索一下的也說不定?
你和雪雪走到落地窗邊,那些灰影竟然也跟著你們飄過來,還變得更加清晰了。應該是因為和山莊的老鼠距離更近的關係。
其中一個居然還靠前一步,顯露一身半透明正式西裝,禮貌地詢問你和雪雪:「你們也是來參加婚禮的嗎?」
「我們是來看人獸戀的。主人說老鼠的很稀——唔咪。」你毫不猶豫地回答,然後臉頰就被雪雪揍了一拳。
「人、人獸……?」穿西裝的幽靈滿臉疑惑地向身旁其他幽靈求助,但每個人都和他一樣疑惑。不一會兒他自己得出答案:「對,我怎麼會覺得死後就能跟貓溝通了呢?貓根本是無法溝通的生物。」
「蛤?」這次換你齜牙咧嘴喵喵叫:「剛剛明明就已經聽懂我說的話了吧!」雪雪看你作勢要衝上去跟對方理論的樣子,把你擠到一邊。
幽靈想去敲玻璃向孩子確認婚禮的事,你和幽靈的吵鬧聲卻早已吸引到他的注意,他身邊的小老鼠自然也沒有忽略外頭的騷動。
小老鼠轉頭一看見你拉著朋友,外加三五成群的幽靈圍在窗外,差點沒昏過去。牠鼻子動了動,眼神猜疑地望著你。
你聽見小老鼠對你說:「你帶這麼多人想幹嘛?」語氣很是不友善,好像只要牠抓到機會,就會再跳上來咬你一口。
「這些人才不是我帶的,我剛剛去幫你送燈籠了!我可是幫你把話都帶到了哦。」為了保全自身脖子安全,你露出小尖牙向小老鼠澄清。你可不希望脖子上再多一個洞了。
小老鼠半信半疑想追問,但注意到窗外景象的孩子這時候開心地高呼:「璟哥哥,你看!我成功了!我已經找好穿西裝的客人了!」
你、小老鼠、雪雪,二貓一鼠盯著地上的道士服愣了好一會兒,小老鼠錯愕的吱叫聲才打破沉默:「原來那個真的有用啊?!」
牠的小手抱住了自己的小腦袋,欲哭無淚的表情大概是在問:「那這些靈魂是從哪裡被招來的……?」
你們當然不知道,孩子更加不可能知道。他只是興奮地指著地上的道士道具,又興奮地抱著小老鼠跑來對外頭的幽靈說:「你們在這邊等一下。我要先去準備!」說完,蹦蹦跳跳地帶著小老鼠跑進房子更深處。
房門外,腳步聲驟停,孩子探出頭來好像發現了什麼,朝你喊著:「啊!剛剛的胖貓!你也來幫我!還有旁邊的貓咪也一起來。」
「咪!」你立刻往裡一竄,一下跑到小孩子腳邊,就看到小老鼠在瞪你,叫你走開。牠越是想要趕開你,你就覺得這件事越發有趣。
雪雪跟上來,回頭看了眼窗外那群不知道為什麼很自然地就在外頭坐下了的一群幽靈伯伯、阿姨,和爺爺奶奶,忍不住笑:「婚禮賓客到現場了才開始準備,是要準備什麼啊?」
「當然是讓『璟哥哥』跟未婚妻結婚的準備啊!」你戳了戳雪雪,要她往小老鼠和孩子的方向看。
你本來是抱持著看戲享受小老鼠精彩表情的心情在期待著接下來發生的事,但孩子的舉動有點出乎意料。
孩子將小老鼠小心翼翼地放進擱在椅子上的玩具塑膠盒裡,跪坐在地趴在椅墊邊緣凝視牠:「璟哥哥,媽媽昨天打電話回來告訴我,她說她已經盡力,但你可能不會再回家了。」
「你是因為屬老鼠,靈魂才會變成小老鼠的形狀嗎?」
小老鼠聽了瘋狂搖頭,吱吱叫著說這是誤會。孩子雖然聽不懂牠說什麼,但小老鼠搖頭,令他感到困惑。
他想了一會兒,又問:「媽媽以前說過,人死了之後會被接到另一個家,那是那些來接你的人把你變成小老鼠的嗎?因為這樣靈魂才會比較輕?」
小老鼠聽見第一句描述頓了一下。根據你對隔壁山莊的了解,這個孩子算是說對了,但後面的部分錯得離譜。
小老鼠正想否定,孩子又對牠道:「她還說死掉的人雖然會去另一個地方住,但如果有人跟他結婚的話,就可以不用去了。」
「璟哥哥,你現在不會再長大了,我沒辦法等你長大再跟我結婚。」孩子伸出手指輕輕地摸摸老鼠的鼻子:「這樣的話,我們現在就結婚好不好?你就不用去那個新家,以後可以住在我家、睡在我的枕頭上。」
「你現在也不能教我騎腳踏車了。那我自己學,等我學會之後,就可以帶你出去玩。你覺得怎麼樣?」
面對孩子一連串的提議,小老鼠回望那雙純真眼神,抖抖鬍鬚陷入思考。思考究竟要順著對方的意哄他一天等他睡著了再落跑,還是現在就想辦法讓這個孩子面對現實。
焦頭爛額一番後,牠居然罕見地轉向你和雪雪,想尋求你們的建議。接著,牠視線又往你們頭頂上飄。
你和雪雪循著牠的視線望去,才發現剛才那群在外頭等的幽靈賓客竟然不知何時開始也在門邊偷窺。他們好像還很投入似的,一副很想表達意見的模樣。
小老鼠小小的手掌放在孩子鼻頭上,要他等一等。孩子大概是生平第一次見到老鼠這麼有靈性的模樣,更加相信他的璟哥哥和牠是同一個存在。
但是,小老鼠這樣的表現,卻也令他感到心慌。
在旁邊看的幽靈伯伯阿姨,以及爺爺奶奶們在門邊悄悄地談論起來:「小孩子純真固然很好。但是今天騙他一天,明天起床發現什麼都沒有,會更加傷心的吧。」
「我也是養過孩子的人,這個年紀已經不是告訴他『你只是做了一個夢』就能解決的。」旁邊的奶奶表示認同:「果然還是實話實說比較好。」
「而且要是哄他,有種欺騙感情的感覺……」雪雪對感情事好像總是特別在意。
聆聽著幽靈賓客的對話內容,你忽然想起一件事,對著雪雪晃尾巴:「唔,說起來……跟死人結婚這種事我們早就有正式流程可以處理了吧?」
雪雪遲疑了一下,點頭道:「如果你是說主人的跨界業務合作的話……」
「那個來生續緣,還有什麼觀什麼陰、冥婚之類的,之前不了了之的項目,後來正式成立了嗎?」印象中你和雪雪認識之前,主人就已經向隔壁山莊提議過很多次類似的事情,但是都被山莊主人打回票。如今合作能正式成立,你和雪雪都感到不可思議。
「來生續緣的計劃是成立了,但是另外兩個……不知道主人跟對方談得怎麼樣了。」雪雪說:「主人還是幾乎每天都被趕出來。但是最近對方比較願意接受主人在貓苑的招待了,應該是有所進展……吧……」她的語氣非常不確定。
聽了眾人的意見後,小老鼠心裡大致有個底。牠決定還是讓這個孩子面對現實,讓對方明白,牠不是他想的那個璟哥哥,所以沒辦法順從他的願望。
不過,這半吊子的陰陽眼和已經產生的既定認知,確實是有點麻煩的問題……
啪啦——書本和紙張從書包邊緣滑落散了滿地。未經同意把孩子丟在房間角落的書包翻開偷看的罪魁禍首,也就是你,從書包裡頭叼出一包被壓碎的餅乾,「我覺得還是想辦法找個人消除他那雙陰陽眼哦。這對他將來的人生也好。」
「鴞鴞!」你的朋友又跑過來踹了你一腳,把你從書包邊拖回房間中央:「你每次都喜歡亂翻別人的東西。」
「唔哇,」你掙扎脫身,從雪雪前腳箝制中拔出自己的頭,過程中不小心踢翻其中一本書,露出內頁。裡頭佈滿被亂畫的痕跡,幾張揉得爛爛的、寫著好多紅黑色大字的紙從裡頭掉出來。你得先聲明這不是你揉爛的。「我是在為這件事進行合理的前置調查!」
「那你為什麼特地把人家的餅乾拿出來!」雪雪指控。
「那個是相應的報酬!」你反駁。一張紙飛出去打中老鼠的頭。
哇……完、完蛋了。
玩具盒裡正在想辦法的老鼠吱了聲,不悅地問:「你到底在幹嘛?」
話才脫口,窗邊竟傳來有人拍玻璃的巨響。現場眾人包括幽靈賓客們都嚇了一大跳,孩子則立刻把你和雪雪抓進懷裡緊緊抱住。
你們心懷膽怯地往窗邊望去,只見一隻擁有人類姿態的老鼠整個貼在窗前,怒目瞪視著窗內的你們。牠一身灰黑衣裳,手中燈籠明晃晃。儘管臉覆一方薄紙面具,依然能從周圍及衣物未能遮蔽處辨別那屬於動物的灰色毛髮。
「……你們到底在幹嘛?」窗外老鼠的鬍鬚激烈地抖動,牠嘩地用力推開窗爬進來,晃著燈籠喘了幾口大氣:「我還在想是誰把我要收的魂都招了去……收到一半有些突然不見,原來是招到這邊來了。」
牠連連嘆氣,提起燈籠穿過房間,朝身穿西裝華服的幽靈賓客們走去:「各位,時辰已至,切不可再逗留於陽世。」
趴在椅墊邊緣的孩子撞見這幅景象,神情滿是詫異。只聽他嘴裡輕輕喚了聲「璟哥哥?」,然後困惑地盯著方才從窗戶闖入的大老鼠。
那大老鼠偏了偏頭,轉向發話的孩子,不確定剛剛他是不是在叫自己。
玩具盒裡的老鼠見狀,靈光一閃,向盒外躍下。牠身子一翻,也成了臉覆薄紙面、雙足站立的灰衣老鼠。
然而,孩子眼中染上恐慌,把你和雪雪拽得更緊:「為什麼……會有兩個璟哥哥?」
聞言,牠倆立刻解開紙面,面具下屬於老鼠的面譜展露無遺,黑溜溜的雙眸深沉而平靜。
孩子顯然也看出面具下老鼠的模樣。他望著牠們,話音有些落寞:「……璟哥哥,從一開始就不在嗎?璟哥哥去了哪裡?」
「他還會從醫院回來嗎?」
老鼠們對視一眼,有些無奈地聳聳肩,思考著該如何解答孩子的疑惑。最後,視線落在門邊那群幽靈賓客身上。
大老鼠在孩子面前蹲下身,摸摸他的頭,孩子則有些好奇地探出手輕撫老鼠毛茸茸的臉頰和鬍鬚。老鼠指指自己手中那盞紙燈籠,讓對方仔細看一看。
儘管無法讓陽世的小生命理解牠們的語言,老鼠們還是決定說實話,慢慢解釋給他聽。
孩子的視線從燈籠上方圓洞朝裡頭落下,金紅色火光映在那張稚嫩白皙的臉龐,也在他清澈的雙眸裡點上兩盞小小燈火。他悄聲驚呼:「裡面好像有很多人……?」
孩子抬起頭來,正想問這是怎麼回事,老鼠便朝幽靈賓客們溫和地伸出手,示意孩子安靜看著。賓客們對孩子揮手道別,待老鼠的指尖碰觸到那些飄渺靈體的瞬間,他們悉數化成一團團掌心大的焰火。
波光流轉,魚影輕躍。小金魚游進了燈籠,火光明豔。
老鼠又晃了晃燈籠,讓孩子再仔細看看。
……說實話,有個東西在你面前晃呀晃的,你身為一隻貓的本能,實在讓你很想伸手抓它。回過神來,前掌已經往前伸出去——
旁邊的小老鼠注意到你意圖不軌,二話不說手刀敲下你的前掌,吱了聲瞪著你。你見他鬍鬚抖得厲害,氣極了。但是他防著你,卻忽略了你的好朋友雪雪。
你還是很了解雪雪的,即使她很聽主人的話又基本上乖巧,有些本性還是沒那麼容易捨棄。所以當年主人把壞掉的逗貓彩旗丟掉的時候,她還傷心了好一陣子。
「雪雪,祝你好運。」你被老鼠趕到房間角落的時候,雪雪的前掌幾乎要碰到燈籠。
老鼠身影一閃,又是一個手刀上前。
沒想到雪雪比你想得還要身手矯健,老鼠的手刀觸到她一根鬍鬚,她咪了聲,身子一扭,驚險躲開,逃竄到你身邊。
老鼠氣呼呼地指著你和雪雪,吩咐你們不要搗亂。你們不久前找回的一咪咪尊嚴現在又沒有了。
你們倆縮在房間角落,安分地等待老鼠處理完收魂事務。那個孩子好像終於明白璟哥哥早就在昨天夜裡被老鼠收進燈籠裡準備帶回山莊了。雖然最後其實是你幫忙把燈籠送回去的。
「這樣一來,進度就完成了。」大老鼠將燈籠檢查一番後,將手中薄紙面具摺好後收入衣襟底下。此時,牠似乎注意到什麼,偏頭問道:「嗯?你的燈籠呢?」
小老鼠向大老鼠解釋一番後,長吁一口氣,如釋重負:「真沒想到如今還會遇到能窺見幽魂的陰陽眼,應該是這孩子的體質導致魂魄被招到這邊來的,不然那些玩具根本不會有用。」
大老鼠點點頭,視線落在被你踢翻的那堆書冊和皺爛紙張上:「有點麻煩呢……分不清陰陽兩世在一般人眼裡的模樣,導致在學校被欺負了吧。」牠將地上那片狼籍稍微收拾了下,把書重新放回書包裡,並將紙張摺好放到桌上。
小老鼠彎腰將書包提起來想將它擺正,底下一張半夾在筆記本裡的照片滑了出來。
牠掀開內頁稍微瞥了眼,你和雪雪也跟著湊上去偷看。那是張兩人抱著兔子的自拍合照,其中一個孩子就是你們眼前的這位。
「兔子?剛剛好像沒有看到任何飼養兔子的痕跡呢。」雪雪說。
「因為這裡早就已經沒有兔子了。」老鼠環顧四周,輕微顫動的鼻尖像是在捕捉著什麼。牠接著撥開照片查看筆記本內頁,上頭可愛的字跡寫著幾組日期和數字,但是只寫到兩年前的樣子。
老鼠的指尖在照片中年齡較長的男孩子身上停頓了下,嘆了口氣。
牠直起身,對自己的夥伴說道:「是否要收回這隻多餘的眼睛,也許該問問本人。」牠揉揉孩子的頭,對方正拉著牠的衣角不放。
倏地,眼角邊紅色細影抽動,你和雪雪目光一斂,發覺牽繫於孩子手指上,原先鬆散的紅絲線好像被拉動了下,接著逐漸變得筆直。你們心照不宣——姻緣線的另一端已被繫上。
「我以後還能再見到璟哥哥嗎?」他問:「他住在你們那邊,但還是可以回來看我對不對?」孩子殷切的話聲落在你們和老鼠耳裡。
孩子純真無邪地期待見到璟哥哥的模樣,不禁讓你產生了有點違背良心,而且一點也不浪漫的想法——你覺得這個場面對貓苑來說好像有點賺頭。想到這裡,你的尾巴不由自主地搖晃起來,被雪雪察覺了那不可取的小心思。
「鴞鴞……」雪雪用她的鼻尖輕碰紅絲線,將其中一段銜在嘴裡,丟到你面前提醒你你的本業是什麼。
撇開功利主義來說,你作為貓苑姻緣神養的貓,還是明白孩子心中這份喜歡的心有多純潔可貴。
隨著年齡增長,人類心思會更加變幻無常,如果這個孩子如此忠誠於自己喜歡的對象,你們自然願意助他一臂之力。
不過,這條線的另一端,牽著的是誰呢?你叼起姻緣線的同時,忽然意識到自己湊熱鬧好像湊過頭了:「唔,說起來我今天不是放假嗎?」
說歸說,你還是走到孩子腳邊咪咪叫了幾聲,試圖將他的注意力從老鼠身上轉移。當孩子轉過來,你和雪雪就將紅絲線往後一拉——
「唔啊!」孩子感覺到自己的手指被什麼東西扯了一下,嚇了一跳。
幸運的是,那陰陽眼在貓苑與山莊締結的業務合作契約之下,似乎也產生相對應的效力。如同老鼠們那樣,除了幽靈,也能在特定情況看見姻緣線的存在。
孩子驚喜地睜大眼:「紅色的線?另一邊是璟哥哥嗎?」
肥水不落外人田,這筆交易應該由貓苑來賺……唔,等等,如今已經有跨界業務合作的話,如果真的要冥婚或者來生再續緣份,事關山莊和貓苑兩方,最後好像要分潤耶?
你皺了皺鼻子,忽然疑惑主人偶爾會花一點錢幫忙山莊做一些建築修繕工作,不知道算不算有在分。
「這是我以後還會見到璟哥哥的意思嗎?還是這個線也可以穿過杯子用來跟對方講話?」孩子問。
唔,應該沒有這種功能吧?至少目前為止沒有人拿姻緣線這麼做過。你抖抖鬍鬚,有些困惑地詢問雪雪。她也搖頭。
話說回來,究竟要冥婚還是來生續緣還是其他的,也要看本人的意願才行。貓苑不會強迫推銷,但也不會忘了適當地給予契機和線索。
這時候,孩子拉了拉手上的姻緣線說:「跟著這條線走就能見到璟哥哥了嗎?」
你和雪雪聞言,向老鼠投以詢問的目光。由於跨界業務的合作導致姻緣線和魂魄的處理及運作機制都變得比以往更加複雜,因此——在姻緣線可能同時牽繫著陰間和陽世之人的情況下,是否見面、如何見面,除了本人意志影響外,還需要由山莊和貓苑雙方謹慎判斷。
大老鼠彎身輕輕拉動絲線,鼻尖嗅了嗅,陷入沉思。牠表示,這條線的另一端確實連接著山莊裡的魂魄。
而一個有陰陽眼的孩子,這樣的情況並不多見,需要更小心才好。畢竟山莊的主人總是吩咐鼠群和貓苑:「不要隨隨便便帶活人進入山莊。」說是一旦待得太久,就有可能無法回到原來的地方。
「我可以……去看看嗎?」孩子問。
老鼠們總感覺這麼做不大妥當,先不說帶著一個陽世的孩子到深山之中有被誤會為綁票的可能,為了避免造成奇怪的社會事件,牠們基本上會拒絕小孩子的要求。
「更何況,那陰陽眼很可能是陽氣不穩導致的結果,幼童更容易受其影響。」大老鼠說。
小老鼠頷首補充道:「我們是屬於山莊那裡的存在,這孩子從昨夜到現在已經與我們接觸得太久,現在若是再跟著我們回去實在太危險了。」
「把靈魂帶到貓苑見面也不行嗎?」雪雪提議,她對於感情事總是比你積極。
「唔?主人不太喜歡小孩子吧。雖然不至於痛恨,但主人應該不會想讓小孩進到他的領域裡。」
誰料,雪雪聞言神色立刻一暗,不是替眼前的孩子感到惋惜,而是隱隱有股怨念散發出來。她咧嘴露出她的小尖牙:「……我不知道主人喜不喜歡『小孩子』,這種事我怎麼會知道?我一點都不清楚不要問我。」
哇哈哈……她好像吃醋了。你轉開臉,悄悄往旁邊挪開一段距離。說起來,如果只論外表,山莊的主人也算是吧。
「反正,貓苑是主人的私人空間,一般人不能隨意進入。差不多就是這樣。」所以主人才會把貓苑蓋在峭壁之上,上下進出都要先走過數百層階梯。你說。
「除非……」大老鼠停頓了下,似乎想到什麼:「除非他能自己找到山莊。根據以往經歷,在這種情況下進入的訪客,才有可能安全地回來。」
「這樣的話,只能留線索給他了吧?真的那麼想見面的話,時候到了,『有緣之人』自然可以找到路。」你叼起姻緣線,這麼告訴老鼠,「姻緣線也一定能順利撐過山莊祭典上的靈魂洗滌儀式。」
「為什麼要做這麼形式化的東西?真的有緣的話根本不用留線索。」老鼠問。
「這是主人規定的。」雪雪嚴肅地解釋,不忘在紅絲線上盤出一個漂亮的梅花結。
雪雪叼著結,掛到孩子手心上,好讓這個孩子在失落的時候一定能看到線,「希望這絲線令他想起牽繫在另一端的那個人,能同他仍在世的時候,給這個孩子鼓勵和羈絆。」
接著,她又在隔了一段距離的位置盤上一個相生結,你則估算了下,在那個結與孩子之間打上十幾個小環。你每打一個環,環與相生結之間的色澤就變得更淡,當你打完最後一個的時候,這中間的紅絲線就變得看不到了。
老鼠不解地搓了搓那條絲線仍然可見的部分。雪雪補充道:「如果孩子成年還是想見他,就能看到紅線。」
小老鼠有些敷衍地點了點頭。
「你們好沒禮貌!」雪雪身上的毛好像有點炸起來了。
你看她那樣子,又悄悄往旁邊挪了一步。
「反正,他就特別喜歡這種形式化的東西啦。」你毛茸茸的前掌拍拍那個相生結,順帶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全部傾訴:「你看,我們主人不是有事沒事都要找理由慶祝?對他來說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只要他開心,就要去你們山莊聚會。」
「我其實也是覺得,要是真的能在一起,哪需要那麼多理由約彼此見面。」你說著說著,尾巴越是囂張地晃起來:「每次為了這種事情還要派我和雪雪爬那麼多樓梯去把一堆東西搬上來,真的好累喔。」
「你這臭貓……說得好像我們想讓你們來一樣。每次我們在睡覺的時候你們家主子就敲門;每次約好時間,還要推遲兩個時辰就為了等他洗完澡。」小老鼠聽了,又憶起不知道幾百年前的往事。
「喵——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你們很喜歡記仇耶!」你對著小老鼠咧嘴威嚇。
小老鼠吱吱叫,怒氣沖沖地化回鼠形身姿,落到你背上抓你的毛:「昨天就是這樣啦!」
那孩子本來在研究你和雪雪掛到他手上的漂亮繩結,這會兒見到你們一貓一鼠打在一起很好玩,咯咯笑個不停:「第一次看到老鼠會打貓咪耶。」
雪雪一聽,急忙踹你一腳:「鴞鴞,自尊!自尊!」
可你哪有辦法,這些老鼠根本練過武術的,連天狗都騎過,你完全不是牠們的對手。
小老鼠在你背上吱吱叫著,嫌棄不已:「昨天你家主子說什麼體驗了人類最新發明的美容技術,要給我們主人看看美容後的效果……還有什麼?買到了全世界限量10款的超高級衣飾配件?到底干我們山莊什麼事。」
「咪——我哪知道哇!主人就喜歡嘛!他就只有你們家主人一個朋友嘛!」你掙扎著,總覺得自己的鬍鬚都要纏成八自結。
折騰了老半天,你和小老鼠在孩子的勸和下終於暫時休戰。他覺得你們打得有點太久,雖然好笑,還是出聲制止你們,要你們不要吵架。
你在一邊梳洗自己被弄得凌亂的毛髮,那孩子竟然還去裝了一碗水給你們喝,讓你感動得想再盤幾個漂亮的結到他的姻緣線上。
雖然被老鼠打又讓你失去了一些自尊心,但至少孩子沒有再繼續要求你們帶他去山莊,也算一樁好事。璟哥哥的事情,就讓他自己好好思考吧。
房內回歸平靜,你們這才有餘力多看這個房間幾眼。只見孩子的床鋪上擺放著幾件上衣和下裝,不是全新的,但看上去比掛在衣櫥裡的那些更精緻一些,不知是否是他原先「想在婚禮上穿的衣服」。
孩子摸摸那些衣服,把玩著手中梅花結的時候,玄關處傳來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響。
「啊!媽咪回來了!」他一下蹦跳起來,把繩結緊緊抓在手心裡飛快地跑到門邊。
當大門被一名成年女性往裡推開,那孩子就伸長了手臂將手上的姻緣結秀給她看:「媽咪你看,貓咪和老鼠給我璟哥哥的線!還有這個漂亮的圖案,好像可以找到璟哥哥!」
孩子的媽媽似乎看不見姻緣線,她注視孩子的手心數秒,接著才假裝有些吃驚的樣子,捏捏他的指尖溫柔叮囑:「嗯~是認識的新朋友嗎?那禮物要好好保管喔!」
「看來陰陽眼這種東西也不是基因遺傳的耶。」你和雪雪躲在孩子房門邊偷看。
大老鼠無奈地嘆了口氣:「如果是遺傳的,很多事件都能提前預防,我們山莊就不用為此頭痛了。」
語畢,他迅速從衣襟下抽出一支墨筆和紙籤,迅速留下一行字,夾進孩子的筆記本裡。動作行雲流水,好像早已習慣這麼做似的。
「唔,你寫什麼啊?」你好奇地問。
老鼠勾下最後一筆畫,才開口:「大意是告訴這孩子,若是真的感到很痛苦,可以考慮找人替他處理那隻多餘的眼睛。」
你看著覺得貓苑好像也該留點什麼,於是把前掌貼到他的墨筆上胡亂抹了一通,接著噗一聲把掌掌蓋在紙籤上的句子最尾處。
可惜的是,你蓋出來的掌印實在慘不忍睹,整個糊成一塊根本看不出來是貓掌印。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老鼠們已經對你硬在牠們的紙籤上蓋章的行為感到不悅,更可怕的事情又發生了——
你失敗透頂的掌印因墨水過多導致紙張來不及吸附,竟開始往外擴散,就這麼蓋過最底下的第一個文字,然後繼續擴散……
小老鼠憤怒地吱吱大叫:「笨貓!就叫你不要搗亂!」你和雪雪霎時間背脊發涼冷汗直冒。
大老鼠眼看事情不妙,立刻抽出另一張空白紙籤要重寫,豈料房外那孩子興奮的話聲此時竟伴隨奔跑腳步聲高速接近:「媽咪你來看,貓咪和小老鼠就在我的房間裡!我可以把牠們留下來嗎?」
也許是聽見騷動聲,孩子母親想親眼確認,便跟著走過來:「媽咪得先看看牠們是不是真的流浪貓和流浪鼠才行,要養的話得去打疫苗呢。」
……小孩果然永遠不受控制、語出驚人!
「疫苗?!」大老鼠聞言雙耳一顫,二話不說將墨筆和沒寫完的紙條往衣襟裡塞,身子一翻化回鼠形姿態,對同僚吱了聲後,叼起燈籠飛也似地從大開的窗戶驚慌逃離。
「窗、窗戶!」雪雪和你立即扭頭跟上大老鼠的背影。
可悲的是,你的身體即將越過窗沿的同時,被小老鼠當作踏板用力踩了一下頭頂,滑了一跤。方才沾過墨水的前掌這回倒是因墨量剛好,在房間牆壁上蓋出一個完美掌印。
「喵——!」你連滾帶爬翻出牆外,氣噗噗地追上老鼠,留下身後房間裡一臉困惑的母親及孩子。
……至少貓掌印應該足以讓那位媽媽相信小孩說的貓咪和老鼠朋友吧。
「那張紙籤最後那副樣子,應該不會被誤認為詛咒信函吧?」雪雪擔憂地晃晃鬍鬚。
「唔,印象中重要的幾個關鍵字都還在。應該吧……」
小老鼠在前頭聽到你們的對話,不忘回頭再補你一句:「你真的是大笨貓!」
最終,你們二貓二鼠狼狽地趴倒在山莊和貓苑前的岔路口,終於是結束了今天的混亂。
你讓雪雪丟在山腳下的包裹並沒有被貓苑的其他貓隻扛上階梯,身為共犯的你,只好認命地幫雪雪一起抬回家。
老鼠們則是將燈籠趕緊帶回山莊,以免又碰上莫名其妙的意外。
你和雪雪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終於將主人預購的保養品和貓罐頭扛過數百層階梯,說實話這些東西全部包在一起真是重得可怕,早知道應該找多一點幫手,每個人幫忙分一點拿上來還比較快。
回到貓苑把罐罐和貓草放到平常該放的位置,再抱著主人的保養品去找他時,主人正在院子裡跟其他的貓兒們玩。貓苑許多貓都聚集在院子裡一個個排隊跳上去撲向主人手裡甩動的彩旗。
那是前不久新買的,而你覺得特別眼熟……
你往身旁好朋友的方向瞥了眼,發現她簡直沮喪到不能再沮喪了。對,你的記憶可清晰了,當時負責採購並且挑選彩旗的那隻貓就是雪雪,而主人正拿著那旗子逗其他的貓,而且看起來這個活動已經開始一段時間了。
「我都錯過了些什麼啊……」雪雪的鬍鬚此時低垂得像攔腰折斷的芒草,悲傷地咪咪叫。
你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身為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之一,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更準確地說,只要是跟主人有關的事情,想要安慰雪雪是不可能的,她會自己在那兒傷心好一陣子的。
你想了想,決定裝沒看見。
保養品被你們送進主人身後的房間裡時,逗貓活動恰好也進入尾聲。主人回到房內,看見你們在裡頭,有些驚訝:「唷,這麼快就結束啦。」
「那正好,我要去隔壁山莊,替我更衣。」主人吩咐完畢,就把身上那層披巾脫下來隨手往地上丟。你見機會正好,把這獨處機會留給雪雪,叼起主人脱下來的衣物便迅速離開房間,將它丟進門外的待洗衣物籃,就在外頭等待主人打扮完畢。
主人踏出房門時,已經過了一個鐘頭,你甚至小睡了一會兒。但這已經算快的了。
一如以往,主人帶著你和雪雪,以及其他幾隻貓來到隔壁老鼠山莊那扇小破木門外——看見門上貼著一張紙。
你們早已習慣那扇門上,總是會貼著由山莊主人所繪製的老鼠咬貓的塗鴉,旁邊總是會寫著「禁貓」,有時候甚至會因過於習慣而不小心忽略它的存在。因為主人從來都是有看到當作沒看到。
但是,今天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你總覺得那張紙好像特別新,彷彿是半個小時前才貼上去的。
除此之外,你還發現那塗鴉的筆跡線條展現方式與以往有些不同,彷彿畫的人改變了。主人似乎也注意到有點不一樣,但他平常根本沒認真看,也說不出究竟差在哪裡。
他不以為意,伸手敲了敲那扇小破木門,等待有人出來迎接。
也不一定要迎接,至少是開門。
你們在原地等了好一陣子,門後一點動靜都沒有。主人於是又敲敲門,雙手插腰站在原地等待。
「搞什麼?今天怎麼連老鼠都不幫忙開門?」主人自言自語。你抖抖鬍鬚,不免覺得心虛。
這等下去,半個鐘頭又要過了,主人連連敲了好幾下,才聽到門後隱約有青年說話聲伴隨緩慢腳步聲傳來:「啊!好煩喔!來了啦!」
此話一出,你聽見門後有老鼠非常激動地吱叫起來表示不同意。這讓你確信了一件事,今天這張禁貓塗鴉絕對是那隻小老鼠畫的。
「嗯?我還想說今天梔月的情況不錯,就讓他進來的。怎麼了嗎,小鼠?……你今天不舒服?你在外頭吃到什麼了?」那人問。
老鼠吱了一聲,什麼都沒說。
也許是透過眼神交流,只聽那人「喔」一聲,接著腳步聲又漸漸遠離門邊,就這麼把你們和主人晾在門外,沒有人再來搭理過。
至於主人終於成功進入山莊,卻在踏進門那一刻馬上被小老鼠罵個臭頭;以及在山莊主人詢問下終於得以與他一同理解事發經過,又因說了一句「沒看到老鼠的人獸戀真可惜」導致被對方責備「搞不清楚重點」……等等的遭遇,都是隔天以後的事情了。
在那之後,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數日、數月,或者數年,山莊和貓苑收到一封來自陽世的信函——
你們雙方也因為這樁性質特殊的婚事,再度有了難得的合作機會。
……
那日,隔壁山莊的南面客堂裡,主人翻閱著信函,玩笑般地問了一句:「唷,你家哪隻小老鼠終於要成親了嗎?」
山莊主人淡淡一笑,將一本簿子往主人臉上砸:「要成親的不是老鼠,你給我正經點。」
主人捏住砸在臉上的簿子,半張臉從書頁上方露出來,眉眼笑得彎彎的,一本書冊竟讓他拿得像把團扇:「你今天最好對我好一點,這回可是我主持的場子。」
「更何況,你還欠著我一份大人情沒還呢。」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