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除了特映以及開幕片之外，我在影展正式走進影廳觀看的第一部紀錄片。我想我會說，這是一部關於「居所」的電影。包含最直觀的，人類的居所；或者處於生死之間的，靈魂的居所；還是越南少數族群逐漸凋零的，語言的居所呢？也或許是像導演追尋的，是記憶的居所。

在影片一開始出現的黑屏，以及音效的電波雜訊，就讓我有了期待：究竟影像想要帶我們登陸火星，還是走入一片遠離家鄉的山林？我覺得「雜訊」這件事其實很有趣，當2045年科技進步到可以前往火星，聯繫起彼此的聲音就回歸到最原始也最微弱的方式；但是其實，有些生命原本就在連訊號都不曾侵擾的地方延續著啊，就像好幾代不曾離開洞穴的家族，就像在樹房子生活了幾十年的父子。

這些相似的部分許是移動之時，我們渴望在目的地尋找一種進步的可能。「樹林裡是沒有學校的」、「每個人都負責一座山或一片森林」在片中導演處理了當年越戰時政府與美軍的記錄，將住民從山林、洞穴遷出教他們種稻，「進化就快轉一千年」，看到這裡心裡不免糾結，無論是否是主動有意、是否被迫為難，在轉頭看見那片熟悉的山林，意識到已經沒有機會回頭的時候，才真真感受到被剝奪了什麼吧。

也因此我想這部片帶給我的另一個觀感，是剝奪。就連影像與拍攝本身，都如同導演所說「剝奪他們默默無名的權利」，憑什麼拍與為什麼拍，奪走了這些人的故事就像被燒掉的樹房子。導演有意點出這件事，我也認為片中出現的負片影像不只呼應正／負、形體／靈魂，許多事情在歷史中、影像裡都是一體兩面......，我不禁開始思考，那麼，進步的反面就是原始嗎？原始是終將被推翻的嗎？

而另一個讓我印象深刻的元素，是「墓屋」。某個族群會在親人朋友逝去後建一棟小房子，在思念與悲傷的時刻到墓屋裡唱歌、說話、悼念，直到談起所愛之人不再是難關。留下來的人有悲傷的資格，墓屋同時乘載生者的悲傷，也是亡者的疆界、靈魂的居所。墓屋這樣的存在也許就打破了一種二分法的對立，我想這是很溫柔的文化呀。

導演說：「生命是連續的影像列車」，但在觀影過程中，我發現自己也總是在意若沒有了影像（或一種證明），記憶似乎就不那麼可靠了。哲族人的記憶能夠如此鮮明立體，將記憶透過想像存放，總覺得是一件浪漫的事情。我想這如同前述，我們亟於追求所謂「進步」，追求一種完整甚至證據，在這些觀眾看來「原始」的族群身上，這些似乎並非真正重要。

親筆在紙上畫一個家，無論是城市、洞穴、墓屋或樹房子，或許當能夠不依靠影像就構築起記憶，我想就不至遠離了。

場次資訊：

5/1（六） 11：00 華山二廳

5/3（二） 13：30 華山二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