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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K 4/1a] 大越史記外紀全書卷之四
○屬吳晉宋齊梁紀
丁未 (漢建興五年,吳黃武六年) 吳主聞士王薨,以交州懸遠,乃分合浦以北属廣州,呂岱為刺史,合浦以南属交州,戴良為刺史。又遣陳時代王為太守,岱留南海。良與時俱前,行到合浦,而王子徽已自署為太守發宗兵拒之。 (漢末宗室相亂,南人率宗室相聚為兵以自衛,故名宗兵。) 良留合浦。王吏桓鄰,叩頭諫徽迎良。徽怒,笞殺鄰。
史臣吳士連曰,自古殺諫臣,未有不亡者。陳殺 [NK 4/1b] 洩治,齊殺孤喧,陳,齊事可鑒也。以此垂戒,猶有殺諫臣如士徽者,繼統不旋踵而死亡,宜哉。
○鄰兄子治,發,合宗兵擊徽,徽閉城門自守。治等攻之,數月不能下,乃和親,各罷兵。而呂岱奉吳詔誅徽,自廣州將兵,晝夜馳入合浦,與良俱前。誘士王之子中郎將匡與徽說,令伏罪,雖失郡守,保無他憂。岱尋匡後至,徽兄祗,弟幹,頌等六人,肉袒迎岱。岱微服前至郡下,明早,施帳幔,請徽兄弟以次入。賓客滿座,岱起擁節讀詔,數徽罪過,左右因反 [NK 4/2a] 縛以出,皆斬之,傳首武昌。
史臣吳士連曰,士徽父薨,不請命自立,又發兵拒命,義固當討。然呂岱誘之,以降而殺之,非也。夫信者國之寶也。徽既降,縛送武昌,使生殺出於上,威信行乎下,不亦善乎。孫盛曰,柔遠能邇,莫善於信。呂岱殺降邀功,君子非之。以是知呂氏之不延也。信哉。
○一,鮪,匡後出,吳主原其罪,及王質子廞,皆免為庶人。數歲,一,鮪坐法誅,唯匡先病歿。及廞卒,徽大 [NK 4/2b] 將甘醴及桓治率吏民共攻岱,岱擊破之,於是除廣州復為交州如故。岱進攻九真,斬獲以萬數。
辛亥 (漢建興九年,吳黃武三年) 吳武陵五溪蠻反。吳主以南土清定,召刺史呂岱還。合浦太守薛綜上疏曰,昔帝舜南巡,崩於蒼梧。秦置桂林,南海,象郡,則四國內属久矣。趙佗起於番禺,懷服百越之君,珠崖之南是也。孝武誅呂嘉,開九郡,設交趾刺史,徙中國罪人,雜居其間,稍使學書,粗通禮化。及錫光守交趾,任延守九真,建立學校,道以禮義,由此而降,四百 [NK 4/3a] 餘年,民似有類。然土廣人眾,險阻山林,易以為亂。臣所見,南海黃蓋為日南太守,下車以供設不備,撾殺主簿,仍見驅逐。九真太守詹萌為妻父周京並請大吏,酒酣作樂。功曹潘歆起舞,属京不起,歆欲迫強,萌怒殺歆,歆弟率眾攻萌。故交趾太守士燮,遣兵討之,不克。會刺史朱符多以鄉人虞褒,劉彥之徒,分作長吏,侵漁百姓,黃魚一尾,收稻一斛,百姓怨叛,出攻州郡,符走入海。步隲以次鉺治,紀綱適定。後呂岱平士徽亂,改置長吏,章明王綱,威 [NK 4/3b] 加萬里,大小承風。由此觀之,綏邊撫裔,實在其人。伯牧之任,宜擇清流,荒服之外,禍福尤甚。今交州雖云粗定,尚有高涼宿賊,其南海,蒼梧,鬱林,珠崖四郡未綏,聚作寇盜。若岱不復南,新刺史宜擇精密方略智計之人,以撫按之,庶可補緝。但中人近守常法,無奇數異術,則郡惡[1]日滋。吳王拜岱鎮南將軍,進封番禺侯。 (一云封魏郡陵厲公。)
戊辰 (漢延熹十一年,吳永安元年) 九真復攻陷城邑,州郡騷動。吳主以衡陽督軍都尉陸胤 (一云陸商。) 為刺史兼校尉。 [NK 4/4a] 胤入境,諭以恩信,降者三萬餘家,州境復清。後九真郡女趙嫗。 (嫗乳長三尺,施於背後,常乘象頭,與敵交戰。) 聚眾攻掠郡縣,胤平之。 (交趾志,九真山中有趙妹女子,乳長三尺,不嫁,結黨剽掠郡縣。常著金褐齒徙屣,據象頭鬪戰,死而為神。)
癸未 (漢炎興元年,吳永安十六年) 春,三月,初,吳以孫諝為交州太守。諝貪暴為百姓患。至是吳主遣鄧詢至郡。詢又擅調孔雀三十隻送建業,民憚遠役,因謀作亂。夏,四月,郡吏呂興殺諝及詢,而請太守及兵於晉。 (按綱目云,請吏於魏。明年魏禪位于晉,則魏亦晉也。) 九真,日南皆應之。是歲 [NK 4/4b] 漢亡。
甲申 (魏主曹奐咸熙元年,吳主孫皓元興元年) 秋,七月,吳分交州置廣州。時,吳已附于晉,晉以呂興為安南將軍都督交州諸軍事,以南中監軍霍弋遙鎮交州刺史,得以便宜選用長吏。弋表爨谷 (一云焚谷。) 為太守,率牙門董元,王素等,將兵助興。未至,興為功曹李統所殺,谷死之。 (一云谷病卒。)
乙酉 (晉武帝司馬炎泰始元年,吳甘露元年) 晉帝遣巴西馬融代興,融病卒。弋又遣揵[2]為楊稷代融為太守。
[NK 4/5a] 戊子 (晉泰始四年,吳寶鼎三年) 吳以劉俊為刺史。俊與太都督修稷,將軍顧容前後三攻交州,稷皆拒破之。鬱林,九真皆附於稷。稷遣將軍毛靈,董元攻合浦,戰於古城 (即合浦城也。),大破吳兵,殺劉俊,修稷,餘兵散還合浦。稷因表靈為鬱林太守,元為九真太守。
己丑 (晉泰始五年,吳建衡元年) 冬,十月,吳遣監軍虞汜,威南將軍薛珝,蒼梧太守丹陽陶璜從荊州道,監軍李鼎,督軍徐存從建安海道,皆會合浦,以擊稷。 (李鼎一作李勗。)
辛卯 (晉泰始七年,吳建衡三年) 夏,四月,虞汜,薛珝陶璜拒稷戰 [NK 4/5b] 于汾水,璜敗,退保合浦,亡其二將。珝怒謂璜曰,若自表討賊而喪二帥,其責安在。璜曰,下官不得先其意,諸軍不相順,故致敗耳。珝怒未解,欲引軍還。是夜璜以兵數百襲董元,獲其寶物船載而歸。珝廼謝之,以璜領交州為前部都督。璜復從海道,出其不意逕至州,元拒之。諸將欲戰,璜疑斷橋內有伏兵,廼別列長戟於其後。兵纔接,元偽退,璜追之,伏兵果出,長戟逆之,大破元等,殺元。以前所得船貨寶及土物錦數十疋,遣扶嚴賊帥良齊,齊將萬 [NK 4/6a] 餘人助璜。時,楊稷以其將王素代元,元勇將解系同在城內,璜使弟象為書與系,又使象騎鞀車,鼓吹導從而行。素等曰,彼象尚如此,系必有去志。乃殺系,珝,璜遂陷州。吳因用璜為刺史。璜有謀策,周窮好施,得人心,故人人樂為之用,所至有功。先是晉帝以楊稷為交州刺史,毛冕為太守,印綬未到而稷,冕先已敗死,因贈稷,冕及松,能 (松,能無所考。), 並為關內侯。九真郡功曹李祚保郡內附晉,璜遣將攻之,不克。祚舅黎桓 (一云黎明) 隨軍,遣祚降,祚苛答曰,舅 [NK 4/6b] 自吳將,祚自晉臣,惟力是視耳。踰時乃拔。
史臣吳士連曰,守土之臣,能以李祚之心為心,可謂忠於所事矣。
○吳主以璜為刺史,持節都督交州諸軍事,前將軍州牧。武平,九德,新昌土地險阻,夷獠勁悍,歷世不賓,璜征討平之,開置三郡及九郡属國三十餘縣。吳徵璜為武昌都督,以合浦太守修元代之。土人請留璜以千數,於是遣還舊任。及吳主既降晉,手書遣馬息融勅璜歸順,璜流涕數日,遣使送印 [NK 4/7a] 綬詣洛。陽晉帝詔復其職,封宛陵侯,改冠軍將軍。璜在州三十年,威惠素著,為殊俗所慕。及卒,舉州啼哭如喪慈親。晉帝以員外郎散騎常侍吳彥為都督刺史。初,璜之死,九真戍兵作亂,逐太守。其渠帥趙祉圍郡,彥悉平之。在任二十五年,恩威宣著,州民寧靜,自表求代,晉帝以員外郎散騎常侍顧秘代之。秘為人溫良純雅,舉州愛之,未幾卒,州人逼其子參領州事。參尋卒,弟壽領州事。州人不聽,壽固求之,遂領州事,迺殺長吏胡肇等,又將殺帳 [NK 4/7b] 下督軍梁碩。碩走得免,起兵討壽擒之,壽母令鴆殺之。碩遂專制 (一云并其母,皆鴆殺。),恐民情不叶,乃令璜子蒼梧太守威領刺史。威在職甚得百姓心,三十年卒。威弟淑,子綏相繼為刺史。自基至綏,凡四世,並為刺史。基,璜之祖父也。
戊寅 (東晉元帝司馬睿大興元年) 冬,十月,晉帝詔加廣州刺史陶侃都督交州諸軍事。
壬午 (晉永昌元年) 晉王敦以王諒為刺史,使攻梁碩。碩舉兵圍諒於龍編。
[NK 4/8a] 癸未 (晉明帝紹太寧元年) 春,二月,陶侃遣兵救王諒,未至梁碩拔龍編,奪諒節,諒不與,碩斷諒左臂。諒曰,死且不避,斷臂何為。逾旬而卒。碩據州,凶暴失衆心。侃遣參軍高寶攻碩,斬之。晉帝以侃領交州刺史,進號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未幾,吏部侍郎阮放求為刺史,晉帝許之。放至寧浦,遇寶為設饌,伏兵欲殺之。寶覺,舉兵擊放 (放,咸之族子也。),放走得免,至州少時,暴渴死。
癸丑 (晉穆帝珊永和九年) 春,三月,晉阮敷為交州刺史,敷討 [NK 4/8b] 林邑,破五十餘壘。 (初,晉平吳,徵交州兵。交州刺史陶璜上言曰,交州外距林邑,纔數千里。夷帥范熊,世為逋寇,自稱王,數攻百姓。且連扶南,種類猥多,朋黨相倚,負險不賓。往隸吳時,劫掠良民,殺害長吏。臣昔為故國所釆,編戍在南十有餘年,雖剪其魁桀,而深山僻穴尚有逋竄。初臣所統之卒八千,南土溫潤,多有毒氣,累年征討,死亡減耗,見在二千四百人。今四海混同,無思不服,當卷甲銷兵,命其損約,以示單弱。夫風塵之變,出於非常,臣亡國之餘,議不足取。晉武從之,至今猶見其效。)
庚辰 (晉孝武帝甚明太元五年) 冬,十月,九真太守李遜據州反。
辛巳 (晉太元六年) 交州太守杜瑗斬李遜,州境乃平。進瑗為交州刺史。 (瑗,我國朱鳶人。交趾志著在我國人物類,在士王之後。)
[NK 4/9a] 己亥 (晉安帝德宗隆安三年) 春,三月,林邑王范胡達陷日南,九真,遂寇交州,杜瑗擊破之。
辛亥 (晉義熙七年) 夏,四月,永嘉太守盧循來奔。初,刺史杜瑗卒 (或云瑗本属京兆。祖元守合浦,因居交趾。),晉帝以其子慧度為刺史代之。詔書未至,循攻破合浦,逕向交州。慧度率州府文武拒循於石碕,破之。循餘眾猶二千,李遜餘黨李脫等結集俚獠五千餘人以應循。庚子,至龍編南津。慧度悉散家財賞軍士,與循合戰,擲雉尾炬,焚其舟艦,以步兵夾岸射之,循舟艦俱燃, [NK 4/9b] 遂大潰。循知必死,先鳩妻子,召妓妾問曰,誰能從我者。多云,雀鼠貪生,就死實難。或云,官尚當死,某豈願生。循乃悉殺諸辭死者,因自投于水。慧度取其屍斬之,並妻子及脫等,函首送建康。
癸丑 (晉義熙九年) 春,二月,林邑王范胡達寇九真,慧度擊斬之。
乙卯 (晉義熙十一年) 冬,十二月,林邑寇交州,州將敗之。
庚申 (晉恭帝德文元熙二年,宋武帝劉裕永初元年) 秋,七月,慧度擊林邑,大破之,斬殺過半。林邑乞降,許之。前後為所掠者, [NK 4/10a] 皆遣還。慧度在州,布衣蔬食,禁滛祠,修學校,歲飢以私祿賑給之。為政織密,一如治家,吏民畏而愛之。城門夜開,道不拾遺。慧度卒,贈左將軍,以其子弘文為刺史。是歲晉亡。
丁卯 (宋文帝義隆元嘉四年) 夏,四月,庚戌,宋帝征弘文為廷尉,王徽之為刺史。時,弘文有疾,自輿就道。或勸之待病癒,弘文曰,吾仗節三世,常欲投軀帝庭,況被徵乎。遂行,卒于廣州。
辛未 (宋元嘉八年) 林邑王范陽邁寇九真,州兵擊卻之。
[NK 4/10b] 壬申 (宋元嘉九年) 夏,五月,林邑王范陽邁遣使入貢于宋,求領交州。宋帝詔答以道遠,不許。
黎文休曰,賁育之稚幼,則不能抗跛尫之壯年。林邑乘我越無君之時,乃寇日南,九真,而求領之。豈當時我越不能支此林邑耶。特以無統率之者故也。時不終否而必泰,勢不終屈而必伸。李太宗斬其主乍斗,聖宗擒其主制矩,而繫其民五萬人,至今為臣僕,亦足以雪數年污辱之讐恥也。
[NK 4/1a] 丙子 (宋元嘉十三年) 春,二月,宋帝遣交州刺史檀和之討林邑。初,林邑王范陽邁,雖遣使入貢,而寇盜不絕,故宋帝使和之討之。時南陽人宗愨,家世業儒,愨獨好武事,常言願乘長風,破萬里浪。及和之伐林邑,愨自奮請從軍。宋帝以愨為振武將軍,和之遣愨為前鋒。陽邁聞軍出,遣使表請還所掠日南民,輸金一萬斤,銀十萬斤。宋帝詔和之,若陽邁果有誠款,亦與其歸順。和之至朱梧戍 (小註,朱梧縣,自漢以來屬日南郡,時於其地置戍。),遣府戶曹參軍姜仲基等 (府者交州刺史府也。),前 [NK 4/11b] 詣陽邁,陽邁執之。和之怒,進圍林邑將范扶龍於區粟城。陽邁遣其將范昆沙達救之,愨潛兵迎擊昆沙達,大破之。五月,和之等拔區粟城,斬扶龍,乘勝入象浦。陽邁傾國來戰,以具裝被象,前後無際。愨曰,吾聞外國有獅子,威服百獸。乃制其形,與象相拒,象果驚走,林邑兵大敗。和之遂克林邑,陽邁及其子僅以身免。所獲異名之寶,不可勝計,愨一無所取,還家之日,衣櫛蕭然。
史臣吳士連曰,有用之才,無施不可,豈拘於世 [NK 4/12a] 習哉。人之立志,有異爾。志乎道德者,功名不足以動其心。志乎功名者,富貴不足以動其心。宗愨之志,盖志乎功名者歟。還家之日,財物一無所取,此富貴不足以動其心之實也。較之志道德者,固不可及,而視其志富貴者,風斯下矣。
丁丑 (宋元嘉十四年) 冬,十月,壬午,檀和之去官歸。
戊申 (宋明帝彧泰始四年) 春,三月,刺史劉牧病卒。州人李長仁殺州牧北來部曲,遂據州反,自稱刺史。○ 秋,八月,宋帝以南康相劉勃為交州刺史。勃至,為長仁 [NK 4/12b] 所拒,未幾卒。十一月,李長仁遣使請降,自貶行州事,許之。
己未 (宋順帝準昇明三年,齊高帝蕭道成建元元年) 春,三月,朔,日食。○ 秋,七月,齊帝以李叔獻為交州刺史。叔獻,長仁之從弟也。初,刺史長仁卒,叔獻代領州事,以號令未行,遣使求刺史於宋。宋以南海太守沈渙為刺史,以叔獻為寧遠軍司馬,武平,新昌二郡太守。叔獻既得朝命,人心服從,遂發兵守險,不納渙。渙留鬱林卒。即以叔獻為刺史,撫安南土。是歲宋亡。
[NK 4/13a] 甲子 (齊武帝頤永明二年) 李叔獻既受命,而斷割貢獻,齊帝欲討之。
乙丑 (齊永明三年) 春,正月,丙辰,齊帝以大司農劉楷為刺史,發南康,廬陵,始興兵討李叔獻。叔獻遣使乞罷兵,獻二十隊純銀兜鍪及孔雀毦。(毦,仍吏反,以孔雀毛為飾也。) 齊帝不許。叔獻懼為楷所襲,間道自湘州朝于齊。楷迺入鎭。
庚午 (齊永明八年) 冬,十月,刺史房法乘 (代劉楷)。,專好讀書,嘗属 (之欲反,託也。) 疾不治事。由是長吏伏登之得擅權, [NK 4/13b] 改易將吏,不使法乘知。錄事房秀文白之,法乘大怒,繫登之於獄,十餘日。登之厚賂法乘妹夫崔景叔,得出。因將部曲襲州,執法乘,謂之曰,使君既有疾,不宜煩勞。囚之別室。法乘無事,復就登之求讀書。登之曰,使君靜處,猶恐疾作,豈可觀書,遂不與。乃奏法乘心疾動,不能任事。十一月,乙卯,齊帝以登之為刺史。法乘還至五嶺卒。
史臣吳士連曰,房法乘好讀書而廢事,致長吏因之擅權,改易將吏,書癖之過也。至於繫獄而 [NK 4/14a] 治之,能補過矣。及聽請託之言,乃置之不問,其失大矣。宜其反為所襲,不死幸矣。故凡事過中,未有不凶者也。
壬午 (梁武帝蕭衍天監元年) 是歲,齊亡。
乙酉 (梁天監四年) 春,二月,交州刺史李元凱據州反,長史李畟討平之。 (初,元凱代登之為刺史,以梁受齊禪,而恩威未加,因舉州叛。至是,畟以宗兵討元凱,殺之。)
丙申 (梁天監十五年) 冬,十一月,詔李畟為刺史,畟又斬元凱餘黨李宗老,傳首建康,州乃平。
[NK 4/14b] 右属於吳,晉,宋,齊,梁,起丁未,終庚申,共三百十四年。
○前李紀
前李南帝 在位七年
(帝志在滅賊救民,不幸遭陳霸先侵伐,飲恨而没,惜夫。)
帝姓李,諱賁,龍興太平人也。其先北人,西漢末苦於征伐,避居南土,七世遂爲南人。有文武才。初仕梁,遭亂歸太平。時,守令暴刻,林邑寇邊,帝起兵攻逐之,稱爲南帝,國 [NK 4/15a] 號萬春,都龍編。
辛酉 元年 (梁大同七年) 交州刺史武林侯蕭諮,以刻暴失眾心。帝世家豪右,天資奇才,仕不得志。又有并韶者,富於詞藻,詣選求官,梁吏部尙書蔡樽以并姓無前賢,除廣陽門郎。韶耻之。還鄕里,從帝謀起兵。帝時監九德州,因連結數州豪傑,俱響應。有朱鳶酋長趙肅者,服帝才德,首率眾歸焉。諮覺之,賄輸于帝,奔還廣州。帝出據州城。 (即龍編也。)
壬戌 二年 (梁大同八年) 冬,十二月,梁帝命孫冏,盧子䧺 [NK 4/15b] 來侵。冏以春瘴方起請待秋時廣州刺史新喻侯瑍不許武林侯諮趣之子䧺等到合浦死者十六七眾潰而歸諮誣奏冏及子䧺追遛皆賜死
癸亥 三年 (梁大同九年) 夏,四月,林邑王寇日南,帝命其將范脩擊破之于九德。
甲子 天德元年 (梁大同十年) 春,正月,帝因勝敵,自稱南越帝,即位,建元。置百官。建國號曰萬春,望社稷至萬世也。起萬壽殿以爲朝會之所,以趙肅爲太傅,并韶,范脩等並拜將相官。
[NK 4/16a] 乙丑 二年 (梁大同十一年) 夏,六月,梁以楊㬓 (純招反,又七妙反。) 爲交州刺史,陳霸先爲司馬,將兵來侵。命定州刺史蕭勃會㬓於江西,勃知士卒憚遠役,因詭説留㬓。㬓集諸將問計,覇先曰,交州叛换,罪由宗室,遂使溷亂數州,逋誅累歲。定州欲偷安目前,不顧大計,節下奉辞伐罪,當死生以之,豈可逗遛不進,長寇沮眾乎。遂勒眾先發。㬓以覇先爲前鋒至州。帝率眾三萬拒之,敗於朱鳶,又敗於蘇歷江口。帝奔嘉寧城,梁兵追圍之。
[NK 4/16b] 丙寅 三年 (梁中大同元年) 春,正月,覇先等克嘉寧城,帝入新昌獠中,梁兵遂屯嘉寧江口。秋,八月,帝復率二萬自獠中出,屯典澈湖,大造舟艦,充塞湖中。梁兵憚之,頓湖口,不敢進。覇先謂諸將曰,我師已老,將士疲勞。且孤軍無援,入人心腹,若一戰不利,豈望生全。今藉其屢敗,人情未固,夷獠烏合,易爲摧殄。正當共出百死,决力取之。無故停留,時事去矣。諸將皆默然莫應。是夜,江水暴漲七尺,注湖中。覇先勒所部兵隨流水先進,梁眾皷譟而前,帝素不爲 [NK 4/17a] 備,因大潰,退保屈獠洞中,治兵欲復戰,委大將趙光復守國,調兵擊覇先。
丁卯 四年 (梁太清元年) 春,正月,朔,日食。趙光復與陳覇先將持未决勝負,而覇先軍甚盛,光復度不能支,乃退保夜澤。其澤在朱鳶,周廻不知里數,草木榛莽,叢薄交蔽,中有基地可居,四靣泥淖沮洳,人馬難行,惟用獨木小舟,篙行於水草之上乃可到。然非諳識岐路,則迷不知處,誤墮水中,爲虫蛇所傷死。光復諳得脉絡,率二萬餘人屯澤中址,晝則泯 [NK 4/17b] 絶煙火人跡,夜則以獨木船出兵擊覇先營,殺獲甚眾,所得粮食,爲持久計。覇先蹀而攻之,竟不能得,國人號夜澤王。 (世傳雄王時,王女仙容媚娘出遊海口,船回至褚家鄕洲,步行洲上,遇褚童子裸身,先匿葦叢中,自以爲月老夤緣,與合爲夫妻。畏罪避居岸上,所居便成都會。王調兵討之,童子,仙容恐惧待罪。忽夜半,風雨暴至,舂撞所居,棟宇自拨。居人及鷄犬一時同升于天,留其空址在澤中。時人呼其洲曰自然洲,其澤曰一夜澤。今存舊號云。)
右前南帝,起辛酉,終丁卯,凣七年。
○趙越王紀
(按舊史不載趙越王,桃郎王。今采野史及他書,始載越王位號,附桃郎王,以補之。)
[NK 4/18a] 趙越王 在位二十三年 附桃郎王
(王㨿險設奇,以摧大敵。惜夫,過愛其女,致有女壻之禍。)
王姓趙,諱光復,趙肅之子,朱鳶縣人。威壯勇烈,從南帝征伐有功,拜左將軍。南帝薨,乃稱王,都龍編,遷武寕。
戊辰 元年 (梁太清二年) 春,三月,辛亥,南帝在屈獠洞中,日久,肙瘴病薨。
黎文休曰,兵法云三萬齊力,天下莫能當焉。今李賁有眾五萬,而不能守國。然則賁短於爲將 [NK 4/18b] 耶,抑新集之兵不可與戰耶。李賁亦中才之將。其臨敵制勝,不爲不能,然卒以两敗身亡者,盖不幸而遇陳覇先之善用兵也。
史臣吳士連曰,前南帝之興兵除暴,宜若順乎天矣。然而卒致敗亡者,盖天未欲我國平治耶。嗚呼,非特遇覇先之善用兵,又遭江水之暴漲,以助其勢,庸非天乎。
己巳 二年 (梁太清三年) 王居澤中,以梁兵不退之故,焚香祈禱,懇吿于天地神祇,於是得龍爪兜鍪之瑞,[NK 4/819a] 用以擊賊。自此軍聲大振,所向無敵。 (俗傳澤中神人褚童子,時乘黃龍自天而下,脱龍爪付王,俾戴兜鍪上,以擊賊。)
庚午 三年 (梁簡文帝綱太寳元年) 春,正月,梁授陳覇先威明將軍,交州刺史。覇先又圖欲持守日久,使粮絶兵疲,則可破。會梁有侯景之亂,召還,委裨將楊孱攻王。王縱兵擊之,孱拒戰敗死,梁軍潰北歸,國乃平。王入龍編城居之。○ 南帝兄天寳居夷獠中,稱桃郎王,立國曰野能國。先是南帝避居屈獠之時,天寳與族將李佛子率三萬人入九眞。陳覇先追擊 [NK 4/19b] 之,天寳兵敗,乃收餘眾萬人,奔哀牢境夷獠中,見桃江源頭野能洞,地廣衍沃可居,築城居之。因地名建國號,至是眾推爲主,稱桃郎王。
乙亥 八年 (梁敬帝方智紹泰元年) 桃郎王卒于野能國。無嗣,眾推李佛子爲嗣,統其眾。
丁丑 十年 (梁太平二年,陳武帝先永定元年) 李佛子率眾東下,與王戰于太平縣,凣五接陣,未决勝負,而佛子兵少却,意王有異術,乃講和請盟。王以佛子前南帝族,不忍絶,遂割界于君臣洲 (今慈廉縣上下葛二社是也。),居國之 [NK 4/20a] 西,遷嗚鳶城 (今慈廉縣下姥社是也。其社今有八郎神祠,盖雅郎之祠也。),後佛子有子雅郎,求婚王女杲娘,許之,遂成姻好。王鍾愛杲娘,居雅郎爲贅壻焉。(夫居妻家日贅壻。)
庚寅 二十三年 (陳宣帝頊大建二年) 雅郎謂其妻曰,昔吾两父王爲讐,今爲婚姻,不亦善乎。然此父何術,能却彼父兵。杲娘不覺其意,密取龍爪兜鍪示之。雅郎潜謀易其爪,私謂杲娘曰,吾聞父母深恩重如天地,吾夫婦雅相愛重,不忍契闊,吾且割愛歸家。雅郎歸與其父謀,襲王取其國。
[NK 4/20b] 史臣吳士連曰,婦人謂嫁曰歸,則夫家迺其家也。王女既嫁雅郎,盍歸諸夫家乎。何爲循嬴秦贅壻之俗,以致敗亡哉。
右趙越王,起戊辰,終庚寅,凣二十三年。
後李紀
後李南帝 在位三十二年
(帝用詐術以併國,望賊風而先降,終始所行,皆非義也。)
帝姓李,諱佛子,前南帝族將也。逐趙越王,襲南帝位號,都嗚鳶,遷峯州。
[NK 4/21a] 辛卯 元年 (陳大建三年) 帝渝盟舉兵,攻趙越王。越王初不覺其意,倉卒督兵,披兜鍪,立以待。帝兵益進,趙越王自知勢屈不能禦,乃携其女子南奔,欲擇險地匿跡,所至帝兵皆踵後,越王引馬奔至大鴉海口,阻水歎曰吾窮矣,遂投于海。帝躡至,沙然不知所之,乃還。趙氏亡。後人以其靈異,立祠于大鴉海口奉事之。 (大鴉,今大安縣是也。)
史臣吳士連曰,以覇術觀之,後南帝之攻趙越王,爲計得矣。以王道觀之,曾犬彘之不若也。何 [NK 4/21b] 則前南帝在屈獠時,以軍事委越王,王收殘卒,㨿夜澤沮洳之險,當覇先一世之䧺,竟獲其將楊孱,北人爲之退師。時,帝竄居夷中,圖脱虎口而已。幸而覇先北歸,天寳繼沒,乃舉兵攻越王,譎計請和,約爲婚姻,王以誠待之,割地居之,所行皆出於正,交好有道,朝聘以時,豈非久安長治之道耶[3]。顧乃用雅郎之邪謀,拂人倫之正道,㥯功利,滅仁義,攻取其國,雖曰得之,而雅郎先死,身不免爲俘虜,豈爲利乎。
[NK 4/22a] 壬戌 三十二年 (隋文帝楊堅仁壽元年) 帝遣其兄子代權㨿龍編城,別帥李普鼎㨿嗚鳶城。 (時,帝都峯州。) ○ 隋楊素薦瓜州刺史長安劉方有將帥之畧。隋帝詔以爲交州道行軍總管,統二十七營來侵。方軍令嚴肅,有犯必斬。然性仁愛,士卒有疾病者,親臨撫養,士卒亦以此懷其德,而畏其威。至都隆嶺,遇草賊,擊破之。進軍臨帝營,先諭以禍福,帝惧請降。北歸薨。民爲立祠于小鴉海口,以對趙越王祠。
史臣吳士連曰,南北強弱,各以其時。當北方之 [NK 4/22b] 弱則我強,北方強則我亦爲之弱,天下大勢然也。若夫有國家者,脩爾甲兵,整爾車徒,預備無虞,設險守國。事大以禮,字小以仁。及其暇日,申之以孝悌忠信,使國人知親上死長之義。或見侵陵,修之以文,吿之辭,將之以玉帛之禮,猶不免焉。雖至於困,背城一戰,誓以死守,與社稷俱存亡,然後爲無愧。安有賊人臨境,兵刃未接,乃惧而請降之理哉。帝既柔懦,而當時將相曾無一言及之,可謂國無人矣。
[NK 4/23a] 右後南帝,起辛卯,終壬戌,凣三十二年。通計前南帝,趙越王,合六十二年。
大越史記外紀全書卷之四終
[1] 郡惡 should be 群惡.
[2] 揵 should be 犍.
[3] The text actually has 邪 here, but 耶 makes much more sen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