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面之說 both sides of the story
壹面之說 both sides of the story
黃安 / 新鴛鴦蝴蝶夢
寫這號人物,我有點忐忑,因為他早已不是當年我所認識的那個人,說認識也言過其實,只不過是在他被唱片公司差點冷凍之際,我不巧被派去聽他剛剛製作完的十首歌,當時上華唱片的老闆問:「有沒有想法?可以的話,預算小小做一下,有發就好。」
基本上這張只有小小預算、有發就好的專輯,正是1993年的「新鴛鴦蝴蝶夢」,作詞、作曲、製作、演唱人正是充滿爭議的人物‐‐黃安。
三十年前出道的黃安,是個綁著頭巾吶喊著「一切從頭」的搖滾歌手,他自譽媲美「工人皇帝」Bruce Springsteen(布魯斯.史普林斯汀),他不但學著這位搖滾傳奇人物不修邊幅的造型,也學著創作頗具社會寫實感的「花車皇后」時有批判、時有關懷的音樂態度,把工人皇帝學得有幾分模樣。
只是1989年的黃安,沒能像布魯斯.史普林斯汀以「Born in the USA 」傳唱整個美國、甚至全世界;但四年後1993年的黃安有幸地,終能一改文人形象,以一曲「新鴛鴦蝴蝶夢」登上巔峰,不但在台灣紅了,也風靡了全亞洲。
我深深感覺每一部作品都有它的命運,唱片專輯就是,黃安會到上華,是因為他的原屬公司天際唱片倒了;對於能把唱片公司唱倒的藝人,你可以想像當時的黃安根本無人聞問,接手的公司只當是幫忙盡義務地把唱片發發。
但當我聽完一整張demo之後,發出小小的疑問:這是黃安嗎?完全沒一丁點他愛標榜的西式搖滾,反而以東方曲風挾帶莊周曉夢的儒道溫文詩意,讓我一時陷進藝人路線的分歧感受。
一開始,我就想給黃安重新定位,我不知道他的創作為何一差、差得地北天南?但他能跟我描述創作的轉折不多,反而多苦訴了自己快要撐不下去的家中經濟;「暖暖的房貸再不付,怕是快被法拍了?」黃安的憂慮,讓我加緊了專輯操作的動作。
我真是抱著佛心來做這張專輯的,因為不管好壞,唱片要能發出來他才有版稅收入,或可校園跑跑場賺賺錢,所以我快速組織委請好工作團隊,首先,黃安要整理的第一關就是造型,我說我要一個「東方的、文藝的」與過去的他全然不同的黃安。
「要像倩女幽魂裡的藺采臣那一款嗎?」造型師問我,害我張著嘴,啊了出來…
「對對對,最好拍MV還要吊鋼絲飛來飛去!」我打哈哈地說,看著正為柴米油鹽燒破頭的黃安毫無異議,我想如果當時我跟著瞎鬧說扮成燕赤霞,包大人再厲害也救不了這張「新鴛鴦蝴蝶夢」專輯。
當然扮成倩女幽魂的藺采臣是一時玩笑,我們很快就定調要林覺民式的中山裝,因為徐志摩都還太洋派詩意,我還想多帶點革命情懷的年代味,才能忠實傳達我想新定位的黃安‐‐「生命的樂行僧」。
但在西服店很難訂製到中山裝,到出租特殊服裝的樂舞,我又嫌衣服質感太低,造型師要幫黃安打理屬於東方文人的造型服,可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處理,正當造型師逛遍了全台北市的服裝店,站在柳龍的店門口正想跟我說沒輒時,竟如神助一般,一眼看到店員正上架著剛剛自東京進貨的新衣,沒錯,就是後來黃安穿的那件。
此後,黃安乖乖地把他瀏海的頭髮梳乾淨,露出聰慧的額頭,穿著高級進口的類中山裝,從那個工頭模樣的軀殼蛻變成風雅人士,沒有人能預料,黃安的新專輯竟可賣破近一百萬張。
我知道很多人都把「新鴛鴦蝴蝶夢」會紅,歸功於「包青天」,但我深深不以為然,當然歌能和戲合鍍包裝成功是絕對因素,但怎麼不去問問當時胡瓜唱的主題曲賣了幾張?
我深深感覺每一部作品都有它的命運,唱片專輯是,電視劇更是,你們知道嗎?當年的包青天一開始也只是預備製播15集的單元劇,而且它的片尾曲在開播前還賣不出去呢!
當時的唱片公司多半會有一筆行銷預算,專買連續劇的片頭片尾為專輯打歌用的,而製作公司能多這筆收入無不小補,只是,「新鴛鴦蝴蝶夢」搭「包青天」的片尾一開始根本不用錢,就因為曲中唱著:「在人間已是癲,何苦要上青天,不如溫柔同眠」完全打動了製作人趙大深的心。
我還記得趙先生約我和宣傳部的同事在仁愛路的福華一起吃早餐,當場趙製作完全不避諱地表示對這首歌喜愛,但我也不避諱地表示,這張專輯真的沒甚麼預算,由於開播在即,於是首開先例地,新鴛鴦蝴蝶夢搭歌包青天,我們只負擔詞曲版權授權的費用,完全不用付打歌費。
誰知15集的劇紅紅火火了起來,最後竟然演成總共236集的超級長壽劇,黃安的歌也跟著街頭巷尾大賣,於是上華的老闆才意思意思補貼了打歌費些許給製作單位;其他唱片公司開始排隊要搶搭片尾的多了起來,甚至後來的,都得花大錢才能搭上包青天。
然而,除了黃安的新鴛鴦蝴蝶夢,你又記得了誰?只可惜,現在的人已經不記得我記得的黃安,我也同樣感概,所見的故人已非原我記得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