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蟑螂／錢文清

自由的蟑螂／錢文清

晨醒，收音機上顯示：AM 04:55，周遭仍是昨夜的黑。仰頭望著微亮日光燈，斗室內室友們，各自沉睡於自己的夢鄉，聽見有電扇聲、抽風機聲、打呼聲、磨牙聲，還有作夢的夢話聲，以及伴隨著夜勤主管巡視的腳步聲，就像是一個交響樂團。

起身上廁所，正在洩洪時，忽然間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轉頭見蟑螂正在垃圾桶內享用早餐（昨晚泡麵塑膠袋內碎麵渣）。待我如廁完，輕輕地躡手躡腳，一步一步地走近那隻正在用餐的蟑螂，順手抽了一張面紙，欲將它捉住時，結果，一個撲空，撞到了浴室的土堤，痛得我不敢叫出聲音。正當一跛、一跛地走回床位時，忽見它（蟑螂）鬼鬼祟祟的躲藏，慌慌張張的在逃命，一爬、一拖，一爬、一拖，竟回頭看著我、嘲笑著我，隱約之間耳畔邊似乎聽間它驕傲的說：「你好笨」，這一瞬間怒怨全都上了腦門。

在這一個極為難受的夜晚，那股痛楚仍在我的腳上打轉，突然間，我覺得那種痛苦，居然稍微舒緩，倏忽間一股溫意橫陳，往下一瞧，才驚覺內褲已經濕了一片，原來，是剛才摔了一跤弄濕了。我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蟑螂，竟發現它停了下來，我與它就這樣靜靜地對望著，暫時停止了呼吸。沉默像是流沙，漸漸地消逝流走、是黑暗？還是寂靜？我與蟑螂之間只隔二、三步，它漸漸地，漸漸地在牆壁一踮起腳尖，一跳、一飛，一跳、一飛，彷彿一個靈魂在內心呼喊。黑暗籠罩中，我前進，像召喚而來的夢境，我開始追逐它，左邊、右邊，左邊、右邊，它跳下落在地板上，二尺寬、六尺長的竹蓆內，蟑螂終於被我捉到了，哈！哈！哈！我摔，我摔，我摔，什麼怒，什麼怒，全都消失了。

此刻間，幽閑靜寂的囚室，即將天亮，陽光射過鐵窗的那一刻瞬間，我欲伸手去觸碰，蟑螂卻從我的指縫間溜走了，沿著舍房內電線爬上了窗簷，看見它停在窗間第四根泥柱縫中，再次回頭的站起來告訴我「我要做一隻『自由的蟑螂』，我不像你，不像你，我要離開這裡，我自由了，自由了」。這句：自由，自由，讓我有一份由桎梏中解脫後的快感，我是如此地不願意，讓自己拘囿在狹隘的囚室中，尤其，是在這麼一個夜晚，歷經了一個多小時奮戰，我輸了，我累了，我竟然輸給了一隻蟑螂。

在一片寂靜中，我靜靜地聆聽著心靈的獨白：「自由」、「自由」，一直在耳畔間迴盪著……徘徊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