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溪洲路

圖、文/曾福全

溪洲部落簡介:

溪洲部落,最早在民國68年左右,族人來到這一帶,發覺環境近似於原鄉,一開始先種菜,搭建taluan(臨時工寮),整一小塊地居住。直到民國70年左右才開始興建房舍。往後幾十年,原鄉的族人漂流到都市,陸續選擇在此地落腳生根,成為40多戶兩百多人的部落。因位於碧潭橋邊的溪洲路上,一般又稱作溪洲部落。溪洲部落是都市邊緣的原住民部落之一。居民多為阿美族人。目前已經發展成第三代,定期舉辦文化活動,是個完整的都市原住民小社區。

部落居民維持阿美族群居的習慣,除了隨處可見居民三三兩兩群聚聊天,政府曾經在1980年代左右,針對新店溪畔土地有公地放領的政策,附近的漢人因為登記並擁有地權,但部落居民不懂這件事,因此至今沒有地號,被劃為行水區,整個溪洲部落被台北縣政府視為「違建」。至於鄰近、也在新店溪高灘地的漢人土地,當然就免於拆除,就地合法。

除了自力造屋之外,部落承襲祖先建立部落的智慧,在沒有政府資助下重建母語、歌舞教學;年齡階層訓練;婦女傳統工藝及歌舞訓練,打造部落以傳統換工的形式,上山砍竹子建置圍籬、聚會所,且每年必定依原鄉傳統舉辦豐年祭儀,為了打造在都市裡的新原鄉。

溪洲部落在1997年中秋節前後遭受大火吞噬,造成一人死亡,多數居民無家可歸,只能搭帳棚自力救濟,在此次火災當中大量過去的資料與紀錄、房舍的結構都不幸消逝。

2007年縣府「大碧潭再造計畫」,計畫耗費約一億三千多萬,2008年5月完工,包括:商圈、親水公園、自行車步道等。而在溪洲部落對岸,也正是某建商強力推銷的「史上最大捷運聯合開發案美河市」,此開發案打算創造三千米的水岸景觀來行銷房地產市場。

因此,河岸的部落和商家必須拆除淨空。市政府設置攔河堰,抬高新店溪的水位以增廣水域,然後,在溪洲部落的現址改作遊戲咖啡區、假日花卉市場與遊戲草坪區和釣魚平台。新北市政府違反行政程序,溪洲地目尚未經由內政部都市計畫委員會變更,就已經先發包公園的規劃設計,嚴重懷疑是對岸小碧潭站的建築推案之銷售壓力所致。

2010年在台大城鄉所努力協調下,溪洲部落地拆遷計畫,改為建立溪洲原住民文化園區,「溪洲部落」案引進日本「協同住宅」概念,採結合公部門、專家與住戶集體參與的社區總體營造新模式。主要由居民參與社區設計,縣府提供建材、土地等等。此案目前除0.89公頃國有地尚待撥用或價購,水利局將築堤以取得相鄰的0.54公頃非水利地,再將兩塊地併為園區用地。其間涉及河川治理線調整,尚待與中央協商。

政府同意在部落旁邊、以自力造屋的方式興建溪洲阿美族生活文化園區,未來也可望成為國內第一­個原住民社會住宅,並且也是政府四年前說的就地安置方案,不過就有新北市議員夷將‧拔路兒發現現在根本一點動靜都沒有。溪洲文化園區從五都選戰前到選戰後,進展仍然十分緩慢,一問到新北市原民局也才發現,目前是有101年度的規劃費用八百萬,不過工程款卻沒著落。

溪洲部落的早晨 攝影/曾福全 2012.8.18

踏入溪洲部落的當下,我似乎有和大家說過,這裡有一種懷念的感覺,是一種大家可以在外頭玩耍的空間。(本文作者曾福全 2012.8.30)

一種惆悵,是失去的過往,我們都會追尋一種記憶中的感覺,既然無法重現自己記憶中的孩提時光,那麼,留下的就是既視感,似曾相識的空間,這是身為一名在都市長大,但同樣擁有在街角巷尾溜達的童年中,相同的感受。

當初來的時候,這個命名也不是溪洲部落,是我們那個老頭目,他的名字叫"eigyn"嘛,就是乾,很乾的意思,乾燥的這種乾,一般人剛剛過來的就是講說乾乾淨淨,是我們命名的這種,後來才知道原來我們這裡是溪洲路,這邊本來就是一個溪洲路,因為我們門牌開始分發的時候,才知道是這邊是一個溪洲的地方,後來改為叫溪洲部落這樣,起頭是叫,一搬來講是叫乾乾村嘛,很乾很乾的意思,因為元老算他們帶過來的,是這樣子到目前。(新任溪洲部落頭目Masa 2012.9.15)

很微妙,乍聽之下溪洲部落這個名字聽起來真的很有某種原住民氛圍存在,但實際上這個名稱是漢人命名溪洲路在先的,而政府為了方便治理人民,都會給予一個身分(門牌),使得他們受到控制與管理,發給門牌,就不是違建,要依法納稅、服義務、當一個公民,是國家的子民,卻也受到國家恣意的摧毀家園。

以前這個地方也不是這個樣子,完全是很偏僻,那個時候高速公路也還沒有做,翡翠水庫也還沒有做,這邊就是全部都是蘆葦,全部都是空地,都是一堆雜草,最主要我們來這邊,我們習慣的最主要的是要有河邊,因為阿美族是喜歡捕魚嘛,捕魚維生,你們那族的話是山上,都是山肉,阿我們是捕魚的,阿美族是專門抓魚的,所以說就往這邊河邊去找一個地方住到目前。這邊陸陸續續就這樣人越來越多,演變成產生一個部落,當初我們來的時候,才沒有幾家而已,才七家吧,七個房子。(新任溪洲部落頭目Masa 2012.9.15)

隨著北部的土地增值、房價飆升後,為了節省房租,都市工作的原住民在河川用地等不具土地增值空間的地方搭建自己的房子,找尋自己想像中的家園,而漢人因為日常習慣都市生活,也毋需依靠河流,大多台北新移民只是背著房貸咬牙度過每一天,相反,都市原住民則是在都市當中尋找原鄉部落的樣貌,建構出一個屬於自己的都市部落,一個讓他們感到舒服的「家」,這一點跟台灣光復後來台居住的百萬移民相同,只是他們是主流的支持,因此可以重現過去的家鄉味,創造主流文化價值。

反正我們來這邊,算還不錯,因為怎麼講,曾經是不好過喇,因為我們這邊是不毛之地阿,要去上課小孩子都用走路的,還穿雨鞋,以前小朋友都要穿雨鞋,穿雨鞋上學,我都讓我女兒雨鞋走上學,因為我們這邊沒有柏油路阿,我有一首歌就是...,內容就是說就是穿雨鞋去上課,這邊當初還是都是稻田啊,稻田哪,養豬場拉,還有養羊的,上面剛好轉角以前是那個...,高爾夫球場這邊,以前這邊都是養豬、魚塭,還有養羊的,都是泥巴路阿,阿我們以前剛來的時候還是走田埂,走那個插秧的田埂,真的還是秧苗阿,都是插秧的那個田阿,以前這邊都是田,阿再過去都是蘆葦拉,都是雜草阿這樣,怎麼講,反正就是這樣熬熬熬,熬了三十年。(新任溪洲部落頭目Masa 2012.9.1

我們看著台北的發展,在數十年間由平房的稻田農業生活,轉換成連市郊都開始寸土寸金的都市樣貌,所謂道路的出現是方便給車走,車子是要讓物流、人員移動方便,也就是遷移往都市工作的人們增加,市中心房子逐漸不夠居住,開始往周遭發展建築,交通方便的房子自然看漲,只是有了道路後,那份對於土地的感覺就消散,只剩下對於柏油路很燙的感受,與自然之間就被隔閡,無法有接通。

我們以前原住民在台北,那時候六十幾年做建築業的時候,一天兩百多塊,應該...他們最了解,你一個月很認真工作的話,頂多是六七千塊,那時候租房子,原住民在外面租房子,租一樓的是五千塊到六千塊,以前我住中和連城路,在民國六十五年的時候,我還在國中要準備畢業時,我六十五年畢業,國中的時候,那時候我們住連城路那個時候是,一個月是四千五一樓比較大,我爸爸薪水平均一個月不到七千塊,你看看那個時候我們七個兄弟姊妹,陸陸續續都在讀書,父親的壓力非常非常的重,我媽媽在電子公司上班,一個月才一兩百塊,這樣加起來兩個差不多八千塊,算好一點九千塊,扣除那個房租費,我們的生活緊到那個樣子,當年我有另外一個小故事是說,常常看到我爸爸把那一部黑白的電視拿去當,一次當有時候八十塊,最高只能當到兩百五十塊,因為有時候小孩子明天要交什麼,哪怕幾十二十塊,父母親拿不出錢就去當,而且還用報紙蓋起來拿去當,以前原住民在都市裏面,薪水和漢人相差九十到八十塊,所以說漢人就是兩百塊,原住民差不多就是一百二。  溪洲部落文化發展協會理事長 張慶豐 2012.9.15

原住民生活在台北,主要靠建築、營造、木工等工作維生,基本薪水都很吃緊,特別是要養育大家庭時更為吃力,同時間,台北的其他來自其他縣市的移民,一樣經歷這個時期,基本上是咬牙苦撐過來,面對發展中的城市,能夠賺取比家鄉還要多的薪水,就是值得的。

以前那個路,晚上走起來,高爾夫球場那個地方是竹林,一到傍晚的時候,小孩子根本不敢走,風一吹那個閉著眼睛一、二、三用跑的,差不多三分鐘就跑跑跑跑,就跑到這邊來,那一段路真的是很恐怖,而且以前住的,漢人那邊,差不多才四戶而已,第二階段我們房子大概蓋得差不多的時候,以前用那個電瓶,就像車子要開的那種電瓶,拿去做日光燈,因為他們以前要讀書,就用那個燈,有時候兩天到三天就要充電一次,好歹不歹吼我這邊跟那邊山上那幾戶漢人還不錯,他們很照顧我,他說不如從我這邊牽電過來,事隔沒有多久,他們說你們這樣很不方便,又從那邊接那個電話線,你看看這一段路到那邊,我們差不多三到四個月,這電話線被太陽曬久了以後就變形了,就電話又不通,有時候線路常常換,那一段差不多度過了將近十年的歲月,你看看,那時候差不多有超過十三、十四戶的住戶住在同一個地方,那時候就成立部落。(溪洲部落文化發展協會理事長 張慶豐 2012.9.15)

我覺得看待這些歷史,對現代人來說其實是有點陌生,因為我們沒有經歷過那段現代化的過程,從用電、燈具普及、電話出現,生活逐漸走向日夜不分的過程,都市原住民的生活跟一般都市住民沒有太大差異,他們也想要擁有現代化設施去讓原本的生活變得更好,在這個方向是不分原漢的。

要了解溪洲部落,歷史應該要追溯到民國六十七年以後就開始到現在,六十七年因為我高二的時候,我就開始待在那個小小的,差不多大約180公分左右的茅草屋,以前蘆葦還很多,整條溪都是蘆葦,就這樣蓋,後來有一次我爸爸就是碰到颱風,一直在滴雨,乾脆就用木板屋這樣蓋,越蓋越大,這個家到這個水泥屋到現在已經改建了四次,木造屋兩次,有一個很勉強的有颱風一個水泥屋,最後就這個水泥屋,歷史這樣追溯起來你看看,我們來講六十七年到現在來講的話,我們不要講說前面是多少年,然後開始有一個成形的一個小家的話,到現在應該是...將近三十了年吧。(溪洲部落文化發展協會理事長 張慶豐  2012.9.15)

溪洲部落是一個地方,在上頭生活的人們應該擁有的是這片土地與他們的歷史記憶、生活過往,是要被保護的是生活遺跡,這是即將消失的台北,也是台北這樣的都市在前進的腳步中,完全拋在腦後的遙遠過去,眼中只剩下利益分配,地圖上怎麼畫、行水區怎麼規畫不重要,重要的是生活在土地上的人民生活,它們對於家的不斷建構,從茅草屋演變成水泥房屋,在一次次的風災、地震後的新樣貌,逐次的改變他們對於家的想法與概念,是需要很長時間習慣而來,不可能因為要搬遷就能夠轉移到其他地方,上頭的建物可以不斷更新,只是土地與人民之間在空間當中的相互關係,是無法抹滅的,是搬進現代化公寓之後就不復存在的關係。

    我們這個專業就是環境規劃跟設計,這個環境除了實質的環境之外,還有人生空間,是一個比較看不見的,可是更重要,或是比這實質更重要的一個環境何讓人可以在空間裡面好好的過生活,那我們有一個空間的任務,就是要幫忙部落,擬出一個未來的環境,或是如何因應環境的這個危機,那從那個地方跟部落不同的人、不同的關係連結在一起,那經過了這個四年來,我們的環境危機還是在慢慢的在解除,然後我們有推動一些計畫,以後你們會慢慢了解說部落他為什麼要被拆,然後我們提了什麼樣的計畫,讓當時的台北縣,後來的新北市,能夠跟部落協商,那雖然現在這個計畫現在還在進行到一半當中,但是你可以看到這個部落,因為它...像三位長老講的,三十多年的歷史沒有被拆過,而且大家是自己人認識自己人才到這個部落,而且他們有自己的豐年祭有自己的頭目,在都市裡面成立一個叫做部落這樣子,那每年都有豐年祭還有青年會組織,像剛剛那個小黑是青年會的代理會長,那這一些東西在都會裡面就變成一個非常重要的空間,這對我們來講,溪洲部落也是一個很重要的我們學習的對象,為什麼?譬如我們現在在的這一個空間,到底他是室內還是室外?你說它是室內呢,??兩邊是開的對不對?你說它是室外,它又有屋頂又有牆壁圍起來,它不是室內又不是室外,可是卻是部落裡面最好用的一個空間,然後又在這個兩個道路的交叉口,然後下午的時候這個屋頂會有陰影,那個大水盆下雨的地方...,會有陰影可以坐在下面,然後晚上的時候有路燈,這種空間在都會裡面,現在的住宅或是建築都是看不到的,我們現在在注意一下,除了私人的產權的空間之外,幾乎沒有公共生活空間。(台大城鄉所博士生  吳金庸 2012.9.15)

外界進入部落後,像是台大城鄉所協助其對於市政府的溝通,慢慢解除拆遷危機,也同時學習原住民在都市生活的空間概念,重新反思自己所居住的都市是甚麼樣貌,是用甚麼邏輯讓其中的文化去控制城市發展,畢竟文化是一種有力手段,作為一種意象與記憶的來源,溪州部落的文化與傳統,讓他創造出屬於溪洲部落人的區域,保留的是歷史與地方「傳統」,對於城市發展起了一定的作用。

溪洲部落夜晚 攝影/曾福全 2012.8.24

豐年祭當中在祖靈石之處的儀式 攝影/曾福全 2012.8.25

阿美族的階級是以年齡做分野,正是一種政治制度,就是用男子年齡、領袖頭目等方式統治部落,如果是豐收地區的豐年祭,其上對下的那種統治、訓練的氣氛會相對少一點,因為豐收而沒有恐懼,但相反的如果是外敵環伺、土地貧脊的地區豐年祭,期間戰備意味就會很濃厚,上階層對於下階層的訓練會更嚴厲,我在溪洲部落看見的是前者味道重一點,這也跟部落制度還在摸索有關連,一個35~40年的定居部落,跟幾百年傳統的原鄉部落還是有很大的落差,溪洲部落豐年祭是各個部落集結而成的一個印象再現,畢竟豐年祭沒有甚麼必定是如何,而是可以共同創造的,因此溪洲部落有著自己的特殊儀式,迎靈是要移動到祖靈石那邊取火,接著再回到廣場將火放置在一旁燃燒(並非圍著火跳舞),黃日華先生說這是因為地上鋪柏油的關係,不適合燒火,地上有鋪柏油這件事情,在都市是一種常態,沒想到也間接影響到傳統部落的儀式,都市部落豐年祭似乎跟教會有很大的關連性,以某種同鄉會一般的心情,加上因為工作抽不開身回原鄉參加豐年祭,因此就在北部地區舉辦大的跨社區活動,也就是豐年祭,一解思鄉之情,但原鄉可以跳七天七夜的豐年祭,因為都市化的關係驟減為兩天一夜,而在都市舉辦,政府也會要部落寫企劃書、給補助,某種程度上也是政府行統治權之時,像是衛生教育、人口普查、健康檢查等,似乎也會跟豐年祭扯上關係,因為那時是部落最多人的時候,其他時間都忙於工作沒有集合,豐年祭這件事,變成政府觀光主打之後,原本差不多時間舉辦的豐年祭,也開始有時間上的區隔,避免搶到生意,這也是奇景之一。

豐年祭之舞步   攝影/曾福全

鞭笞儀式    攝影/曾福全

豐年祭儀式當中有一段,是在站椅子上喝完酒後接受其他人的鞭笞,據說是一種教育方式,接受長輩的鞭笞,是一種成長的期望,這一段讓我回想起過去短暫軍旅生涯當中的一段,亭妤之友璟諭,可能是我過去的學弟,當時在國防大學的生活,學長姊要你好,可不怒而慍,總是在後面推著你前進,要你快點進入狀況,雖然是一種好意,只是當下的感覺是他們很逼,不過當看到你表現不錯的時候,又會給你應有的獎勵,然後你會摸透這套學習方式,逐漸的成長,慢慢被洗腦成優良軍官,每天都整人過得有點開心;但在溪洲部落現在鬆散的結構下,嚴謹分明的階級無法很清楚,只有大致上的年齡分野,如同軍階一樣標誌著每個人的位置,因為年紀而增長,卻不一定表示權威也會跟著增長,我想這個是各地都通用的,如果人會因年齡成長而精神心靈也必定成長的話,世界上的政治肯定會清明許多,畢竟政治人物總會老的。

報訊息 攝影/曾福全

報訊息這件事是要傳達部落使命的活動,在豐年祭之前要去地方的首長家中報訊息,在都市當中出現的報訊息方式,面對的都是地方政治首長,也算是某種跟政府培養良好互動的方式,只是卻又顯示里長、區長、市長,對於部落是上對下的權力關係。

婦女曼妙舞姿 攝影 /曾福全

我看待豐年祭當中的唱歌跳舞,是讓族人凝聚的時刻,和祖靈同在的時光,就如同每個營隊宗旨一樣,就是要產生一種自然HIGH的氣氛,讓你對其中的人都感到熟悉,甚至可以在其間發現自己所愛之人,進而熱烈展開追求等,所以豐年祭也是一種部落青年男女示愛的場合,很多的舞蹈跟音樂都因此產生,溪洲部落的婦女不止很會划龍舟,跳舞也都是專業級的表演,常到各地演出,因此在豐年祭當中看到的那股隨著音樂就能夠合舞的團體,會讓人覺得很厲害。

一個特別的相遇,我在溪洲部落遇見了我的高中同學,他是我人生當中第一位認識的原住民,我對原住民的很多印象都來自於他,沒想到他也是溪洲部落的一員,奶奶現在還住在這裡,其他人則是到其他地方工作買房子了,這次豐年祭的掌廚者是他父親,他從高中時期廚藝就很好,每次家政課都要靠他做出好吃的食物,沒想到這手藝是傳自父親,據說父親已經擔任豐年祭主廚很多年了,期間我們聊了很多近年來的狀況,這種氣氛還蠻有趣的,就好像在溪洲部落,我找到我認識原住民的原點。

溪洲部落孩童的童年 攝影/曾福全

在這豐年祭的兩天當中,我扮演的是John Urry所說的凝視(Gaze)角色,攝影機總是用他過去的經驗在搜尋著符合社會期待的角度,而我的眼睛也只是做符號的蒐集,用自己的經驗去詮釋,這本質上並沒有錯誤,畢竟豐年祭不是每天都在發生,對你我而言都是一種新奇,眼光結合過去的想像去給予儀式意義,從中攫取符合自己想法的內容予以保存。其實我真的沒有想過太多,只有不斷地結合自己的經驗去想像而已,或許我會想反駁說我都還沒產生甚麼問題意識,貿然提問可能有點魯莽之類的,只是那股好奇很怕在未經細緻思辨之下,提出的問題就變成奇怪的利刃。(曾福全 2012.8.26)

從踏入溪洲部落以來,我的感受與經歷,讓我受到的一些衝擊,會讓我有些去回顧過去認識原住民的印象,到底與現在看見在溪洲部落的,是甚麼樣的共鳴,而不是想去尋找他們之間的差異,畢竟如果沒有特別去標榜或是儀式性的群體活動出現,其實溪洲部落的生活就是早期台北人的生活步調,一個還保留濃厚人情味的地方,有著大家的意義與意象,共同歸屬感的一個集結處。

如果你想了解溪洲部落,可以從一個像我一樣外來者的眼光去看待,很膚淺,但很有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覺得有趣,不像日常生活的軌跡那樣運行,擺脫一切結構化的都市生活,是讓你重新去理解台北的好地方。

外傳─跟隨婦女會前往表演的一天

11月10日一早起,我前往溪洲部落拍攝一些空景跟動態影像,正巧遇見頭目,他當時正在掘土種菜,要我打開圍籬過去他那邊,我有點笨拙地打開圍籬開關,好不容易才走了過去,不巧又被訓斥不要踩到他的作物,我這才開始拿起相機拍攝,頭目說:「冬天才是種菜的時間,夏天太熱了,菜會壞掉,現在正是好時機,土質雖硬,但只要崛幾下,在傍晚的時候澆水,過幾天就會長大,像那邊已經有人搶先種了,還蠻漂亮的。」問了一陣子也拍了不少畫面,想說就此離開,結果頭目好像想起甚麼,突然跟我說:「欸,你運氣不錯,你不要在這邊拍我這個老人種菜啦,這沒甚麼好看的,剛好你逮到機會了,今天下午部落婦女會有要去三重參加表演,你跟去拍好了,遊覽車上應該還有空位可以給你坐。」語畢,就帶著我前去找婦女會長說明,要我沿路拍攝。

出發前,部落婦女以及北新社區的婦女一起集合,準備前往遊覽車,一路喧囂、聊天、打鬧頗為開心,有一種闔家出遊的歡樂氣氛,上車之後就像是戶外教學一樣熱鬧,婦女大聲地與教舞蹈的老師一起嬉鬧,傳遞出一種興奮的野趣,也有婦女幫兒子整裝,看起來十分親切,車子行使上高架橋,很快就到了三重附近,在高架橋上看著三重的河邊,有著大片的農園,婦女們驚呼又興奮地說:「那個是XX菜、那個又是XX草耶!我也好想種喔!只是每天都要從溪洲騎車到三重種菜,我的人都會乾掉啦!」說完又哈哈大笑,我坐在婦女前面偷聽,也默默地笑了,感覺很有意思。

抵達表演比賽的會場,也就是2012新北市社區營造博覽會,溪洲部落有一個攤位,欣可已經在那邊用電腦了,上面播放著一些影像,遠看好像欣可是在那邊賣電腦的人,婦女們將行囊放下後,到另一邊領取便當,大家開心地吃著便當,我吃完便當後跟認識的小孩去買把噗冰淇淋來吃,在正午時刻十分的消暑,後來閒晃攤位到處逛,發現這個博覽會很像是建商社區形象推廣大會的感覺,期間其他攤位的人也會邀請溪洲部落的一起唱歌跳舞,期間還遇到新北市文化局長林倩綺來訪,與部落婦女有一搭沒一搭地寒暄,實質上卻是甚麼也沒說就走了,留下一臉無奈的部落婦女。

隨著時間的經過,慢慢來到上台的時刻,婦女們也開始化妝、整裝,準備上場,婦女集合前往預備區,我幫他們拍了張大合照,緊接著就是上台了,少年開始與婦女同跳,展現一股力與符合節奏之美,而後新北社區婦女也上台演出,表演一年四季的不同風情的自然風貌,全場原本快睡著的觀眾也醒了,是一場博得滿堂彩地演出,表演結束後,婦女們情緒仍十分高漲,在攤位上卸妝時,一邊喝著酒一邊跳舞,與隔壁攤位同樂,返家路上,部落婦女還是很高亢地聊天著,不斷地與不同的人開玩笑,當時因為頗累的我正在小睡中,聽見部落婦女說:「我們這樣會不會很吵阿,吵到小帥哥睡覺?」另一名婦女說:「不會啦,看他睡得很熟。」我默默的其實耳朵是醒著的,後來婦女留下了LINE給我,要我把拍的照片跟影片寄給他們,才結束了這天的旅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