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我在社區籃球場觀察兩個小學生和一個大人打球。小孩很拼命，繞著大人跑來跑去搶球，但大人明顯讓著，只是操弄他的運球技巧，不屑上籃。後來，小孩忍不住，大聲抗議，要大人「玩真的」。其實，孩子需要玩真的；但大人給孩子準備的世界，有多少是真實的？

我喜歡農場學校的學習，因為他們都玩真的。

培訓進入第二週，我們開始體驗蒙特梭利初中部的教育。蒙式教育分兩個向度，一邊是工作，一邊是學習，但兩者並不是割離的，而是工作中有學習，學習中在工作。

蒙特梭利說，學習和工作的目的，是希望設計準備好的環境，協助青少年透過自己的選擇和努力，取得真正的獨立與自由。這是一個漫長的陶養（valorization）過程，而且需要在真實的社會關係中去實踐完成。

昨天我們體驗職業課（occupation）。透過職業課程，學習科學和歷史，並能真正解決生活情境中的問題。我們可以選的課內容，有水資源、土地管理、養雞、林業、微型經濟、蜜蜂、整合科學等七門課。我選了水資源。

職業課，是一種實際操作的課程。蒙特梭利職業課程的教法，是老師事先導引，然後讓學生自主學習，老師全程在旁陪伴，伺機而教，最後學生獨力完成工作並展示成果。透過成果分享，他們會得到很大的成就感。

分組帶開後，Laurie 帶著我們快步巡視校園飲水的取水處，和整個農場學校的排水系統。Laurie 主修英文和教育，怎麼教水資源？她笑著說，一來初中的課不會太深可以自學，二來真有沒保握的，可以找專科老師協同教學。

不過，她顯然不需要。她帶著我們，可以很清楚說明學校地下水源的取水狀況與原理，讓我驚訝的是，在學校污水處理區，她可以一一打開不同流程的機器，為我們解說功能。還說，若有故障，他們可以自己拆了修。

農場學校所在地有 380 米高，是附近的最高點，校地東西兩邊各有一條小溪，兩條小溪最後流進比較大的河川後，最終都流進了伊利湖（Lake Erie），湖水正是俄亥俄州重要的水源。學校既在高地源頭，自有責任將排出的水，處理到至少達到環保局規定的排放標準。

她說，農場學校初中的孩子，每年都要為學校污水處理做研究，並協助學校讓污水排放達到標準。她很得意說，有一年一個孩子到紐約環保局參訪，還當著局長面，臨時上台介紹他們學校污水處理的詳細過程，讓紐約市的環保局長十分讚嘆。那孩子本來很內向，從此得到很大的成就感和自我肯定。

農場學校的其他職業課程像水資源課程一樣，都是真戲真做，實際處理學校的問題。

像林業課，有時就會研製楓糖，當孩子真正辛苦榨取 40 磅的楓樹汁，最後只能提煉出 1 磅的楓糖去市場賣，就有能力和自信親口向嫌貴的顧客說明，所開價格是如何的合理。同樣的，研究養雞、養蜂，或製造巧克力，所有的課程，都讓孩子一方面研究各種真實問題，一方面產生實際商品去販賣。

透過這樣真實操作的過程，青少年靠著自己的勞力，流下自己的汗珠，去賺取自己的金錢和尊嚴。

蒙特梭利說，讓青少年學習賺錢是重要的，因為，現代社會中，只有靠金錢，才能購買生活的必需品，過獨立有尊嚴的生活。孩子若能透過農場實際生活課程的學習，學到與人合作，又學做好事情，自然就能夠得到真正的獨立。

蒙特梭利對傳統只顧知識重複學習的教育，有很強烈的批判，甚至用「罪惡」（crime）來形容制式教育對孩子的傷害。比較農場學校提供給中學生貼近真實的教育，就算不承認升學至上的體制教育是一種罪惡，想想我們長期對青少年造成的虧欠，大人也真夠驚出一身冷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