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回到嵐居閣的時候已經日影西斜,不愛走尋常路的他翻過商鋪外牆,逕直進了內宅膳房,嚇得正倒茶的老廚子險些摔破茶壺。
老廚子捂著心口笑罵衡山總是這樣嚇唬老人,衡山也賤兮兮的貧回去,一手還不安分地想偷吃包子,被眼疾手快的老廚子攔了下來,說樓蘭少爺正在接待慕家小姐,讓衡山去食堂吃頓好的。
老廚子真不明白衡山明明是少爺的貴客,怎麼老是偷下人的伙食。
衡山有些疑惑,慕驕陽怎麼敢傍晚一個人來樓家,慕家千金已經膽大妄為至此了嗎,便應了聲轉去食堂。
衡山來的突然也走的瀟灑,老廚子正感慨樓蘭少爺的眼光奇奇怪怪,又發現應該在角落的煎餅不見蹤影,顯然是被衡山順走,無語了一陣才繼續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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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山剛踏上台階,還沒敲響食堂的門,門就開了,樓蘭就站在眼前看他,眼裡帶著光。隨後他被樓蘭一把環住,雖然他比樓蘭高壯一點,樓蘭沒辦法整個把他收入懷裡。
「你回來了……」樓蘭的聲音埋在衡山的肩頭,聽起來悶悶的。
「每天都搞的生離死別似的,我這不是健健康康的嗎?乖。」衡山順手揉亂樓蘭的後髮,樓蘭的環抱動作很輕,衡山只感覺背後癢癢。
樓蘭又抱了一會兒才不捨的放開,拉著衡山的手接進座位問他,「吃飯嗎?我有帶糖葫蘆回來。」
「咳咳。」
在他們黏黏膩膩的時候,一旁的清脆聲音直接打斷他們。
「你們也注意一下環境……我還在旁邊好嗎?」慕驕陽無奈地看著他們黏黏膩膩,手裡的筷子不知道該不該繼續。
「喲,慕小姐,來吃飯啊。」衡山倒是大方的坐下來,撿起樓蘭的筷子就開始夾菜。
「不是,我來瞧瞧你們牛郎織女相見歡。」慕驕陽翻了個大白眼,把端莊一詞扔進坑裡,「可能嗎?當然是來聊天的。」
「慕小姐有事找你。」樓蘭態度溫和,將自己的碗筷推到衡山前方,自己從丫環手裡拿了一副新的,一點都看不出不悅。
「找我?稀奇了,來,細細說給衡山哥哥聽聽。」聽見慕驕陽不是找樓蘭而是找自己,衡山微瞇著眼,犯賤的好奇心都起來了。
「咳,據我所知,你最近在接手槐根鄙邸的欄榜吧?」慕驕陽清清喉嚨壓低聲音,像說悄悄話。
「是啊,怎麼?」
「你有見過……丑寅時刻,荷橋鬧鬼的那張嗎?」
衡山停下筷子回想,印象中是沒見過的,慕驕陽沒等他回答就繼續說下去。
「怎麼說呢……你也知道我們逍遙會總有些喜好陰陽鬼神的,一聽鬧鬼就壓下了消息,派了一些門中子弟過去想悄悄收了,最後都暈著回來,醒了都說忘了。」
慕驕陽還想繼續說,衡山一聽急忙打岔,他可不想捲入派系鬥爭之類的麻煩事。
「行了行了,慕驕陽小朋友,妳都說了逍遙會想收鬼,還告訴我這個外人做什麼呢,姚娘自個兒會看著辦的。」衡山擺了擺手,一面接收樓蘭夾過來的菜。
「可師兄師姐也不想讓我知道這事呢,瞞著我偷偷摸摸的搗鼓著什麼,明明我也想試試身手的。」慕驕陽一臉不甘心,神神秘秘的說,「不過我都聽祂們說了,出事的那可不是鬼。」
「誰們?又是妳那些『朋友』?」
「唉呀,就和你說了要懷抱敬意,祂們可都是老前輩!」慕驕陽豎起食指諄諄教誨著衡山,把衡山說的耳朵癢。
「如果對方是人的話,那確實不只是逍遙會的問題。」安安靜靜的樓蘭突然說話,慕驕陽聽得一顫,急忙坐回端莊的姿態,原來沒大沒小的態度收的乾乾淨淨,看上去就是溫婉賢淑的富家千金。
「是吧,這是整個槐根鎮的問題,姚娘也說恐是習武之人,身手不凡。」慕驕陽特別端莊的點頭附和。
「哎,妳自己學藝不精就算了,怎麼說得像逍遙會沒有身手矯健之人呢,我就認識好幾個挺厲害的。」衡山無視慕驕陽幾乎火燒的眼神,替逍遙會的朋友抱不平。
晚膳最後結束在衡山和慕驕陽的吵吵鬧鬧之中,連慕驕陽都忘了自己來做什麼的,一想提起欄榜的事總是會被衡山帶走話題,直到不得不離開的時辰還是不了了之。
慕驕陽是瞞著家人來的,也得瞞著家人回去,衡山歛住氣息藏在影子裡悄悄地護著慕驕陽走了,樓蘭留在嵐居閣處理了會兒商鋪事務,算準時間也出了門。
子時之末,樓蘭散步似的接近荷橋,嵐居閣原本就在晏水邊,走到荷橋也不花時間。他在此生活了近十年,很了解南市與荷菊亭,所以他也明白衡山會躲在哪裡。
看著樓蘭悠閒的步伐接近,衡山從槐樹跳了下來,他拍拍後腦面色無奈,卻不怎麼驚訝對方出現於此,嘆著氣說:「你還是來了,晚風這麼涼,對你身子可不好。」
「嗯,知道你從不安份。」樓蘭笑著迎向衡山,笑的那是花容月貌。
他們並肩走在晏水河畔,一路無語,水面映著天上星月,波光粼粼。
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是哪家的少爺和他的護衛想夜晚散心,事實上他們也悠哉的像散步,一點也不像來看鬧鬼的。
衡山走著就想到了什麼,「樓蘭,正好問你個問題。」
「嗯?」樓蘭溫溫的回應。
「你可知道那什麼……米囊花?你知道那種花的價格嗎?」今日在西街看見難得一見的珍品,雖只是種子也足夠珍奇了,衡山總有點好奇。
「知道,怎麼了?要買嗎?」
「別,你別一言不合就想掏錢……我什麼時候把你養成這種敗家子了呢。」衡山扶著額頭恨鐵不成鋼,明明小時候的樓蘭不是這樣的啊。
「錢財都是身外之物,你教的。」樓蘭收起佩囊,垂下眼簾慢聲細語的說,「我倒希望你別碰米囊花……米囊花在中原分類是藥花,不過在西域米囊花的用途可不只藥花那麼簡單。」
衡山正想繼續問個詳細,餘光就有白影閃過,從晏水河面一路飛躍到荷橋橋欄之上,那速度快的像幻術。
「樓蘭,你先別動。」
他們距離荷橋只剩十幾尺了,以那白影的速度若要襲擊過來也不過一瞬,甚至還不知道對手的實力如何。衡山向前,仗著身高體型差距把樓蘭護在身後。
他們正警戒著荷橋的動靜,白影忽地又消失,再次出現已經是對岸岸邊,隨後是一聲慘叫與重物摔倒在地的鏗鏘聲。
衡山和樓蘭交換了個眼神,兩人分開行動,衡山翻過橫桿,邁開了輕功追到對岸,樓蘭也上橋找尋那被襲擊的可憐人。
那白影速度極快,輕功明顯比衡山高出幾個檔次,衡山硬是催動了自己半生不熟的內力才勘勘追平,虧那白影不似槐根人,老闖進死巷中碰壁,幾次下來總算拉近了距離,最後終於在南市的死巷中不動了。
「你跑什麼跑……」衡山氣喘吁吁的追進死巷,他想那白衣人應該也對路癡絕望吧。
「你才追什麼追……又沒打你……」那白衣人小聲嘟囔了幾句才轉過身,他身高七尺,一襲白衣,卻以黑紗蒙著面,只看的見對方的眼睛,怪不得被誤會。剛剛的追逐似乎沒對他造成負擔,依然風度翩翩的樣子。
「你不是鬼吧?我看你好手好腳的,你半夜在那裡幹嘛?」衡山就站在巷子口,抱著臂上下打量對方。
「你才鬼!我是在找東西!」呲牙咧嘴的恐嚇
總覺得這架式在哪看過……慕驕陽那姑娘也是一說話就毀了一身氣質的風格。
完成日: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