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隊指導老師:戲劇系蘇慶元老師
北藝大團隊:藝教所徐 芸/謝宜蓁、戲劇系黃子芸/邱詠恩、舞貫七羅忠聖、電影系劉庭妤
跨域合作:台灣大學社工系 蘇黃聖皓、政治大學政治系 陳逸龍、萬興國小 蘇昭雲、林枝 修女
本次泰雅神話戲劇營隊,是我們以泰雅族代表性的神話為主,在留茂安部落與四季國小留茂安分校、世界展望會一同合作,為在地國小與幼兒所做的戲劇營隊。
本次計畫主要內容與特色以下:
(一)以部落為主體:
我們以藝術媒介成為轉譯者的角色,應盡可能的理解部落文化,再由台北藝術大學學生所熟悉的藝術媒介-尤其是戲劇,轉換為學童較易吸收的模式,然後再經由學童的再次創作,由劇場形式公開演出給部落觀看,期待以部落為主體,並還之於部落。
(二)以神話為主題:
在強勢的資本主義與漢人文化進入部落,並伴隨著現代都市化時,部落中居民的價值觀不得不以物質生活為主,卻無法從精神生活上獲得補償,並這可能進一步造成自我認同的混淆。在戲劇治療的概念中,我們一方面藉著戲劇形式來接觸原型,促進個人個體化的發展與心理健康,同時由於這些神話都來自於部落,並能進一步促進文化認同。而且在每個神話中,學員都是扮演英雄的角色,也對照著神話學者約瑟夫坎伯的英雄之旅(Hero’s Journey)概念,成為學員生命中各自的內在英雄。
(三)以整個部落為進行地點:
在營隊的過程中,我們不只是在一個空間進行,而是轉化整個部落成為營隊的空間,例如使用不同的地點轉化成為神話中的不同地方,隨著營隊活動的進行,我們會遊走在部落的不同地方,一方面可以轉化這些尋常部落空間的意義,另一方面也能讓部落的人可以看到我們進行的過程,以觀賞的形式參與在營隊中;此外,當戲劇營隊結束之後,這些地方仍然存在於部落中,所以兒童可以看到這些地方,保留營隊的記憶,重複地加深營隊的印象。
(四)以戲劇藝術為主要媒介:
在課程設計中,我們大量使用戲劇藝術,尤其是儀式劇場(Ritual Theatre)的方式,讓學員在儀式性中,跨越人類學學者Victor Turne所指的閾限(Liminal),獲得新的自我認同,如同一開始要經驗成年禮的不同關卡,或是每天要回到過去的儀式,以及每天結束營隊的歌謠。與此同時,也可以讓北藝大戲劇系的學生對於現代劇場中亞陶的殘酷劇場(Theatre of Cruelty)、葛羅托斯基,與尤金諾巴巴的劇場人類學,有實際的理解。同時,我們會以簡單的方式帶領學員進行藝術創作,例如建構空間、創作舞台、製作服裝、戲劇扮演…等方式,讓學員參與並經驗到戲劇教育的影響力。
以部落為主體:我們扮演部落神話,並於最後表演給部落耆老觀看
以神話為主題:這是泰雅族著名的射日神話,後面的是被射下來的月亮,而前面是剩下的太陽
以部落為進行地點:在不同的神話中,我們會以部落不同地點為主要活動場地,如在大洪水神話中,我們便以下部落為地點,學員必須從部落最低點的國小,逃離洪水往活動中心-神話中的大霸尖山移動。
一、成年考驗
學童必須要完成成年禮的幾個考驗,才能成為泰雅人,如打獵、織布、耕地、生火等
二、儀式
通過成年考驗之後,學員要刺青,成為泰雅人
三、神話扮演
當學員成為泰雅人後,要面對會不同的神話中的挑戰,一一克服
四、彩虹橋
通過這些神話的考驗之後,學員有資格走上彩虹橋,面對最後祖靈的審問
每天開始與結束,我們都會共同唱跳著泰雅歌曲,作為開始與結束的儀式。
我們於社區演出之後,與長者一同拍照。
一、文化刺激
當我們舉辦營隊之後,我們才得知留茂安部落已經十餘年沒有舉辦過任何營隊,因為部落非常的小,以至於大部分的資源都會集中在比較大的部落;而部落本身也因為資源比較缺乏,所以若比較有能力的家長,暑假也往往會送孩子去羅東或不同地方等地學習。此外,在與部落兒童相處時,我們發現有些孩子由於隔代教養或是父母農忙的關係,暑假較無法安排孩童的活動,往往只能任由他們看電視,或是閒逛。
因此,藉由這樣的神話戲劇營隊,對於當地的兒童來說,是非常特別的活動,包含與漢人的大哥哥大姊姊一同密集工作,或是使用不同的媒介作創作,如戲劇、麵粉、椅子,乃至於藉著神話戲劇來不斷穿梭在真實與虛假之間的心智能力練習,都是多種媒材的刺激。
神話扮演中,外面有水怪要攻擊,泰雅族必須要犧牲人才能平息天神的怒氣。
最後的彩虹橋儀式,美芳與曉萍老師扮演祖靈,教誨學員
二、族群認同
族群認同:我們營隊的主題,是藉由泰雅神話來工作,而內容包含(一)泰雅的考驗:需要識別母語,去部落不同地方完成生火、製作弓箭打獵、織布、與種植與Gaga(泰雅傳統禁忌)的關卡後,才能刺青,成為真正的Tayal(泰雅語 “人” 的意思);(二)扮演神話:包含巨石生人-泰雅族的由來、樂園與離開樂園-講述祖先原本與自然的和平生活,以及如何被祖靈驅趕、糞便神-祖先不願幫糞便神洗澡,後來有了死亡、射日神話-祖先派了勇士走向很漫長的旅途射下兩個太陽中的一個、大洪水-祖先在洪水中逃到大霸尖山上,並且犧牲寶貴的人而換取生病的不同故事;(三)彩虹橋:兒童創作出彩虹橋之後,一個一個走上彩虹橋,面對祖先的審問。
在這樣的營隊活動中,我們帶領著泰雅兒童經驗了泰雅的日常生活文化與精神信仰。在面對現代化與都市化的衝擊下面,絕大部分的兒童都不會說母語,如同他們的社工美芳說,帶隊老師會講的泰雅語似乎還比兒童多的狀況下,能夠讓他們體驗泰雅的文化,似乎是非常好的一個經驗;如同我們在每天都會做的刺青儀式中,一開始都會有兒童拒絕。然後到最後面要走上彩虹橋時,每個人都必須要刺青能走上彩虹橋面對祖靈,而彩虹橋儀式結束之後,我們說可以擦掉刺青,但是大多數的兒童還是選擇留著,這似乎象徵著他們對於自我文化的認同已開始發酵。
我們與當地的伊甸社會福利基金會據點合作,在長者的聚會時間,為他們演出。
營隊第二天結束時,我們與部落居民一同在教會烤肉
北藝大學生們簡單的住宿的環境
三、跨單位的合作
本次營隊由許多單位合作而成。主要合作夥伴美芳。她既代表留茂安部落的村民,同時也是世界展望會的社工,並且也是留茂安長老教會的長老。而在田調的過程中,美芳也介紹我們認識四季國小在留茂安分校的曉萍老師進行訪談,之後曉萍老師覺得營隊很有意義,也與學校方面討論,與我們合作,提供所有兒童的點心與飲水,同時給予場地上的協助。而我們的演出,則是在美芳的牽線後,與當地服務老人的伊甸社會福利基金會合作,在當地長者聚會的時間為它們進行演出。
在這樣的一個活動中,我們連結了許多在地的資源,其效果是遠遠超過我原本的想像,包含如與國小的合作,老師有可能轉化我們營隊的活動,繼續在下學期的的課程中將其延伸,並且創造國小與社區更密切連結的機會;而與伊甸的合作,則直接地創造了一個長者聚集並且熟悉的場域,而我們的演出更多了與長者的交流,帶了一種傳承的意義。
在這些多重的合作關係中,不只是當下地協助我們去解決營隊中的一些問題,更是對於社區不同資源的整合,以及未來北藝大與不同單位的合作,立下了良好的基礎。如同美芳社工在第二天晚上結束後教會的烤肉中,與我提到看到許多不同的人都走入教會,也許他們平常因為信仰宗派不同的關係,都不會走入教會,但是因著這次營隊,所以他們送了孩子來教會之後,也願意留下來烤肉;對於美芳來說,教會不只是信仰,因為也是很多資源的中心(如世界展望會有與長老教會合作成立當地的課輔班),家長願意走進來,是很好的第一步。
同樣的,在我們營隊最後跨越彩虹橋的儀式,我邀請美芳與曉蘋老師擔任祖靈(Rutux)的角色,在彩虹橋的另一端以泰雅語詢問學童從哪裡來,而不是由我們參與營隊的漢人扮演此象徵意義強烈的角色,我想是這次跨單位合作很好的註腳。
學生於前測所畫的部落,多是實際的物理空間
其中一位學生的後測,明顯詩意許多
另一位學生後測
部落兒童往往有很高的身體需求,北藝大學生會盡可能地在各種活動中給他們滿足。
對於北藝大學生來說,部落兒童因為熱就直接去沖水,是一個文化衝擊。
這是教會的辦公室,也是我們固定開會的空間。
四、北藝大學生的學習
我有針對北藝大參與的學生作前後測,題目如下,
一、泰雅族是什麼?
二、對於營隊活動的想像(後測則為對營隊活動的形容)?
三、期待能獲得的收穫(後測則為獲得的收穫)
以繪畫/任何創作方式畫出留茂安部落
一、而比照前後測,有顯著的差異;首先針對一、泰雅族的部分:前測多描寫泰雅族多是較為平面的書寫,如 “泰雅族是原住民的一個大族,有紋面、織布等特色,主要在北部山區” (戲劇系 邱詠恩)、 “台灣的原住民,獨立性很高,不同地區的泰雅有不同的差異” (電影系 劉庭妤)。而在營隊之後,則描寫的多著重在親身的文化體驗,如 “泰雅族是一種文化,核心是互助與分享;在泰雅的神話中,有許多的犧牲、奉獻…而這樣的精神,也隨著神話故事流傳與傳承著” (藝教所 謝宜蓁)、“熱情的一群人,互相幫助、熱心、有愛、勇敢” (戲劇系 邱詠恩)、 “互助合作的大家庭、互相照顧分享…” (藝教所 徐芸)。
對於二、對於營隊活動的想像與形容:許多的人提到與兒童的互動,如 “小孩很活潑-可能管秩序會比較辛苦” (舞蹈系 羅忠聖)、 “會遇到許多未知的問題,如小孩、活動狀況,不過大家會一起解決”(電影系 劉庭妤)、 “希望能與不同成長被小孩有所交流,幫助他們認識自己的祖先故事,產生認同” (戲劇系 邱詠恩)。而在營隊結束之後,大家對於營隊活動的描述多著重在活動的體驗,如 “…在凝聚團體動力的暖身遊戲,總是依著孩子的狀態帶領,並能串連進整個故事架構間,在虛實間不斷轉換” (藝教所 謝宜蓁)、 “…活動活動讓孩子實際體驗,可看見他們的行動、想法與轉變…在遊戲中學習與體驗泰雅神話與文化” (藝教所 徐芸)、也有學生描述到比較深的個人反思 “有很多不會實現,但是一直在變好、變的更進步的一個過程,部落離教會這麼近,但孩子們沒有走開,願意留下來實在感謝。” (戲劇系 黃子芸)
第三部份的問題,關於期待/與已經獲得的收穫。大多關於營隊帶領、解決問題、戲劇為媒介…等,如 “在帶領活動中能有機會歷練如何控制好場面…”(舞蹈系 羅忠聖)、 “解決問題…如何帶領小孩…以神話方式操作活動” (電影系 劉庭妤)、“了解戲劇如何融入課程、學習帶領兒童技巧、了解泰雅文化” (藝教所 徐芸);而實際帶領結束之後,收穫則非常多樣,關於個人、文化認同、團隊建造或應用戲劇都有,如 “學習如何觀察孩子團體動力去變化遊戲,以及觀摩教師入戲是如何藉由姿態、神情與語言創造氛圍,讓參與者進入情境中去經驗、感受、思考。與在地部落作在地文化的營隊活動,對於在地人有更近的認識,並感受體驗將整個部落變成一個大型紀念品的概念” (藝教所 謝宜蓁)、“能夠給予在地部落的孩子們去經驗並認同自己的在地文化,是很特別的體驗,覺得自己來到部落帶活動充滿著使命感” (舞蹈系 羅忠聖)、“看到許多不同生命的型態,以及每個人正在面對的生命課題,以及自己所正在面對的,有一個小孩讓我印象非常深刻,拉娃無時無刻都在看鏡子、補妝,在意自己的樣子在意自己是否被關注著,一方面心疼她這麼小就要承受這些眼光,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很幸福家裡小時後把自己保護的很好,期盼自己未來能夠少一點關注在別人對自己的批判,多一點跟自己與自己相處的時間,成為一個夠強壯能夠給他人幸福的人。” (戲劇系 黃子芸);此外,所有學生的書寫篇幅也明顯增加。
而最後請他們畫出留茂安部落的前後測,在前測中,學員絕大多數都繪畫出留茂安具體的地圖,顯示著大家多由物理的狀態來理解/描畫留茂安部落;而在後測中,大家繪畫的主題各自不同,有留茂安部落的風景、每天開會的辦公室、滿天星斗、唱歌跳舞的兒童…顯示著各自參加的夥伴,開始以個人不同的方式理解部落與營隊。
此外,我覺得這次的營隊對於北藝大學生除了以上測驗所顯示出來的改變,我覺得更大的是他們面對到不同文化價值觀所帶來的文化衝擊(Culture Shock),並且進一步 思考自身價值的脈絡,如當孩子因為天氣熱,直接衝到水龍頭下沖水,對於很多的學生是很驚訝的畫面,或是北藝大的學生想要帶領學童討論,但是學童只想爬到隊輔的背上,這些讓他們不知所措的片段,我覺得都回到不同價值體系對於行為準則的期待;過程中我一再地提醒北藝學生們不要帶著漢人都市化的觀點來看待部落兒童,就在這些讓他們不適的小片段中出現,我們會在討論中討論為什麼我們覺得吃驚或不適,以及這背後所隱藏的文化價值對於行為準則的判斷,並且進一步討論到不同文化所產生的不同期待,我期待這樣的討論能夠讓北藝學生更加理解世界的複雜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