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雖然辛德里希望成為格里穆爾的後盾，但他也沒辦法眼睜睜看著陌生人的生命在他眼前流逝。

他們火速趕回銀夜祭，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帳篷，便直奔阿澤倫斯特的監獄。找到格里穆爾現在是他們的當務之急。

阿澤倫斯特的監獄坐落於王城之下，位於面海的方向。而王城有著出了名的禁止魔法的魔法結界，稱之為魔法師的牢籠也不為過，將一切魔法拒之門外。

久遠只是普通的魔警團團員，沒有進入王城的許可，更別提外來的辛德里了。他們佇立於王城邊緣，所有魔法在前方都會失效，不存在使用魔法闖入王城的方法。

「那兄長要怎麼進去……『消除』賣家呢？」辛德里仰望著高聳的城牆，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可能破除這個魔法結界。

「……其實有很多辦法，」久遠撫摸著城牆縫隙，一把拔下負責守衛的帳蛭，他說，「看你願不願意接受而已。」

接著，久遠重重踏了一步，再次嚇了辛德里一跳，但他不顧辛德里的疑惑，逕自用鞋跟在地面畫出圖形。

……這個景象似曾相似，辛德里心想。隨後他看見久遠鞋底下一閃而逝的魔法陣。

「那、那是……」辛德里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對方竟然在自己眼前畫出了禁忌的魔法陣。

「混入新娘蝶鱗粉的墨水，透明的。」久遠淡淡的回答。

難怪看不見魔法陣……不過他問的不是這個！

還來不及反應禁忌魔法的問題，魔法陣便迅速啟動，正中心散發出不詳的白霧，隨後爬出了細長而巨大的黑影……那是一條巨大的角磷蛇（※註）。牠親暱的盤旋在久遠身邊，用犄角磨蹭久遠的手心，吞掉久遠手中的帳蛭……他們似乎是相識已久的友人。

辛德里突然明白，他總覺得久遠彷彿是深海裡的某種威脅，那或許正是蛇的氣息。

久遠熟練的跨上角磷蛇的後背，然後示意辛德里一起坐上來。

雖然王城內禁止魔法，卻沒有禁止生物。

辛德里有些緊張，在他的印象中，角磷蛇是一種身懷劇毒的動物，而且對人類並不友善。但事已至此，辛德里已經騎虎難下……不對，騎蛇難下了。他頂著久遠無言的鼓勵和角磷蛇狐疑的目光，鼓起勇氣跨上角磷蛇的後背。

……極北的神靈在上，願我安穩度過這個難關！

他們總算到達監獄的樓層，角磷蛇一路吞食了攀附在外牆縫隙的帳蛭，再用毒液腐蝕了封住窗口的鐵條，整個過程就宛如邪惡組織要引起叛亂。辛德里扶著牆壁，強忍不適，他不想再次回憶他們是怎麼上來的，即使負責攀爬的並不是他，或許這種視引力於無物的行動方式不太適合人類。

久遠友好的摸摸角磷蛇的頭，傳送角磷蛇離開，一切又歸於寂靜。

月色皎潔，整個阿澤倫斯特都為了銀夜祭歡欣鼓舞，沒有人注意到監獄的動靜。

「呃、久遠哥……剛剛……」待辛德里稍微平復，他還是想問個究竟。對方對於惡似乎沒有界線感，禁忌魔法手到擒來，甚至豢養毒蛇……如果連魔警團都這樣做的話，那為什麼要禁止禁忌魔法？

久遠只是輕輕的瞥了他一眼，隨後將目光轉向窗外。那個眼神過於飄忽，辛德里幾乎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我的家人都是寬緣帽，這些對我來說才是正常的。」久遠沒有看向辛德里，淡淡的開口。

「寬……？！」沒想到對方的來歷如此重磅，辛德里突然有點後悔。

萬一知道真相的自己被滅口了怎麼辦！？

「不必擔心，你很安全。」久遠彷彿看穿了辛德里的想法，接著說，「我當初接觸到外面的『魔法師』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原來我們才是壞人。」

辛德里恍然，他所受到的教育中，無數人向他灌輸寬緣帽代表了邪惡，這是不容質疑的真理。

但他從未想過以「寬緣帽」身分成長的人，視角會是這樣的。

「對了，魔警團也不知道這件事。」久遠隨後又補充，「但我沒有要發動革命的想法，放心吧。」

正當辛德里想繼續說些什麼，久遠倏然起身，目不斜視的盯著自己的正後方，神情複雜。

「果然是你，你好。」

聽見陌生男人的聲音，辛德里也警戒的回頭，看見了窗外的人。

窗外的人長得和自己極其相似，氛圍卻截然不同……對方帶著一種斷垣殘壁的頹敗氣息，甚至感受不到人類的溫度。

「兄……」

「謝謝你開好了路。」那個應該是格里穆爾的人緩緩的步下窗台，他的動作遲緩而僵硬，每個動作都會帶著難以言喻的停頓，宛如是被操縱的人偶，「你想見我。」

「對，我想見你。」久遠坦然的承認，行了個禮致意，「你好，我是久遠。」

格里穆爾依然動作遲緩，連接話都慢了一拍，「我知道你，鼎鼎大名的魔警團追蹤者。」接著，他慢慢的轉向辛德里的方向。

「你好，你應該就是我的弟弟了……或者，我應該說好久不見。」格里穆爾雖然看著辛德里，但眼神卻似乎沒有焦點。

此刻，辛德里才清楚看見格里穆爾額上的魔法陣，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紋上的。

「兄長……」雖然見到了格里穆爾，辛德里卻沒有重逢的歡喜，反而感到一絲寒意。眼前的人和曾經的格里穆爾大相逕庭，他記憶中的兄長雖然是冷漠的，但不該是這樣死氣沉沉。

現在，對方的一舉一動都彷彿是來自異世界的訪客，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辛德里甚至不確定現在的格里穆爾心臟是否還在跳動。

難道是魔法陣的影響嗎？

「很高興見到你們。」格里穆爾慢慢的向前，他的臉上掛著笑容，但嘴角的弧度幾乎沒有變化。

「敘舊的時間結束了，現在，把那個失敗的『賣家』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