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屆

台北縣.聖心靈修中心、寶纈禪寺1996年10月25日 ~ 27日

共享快樂的青春年華

陳炯彰

(國立台北師院教授)

今日我們的社會中,固然有一些快樂的青少年,但是不可諱言的,亦有為數不少的青少年生活得並不快樂,這不但會造成青少年人格發展上的種種問題,也不利於社會的和諧與安定。檢討青少年不快樂的原因,當然非常複雜,但是不良的親子關係實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值得大家正視。

  事實上,當代父母為子女所投注的心力絕對不少於傳統的父母,關心子女的健康、安全、學業,諸多擔心及憂慮。我們必須承認今日為人父母者是辛勞的,值得同情與尊敬。然而,為人父母者常常在無意間傷害到子女,造成親子關係的惡化。父母覺得子女不懂事、不孝順。子女則覺得父母並不如春風般的慈愛,這是雙方的損失。因為親子關係主導權操於父母之手,所以,為人父母者應努力於自我教育,以便協助子女快樂的成長,與子女共享歡樂的青春年華

  快樂的父母是快樂子女的保證。做「快樂的父母」是每一個為人父母者所必須自我期許的。我認為快樂的父母必須具備底下幾個條件:

維持良好的婚姻關係:最起碼夫妻不應在子女面前爭執吵架,造成子女恐懼。

-維持良好的家庭氣氛:對子女的態度要情理交融。教訓子女甚至處罰子女,雖須合『理』,但也要合『情』。父母應避免過度嚴厲的態度,若能留些空間給子女,當可獲得子女相對的悔過與合作。


  能做子女的榜樣:父母經常影響著子女,有時不經意的一句話,一個動作,都會對子女造成不可估計的影響,所以為人父母要謹言慎行,自我成熟,如此才能從事「身教」,其「言教」才會為子女所接受。


  懂得尊重子女與溝通的藝術:子女甘願接受父母教導還有一個先決條件,即感覺到父母愛他,父母對他的尊重使他肯定父母在「愛」他。他才會以合作的態度接受教導。


  一旦為人父母具備這些條件,他必是成功的教育家,也必是快樂的家長,必可與子女一起快樂成長。茲進一步說明如下。

  就維持良好婚姻而言,夫妻雙方均應了解,除了養育子女,教育子女更是為人父母的天職。既然生育兒女,就應給他一個適合成長的家庭環境。夫妻不和導致兒女身心不安是為人父母最大的殃咎。子女是無辜的,不應讓他承擔這樣的傷害。若夫妻婚姻關係無法維繫於美好狀態,亦應儘量避免公開爭吵或種種對立情境的發生。若萬不得已有分居或離婚的情形,亦當讓子女得以繼續親近雙方。通常而言,單親子女的人格發展是較難趨正常的,這值得為人父母者留意。

  就維持良好的家庭氣氛而言,嚴厲的管教方式極容易造成親子間的隔閡。若子女犯錯,應儘量讓子女自己去反省,給子女自己去分析自己的過錯,並陳述如何改過的方法。亦不必以刻板的態度要求其寫「悔過書」。重點宜放在「子女有無悔意」上。若有,應即停止任何嚴峻不友善的態度及責備性之語言。技巧地觀察子女的犯過動機,心平氣和,點到為止,親子間如能建立「朋友」關係,教育工作便極易展開。「愛的語言」非常重要,有助於子女避免犯過,或有過能迅速自動改正:『期待語』- 比如「希望你(妳)下次能注意,好嗎?」;-『諒解語』- 比如「相信你(妳)將來不會再這樣的,是不是?」。又如R『認同語』- 比如「你一定很難過的,可憐的孩子。」(如同性戀的女兒對母親吐露時母親使用)。此外,當子女有良好的表現時,父母在語言上適時的鼓勵與讚美,更可拉近親子間的距離。而父母除了使用語言,亦可經常保持與子女肢體上的接觸,如此可使子女感受到溫馨的關愛,而有善意的回應。

  就父母對子女的「身教」而言,所謂「上行則下效」父母的自我約束是愈多愈好。作父母的人,若要子女不偷偷吸煙、喝酒,恐怕自己要先做到不吸煙、不喝酒,否則說服力便不足夠。此外,父母要避免如下的言語及行為上的瑕疵:如講話時有不文雅的口頭禪;如在子女面前批評他人或諷刺他人;如打牌、賭博;如為股市漲跌患得患失而使子女感受到等等 ...。為人父母應「有所不為」!甚至與自己立約,改進自己。佛教的五戒十善或天主教的道德戒律均應是很好的參考。只有如此,子女的良好品行才容易養成。

  另外,為人父母平日應多關心別人、關心鄰居、關心社會,諸如參與救助貧困、殘疾老弱,或出錢、或出力,作子女的示範。也應時時表露對他人的感謝及對國家社會的感恩心。對人至誠懇切、忠誠信實、注意禮貌、舉止文雅、尊重別人、體貼別人,這些態度是對子女最有用的教育,子女必會受潛移默化,子女若有孤僻自私之病,可因父母這類正向行為而去除,子女一旦能學到社會成熟的美德,人際關係即可改善、人緣必佳。子女要能快樂,在外一定得靠良好的人緣,這也是子女一生中最可貴的資產。

  尊重子女,瞭解子女,關懷子女是父母愛的重要內涵。

  青少年時代由於生理變化,連帶會產生心理變化,尤其是自主意識及隱私權意識。父母常會以為子女如今似乎不聽話了。其實,這是必然現象,不是反常的,父母應該高興子女正在成長了!所以對子女的管教,不可以再循傳統的權威方式,而應以關懷、了解、尊重的態度相待,比如子女因生理現象,體力旺盛,會變得較愛玩、愛美,有時會容易衝動。尤其加上學校課業壓力,可能常會情緒不穩,而說出叛逆的話(如嫌媽媽嘮叨而大吼大叫,「別管我!」...等等) 父母可以忍忍,讓他發洩一下,父母態度平靜點,心情放鬆,子女會跟著平靜放鬆,不去追究,氣氛會緩和,子女不久會不好意思。常常,孩子犯錯是無心的,自己也會很懊惱,所以父母的關懷、包容、膫解很重要。父母的諒解會使他們從感謝中學習改變自己。

  父母切忌使用體罰。皮肉的痛楚會使孩子失去反省能力,父母教訓的話語完全無法發揮效果。而經常受到體罰的孩子,會對社會、對他人失去柔軟心,而滋生怨心,乃至易生暴力傾向,對孩子的社會適應有極不利的影響。

  為人父母切切不可藉子女來圓自己未圓的夢,不應以子女來滿足自己的需求 (如「我是好父母」的讚美)。 許多父母不顧子女的興趣,而對子女施加太大壓力,功課要求很棒,皆是因為如此。有的父母對孩子要求高,就無法接受孩子考不取名學校或甚至落榜的事實,孩子失意時,再對他加上一層打擊,其實孩子何嘗想失敗,父母應把自己的「願望」拿掉,學習關懷,應這樣想:「成功」不只是來自念大學、或念名校,而是來自所念的學校能適合他發展。比如大學生一大堆,並不是人人適應良好,名校生也不乏讀得不理想的。況且孩子失意時,全世界都在嘲諷他,他更需要一個避風港,那就是父母。父母的支持是最大的力量,可以使他恢復信心,重新站起來,孩子最渴望父母的安慰、諒解和支持!

  尊重子女,子女才會快樂。子女如參加吉他、棋藝、繪畫、製陶 ...等比賽得獎,父母不宜以「功課第一」而澆他冷水。如:「又不是考第一名,有什麼用,多放些心思在功課上!」孩子的潛能、長處、才華,需要父母小心翼翼的保住它,並加以灌溉,況且,父母若尊重他的小嗜好,他會更聽從父母的教導。

  除此以外,為人父母者應當讓子女有自己的想法,讓子女有獨立翱翔的機會。

  有人說:「子女在父母眼中,永遠是孩子。」確實,普天下的父母都希望子女能在自己羽翼下平安成長,惟恐照顧不周而使他受到傷害,然而這樣無微不至的關愛卻忽略了子女的期望。青少年時期的孩子正學習自我發展,以便「蛻變」成大人,他們心中有廣闊的天地要去追尋、去享受。無論男孩女孩大多喜歡新奇的事物,喜歡冒險刺激。但是,父母親的世界完全不同,父母心中有種種掛慮,怕孩子不安全,所以有些父母非常反對子女的戶外活動,而子女因不了解父母的用心,不能體諒,便造成雙方的對立。

  親情是對的,父母對子女要保護、要關心。但過度的保護及關心,不但無法取得子女的認同,且可能傷及子女:使子女無法成長。父母當想:終究有一天子女要脫離父母而獨立的,縱使父母不願,也必須面對!所以,與其阻止子女參加戶外活動 (他可能會偷偷去參加),何如幫他研究活動的安全性,使子女參加前有萬全的準備,避免意外發生。如此平平安安出去、平平安安回家,豈不皆大歡喜?

  「以對方需要的方式去關懷」,就是尊重。通常十四、五歲到十八、九歲的青少年有「獨立」的渴望,這是個體發展的自然過程,在戶外活動、社交等方面都會表現出來,尤其是談戀愛方面。

  子女與異性談戀愛,許多父母抱持反對的態度,認為是「壞」事,或從影響功課著眼而加以反對。首先,為人父母要提醒自己:戀愛不是罪惡,只是表示「他(她)有需要,他(她)長大了。」他或她想要體驗感情,他們不希望父母盤查他們。如果外面來的電話頻繁,父母要小心,不要偷聽它,也別問講些什麼?如果外面有密封的來信,也不要偷拆它,也別問裏面寫些什麼。一旦子女感到穩私權被侵犯,交友動機被醜化,他們會反彈,父母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父母應像對待朋友一樣,告訢孩子,歡迎他或她把異姓朋友邀來家裡作客,一道下下廚房、包包餃子 ...如此,孩子會高高興興地把異性朋友的秘密盡量地公開,讓你分享。孩子談戀愛需要你的祝福與協助。

  如果父母恐怕孩子戀愛約會太多會影響功課,或導致不健康的發展,那麼應該先贏取子女的信任,使他們願意分享他們的感情經驗。父母不必刻意規定每週約會幾次,時間多久,在何地約會,父母應與子女討論,雙方取得共識,如此子女才可能遵守,父母應讓子女瞭解,之所以要知道約會的時地及一起討論,乃是為了預防突發狀況發生時,父母可聯絡到子女,加以支援 ...。父母即可在討論中提供健康約會的概念,讓子女心服口服接受適度約會的教導。

  所以,我們可以作個扼要的結語:

『作父母是辛苦的、是偉大的,因為父母需要學習,自我成長,藉此,而使自己的子女受到妥善的教導,健全他(她)的人格發展,過快樂的青春年華。』

  父母在日常生活中,要小心翼翼、謹言慎行,作子女的榜樣,也應以溝通代替傳統的管教方式,了解到「共識」是最好的規範。對子女勿過度保護、勿過度要求、宜開放心胸,相信自己的子女,少加限制、多加協助。如此,當可有效增進親子間的和諧,並可使子女在快樂中成長、進步。

  普願天下的父母都成為快樂的教育家!也願所有的孩子都成為快樂的學生。


鍾福山司長

"阿彌陀佛、天主保佑"今天非常高興,能在這麼溫馨、充滿歡笑且輕聲細語的氣氛下與各位相聚。對今日的政府官員來說,是一項福報。平日在工作崗位上,尤其是和在立法院中來比的話,真有如天壤之別。

  我常和我的朋友說,在立法院中我實在度日如年、如坐針氈,我唯一能作的工作是注視著時鐘的秒針,趕快時間到了讓我早點"超生"。我深信,這種感觸並非只有我個人才有,而是所有公務人員共同的心聲。

  今日的社會,由於生活的富裕,帶來了許多負面的社會問題;這些問題的癥結除了在街頭、議會之外,我很耽心這種亂象會污染到家庭、社會及箇人,的確是值得大家共同來憂心的。

  台灣地區光復半個世紀以來,由於經濟的發展,帶給我們空前的富裕。要什麼,有什麼。國外的人士,只要你說是從台灣來的,他必認為是"台灣錢淹腳目"。

  而另一種現象是在憲法保障下,我們有這樣一個自由平等的空間,讓宗教能蓬勃發展。

  經濟的蓬勃發展帶來了物質的富裕;而宗教的蓬勃發展給我們帶來了精神生活的富裕。如果,今天只有物質發展,而忽略了精神的層面,那麼今日的社會,會比我們所想像的更為可怕。

  自政府解嚴以後,已走上一個多元的社會。各種聲音、意見均可包容。如此自由的空間,如果精神生活無法充實,沒有達到淨化的功能,僅物質的富裕,會帶來很可悲的境地。

  今天,不可否認的,台灣地區的民眾,仍以物質的享受為主導。依據內政部的一項統計,生活上用在衣、食的支出,佔整個支出的31%,而用於文化教育等精神面的支出,僅佔18%。這可說明,國人的物質生活面和精神生活有很大的落差。常聽人說"今天一起聚餐",花再多的錢也是"很便宜啊!什麼都有!"。但如果你和別人說"國家音樂廳有世界聞名交響樂團,門票三百元"十之八、九會聽人說"好貴啊"。這正反應出國人花在物質上很捨得,而精神上則鮮少認同。

  『宗教』為什麼我們需要它?就是因物質和精神生活的落差太大,如果沒有宗教的力量來彌補,則社會亂象更無法預測。我常在立法院外看到那些抗爭無理的人群,那有在座各位的溫馨笑容?

  今天的社會,真的是有"病"了。根據內政部的一項資料報告,83年1 ~ 6月半年中發生的刑案高達63,449件,平均每月一萬件、每曰352件。這還不算可怕,根據一項數字統計,台灣的青少年、兒童6個月內有1,500人次犯刑案,平均每天就有83.6人次的兒童、青少年犯刑案。想想看,台灣這個"彈丸"之地,每天就有83人次的兒童、青少年犯罪。所以說,由這一系列的數字來看,我們的社會真的是有病了。今天很高興,看到在座的父母有帶著高中生的子女在場的,在今日的社會是值得欣喜的事。

  還有一項統計數字說兒童、青少年犯罪的嚴重狀況,也就是現在佛教、天主教共同關懷的『家庭問題』。82年的離婚率,每萬對就有4.5對離婚,當初的海誓山盟,已不具任何意義了。根據去年的統計每天有73對夫妻要離婚,即每小時有3對。相當於我和各位見面到分別,短短之間就有6對已離婚了。離婚雖原本是二人間的事,但是會因此而侵犯到他人,又破壞另一個家庭,故其影響面不是數字所能表現的,另外無辜的子女,是今日青少年犯罪率高的主因。

  有則真實的笑話:我內人在國小教一年級時,40個學生的家裏,單親的就有20幾個。家庭聯絡簿上有寫父不詳的一個學生竟回家和媽媽說:「我和班上同學的爸爸是同一個,都叫父不詳」這也反應出現在單親家庭太多了。離婚率的增高對整個社會,家庭的傷害,橫著是傷害別人的家庭,縱著是傷及無辜的子女,造成了社會問題。

  今天,家庭的功能已變質了;如工作、三餐、娛樂都在外面,只有回家睡覺而已。"家"除了睡覺一個功能之外,已無任何其它意義。這是今日現代化的社會值得探討的現象。

  在許多場合中,我告訴我的朋友,除了工作、出國在外面外,既使工作再忙碌,我沒有一天的早餐不是和子女在一起;縱然半夜回家,惺松著雙眼也定和子女一起早餐。雖然,子女並不是很有成就,起碼絕不是每天83個犯罪記錄之一。我省得了憂心,子女也習慣了早餐一定要見到爸爸。有的家庭子女很久看不到父母,父母也很久看不到子女,這種家庭怎能談得上

"溫馨"?子女寂寞的心和父母的心怎有機會溝通?相處談心的機會太少了。

  所以,社會的亂象、家庭的失和,主要是相處的機會太少,子女不了解父母,父母也不知道子女究竟在想什麼。而有宗教信仰的家庭,可藉由信仰的力量,體認感恩與惜福把子女對父母的信心重新架構起來。

  今日社會要溫馨、祥和,正如李總統在5月20日就職時所說的"要從基層做起,重振家庭倫理",總統已深深體會到家庭倫理的重要。也正契合此次活動主題「重視家庭倫理,建立詳和的社會」。

  廖金常修女提議將來能否在365天中找一天定為『家庭節』,提醒大家重視家庭,我很樂意來促成此事。今日要社會能詳和、國家能安定,定要由家庭做起。人人都需要一個溫馨的家,如果家亂了,任何事都別談了。

  我參加過幾次天主教的活動,都非常重視家庭倫理;今天佛教、天主教能一起來重視家庭,把自己的另一半和子女帶來參加此項活動,是很難得也是值得珍惜的,可惜一般人鮮少注意到這項活動。

  我們再談『什麼是宗教?』,現在的宗教亂象如宋七力、妙天法師和青海無上師,到底是什麼?這些宗教亂象使我成為記者們的熱門人選。"明光法師"、"狄總主教"從未使我熱門過。五年來一直平安無事,而今年的宗教事件,讓我躲記者都來不及,我如果說這些不是宗教,記者們說我推卸責任,講也不是、不講也不是。

  『什麼叫宗教?』,說來話長。簡單地說凡是宗教客觀上必須有讓人誠信的教義-讓人遵行不踰的教規R能讓人激發虔誠熱情以效忠的教儀。除了須具備以上三種客觀的要件外,主觀上的要件,即必須能讓人理智的承認它,意志的尊從它,使人因信仰而產生崇敬,心甘情願地去服侍它,如此才能稱為『宗教』。

  今日所發生的社會亂象,是否具備這些要件?要具備這些才配稱為"正軌"地、"正信"地宗教。今天的天主教、佛教均能合乎這三個客觀的要件,而且均能讓人很理智的去承認它及意志的尊從它。

  我和明光法師談過「妙天是什麼教?」,在座的各位能答覆這個問題嗎?也許有觀音像是近於佛教,而它又把觀音像換成地藏王,那就稱為道教了,由沒穿鞋的神變成有穿鞋的神而已。至於它有否具備宗教的要件?沒有。凡正信的宗教,莫不以勸人向善、救世濟人為目標;而今日社會的亂象正好相反,連宗教的本質都沒有,怎能配稱為宗教?難怪正信的宗教領袖要「宗教掃黑」了。

  宗教無所謂"黑",而是某些人利用人性的弱點,藉宗教的慈悲心,普愛眾生之心去做利己的事,故只配稱為"邪"。難怪大家要保障正信的宗教,掃除邪門的敗類了。

  民國77年時,我曾參加青海無上師舉辦的中華禪定協會,感觸良多。今天的社會怎會是這樣的呢?這算是宗教嗎?那裏有一大群的兒童都剃渡了,跟著法師在山上跑;這位法師出來好像皇帝一樣,再加上諸多的規矩,好像很神秘似地,讓人不禁懷疑,理智的信仰在那裏?果不其然,現在事情愈來愈大出現問題啦!同時對佛教也產生很大的傷害。

  台灣地區宗教蓬勃發展,經內政部核准或登記有案宗教團體中,主要的教派計有佛、道、基督、天主、回、理、一貫道、軒轅、天德、天理、天帝、巴哈伊、真光文明教等十三種,各有不同的教義、教規、教儀。最近甚至有位年輕人要來申請同性戀教的,一天來兩、三次,弄得工作同仁啼笑皆非,這就是對宗教的理解不當所至。各教的信徒合起來約有一千餘萬人,幾乎每二人中就有一人有宗教信仰;而在台灣小小的土地上就有將近一萬七千多個供信徒膜拜、聚會的場所,如此高密度的宗教聚會場所,每天進行著美化心靈的工作,無形中化解了諸多犯罪及不幸事件的發生。

  現代人對宗教信仰最大的盲點,就是只知教儀而不瞭解教義,去朝山知道要三跪九叩,卻不知為何?進教堂知道要唱聖歌,滿口博愛,而出了教堂、寺廟,會為一點小事把道理、教義拋到九霄雲外。所以,現代人對宗教信仰要先從教義著手,絕大部分的教義都是要它的信徒尊重、包容及友愛世人。如此,要家庭和樂,社會和諧將是必然的。

  今天我們缺乏的就是弘法人才,無法適度的發揮宗教的力量。我們的政府也樂於見到民眾能參與適合自己的信仰,而各宗教團體也能定期的弘法、宣教,培育更多的弘法人才。協助社會淨化人心,更進一步與社區的力量結合,鼓勵教友熱心地奉獻於社會公益慈善事業。

  政府也有責協助民間不僅是硬體的建設,也要有軟體的內涵。至於就要討論的宗教立法,政府應是以管理為目的,然而就宗教立場言,宗教有立法的必要嗎?這是政府和各宗教團體間尚待研商的課題。

85.10.25



由一本暢銷書:「EQ」談起

游秀玟

 最近有一本引起大家廣泛討論的暢銷書,書名叫做「EQ」,不僅僅是讀書的人在談它,就是連綜藝節目也湊上一腳,可以說是轟動武林了。

  這樣的一種流行的狀況說明了:這本書引起大家極大的共鳴;也就是說,它替大家把長久以來心頭想說,卻說不出來(可能是因為不清楚它是什麼,也可說是不敢說)的話給說出來了。我們來看看這本書說些什麼:

◎首先,它強調「情緒」對於人的社會適應(人緣好不好、朋友多不多)、事業成 就,有極大的影響力。

◎其次,它說明:如何面對、處理情緒,是一件重要的事。它可以經由教育達成 ;我們必須去正視、重視情緒教育。

什麼是「情緒」?

  我們可以發現,傳統對於「情緒」這兩個字眼並沒有好印象,通常它們帶有眨損的意味。也就是說,我們的傳統觀念中,認為情緒是不好的。

  那麼,什麼是「情緒」?簡單的說,情緒就是喜、怒、哀、樂。傳統上,似乎認為人的情緒應該要越少越好,因而對於如何面對及處理情緒也就不鼓勵了,結果反而讓大家在情緒產生時不知所措。這是「EQ」這本書,也是我們今天所要修正的一個看法。

  人有情緒是自然的,它就和我們必須要呼吸、吃飯一樣,是和人的存在一起並存的。因此,首先我們要有一個觀念就是:接受人有情緒是一件正常的事(包括自己和他人),既不可恥,也不可笑。情緒不會因為我們不理它就消失了;我們不理它,它仍會在那發酵,可能在不知不覺中影響我們做事,也可能因此影響我們的健康。

重要的是,人必須學習面對,並且妥善的處理自己的情緒。

  我們先來了解人的情緒習慣是如何形成的:人的情緒從一生下來就開始培養了。小孩子會在和父母、家人的相處中學到如何處理及運用他的情緒,並且影響到他對人的看法;舉個例來說,有一個孩子的媽媽,每次孩子哭的時候,總是罵他、或者不理他,從來不會去試著了解孩子到底為什麼哭。這樣一次、兩次,長久下來孩子會發現,當他需要幫助的時候,根本沒有人(連媽媽也不會)會幫他。從而,我們也很難去期待,這個孩子會相信:人是可信賴的,人會相互幫忙。萬一這個孩子在這樣不斷求助卻得不到援助的過程中,有一次偶然採取了激烈的方式(例如砸壞東西、打人)卻奏效時,他可能就會認為這樣才有用。慢慢形成暴力習慣,那時就更難改了。

  所以我們要了解,我們日常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對於孩子而言,都是情緒教育的過程。

  對於絕大多數的人來說,最大的困難是,情緒對於我們而言,已經習慣了;我們的許多情緒反應,已經是不自覺的,所以我們所習慣的情緒反應會帶給我們的各種影響,包括好的,不好的,我們自己也不是那樣清楚 ---

  不過,我們真的對自己的情緒那樣的不清楚嗎?

  我們可能真的對自己的情緒神經很大條,不太容易感受得到;不過,我們也可能是因為潛意識裏認為情緒是不好的,所以故意去忽略自己的情緒。但是,不論是什麼原因,認真的去感覺,然後感受自己的情緒是很重要的;這樣做的目的不只是讓自己能夠更清楚自己的情緒,當自己處在情緒中時,可以很快的發覺:我現在(生氣了!快生氣了,或者只是開始不太舒服了)...更重要的是,這樣可以讓自己感受得到別人的情緒,知道當朋友在向你訴說他是多氣憤時,那種氣憤的心情是怎樣的一種感受。

  這一點很重要,因為這是支持別人的情感的重要基礎,很多對別人的了解、體諒、包容,都能夠從中而生,因為你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苦。

  在我們能夠感受情緒之後,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如何面對和處理它了。面對和處理情緒有很多方法,我想,今天既然大家都是有宗教信仰的人,那麼,從信仰來入手事實上是一種很好的方法。首先我必須要說明,我是信奉佛法的佛弟子,但是對於佛典的涉獵,只是就自己對佛理的粗淺認識談論以下的看法,孤陋疏誤的地方,還要請諸位先進指導。

  我想,信仰佛法的人,首先要學習的是怎樣從人世的「苦」當中解脫出來;而這個「苦」的出現,是由「心」而生。心中的嫉妒、心中的氣憤、心中的不平、心中的憂傷...等等。用一個現代心理學的字眼,這些叫做「情緒」。

  「情緒」從我們的心裏產生,它們是自然的;因為我們希望得到更多的愛,所以才會嫉妒;因為我們對於公理有所期待,所以才會氣憤;因為我們愛自己,所以才會不平;因為我們愛別人,所以才會憂傷。如果我們對於人間、對於人生,都毫無期待、毫無理想,我想,也沒有什麼情緒好生。

  問題是,我們的看法是不是正確?我們的表達是不是恰當?我們的分寸掌握得好不好?我們是因為自己的需要去愛人,還是就著我們所愛的人的期望和需要去愛他?...

  當我們誠實的去面對了自己的情緒,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認真的去反省情緒產生的原因;要勇敢的去發掘,並且面對自己是一個會嫉妒、自私、小氣、沒肚量、膽小...的人。當我們能夠正眼無畏的去看自己是這樣的人之後,我們才有可能從其中超脫出來。

  在這樣自我認知、面對、反省、超脫的過程當中,信仰的指引、朋友的支持是很重要的,它們能夠幫助我們在這樣的過程中培養勇氣、建立信心,同時找到正確的方向。

  無論是信仰中的修持,還是中國傳統所說的修身,或者是現在時髦的 EQ,都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它們都告訴我們,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所以在人生的道路上,我們要分秒不停的反省、學習。

  謹以「誠實面對,認真學習」簡單的八個字與諸位共勉。



與家人共舞

黃心怡

我的工作,大部份的時間在與青少年孩子談話,其次是參與「熱鍋上的家庭」進行家庭會談。這些實務上的經驗教導我許多事情,我留意到叛逆少年心裡對家的依戀與歉意;欣賞父母在孩子犯錯時的寬容與陪伴;心疼於那些為困難孩子生活適應而奮戰的父母。我學習到每個人用不同的方式參與他們的「家庭」,過程中,即便有人犯錯與軟弱,我相信那是大家共同促成的,而非出於個人的本意。

  我也發現到狹窄的單一價值觀,常常具有殺傷力。例如:在升學主義導向的家庭中,一個人的價值是以他的學業成績來評定的,即便孩子擁有一技之長,仍是被排斥與忽視的,久而久之,學業成績低的孩子就難在這樣的家庭裡尋求自己的定位與價值。

  當我們用「系統觀」來看「家庭」時,益發覺得家庭與人之間奧妙的關聯。家庭真的是人格成長的學習場所。當每個人用不同方式涉入家庭的同時,他除了提供「角色」與「位子」上的功能外,也在那個「位子」上學習到「什麼是家庭」。

  在家中每個角色與位子均相互緊緊地扣連著,每個角色功能之所以能夠發揮,端賴其他成員的互補與互動。家人之間的互動就像一支舞曲,有著固定的節奏,每個人配合著節奏有屬於自己固定的舞步。只要一播放,全家人就展開特定的舞蹈,我們稱之為家庭舞蹈(Family Dance)。

  小林升上國二後,在校時常闖禍。媽媽最怕的便是接到老師的電話通知。只要接到老師的電話,媽媽只能無助地道歉,另外,便急著向爸爸求助。林先生得知兒子在校闖禍,回家二話不說,先處罰小林一頓再說。媽媽看不慣爸爸處罰孩子的兇模樣,便出面制止:「你說說他就好了,幹嘛這麼兇啊!兇有什麼用?」

  林先生沈下臉,一言不發,回房去了。那晚的「戰爭」就此平息,仍沒有人「管」得動小林,直到下一次老師再打電話給媽媽,媽媽再向爸爸求助,類似的家庭劇又會重演一次。

  家人長久共處,各自擁有各自的特性,彼此之間會重複一些固定的互動。例如前面的林家,他們的模式是:

第一步:媽媽接獲老師電話,無助地向爸爸求助。

第二步:爸爸回家後處罰兒子。

第三步:媽媽生氣爸爸的處理方式,出面制止爸爸。

第四步:爸爸生氣地回房,沒人「管」得動兒子。

第五步:暫時平靜,直到下一次。

  就像林家一樣,每個家庭會有獨特的家庭舞蹈,舞出家庭的規則與氣氛來,而孩子也在其間培養出自己的特質。例如:林家的兒子就學到闖禍後即便爸爸要處罰他,最後媽媽終究會來「拯救」他,於是,他便天不怕地不怕了。

  固定的舞步可以使家人獲得一種可預期的安全感,然而,家庭中一些不合宜、不適切的部分,也因此存留下來阻礙了家庭的成長與改變。因此,我們最好檢查一下當家中發生衝突與不快時,進行的是怎樣的一種舞蹈。

  尤其在面對青少年孩子轉變的過渡期,若有個機會父母能平心靜氣地來檢查家人之間互動的舞步,往往可以看到許多「可行性」,而避免因相互批評與指責,而陷入更深的無力深淵裡。

  家中有人願意調整,即使其他人依舊如故,也會使家中原有的舞步凌亂,而促使他人調整舞步來配合。例如林家的例子,若爸爸發現處罰兒子並沒有用,還惹來太太的指責,他想換個方式來處理孩子在校闖禍,如:用「談」的方式來處理。剛開始時,孩子會覺得怪怪的;太太會困惑先生怎麼換了一個新的方式來應對。如此,相信那晚的處理後續會與以往不同。「不同」不見得更「好」,但往往可以引發更多的可能性與促發家人之間新的互動模式。

  避免帶著批判的眼光,來檢查家中的舞步,因為沒有人是惡意的。家中有情;不妨帶著探尋的心情檢視家裏的獨特舞步,更拾取家人心中常有的善意。


佛教無塵營佛教如何關懷青少年

禪心法師

有一次釋迦牟尼佛在跟他的徒弟上課,趁休息的空檔,有四個年輕的出家師父在講堂外的樹下討論起佛法來。其中一個問他的同伴們:「我們人活在世上,從出娘胎到老死,那一件事最苦?」其中有一個說:「口渴的時候、肚子餓的時候,沒水喝、沒飯吃最痛苦。」另一個說:「發生戰亂、小偷來、強盜來的時候,那個時候心驚膽顫,最痛苦。」另外一個說:「發脾氣的時候最痛苦,當你看一件事情,看不慣的時候、當你想要罵對方,而對方卻無關痛癢、當你要發脾氣,火大了,而這把怒火還沒有燒到別人,自己卻先燒焦了,這個時候最痛苦。」最後一個說:「慾念來的時候最痛苦。慾望是你想要追求色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意念等,而慾念得不到滿足的時候是最痛苦的。」   

  當我看到故事中那一位覺得發脾氣時最痛苦的,令我不禁會心一笑。因為我以前也很喜歡發脾氣,後來覺得自己好呆,我怎麼呆了那麼多年啊!現在每一次,我要是遇到學生或弟子不高興、蹺著嘴巴的時候,總不忘跟他合個掌,說一聲:「大哥!對不起!我又惹您生氣了。」對方呢?他笑一笑,我也笑一笑,大家就沒事了。我覺得平常最好少發點脾氣,免得這把怒火沒燒到別人,反而先燒焦了自己,這是很划不來的。

  當時,釋迦牟尼佛走到旁邊,聽到了四個人的討論,就搖搖頭說:「你們四個人所說的苦,都非常的苦,不過我很明白地告訴你們,真正的苦,是來自於我們有這個身體,沒有這個身體的話,你就不會口渴、肚子餓、以及無盡的慾望要追求;沒有這個身體的話,你就不會怕戰亂、小偷或盜賊來傷害你;假使沒有這個身體,你也不會自我意識太強,看別人不順眼,想要對別人發脾氣、想要罵人了。」所以,釋迦牟尼佛說:「身是苦本。」

  談到這個身體的苦呢,我可能比在座的諸位多一點經驗。因為,直到此刻,醫生還沒有宣布我離開危險期;我開過七次刀。十幾年來,當醫生第一次宣布,我的身體隨時要隕落時,我當時就告訴自己:「假使我能在死的前一分鐘還能珍惜那一口氣,能夠奉獻給人類的生命、靈魂,我會很開心、很快樂的。」就如今天,我能來這裏和各位結個歡喜緣,就算等一下,下課後,我的身體就隕落了,我也覺得賺到了,最起碼,今天還跟這麼多人結了這個歡喜緣。

  在當初醫生宣布我隨時會隕命時,我就相當珍惜我這個身體,我也常常對自己發願:「要把握它!珍惜它!」我二十幾歲,開第一刀時,非常嚴重,被送到加護病房的床上,隨時準備送到太平間,好幾次,醫生宣布我瞳孔放大了,隨時會死去。而我實實在在,真的是不小心,又活過來了。

  我要和各位分享,我多愛我這個身體。打從脫離娘胎、懂事到現在,我已做了四十四年的人,我每天都好愛它;我愛它愛到怎樣呢?它渴了,我自動送水;它髒了,我幫它清洗;它冷了,我幫它包起來;它熱了,我幫它解開;它走到那裏,我陪它到那裏;今天我們到八里來,我就陪著它到八里來;它到高雄、台北、美國、南投,我都陪著它到處去;我怕它孤單無伴,我夜夜抱著它;我愛它愛到如此。請問各位,你在愛你的父母、同伴、妻兒時,有沒有愛到像我愛我的身體這樣呢?大慨不致於吧!可是,我這麼愛它,到頭來,它給我什麼呢?大病一場,身不由己!此外,我看透了世上的一切,沒有一樣讓我這樣愛它、為它著迷,像愛我的身體這樣。

  至於這個身體的痛苦,只要你認識它、相信它,它的苦,其實是不真實、不常住的。我好幾次吊著點滴上講台,下台時是用輪椅推著走的。我今天剛從天母來,頭痛得幾乎要吐了,就趕快拿止痛藥吃了。有時,像現在一樣,在講台上還是痛,怎麼辦呢?就秉持我告訴你們的那種精神的力量,把痛苦蓋過去,就忘了痛了。可能等一下,下課時,你們會看到我走下來時,不方便的那種痛苦;因為等一下不用講話了,人一放鬆,痛苦就跑出來了,那種痛真是難受,可真是不好玩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個問題孩子,可以摧毀一個社區;一名心中懷恨的學子可殺害一個教化萬人的老師。諸多社會事件,在在的告訴我們:「只要能拯救一個沈溺的孩子,社會就少一名破壞者,每個人的生命財產就多一份保障。」在清淨肅穆、自然祥和的環境氣氛裡,我們提供情境教育,陪著孩子走一段成長的路。讓孩子迷惘、無助、一時脫軌的心,因生活地驗證、事後的省察、與人分享討論,而澄清自我的概念,重建信心。也期望他們將這分感恩、惜福、廣大心量的美德,內化成生活的一部分,成為往後生活的準則與方向。

  離家出走的孩子來找我,我第一個要他做的,是到浴室洗澡,對一個離家出走的孩子,我肯定不會問他:「你家住那裏?誰介紹你來的?你為什麼離家出走?你叫什麼名字?父母叫什麼名字?」我不會去問這些無聊的話。看他那一身髒、一臉的餓相,先去洗個澡出來精神也會好一點。當孩子在浴室的時候,我就到廚房下一碗麵,等他從浴室出來,就可吃碗熱騰騰的麵。接著我叫他做什麼呢?我會問他累不累?累的話先到房間好好睡個覺;假使不累,就到書房去探討武林秘笈。我老早就準備好一套套金庸、古龍、瓊瑤等名家的作品擺在那裏了。我不會叫他去佛堂拜佛、讀經;若是會禮佛、讀經的孩子,我想他大概也不會離家出走,到我這裏來了。

  我會要他去看武林秘笈,是因為我不要這個孩子又從我這裏,再度離家出走,等他住下來以後,慢慢地,他會自動來跟你說,他住那裏?叫什麼名字?為什麼離家出走?只要他說了以後,一切就好辦了。我會好好做他的聽眾,傾聽他來自內心的種種不滿。私底下,我會找他的父母溝通,當然,有時也會遇到一些父母真的很難溝通;我曾遇到一個孩子的爸爸,當我打電話去說:「我是一個和尚,你的孩子在我這裏,... 」他爸爸電話那頭就罵過來:「吃飽飯沒事幹,管到我們家事來,你好好把我們的孩子叫回來!」我就跟他說:「某某先生,請你聽好,孩子是你們家的,是他自動來找我,而不是我到你們家去要人的,你如果真的關心你的孩子,要你的孩子,有本事就到我這裏來帶;你要我叫他回去,他當然不會賴在這裏,但不一定會回家去,如果連我這裏都無法收容他,他可能會走上更消極、更極端的路,說不定明天媒體的社會版上,就會多了一則不幸少年的消息,我怎麼忍心這樣做呢?」我告訴他:「孩子是你的,你可以不要;但眾生是我的,我不能不要。」我就是這樣在帶這些孩子。

  有時,在夜深人靜,寒冷的冬夜裏,我也曾獨自走入公園,去尋找那些還蹲在樹底下、噴水池邊,還沒有回家的孩子,我會走過去和他認識,正如佛門中,從事菩薩工作者的信念n「當眾生的不請之友」。剛開始孩子都不太能接受,我用我的表情、言語,讓他安心,我帶他回到我住的地方,有時候,帶一個會同時來兩個,一個走了,另外的人也會走,彼此都會受影響。

  記得有個除夕夜,我帶了十幾個孩子,回到我住的地方,我先讓他們去洗澡,然後我準備了大鍋- 羅漢齋,暖和和地,等他們吃飽了,大家就聊開了;有些講他們怎樣離家出走,大部分都是南部上來的孩子,也有些是經商失敗、考場失意…,各種原因都有。

  有一段時間,我到監獄探訪,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次在花蓮的示範監獄;那裏被判的刑期,大都是二十幾年,平均年齡三十出頭。一班六十個學員,一進去,我注意到一位學員好像穿著一件很華麗的衣服,再仔細看,是一件真皮的皮衣,下身穿一件短內褲,看他那寒冷、毫無表情的眼神盯著你,要想說動他們的心,把佛法講入他們的生活,真是很困難的。他們用一種不屑、拒絕的眼神看你,我習慣性地左邊看一看、右邊看一看,看到他們不敢看我、眼睛低下去時,我才轉身在黑板上寫字,開始我今天要講的課題。我進進出出好幾次,內心很感慨,也很難過,難過什麼呢?平均年齡三十歲了,國家栽培了這麼多年,也受過多年的家庭養育和學校教育,眼看一個既將成熟的果實,就這樣要墜落了,豈不令人惋惜?

  我很憂心社會的青少年問題,我甚至去告訢一些同參,不要只是照顧身邊的那幾個佛教徒,就認為沒事了。我很想走入每一個青少年聚集的場所,但青少年遍及全省各個角落,我如何能讓每個青少年都能受到佛陀的教化呢?民國七十九年,我正式走入校園推廣佛法,剛開始,那些國中的校長、老師看到我挺不能接受的,我先說服他們,告訴他們,佛陀是一個很圓滿、成功的教育家,他所教育的題材,被編成現在的三藏十二部經。但年代久了,被人為的因素,把她框在櫥櫃裏,罩上一層神秘的面紗,塗上了一層濃厚的宗教色彩。其實佛陀的教育是很人性化的,它包含科學、哲學、生理學、心理學、輔導學和藝術等種種學科,佛陀教我們如何離開鬥爭、離開煩惱及種種糾纏不清的痛苦現象。我請學校讓我試辦看看,從全校最傷腦筋的那一班辦起。

  我記得第一個校園是高雄的民族國中,後來,從一個學校介紹到另一個學校,到現在我已走入一百多所國中,我去演講時,從校長到工友都來聽講。後來得到台北市教育局的肯定,正式以官方的教育專款來補助。

  我覺得佛陀的教育,如果不把它推廣到學校的每個角落,那是人類的一大損失。直至現在,白毫禪寺中途學校的白毫學園,已經有七個博士班的學者,在為我們做教育的研究工作,並已完成了一份報告,這份報告,是佛陀教育生活化的印證,也是我們國家、社會,每一個人奉獻、付出的成果。只要我們發大願:「眾生有苦,我有苦;眾生成佛,我成佛。」珍惜我們的生命,好好為這一生的目標努力前進,那麼隨時隨地,我們都能展現自己心靈完美的光輝,照亮每一個黑暗的角落,讓人人心中都點燃一盞智慧的明燈。


佛教社會關懷的理論基礎


昭慧法師

近年來在國內佛教裡,許多人作跨佛教領域的生命關懷、社會關懷,它背後支持的力量是什麼呢?總不能因為社會人士認為我們該做,所以沒有經過反省,覺得該做就去做;不能因為大家都覺得這樣叫快叫好,因此為了得到掌聲、得到讚許而工作。不能因為別人譴責說:「為什麼佛教不做?」被人家罵,不好受只好做了。所以佛教的社會關懷,應該有些它的理論,行動之前,要做過一些審慎的理論思考。由思想產生信念,信念導致行動,這種行動就是力量。

  今天在短短的五十分鐘裡,我簡單跟大家談一下,佛教的社會關懷,背後的理論基礎是些什麼?可以扼要的跟大家做個分享。首先要問:未來人類面臨的主要問題是什麼?

  現在台灣很多問題討論得非常劇烈,特別是「統獨問題」。世界各國基於民族主義或種族主義,互相的欺壓掠奪非常慘烈。但是我們若放眼二十一世紀,未來人類一定會面臨共同的問題,而且一定要共同解決,那就是生態環境深受摧殘的困境。人類在十八、十九世紀,科學的發展日新月異。對於「人定勝天」深具信心,要人對生態環境調整他的人類本位角度和思想態度很難。也正因為這樣,所以在科技突飛猛進的同時,人類肆無忌憚地破壞自然;而在破壞自然的時候,我們理所當享有的水和空氣,都染汙甚或匱乏了。這些甚至是導致重大疾病之根源。

  將來全世界共同的問題,是發現到整個大地的有限資源,因人類濫用,而導致人類必須面對賴以生存的地球之殘破,以及永繼生態的因難,二十世紀末問題已日趨嚴重。

  所以二十世紀末的我們,可以發現到世界各國的紛爭,不再止於種族糾紛的問題,而必須要把生態環境上的困難,當作是非常嚴重的問題,透過國際協商以尋求解決。而我們反省一下,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結果呢?它來自於人類某些意識型態,也就是說,這種生態的破壞,是來自於人類思想的錯誤。在此列舉兩點:

  第一、來自人類沙文主義:沙文主義就是某一種人自己認為比另類人高尚的思想。譬如:男性沙文主義,希特勒的日耳曼沙文主義。沙文主義其實背後還含藏著階級意識,這個階級意識認定:人們有各種不同身分階級的尊卑關係。

  人類沙文主義,是人類太自以為是,以人為中心,而自居於主宰的地位,把地球的生態環境,乃至於把其它非人的地球伙伴--動物們都當作自己支配、使用的對象。把它們當作是依附人類的產品,而不把它們當作是主體的存在。當代生態學家提供了「環境全體共存」的觀點。當他用「環境全體共存」的觀點時,已經把地球環境本身當作是一個主體,或是把動物當作主體,而不再把它當作是依附於人的客體了。

  人類沙文主義對生態環境所造成的破壞非常嚴重。因為人類自居於宇宙主宰的地位,他認為可以用人的能力操控一切,而忘了宇宙有非常多不解的奧秘,他不知道濫加干預,可能會招來可怕的後果。人類常常在科技掛帥下,以為所有的宗教都是迷信。但是他們不知不覺已經在二十世紀,陷入另一種「科學的迷信」。他們相信科學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在多次的反核公聽會上,那些專家或技術官僚,當我們質疑核電廢料等問題時,他們強詞奪理地告訢我們說:「現在沒有解決不是問題,將來一定會獲得解決的。」他們有這麼大的自信,這個自信來自那裡?我們不知道。將來萬一不能解決,又怎麼辦?那跟我們宗教信徒認為:我一定要上天堂,我將來一定會到極樂世界,還不是一樣來自信仰?只不過他們是「科技萬能信仰」與宗教不同罷了。如果他們認為我們宗教迷信,難道他們自己不也算是迷信嗎?這樣的人類沙文主義,結果是自食惡果。

  眾多的植物絕種了,而且許多動物也絕種了,有更多植物瀕臨絕種。世界上如果有三分之一植物絕種,人類就要發瘋;如果有二分之一的植物絕種,人類可能無法生存,因為此中牽涉到非常複雜的生態食物鏈。

  人類自我中心,試圖操控掌握地球的同時,另一方面,人類卻在自掘墳墓。當我們的環境中,其它地球同伴的動物被迫沒辦法生存下去的時候,人類有一天突然會發現,其實他也沒有辦法生存下去。

  第二、就是凱恩斯經濟學理論。一個主軸的思考,就是:以消費來促進生產。凱恩斯經濟學理論認為:我們應該要鼓勵大家消費,當大量消費增加的時候,生產線上就要增加員工,這樣就可以解決員工失業的問題。於是這些員工又可以得到廠方付出的薪金,然後促進不同的消費,這個大致在理論上是可說得通的。

  可是,形勢所趨,總是會有週期性的經濟衰退,這是什麼原因呢?經過反省發現,這個經濟理論有盲點,這盲點在於理論的前提必須是:地球的資源是無限的,可以不斷地供給大家消費。大量消費,自然會刺激生產,自然會解決失業的問題,自然會讓大家安居樂業,生活品質提昇。

  但是地球的資源有限,當人類在做無限量的消費,甚至於透過各種行銷手法,讓人不再是為了生活的必需而消費,有時候為了虛榮而消費,有時候為了虛幻的滿足而消費,這時候,我們其實已在暴殄天物。所以面臨資源匱乏的現實,我們可以想像:為何會有經濟衰退的問題一再發生!

  整個世界的潮流業已有「生態保育」的趨勢,以華盛頓公約組織為例,這個是全世界性野生動物貿易組織,限制野生動物及產製品的貿易行為,強調物種多樣性,因為它們的生存與否,影響到全地球連鎖性的食物鏈。所以,二十世紀末人類的道德觀念,往往是落實在環保行動上,很多人自願做環保義工、環保媽媽,學校提倡環保,學生小孩推動環保。這樣做是基於現實的需要,不這麼做是道德上的不仁。

  新的道德觀念慢慢在形成中,這與佛法不謀而合。佛法反對人類沙文主義,強調眾生平等;佛法提醒我們:每一個人的福報是有限的,我們應該要惜福。「惜福」這兩個字是佛教的術語,但是現在已被廣泛運用。接下來簡單的把佛教社會關懷的理論基礎略做說明:

第一、先講佛法的根本原理「緣起」。

  阿含經云:「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也就是說:整個生態環境是環環相扣的。

  一個人、事、物、象是很多因緣湊合而成的,例如:一個人長到現在這個年齡,受過這樣的教育,背後的因緣是無限的。這包括他有爸爸、媽媽。爸媽結婚,而且他們的身體結構正常,生下了他;有很好的助產士或婦產科醫生;這個國家正好沒有發生天災人禍;有三軍保衛國土,有警察維持社會秩序,有士農工商各司其職...。這些因緣如果缺一,可能連我們的生存都會發生問題。是這樣複雜的因緣,使一個人誕生到這個世界。而任一因緣背後因素也是無量無限的,為什麼?光是一個婦產科醫師之所以成就其專業,造福許多的產婦,這也要具足醫院的硬體設備、醫學院的教學等軟體的設備;這個醫學生從小學開始苦讀上來,須具足他父母的栽培,學校的師資及各種設施的供給。太多太多的因緣,才可以造就一個專業婦產科醫師。縮小範圍,講一個醫學院的硬體設備,你又可找到無量無數的因緣。

  所以佛法這樣一個宗教,嚴格而言,在哲學上是不承認所謂ONTOLOGY(本體論)的,因為它認為:你是找不到本體或源頭的。因緣既然無窮無盡,這樣講豈不就像沒講一樣?原來佛教的緣起論,是要我們提醒自己:眾生都是因緣生的,也會因緣而滅。既然大家都是條件性的存在,所以由於因緣條件充分或匱乏,有人富有、有人貧賤,有人幸運、有人悲慘。雖然事情呈現的情態有種種,但是既然都是因緣生法,所以並沒有貧富貴賤的階級高下之分。這就是為什麼佛陀在印度非常嚴酷的階級意識的社會裡面,卻是堅決的反對階級意識,而特別強調僧團種姓平等的原因,其原理是因緣生法的法性平等。

  「緣起」也必然會達到惜福的結論,因為每個人所獲得的資源,也是有條件的,而非無限制的供應。所以我們如果不珍惜有條件的因緣,而揮霍物質,那我們會有窮困的時候。一個人暴殄天物,他就會有窮困的可能;如果整個社會都共同養成奢侈的習性,那這個社會也會有趨於窮困的一天。

第二、緣起法相的相關性。

  由於物種多樣,這些物種與物種之間,又有相生相倚、相輔相成之效,也有互相撲殺、互相削弱的可能。在這樣的複雜結構中,任何一法,包括我們自己,不是獨立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我們的個體,只是因緣關係下的相對存在,所以我們跟其它地球伙伴,包括各種動物,以及地球的環境,都是相互依成的。

  佛法有所謂「同體大悲」,「悲」是拔除痛苦的意思。「同體大悲」就是說:當我們對其他的眾生,拔除他們的痛苦,解救他們的苦難,我們不要以為我們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功德,還希望自己將來得到好報,這種希圖回報的心靈層次太低了。我們要意會到:我們是宇宙共同體下的一環。這樣的觀念,跟基督教的「共同體」的說法,剛好不謀而合。整個人類的生命,不但彼此結為共同體,而且是整個宇宙生命的共同體。我們居於共同體的關係,理所當然有義務要幫助其他眾生。幫助其他眾生,其實不知不覺也是在優惠我們自己。這是緣起法相相關性的原理。


從「緣起」推出另一個原理:

第三、緣起法性的平等性。

  既然緣起法是相依相存的關係的存在,所以我們不應有階級意識,不能有人類沙文主義。在表象上,眾生不平等,人和其它動物,也許有形體、容貌、智商等等各種的差別,但是都是因緣條件下的存在。就這點而言,所有眾生都是平等的。佛法言「自通之法」,「自通之法」是用自己的心去設想其他眾生的心;其他眾生的處境設想作自己的處境。如果沒有「眾生平等」的理論在背後,我們也可以說:別人痛又不是我痛,當然我比較重要。有些人說:「人不自私,天誅地滅。」似乎人就要先照顧自己再說。但從「眾生平等」的原理,我們也有義務想想其他眾生的處境,用自己的心來通達別人的心,體諒其他眾生的處境。這不同於一般的「良知」論,因為有些人的良心似乎是給狗吃掉了。你看那白曉燕案,兇嫌用各種殘酷的手段去對付白曉燕,罪犯真的是罪性重大,重大到沒有懺悔的意識,也沒有感受其他眾生痛苦的能力。所以光談良心,太自由心證了。有些人捏死了一隻螞蟻,都哭哭啼啼的;有些人將人捅了一刀,令其哀嚎不已,也可以如如不動!良知論無法解釋這種差別現象。

  緣起的觀點展開來分析,緣起法性平等,所以眾生平等。從這裡談「無緣大慈」,有三種「慈」:眾生緣慈、法緣慈、無緣慈。

  「慈」是給予快樂。看到眾生痛苦,生不忍心,願給予他快樂,這叫「眾生緣慈」。什麼是「法緣慈」?「法」在佛法中是指真理。對於真理的體悟,使得個人的自我中心(我執)減低,乃至於消弭。當我們實踐真理,我們會發現,原來所謂的「自我」是很虛幻的,我們平時以為有個自我,然後以自我為中心,跟其他眾生產生或善或惡的互動。為了自己的生存,或者為了自己生活的品質,甚至於不惜犧牲其他的生命。「法緣慈」者,做為一個解脫的聖者,他徹底的釋放自我,再也沒有自我中心(我執)。所以他面對其他眾生的時候,自然湧現慈悲,這種慈悲還不算是「眾生緣慈」,不是因為看到眾生痛苦而心生不忍,而是因為洞澈法的實相,體會「無我」,從自我中心的消失,而自然產生一種對眾生的慈悲心。

  「無緣慈」是「法緣慈」的進一步分析:對眾生給予快樂或拔除痛苦,這樣的一種行為心理,是不需要有條件的,很自然的流露。我們一般的幫助,往往是屬於條件性的幫助。譬如,你在公司裡主管人事,人家給你一封推薦函。寫推薦函的人剛好是你的鄉親、族裡的叔伯長輩,你以前學校的老師,或是以前單位機關的主管。於是你不得不將這個被推薦的人,比其他人優先僱用。可見你不是基於平等心,而是有條件的。我們經常對待眾生,也是有條件的對待。怎麼說呢?如果我們幫助其他眾生,縱然我們沒有希望得到回饋,可是,接下來如果他的表現很理所當然,甚至恩將仇報,我們還是會不舒服的,有時候甚至會覺得:唉!早知道不如不理他,讓他自生自滅算了。相對的,他如果知恩圖報,也許你要求的不是他的報償,但心裡會覺得比較舒服。這還是一般不算惡劣的眾生相,更惡劣的,他那個慈善,哪是真慈善?他是為了要撈取更大的利益。

  例如:有人捐一筆款給慈善團體,但是要求慈善團體幫他打個企業的形象廣告,他是在提醒這個社會:他的企業是個做好事的企業,以此獲取大眾更大的信賴。這種情形下,他的慈善,是有條件的慈善。人性有很大的弱點,募款有募款的學問;募款不諳人性之道,是一件很慘的事情。而我就是因為不喜歡這一套,所以永遠沒有錢。這個在宗教界看得最明白了。以佛教的原理來說,布施應該要「三輪體空」。也就是說:布施的人要沒有「能布施的我」這樣強烈的執著,沒有「被布施的那個人」這樣的執著,也沒有「布施出去的東西」這樣的執著;可是相反的,大家都有:「我出錢,我出了多少錢,對象是誰」這三方面牢固的執著。所以很多信徒捐款給師父,他一定要師父親自接到,若他見不到師父,他這筆款就不拿出去了。還有一些人運用在義賣會場上叫價的方式,全場緊張、刺激,而且最後得標而買到了某一個藝術品,那時候全場驚羨的眼光,主辦單位感激的眼神,會令他有某種虛幻的滿足。所以平常無條件叫他掏出這筆錢,他未必肯掏出來。

  現在有些商業行為更加惡劣,他們甚至於緊迫盯住慈善機構;我們成立關懷生命協會,也體會到這個天人交戰的掙扎。有的是推廣信用卡,他們希望跟我們合作,以信用卡的千分之多少,回饋給協會,只要我們肯跟他們合作,他們將無條件的把信用卡消費額度的千分之幾,無條件捐給我們。

  也有些是賣貨品的。如果賣了一台冷氣,就捐一百元給慈善機關;賣一桶沙拉油,就捐一元給慈善機關。這個誘惑力很大,所以有很多慈善機關把持不住就下去了。曾經有人找過關懷生命協會合作,可能我比較迂腐吧!我就是不肯。為什麼呢?我以為:你要嘛就捐款,但請不要用附帶商業促銷的手法,因為這樣會讓我們的角色模糊。我會不知道:我們這個角色到底是純粹做社會關懷,還是在幫你們促銷產品?因為消費者會認為:要買一臺冷氣,等於是捐給慈善機關一點錢。那麼消費起來,自己不但沒有罪惡感,不覺浪費了地球的資源,反而會覺得自己無形中做了一件好事。所以既然要買冷氣,當然要買你這一家。這樣好像有點違反「公平交易」的原則。

  社會關懷也好,慈善也好,有很多的陷阱。這來自於主事者沒有辦法做到「無緣慈」,他是有條件性的贊助。有句話說:「水太清,則無魚;人太清,則無福。」我們看得太清楚了,也就無形中經常流失捐款。這是人性的試煉。

第四、緣起事態的無限可塑性。

  講緣起法,既然是因緣條件的組合,必然會講因果律。有很多人對佛教的認知停留在「佛教就是講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佛教就是為了善報而行善事的。」如果光是講到這裡,這人對佛法的體悟還是不夠的,因為這未免陷入「功利」思想。而且從單線思考,很多人一不小心就變成了宿命論者,很多事情都會推到前生;那根本不善於考察因緣。其實因緣法則絕對不是把所有事件都推到前生,而讓今生一無可為,坐以待斃的。如果是這樣的話,跟緣起法正好相反,為什麼呢?因為緣起法主要強調的是人、事、物有無限的可塑性,並不是指你必須承受的一切無可變更,只能夠坐以待斃。

  因緣果報,它有非常複雜的網路,不宜單線思考。過去做了什麼,今生必然受到什麼;今生做了什麼,來生必然遭遇什麼。這種想法太單線直接,要知道除了做與受的必然規則之外,還有很多的緣(條件)。舉個簡單的例子來說:在土壤裡種稻,將來生出來的是稻穀;種麥,將來生出來的是麥穗。種稻不可能生出麥穗;種麥不可能生出稻穀,這點不用懷疑。所以做好事不可能得惡報;做壞事不可能得好報,也是同樣的原理。但是,稻子種下去以後,他會在什麼時候生出稻穀來?這個稻穀是不是飽滿?是不是可能夭折了?有的種子依然永遠是顆種子,有沒有可能呢?當然也有可能。種稻、種麥是「因」,其它次要條件是「緣」,這些次要條件如果具足的話,因就非常充分而強烈地產成果報。可是如果其他的次要條件不具足,因可能產成比較劣小的果報,或者一直醞釀不成一個果報。

  當稻種種下去之後,假使陽光、空氣、土壤、水分通通不足,可能稻種永遠只是一顆稻種,也可能稻種生出來的秧苗枯枯乾乾的,結不出稻穗來,甚至於結出來的稻穗也乾癟癟的。臺灣鄉下有些海埔新生地,我在鄉下教書時,看到的稻子好漂亮,秧苗飽飽綠綠的。有一次家庭訪問,走到海埔新生地,發現那邊的稻種就長不太起來,勉強長出來的就是乾乾枯枯的,長出來的稻穗也是小粒而乾癟的。佛法講因緣,主要因緣具足以後,次要因緣還要具足。次要因緣若不具足,果報不必然會生成,生成以後也不必然這麼強烈,強烈以後也不必然持久。所以次要條件是我們需要掌握的。

  生命不斷延續流轉,沒有一個人能保證他過往的歲月裡沒有犯過錯。但是犯過錯的果報也是無常的,會成為過去,不是永遠都受果報的。就像一個人在銀行裡的存款,不會永遠用不完的,總有用完的時候。而這果報也可能重罪輕受,為什麼呢?起了惡念,做了惡行,其後他有深重的懺悔意識,這就使得果報不具足次要因緣;甚至於他實際上也做了非常多的彌補,這些彌補或多或少也是「緣」力,還是會沖淡原來「因」的強烈有效性。

  所以,不要說沒有學佛的人,很多學佛的人都搞錯了,一天到晚都在說「要如何消業障」,要把已經做了的事情與果報一筆勾消。拜懺、念經其實不是給我們把那些業障消除,而是要讓我們依經解義,以斷除煩惱,讓我們的心地更加清明,對過去發生的事情,能夠了解錯誤在那裡?面對現在的因緣,知道自己怎麼做才是對的。這樣無形中就會在「緣」方面不斷地良性促進,而導致果報的改變。如果是惡的果報,社會變得微弱;而如果是善的果報,可以更加增長廣大。這是因緣所生法的業果報原理。

  由以上所說的看來,以佛法的角度做社會關懷,講因果律倘若沒有「無限可塑性」的深刻認知,那我們會淪為宿命論,所有的慈善機關都要關門,為什麼?這個人貧窮,他活該,這是他的果報,你幫助了他,也沒有什麼用,為什麼?這是他該受的,他今生不受,來世還是要受的,那你還幫助他做什麼?我常提醒佛教徒說:如果你沒有正確的緣起觀,到最後慈濟功德會、慈濟醫院都可以關門了,什麼事都不要做了。你自己生病,也不要到醫院法醫治,就準備在家裡等死算了。為什麼?你的「業障」嘛!你去醫院把病醫好,醫好了只是把果報延後,未來還要抵償痛苦,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其實佛法的理論不是這樣,正因為「緣起」的緣故,所以這個人的貧窮,不是無因無緣,他也不必怨天尤人,唉聲嘆氣,去羨慕別人的富有或尊貴,而要想想看:自己今生如此,總是有些因緣。但是做為一個佛教徒,站在第三者的立場,卻不可以認為他活該,而是要想盡辦法,看能不能促進更好的因緣,來減緩他果報的痛苦。譬如說:對貧窮的人施與關懷,不管是言語行動的還是物質上的,解除他的困厄,那比使他在困苦的情況下容易產生偏激的性格,對世間產生一種憤世嫉俗的性格,甚至於產生犯罪心理等等,其結果就迥然不同。

  一個承受過關愛的人,才知道如何關愛別人。麻木不仁的人,從小就虐待動物的人,未來犯罪的機率大。他罪性重大到可能過去就養成罪性,此生所招感來的是爸爸不愛、媽媽不疼,從小沒有受到關愛,所以他也不知如何去關愛別人,不知道關愛是怎麼一回事。這樣的人,很容易成為社會的邊緣人,而產生犯罪行為。當我們周遭的人,對於處在不幸中的人,不要以他個人的業障為藉口,視若無睹,而要給予他們真心誠意的關懷與安慰,心智是可以轉變的,他能夠慢慢的變得柔軟,甚至變得有自信,有自制力,減低他對世間的憤怨情緒。他在苦難中得到幫助,他也因為嚐過苦難的滋味,而會體恤苦難的眾生,甚至假以時日,他也願意回饋苦難的眾生。當他有這樣的心量,這樣的作為以後,我常常做這樣的譬喻:這就好像一個人,在生命的銀行裡,接受別人的布施時,好像在貸款,因為它本來不是所應擁有的。可是這也不用擔心!一般的錯誤因果觀念是:現在貸款,下輩子還,永遠也還不完。其實不然!在他心願生起,一直在幫助其他眾生的時候,他就不斷的在償還了。否則難道一些貧窮的人,今生他貧窮,我們幫助他,使他不貧窮,於是他就該下輩子貧窮嗎?倘若是這樣,任何善行都不必做了。應該是說:他如果現在貧窮,因為我的幫助,而使得他能夠心地柔軟,而樂於幫助其他的人,他現在開始就在創造他的富有之因,他的未來必不會匱乏。這種助人的善念成為一種習慣之後,他也可以從善念中得到喜樂,不知不覺中他就在償還貸款,而且是在存款了。

  所以社會關懷在佛法是有其理論基礎的。我們當然也常常會用「無辜」這樣的字眼,去看待眾生的苦難。但是以佛法來看,苦難的到來,也是有因緣的。說真的,某些眾生受到那麼劇烈的苦難,我們也很難想像他過去給別的眾生又帶來多大的苦難,以至於他會受到這樣大的苦報。但是佛法不在這個地方停留下來,說他是活該,因為不管怎麼說:每個眾生都是可憐憫的,不管他現在受苦或是過去可能受苦,其實他都是處在被煩惱所奴役的狀態,所以他是不自由的,他的心理不自由,行為也不自由。於是,做為菩薩的人,他一直不斷的去幫助這些眾生,不管他過去造的是什麼業,現在還是要幫助他,使他的心理、行為徹底改變,讓他以現在的善心善行,來改變他自己的命運,這是佛法中社會關懷的理論基礎。

  所以我也常提醒關懷生命協會的同仁們:當我們正在做社會關懷事業的時候,我們不要陷入某種偏執,認為我們正在「替天行道」,認為某一眾生的苦難是完全無辜的;就佛法深刻的角度來看,沒有所謂的「完全無辜」,很多事情有因有緣,但是我們還是要施以援手。當我們幫助他們的時候,也不要把另一方當作是魔鬼。眾生業果報不可思議,我們若把一方當作百分之一百的無辜,另一方當作是魔鬼,這個時候我們已經在以「上帝」自居,我們在做裁判的角色,而事實上我們不是!因緣甚深,我們不知道眾生之間的業力,為什麼要攪成這個樣子?但是我們就現在的狀況,能解決的就盡量解決,能改善的就盡量改善,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