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時，我們都上過音樂、美術和語文課程，想一想那些課程，究竟學到什麼？上Tony自我表達課程（Self-Expression）時，讓我回憶起強說愁、如詩般心情的青少年歲月。

國一時，國文老師常稱讚我文筆好，喜歡念我的日記給大家聽。每次唸完，還加上一句，阿僚將來可以當文學家。那時，為了老師的稱讚，我勤於寫作，就期待著國文課時，老師會再公開唸一次我的作品。當然，事實上我從來沒機會當文學家，但那樣的鼓勵，確實曾經給我很大的力量。現在回想才更清楚，其實，那是青少年在同儕間一種自我表達與追求自我肯定的需求。

自我表達在蒙特梭利中學階段很重要，因為青少年天生有一種成長的期待，但自己未必知道內在即將湧出的澎湃能量代表什麼，所以，需要透過實際工作，讓他們更加瞭解自己的身體和心靈，再透過分享表達，讓青少年和其他人以及群體可以有更深的連結。

蒙特梭利主張，協助青少年自我表達，主要是透過音樂、藝術和語言。Tony說根據農場學校多年教學經驗，身體活動也是自我表達很重要的方式。所以，農場學校的自我表達課，就分兩類，一種叫創意表達，一種叫身體表達。藝術、音樂、語言、木工，比較屬於創意表達；球隊、運動、划船、瑜珈、舞蹈等，則比較屬於身體表達。

農場學校的自由表達課程，有很多選擇機會，這回也讓我們實際體會。Tony講解後，我選了划船、自由創作，和一個最不在行的音樂創作。

這一天選修課程多，時間短，每一堂課只有六十分鐘，還包括要轉檯在大校區內不同空間的走路時間。所以，雖然老師們都按照蒙式中學教法的啟發、實做、分享三階段原則，但都沒有太仔細做。我是把握機會，讓自己靜靜體會在這些課程裡面，自己內在需求與能量被留意的感覺。

划船課對我而言，算是最容易上手的，因為我從小混大海，在水中，很有安全感，下池塘後，船划破水面的感覺，讓我覺得很舒坦。

接著轉到自由藝術課，就比較不自在一點。印象中，我青少年時期的美術成績平平，畫什麼，不像什麼。回憶中，這種課，若不是被犧牲補數學，就是挫折多於歡喜。不過，農場的老師讓我們可以選擇教室裡任何素材，以任何方式去自由創作，讓我放鬆不少。聽講解完後，我以二十分鐘，用右手拿鉛筆，努力畫自己的左手。我讓自己靜下心來，觀察每個大小線條、陰影之間的關係，勉強畫了一隻算像手的手。最重要的是感覺到，當專心於繪畫時，自己的觀察變得敏銳多了。

國中時，音樂課是讓我挫折最多的。我既沒懂多少樂理，至今除了用嘴巴唱歌，其他什麼樂器也不會。這樣的我，可以學音樂創作嗎？教音樂創作的老師告訴我，其實，創造音樂，不一定要根據什麼樂理，也不需要懂樂器，重要在抓住內心悸動。我覺得這樣的講法很療癒啊。但不管多療癒，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當然不可能學會音樂創作。

倒是老師唱了一首她年輕時寫的情歌，歌聲動人。歌詞是告訴她沈迷於電玩的男友，若再繼續不留意她，她就會傷心離他而去。老師說，寫完她也唱給男友聽，但男友繼續打電玩。聽著自己內心的聲音，她就決定分手了。我在想，就算是一個完全不懂音樂的青少年，若能和這樣的老師互動，他們如詩般的內心應該也會有很多共鳴的感動吧。

Tony特別強調，蒙特梭利教育自我表達的課程，重點在於讓孩子去體會和經驗，促進對自己的瞭解與和他人的連結，不是要求什麼成果。他說，其實青少年往往在體驗過後，對於成果並不在意。大約五年前，他曾有一個學生花了很多時間，完成一個很漂亮精緻的落地衣架，在畢業前，Tony至少告訴他五次，離校時，一定要記得帶走，但孩子還是沒帶走。

青少年需要的，是大人在他們學習過程中隨時能伸出援手的陪伴。「陪伴我，讓我可以獨力完成」，這大概是蒙特梭利農場學校的自我表達課程傳達給大人最重要訊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