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惡止惡(已完結)

(上)

老張覺得那天自己沒看錯,小鳳確實是中槍才對,那地上的血跡都在重述這一點,但隔日小鳳沒事的來上班。

查覺到視線的虞袖鳳微笑地看向老張,並笑著問著:「你姪女這兩天出院了吧,我們去你家吃飯?」

組長聽到這話抬起頭,對著老張說著:「我等下去買箱啤酒。」

事情被這麼定案了,老張被轉移了注意力,沒一會也忘了自己剛才思索的問題。

晚上一行人到張世榮家裡吃吃喝喝的,謝飛與賈遂心在一旁聊著小情侶的話題,其他人吃飯吃的開心。

電視新聞報導著前陣子破獲的毒品案,說來也剛好,原本是小偷竊盜案,結果這小偷藏毒,扯出了案外案,找到賣藥給他的藥頭卻突然發現藥頭被殺了......

找到毒品工廠時,虞袖鳳以前鋒的姿態衝在第一,謝飛年輕人衝在第二,兩人身手都算不錯,互相掩護下讓後面的老前輩們少了許多麻煩,加上警犬隊的協助,收繳毒品的時候速度快很多,但是老張真的覺得自己看到虞袖鳳擋在謝飛前面中了槍,槍聲響起,她的腹部確實滲出了血,地板也有些血跡,但沒一會虞袖鳳就不見了,隔天人還是好好出現的局裡頭。

大家吃飽喝足後,有的回局裡辦事寫報告,有的回家去了,張世榮問著還算清醒的組長:「你不覺的小鳳怪怪的?」

組長不以為意地說著:「她丈夫孩子死後就一直怪怪的阿......」

張世榮頭一次聽到這件事,跟組長多問了一兩句,組長嘆了口氣後說起了虞袖鳳還沒調到這邊的事。

虞袖鳳警大畢業後就一般人來看可用順風順水來說,除了警方有意提升女性地位外,加上她確實敢拚敢衝,處在女性不太愛進入的刑警隊中,破了幾個案子,因此上頭有意將到調往行政警察,當作門面培養。

白皙乾淨的外貌看起來確實不像刑警隊的一員,但虞袖鳳婉拒了上頭的邀請,她喜歡她的工作,大概三年後她結婚了,丈夫是學校老師,婚後生了一個女兒,一家人處得很好。

在她女兒五歲那年,電視新聞針對女性警察進行特別報導,一篇看起來很正常很正向的報導在某些活在黑暗之中的人們看起來就像突如其來的一道光一樣--刺眼不已,儘管電視台在保護警方及宣揚警力方面已善盡義務,但惡意來得突然。

虞袖鳳的丈夫和女兒被綁架,當虞袖鳳找到人時,那瘋子對著她的丈夫和女兒以行刑式的方式對他們後腦開槍,目睹這一切的虞袖鳳一槍擊斃了匪徒,後續的數槍打在那人的臉上,後來警方高層讓虞袖鳳接受長期的心理治療與觀察。

期間,虞袖鳳曾有過短暫的精神失常,求助於民間的信仰,如觀落陰、請靈、問神等等......,直到她停止了這些行為,加上精神科醫師認為她可以重回工作,警方高層將她轉調到組長這邊的單位。

「你們每個人的背景我都知道,她是最慘的......說真的,她之前喝醉酒,我看到她跟空氣講話,我有問她這件事,她只說我看錯了,但不只那一次,上次她問案,你也有看到那個賣藥的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拿針打在脖子上,我們還把他送醫院,這件事我越想越怪,調了監視器卻是壞的。」組長慢悠悠地說著。

「那你看到了什麼?」組長問著張世榮。

「中槍。」張世榮說著。

組長嘆了口氣,「幾年前聽說有別的分隊發生了一些事,竟然有警察為了業績養小鬼,聽說處理了很久,那個人後來也沒繼續當警察了,我明天找小鳳談談。」

『他們以為妳養小鬼。』穿著黑色襯衫的男人這麼說著。

「你別去聽我同事說什麼。」虞袖鳳看著影集對著身旁揮了揮。

男人看著電事吸引走了虞袖鳳的注意力,大手一揮,電視關了起來。

虞袖鳳轉頭瞪著他。

男人一把將她抱起,邊走邊說著:『妳還需要養傷,多吸點我的鬼氣。』

虞袖鳳翻了個白眼送他,卻也沒多加反對。

翌日一早,虞袖鳳發現昨晚廝混了一夜的鬼不見了,起身拉開窗簾,看向陽光時忍不住瞇了瞇雙眼,穿上內衣,正準備套上T恤時,左下腹的傷已經好了,剩下淡淡的淺紅色疤痕,也是那一天她才意識到她對這隻鬼起了依賴心,認為有他自己死不了......

仍記得幾年前的丈夫孩子,儘管還記得他們死前頭罩著黑色布袋的樣子,但他們以前的模樣已經漸漸想不起來了。

虞袖鳳隨意發了訊息到組內,說早上請半天,自己到家裡附近的咖啡店呆坐了一下。

近期,她總有些煩躁,似乎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服務生送上她點的飲品,打斷了她的思緒,「幫您送上可可歐蕾,然後這是我們店長新做的蛋糕,請您試吃,若有什麼建議歡迎跟我們說。」

「嗯,謝謝。」虞袖鳳看著窗子,不經意地說著。

她想起了那一天,網路上突然找到了個地址,說能見到死去的人,她那時候瘋了似的想她女兒,更想把那個兇手從地獄抓回來再狠狠地折磨他,到後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去了那個地址。

沒有門牌的巷子,沒有門號的屋子,不知道怎麼走就走到了那邊,一間紅色屋頂的小廟,正中間坐著一個帶著道士帽子的古怪女人,她說她想見她女兒,還有,那個殺了人最後被她殺了的瘋子,她想問個原因。

古怪女人皺著眉說著:『那妳跟我來吧!』說完後握住她的雙手。

而這一握,讓虞袖鳳失去了意識,她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到了一個只能被稱作異界的地方,古怪女人已不再古怪,穿著唐朝的衣服,頭頂著兩個髮髻,溫柔地牽著她走著,而身邊經過他們的人稱旁邊的女人為:『孟姑娘。』

經過一座橋時,橋下有個洗紗人,似乎在打撈些什麼,虞袖鳳瞧見那紗上隱約的浮出人臉,但身旁的女人扯住了她:『莫看。』

偏偏這句莫看讓那男人聽到了,他笑著說:『確實,她看了也無用,說到底,那陣子還真多虧了她,且能從那頭出來的人,不會在這裡面。』

孟姑娘瞪了他一眼,拉著虞袖鳳快步離去。

不知走了多久,又是一座橋,孟姑娘說著:『他們今日投胎,去道別吧!他們願意與妳有這等緣分,也是望妳別走偏。』

虞袖鳳看著那兩道模糊的身影,他們口中說的話模模糊糊的,她只知道這是真正的最後一面,她想再聽得清楚些時,再回過神已經回到了小廟之中,古怪女人正在眼前,她說著:『完成了妳的願望,妳也要完成我的願望,讓他跟在妳身邊。』

他是誰?還沒等虞袖鳳開口,一個身穿衣服的男人出現在一旁,面容煞白,眉目卻好看的如同韓國的花美男,只是臉上的笑看了令人生厭。

後來的日子--與鬼同行。

與鬼同行的生活一開始有些不習慣,男人沒說過他是誰,是她推敲中猜出來一些的,男人很清楚她的喜好,也清楚她這個人,唯獨一件事,當她作惡時,男人會阻止她,但當他無法阻止時,他會幫她遮掩。

而有些傷,他也能幫她處理,透過給她鬼氣,她有時覺得男人似乎反倒要被她吸走精氣一般,但更多時候,她看到鏡子裡的自己開始與他有些像。

『我們以前認識?』

『嗯。』

『你是鬼為什麼不用投胎?』

『有任務。』

『什麼任務?』

『不能說。』

『喔......你以前是我男人?』

『......是也不是。』

說著『是也不是』的他,神情帶著虞袖鳳說不出來的落寞,但至少猜中了一半,且這個任務跟她有關係的,虞袖鳳又想起某一回,帶著兇手重回兇案現場時,那人看著男人打著哆嗦,似乎男人很可怕似的,嘴裡叨念著:『鬼、鬼王!』

這個案子虞袖鳳負責審訊,問得煩了,她讓男人干擾了監視及監聽設備,直接毆打了兇手一頓,沒一會便全都認了,儘管這人投訴,但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問案過程有問題。

想到這裡,虞袖鳳輕輕地笑了起來,卻沒察覺男人在不遠處擔憂地看著她。

也在這個時候,虞袖鳳想起來男人昨晚上終於跟她說了他的名字--鳳曉。

(中)

鳳曉在離開的這段時間回到了地府,他見到了孟婆,或者該說是孟姑娘,他對於自己的任務越來越沒信心,這些話卻讓孟姑娘笑了。

『怕啥呢?你以前可是守城護國的將軍,鳳王要是沒你,只怕死得更快。』孟姑娘這麼說著。

『可我不知能不能喚起她心中的善念。』鳳曉回道。

孟姑娘正色說道:『當年的鳳王在那種情況都能保有最後的一絲善念,她是自願入地獄的,她若不願讓你喚起善念,那不是任何人的過錯。但,你該相信她的,正如她當年相信你一般。』

鳳曉想起自己死的前一夜,他倆在屋子裡說著話,明知鳳國一城兵力極弱,弱的不是人,而是過去,他倆接手這座城時,早就千瘡百孔,守得心力交瘁,為保住鳳國的最後一絲尊嚴,她選擇稱王,拿下過去歲月中沒有女人稱王的國。

許多人說女主稱王必遭天譴,可鳳國衰敗需要漫長的時間,她無法嫁給他,因她將自己嫁給了國,而他能做的就是守著這個國家。

『我會戰到最後一刻。』鳳曉走出屋子時這麼說著。

『你說的話我從來沒有質疑。』鳳王看著他的身影說著。

說到底,鳳曉這個名字是鳳王登基那日賜給他的,破曉,只願鳳國仍有破曉之日,這小到只有一城的國家。

鳳曉戰死,鳳國搖搖欲墜。

然而北方大國湯欲拿下整個中土,儘管鳳國為邊陲小國,也難逃被滅的命運,在被滅國之前,湯遣使者面見,意欲只要鳳王親自獻城,鳳國的子民將安好如舊日一般。

鳳王照做了。

可她得到的是子民被殘殺的下場。

湯王的使者再次來了,說是陣前將帥自作主張,將那人頭顱奉上。

鳳王大笑,宴邀湯王。

宴會那日,鳳城熱鬧掛起了紅燈籠,街道卻一片素白,紅白交替的景象成為史冊的一夜。

鳳王面容白皙,眉心點上紅點,席間讓出主位與湯王,自坐左位,湯王不飲酒,鳳王自己喝了不少,席間也吃了不少,百瀨無聊之際,湯王帶來的人一一倒下,鳳王的侍者們拿著比守全數自盡,而鳳王拿著鳳曉的佩刀一刀刀的將湯王的人抹了脖子,鮮血的腥氣瀰漫著,湯王全身無力只能看著宛若煉獄的場景在自己眼前上演著。

『悉數奉還。』鳳王笑著,隨後也抹了湯王的脖子。

死了一個王,湯又立了新的王。

知曉鳳國早已無人,湯的新王決定自己帶兵拿下鳳國。

那日,湯王走進死氣沉沉的鳳國,進入了城中,鳳王面容消瘦,雙眼異常明亮,如同鳳凰即將涅槃重生一般,讓他不禁心生恐懼。

『鳳見過湯王。』鳳王說著。

湯王沒多言語,他內心的恐懼支撐著他去殺了眼前笑得詭異的女人,那一刀刺入她身體時,他聽見鳳王說著:『我在地獄等著你們,我會將你們湯的子民一個個帶入地獄。』

如同詛咒一般的話語,讓湯王心裡起了疙瘩,沒多久湯王發現鳳王說的話是真的,他的子民們開始身染怪病,就像瘟疫一樣快速的擴散開來,整個國家男女老幼死人眾多,更多的是只剩一息的人們。

當找到原因後,才知曉鳳王遣著身處異國的鳳國人們在各處的水源投毒,唯有一處是安全的--鳳國。

看著自己死後鳳王獻城及之後的一切,鳳曉哽咽輕道:『鳳國是她惡的起點,也是她的最後的一絲善。』

孟姑娘點頭,隨後說著:『這也是她下地獄的根本,世人以為地獄為作惡多端之人的下場,其實只對一半,另外一半是心牢,她知道她的惡,便難逃心牢。』

回去前鳳曉又問:『為何是我們?』

孟姑娘喝了碗盆子裡的水,偏頭說著:『這就需要問問獄主大人,也許祂不想在地獄在見到二位,畢竟鳳王一人就佔了一層......』

回到警局上班的虞袖鳳被組長叫去了面談辦公室,組長先是說了過去諸多聽聞而來的養小鬼及沉迷信仰搞到丟了工作的警察們,最後喝了整整一杯熱茶後問著虞袖鳳:「說吧,妳是不是養小鬼?」

虞袖鳳覺得鳳曉不是常見的小鬼,認真地搖了搖頭,下一刻又說了:「我沒主動,是鬼找上門的。」

聽到這話的組長嘴巴忍不住開了,趕緊闔上自己的嘴,急忙說著:「妳這樣不行,好好的警察不依賴這些怪力亂神的,我認識個師姐,請她趕快把妳身邊的好兄弟送走。」

虞袖鳳嘆了口氣,接著又是面帶微笑的說著:「沒用的,大概只有老天爺或者我自己才能請祂走。」

組長只覺得虞袖鳳這話誇大了,順道想讓大家看看這個反面教材,叫了同組的組員一起上了車,一行人在市區裡左繞右拐,下車後走了大約五分多鐘,找到一間古色古香的寺廟,裊裊香煙還有著誦經的聲音。

大家站在寺廟門前。

「你回來了,組長說要送你走。」虞袖鳳突然對著一旁說著。

可這「一旁」在大家眼裡是什麼都沒有。

組長朝著大家揮揮手,奮力吸了一口氣,感覺胸口脹滿了勇氣後帶著大家走了進去,走到後面的後院,有個穿著簡單的白髮師姐正在打坐,聽見他們的聲音後睜開了眼。

當她看見鳳曉時,她便知道這不是她能處理的,直接跟組長說:「這是他們的事。」

「師姐,這個孩子還年輕,總不能一天到晚跟鬼在一起!」組長這下子慌了,心想著難道這個孩子就這樣完蛋了?!

謝飛有些訝異,但他總覺得虞袖鳳比在場任何人清楚,眼神看向了虞袖鳳,而虞袖鳳看著組長老父親似的樣子,讓她有了一點壓力,對於親近的人們,她從沒有想傷害他們。

『我現身給他們瞧瞧。』鳳曉話一說完,伴隨著其他人的尖叫聲出現在他們眼前。

虞袖鳳來不及阻止,只看到一群人奔到師姐身後,方才的老父親已經成了驚弓之鳥。

『鳳國將軍鳳曉,見過諸位。』鳳曉淡淡說著。

老張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似乎曾見過,之前有次虞袖鳳喝醉時,是這人接走了她。

當一群人跟鬼坐在一起時,虞袖鳳還是覺得挺莫名其妙的,但聽鳳曉說起了鳳國的事令她感到有趣。

鳳國的世界跟這裡是重疊的,就是三度四度的不同,因為大家聽不明白,鳳曉便隨意帶過,鳳國所處的時代,就像春秋戰國一般,然而國與國之間大多和平,少有征戰,且鳳國早年因抵禦外敵,男性減少許多,鳳國到他那一代,兵力早已衰弱,而他是國主的養子本姓虞,人稱鳳虞,是公主未來婚嫁的對象。

「喔!童養夫!」謝飛聽得津津有味的。

鳳曉看過電視,知道謝飛講些什麼,對此微微一笑,他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

公主擅武,弓箭、刀術、騎術,面容清麗,心地善良......

當提及公主心地善良時,幾人看向虞袖鳳,而這幾人之一的組長搖了搖頭,他這幾年只覺得小鳳越來越走向以暴制暴,時不時發現只要她進去審訊室,十有八九監視器會壞了,投訴案件也不少,白白淨淨的樣子正值大好青春的年紀卻已經像個對世界不抱希望的中年人一般。

虞袖鳳眉頭輕挑,對他們的態度不以為然,內心暗自覺得好笑。

因鳳王的兒子過世,族中商議,最後公主繼任王位,然而鳳王身分尊貴,原本與鳳虞的婚事被不斷擱置,緊接著便是湯的攻伐,一切的一切都停了下來。

「其他國家也都這樣嗎?滅族?」張世榮疑惑問著。

鳳曉搖頭,說著:「淵源較長的國才如此,世人皆傳鳳國為鳳凰後代,我們崇敬紅色,不吃禽類,外頭的人也都知道,在我們之前有國崇敬玄武,他們在我們之前被滅。」話說到這邊時,他的視線看像遠處,一人快步離去。

廟宇的師姐也注意到了,輕聲說著:「我去前面看看。」

回程路上組長沒再多說什麼,至少此行讓他和老張知道虞袖鳳的狀況比他們以為的好上許多。

只是,接下來的幾天讓他們兩人又開始懷疑這虞袖鳳在被投訴範圍內好好檢討一下......

(下)

組長檢視著近期的監視器,思考了許久,打了電話給休假的虞袖鳳想跟她身邊的鳳曉聊聊,電話才打過去便被接了起來,一聽聲音組長愣了一秒,對方笑了笑後說著:「是我接的沒錯,她還在睡。」

儘管知道他們關係匪淺,但一個鬼能夠在生活中盡顯痕跡也是驚奇十足的一件事。

鳳曉也不打擾他,兩人隔著電話各自想著自己的事。

等到組長回過神後,跟他說著:「你少幫她弄壞監視器,只要她進去就壞,這也太離譜。」

「......我儘量。」

講完電話的鳳曉也關火將炒飯準備好了,這些時間他察覺一件事,人是一個很神奇的組成,說組成是因為每個人皆帶著過去的業力,而這些業力可能是這人的累世以來的思想總和,也可能是他人的能量附著。

滿布的恨意這麼多年未曾消掉是不正常的,特別是當虞袖鳳與那些做惡的人相遇衝突之後,她身上的恨意便轉為惡意,施加在這些作惡的人身上,多數是化為言語及暴力行為,而自己已經試圖移轉這些恨意消除掉不少,鳳王在地獄的千年,加上自己的種種努力,不應該如此的。

虞袖鳳起床後拿著餐盤吃起炒飯,對著一旁沉思的鳳曉沒多理會,隨意問了他幾句:「組長打來的?」

「嗯。」

「我爸都沒這麼囉嗦。」虞袖鳳想起自己在鄉下每天吃好睡好過農家樂生活的父母們,有種好像跟他們親近但又沒那麼親近的感受,自己這幾年變化很大、很大,真的很大。

「你說過鳳王心地善良,現在的我跟她還是同一個人嗎?」

鳳曉看著她,認真的看著她,張開了雙手將她擁在懷裡,然後輕輕地說著:「是。」

陽光灑落在兩人身上,畫面是一人一鬼的溫馨美好。

「我看見了,跟你說的一樣。」來會面的男人說著,他想起那天在寺廟後面看見的身影。

「是鬼王沒錯吧!」另一邊的男人壓低聲音語氣興奮地說著,頭一次看見時他感到害怕,可是越想越覺得這是個難得一件的奇事,於是寫信聯絡以前教自己養小鬼的兄弟。

「不好收。」男人坦白地說著,幾年前自己的師父殺了不少孩子做法,試圖延長自己的壽命,最後反被老天爺收了,而人間雖然出現鬼王,但卻沒聽到多少案件,不太尋常。

「幾百年甚至千年才出一個!你怎麼能放棄?!」聽到對方不怎麼感興趣的語氣,男人激動了起來,一旁的獄警警告了他。

「我要考慮。」男人說完掛掉電話後離開。

男人離開後去了醫院看望自己的女兒,醫生跟他說明目前骨隨配對很順利的找到匹配的,並且對方也願意捐贈骨隨,但是案例上仍有許多移植後出現排斥反應的,儘管醫生的話都是男人早就知道的,但他回家後給自己女兒卜算了一卦,看完卦象之後,男人眼眶泛紅,整個人顫抖起來。

默了許久之後,男人暗自下了決定--收了鬼王,以鬼續命。

在地府的孟姑娘手舀著忘魂湯,看著排隊的魂魄一個個喝下,隨後入了還魂門,突然地手頓了下,讓自己的侍者協助後續的事,自己去找了閻王,她察覺人間有人正在設捉鬼陣,若是一般的捉鬼陣也罷,十個術士聯手,設下了極大的捉鬼陣,巨大的能量連她都能感受到。

閻王聽完卻只是說著:「獄主曾說讓鳳王去人間洗掉她的罪業,代表祂已經預見了,先靜觀其變,必要時我再去處理,妳先下去吧!」

孟姑娘自認為話已帶到,便退了下去,繼續自己日復一日的工作,領湯的小孩子好奇地看著她,忍不住問著:「這是孟婆湯吧?那為什麼是個姐姐而不是個婆婆呢?」

孟姑娘愉悅得笑了笑,將碗推到孩子嘴邊,看著他喝著:「我年紀很大,你叫我聲婆婆我也受得起。」

待孩子喝完忘魂湯後,神情迷茫,入了還魂門去。

只是想了想還是通知了鳳曉,讓他注意點,人間的人總有些不安份,每個時代、每個事件考驗的都是如何與自己的心自處,偏偏有的人在這些考驗中走了歪路,還死不回頭。

沒幾日,鳳曉去幫忙地府處理人間一些瑣事時,突然被一道力量給拉走,他驚訝著這股力量,千年來除了地府的幾個神,他幾乎沒見過比自己更強大的力量,但他試著穩住自己時,力量卻被卸掉,這讓他有絲慌亂,更擔心的是虞袖鳳的安危,趕緊跟她說了自己的狀況,讓她小心些。

虞袖鳳上班時感覺到鳳曉傳來的意念,這一剎那她反倒是覺得對方要的是鳳曉,怕是被人發現他的存在了,最後感覺到他在南邊。

組長和老張察覺小鳳的神情詭異,尤其是組長,他覺得似乎是不好的事,在旁打了個電話給之前的師姐,師姐聽完後先掛了電話,沒一會師姐回電跟他說著:「跟著虞小姐,她的朋友需要幫忙。」

當虞袖鳳踏出警局門時,發現身後跟著兩個老人,對此沒有拒絕,只是載著他們一起前行。

老張上車後繫好安全帶,隨後閉上眼打算先睡一覺,內心思索著自己的姪女好不容易治好了精神分裂,跟自己徒弟謝飛也算交往的順利,過個一兩年讓他們結婚去,結果回過頭自己的同事攤上了神神鬼鬼的事,現在還得跟她去救鬼,搭著車想著這些糟心事便睡著了。

組長也沒多問什麼,只是出來前拎了個包,在車子裡默默地打開背包自己拿了件防彈衣穿上,然後看了自己帶的東西,暗自想著應該是夠用,畢竟裡頭連破壞剪都有了。

半路虞袖鳳停車買了飲料喝,神情中看不出緊張的氣息,要不是組長還記得在局內時她的神色稱不上是好,都快以為這是跟同事們去員工旅遊了。

「他怎樣?」組長靠在車門上問著虞袖鳳。

虞袖鳳搖了搖頭,代表著她不知道,但他們大部分時間處在一起,就算沒在一起,他也能感覺到他的狀態,若她不知道他的情況,那肯定不尋常,於是虞袖鳳說著:「他不好。」她不懂神神鬼鬼的東西,幾年前的瘋狂就像是為了讓他們兩人相遇,至於此刻她去能做什麼她真心不知。

組長抬頭看向天空,下一刻說著:「走吧,別讓他等太久。」

「還有其他辦法嗎?」主導的男人看著眼前的景象問著其他人。

其中一人說著:「除非打散他,不然我們這次只是白費工。」

「那就打散他。」男人這麼說著,打算再佈個法陣。

「等等,似乎有人過來。」其他人感受到有人朝這邊來。

「警察、這鬼的宿主是女警。」男人想起這件事。

「你怎麼不早說!」當中幾人聽到警察有些不快,打算先離開再說。

卻沒想到虞袖鳳幾槍就轟爛了門,大步得走了進去,看向了鳳曉,只見他將自己「鎖」了起來,紅色的結界將他包裹了起來,虞袖鳳心裡鬆了口氣,對著這些莫名其妙的法師們說著:「我不知道你們抓一個鬼要做什麼,但你們這群人不想把事情鬧大的話就走。」

組長和老張跟在她後頭,看見她用配槍把門打爛了,又聽見她說的話,組長已經不知道這報告內容她要怎麼編,說自家的鬼被綁票,然後找到兇嫌又把人放了,過程中開槍是為了開門......

老張則警備著,他覺得這些人不能用常理判斷。

幾個法師眼見事情有些麻煩,摸摸鼻子趕緊離開了,剩下的幾個則對著鳳曉仍有些心思,畢竟一個能力強大的鬼可遇不可求,至於人事、鬼事,從來不在同一個層面,自然也就沒什麼法律的問題。

其中一人口中念念有詞,幾秒後老張察覺自己的身子不太對勁,雙手竟自己卸掉子彈,而組長覺得自己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兩人對這詭異的事感到驚懼。

虞袖鳳心裡感嘆著:『邪門的玩意總有人喜歡,但到底哪裡有趣了?不就是再再地證明自己的無能為力嗎?才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得以這些外力自我安慰。』

「其實,他上來是為了我,不如,我拿自己跟你們換他?」虞袖鳳這麼說著,神情沒有任何的起伏,就像在說天氣如何一般平常。

這話一出,男人突然想到什麼:「好。」

其他法師不解,但也沒多做言語,之前說過的利益,這人是不能毀約的,既然如此,換成哪個都一樣,至於那幾個跑了的,自然無從分這一杯羹。

「訂約。」

「怎麼訂?」

「妳的名字、不、妳下地獄時的名字!」其中一人說著,他的眼神帶著激動,下地獄多是惡業滿盈的人,自然比鬼王有更多的能量。

「鳳王。」虞袖鳳坦然的說著,不知為什麼,她全然不擔心這件事。

確認困住鳳虞的捉鬼鎮撤了後,虞袖鳳讓他們把組長和張世榮弄走。

鳳虞回過神是因為一股熟悉的力量,他撤掉自己的結界,感受著一切,這是、鳳王?

虞袖鳳昏倒的瞬間感到劇烈的頭痛,似乎有什麼一股腦的竄入腦中,卻又發散了出去,沒一會她看見自己的身體倒在地上,而下個瞬間,腦海有的是她身為虞袖鳳的一切以及在地獄上千年的重複,而地獄之前的往昔歷歷在目。

「真是有趣,怎會真以為有人叫鳳王?」鳳王大笑,一伸手便將在場的幾個法師魂魄抽了出來,將他們困在自己設的結界中。

「見過鳳王。」鳳虞看見了許久未見的鳳王。

鳳王看著他,半晌後說著:「你沒必要一直等著,你再錯過投胎,那就要一直留在下頭。」

「妳不離開,我又何必離開?」鳳虞笑著說。

『我當了王,你還是要等我,死了要跟我葬在一塊。』稱王之前,那時她還叫做鳳守,她是公主,要守著這個國家一輩子,這是父王說的,所以以守為名,而她這麼要求鳳虞。

只是,鳳王還沒來得及勸退鳳虞,她身上纏繞多年的怨氣隨即佔據了她,「這些傢伙留著也無用。」掐著那結界裡的魂魄,使得他們發出陣陣哀號。

「別!」鳳虞阻止了她。

當年的一切已讓她在地獄待了千年,該怎麼讓她從地獄出來?

「為什麼不?」鳳王平靜地問著,這麼多年來對她就像是永恆的一瞬,她的心被仇恨佔滿,對於惡,只能以惡止惡,不是嗎?

鳳虞想起他們兩人曾騎馬出遊,途中遇見許多各式各樣的人們,經一村時,一惡人被眾人以火燒死,哀號聲響徹雲霄,那時鳳守說過:『也許這人缺了人引他到正道。』後來兩人夜談之時,鳳守才說:『人啊,心盲時什麼也看不見......』

「鳳守!他們入輪迴前說的話妳快想起來!」

「他們是誰?」

「孫止跟孫綵薇阿!妳這輩子的丈夫女兒啊!」

鳳王的思緒被拉回自己被孟姑娘帶到地府的那天,仍是虞袖鳳的她只能目送親人過橋,說的話是......

『鳳王,我們歷經此生才知過往的惡,望妳早出地獄,多謝此生的種種照料。』戴著眼鏡的男人牽著小女孩說著,下了地府才知道這是他們的選擇,他們與鳳王的淵源起於湯鳳之戰,他們曾是湯的子民,聽聞鳳國的事少了同理之情,後來死於鳳國對湯的報復,帶著恨意想報復,入了輪迴重歷一次之後,真正明白了湯的惡。

對一個真正的王,別人殺了她的子民時,不若是骨肉骨血被人剔除一般難受嗎?且死亡前的驚愕恐懼如此難受,這讓他們明白一切都是互相造作而來,至此只希望鳳王能夠早日放下,他們原諒她的同時也希望她能原諒他們。

鳳王終於聽到他們的話了,放下了對那些魂魄的殺意,千年來的折磨終於停止,她被原諒,也原諒了他們。

組長和張世榮在車子裡的後座醒來時充滿疑惑,兩人心裡想著:『剛才是做了一場夢嗎?』可是在前座的兩人說的話就像在提醒他們一切都是真實的。

「雖然沒殺他們,不過我廢了他們的法術,看他們這樣也不是什麼正派的法師。」虞袖鳳坐在副駕駛座上淡淡地說著。

「也好,剛閻王通知我,說妳這輩子活到八十歲,之後我們留在地府幫忙。」鳳曉這麼說著。

「呦,地府缺人缺成這樣?我才出地獄就迫不及待要我去工作?我這輩子還長的!祂們慢慢等吧!」虞袖鳳忿忿不平得說著。

鳳曉透過照後鏡看到後頭的兩人醒了,給了他們抱歉的微笑:「我請二位吃飯吧!今天也是讓你們忙了許久。」

「你拿我的錢去請客!有本事自己在人間賺錢啊!」

「......組長,能幫我弄個證件嗎?」

「老張,你處理一下。」

「......給我大頭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