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衡山扶著心口踉蹌的走,每次震顫都能從口鼻咳出腥紅的血,落在蒼蒼雪原中,綻放出一朵朵紅色血花。
疼的視線都重影了……
衡山瞇著眼想看清楚前方,他帶著一身冰霜在夜色中趕路,原來米白的外袍都染上了血,月光襯的艷紅詭麗。
他行事一向隨心所欲,即使前方只剩危險也是從容赴死,這次中了險些致命的傷完全是意料之內,怨不得其他人。
「……!」又一次被雪堆絆的步伐不穩,險些要顏面著地,衡山連驚呼的力氣都沒了,他乾脆轉了個身,靠在距離最近的樹幹邊稍作喘息。
衡山閉上眼運氣,想轉個小周天卻沒成功。
哈哈,情況不妙啊。他原來只想休息一下的,但他感覺自己的腿再也站不起來了。
……這下會凍死在這邊吧。唉,反正他這一生沒什麼後悔的。
衡山還不想死心,不遠方閃爍著暖黃的光,他知道那邊有城鎮,他以前去過幾次的槐根鎮就在那裡,只要到那裡,只要抵達那裡就好,總會有轉機的。
守夜人的燈火已經很近了,但他的眼皮千金重,真的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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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山沒想到自己還能醒,雖然眼下的情況不知是醒還是不醒更好。
他躺在上好的雕花木榻,床側坐著一位灰髮青年,明明笑意溫婉,卻颼颼的散發著寒意。
「呃……」
「噓。」
衡山剛發出聲音就被扼住了話頭,他順從的不說話了,只是眨眨眼表現冤枉。
灰髮青年並不長著中原臉孔,他五官深邃,容貌出眾,左臉大大的刻了一個漆黑方正的字,那是墨刑的痕跡。
那漢字黥在他臉上生生刻出了異邦風采,宛如藝術似的,看著也是賞心悅目。
灰髮青年沒有看他,對方摸上衡山的手腕脈搏,冷著臉將空藥碗交給侍從。
那青年細細的將橫山的脈搏摸了個裡外通透,還送了點內力疏通筋脈裡的那些烏煙瘴氣,手上的動作輕柔萬分,眉頭卻愈發深鎖,看得衡山冷汗直流。
「每次回槐根總是破破爛爛,滿意了?」
「仗著你外功還行,疏忽內功懈怠訓練,出息了?」
灰髮青年語調溫柔關懷,內容卻句句藏針,刺的衡山額角一跳一跳,心虛啊。
衡山躺在床榻上動彈不得,眼珠骨碌轉了一圈,還是開口。
「樓蘭小朋友,三年不見就這麼對我嗎?」
「你可不能隨便死掉。」
那名叫樓蘭的青年毫不客氣的往衡山的心窩處拍下去。
「啊!!!」
要知道,衡山現在的傷勢是連呼吸都會痛的,著實是會呼吸的痛。
(?)
衡山疼得直吸氣,卻底氣不足無法反駁,只好連連稱是,乖乖認錯,花了好大力氣才哄的樓蘭鬆開眉頭。
明明受傷的是他,哄人的也是他,天地良心哦。
談話間衡山得知自己是被清晨巡邏的邊境守衛帶回來的,正打算送往醫館,卻被路過傳信的阡陌門子弟認了出來,說他被樓蘭「重金懸賞」,這才送到樓蘭家中。
還挺有趣的,衡山也沒所謂自己被無故懸賞。
「這次內傷必會留下病根,你那身體已經破的不行,不要再任性妄為。」
「嘶……樓蘭,你自己聽聽,你覺得可能嗎?」
「……」
當然不可能。他認識衡山近十年了,見到他的總天數就不到三個月。
「不能也要能,這次至少要幾個月休養。」樓蘭還是那個溫柔卻不容反駁的語氣。
衡山的體質不是真的差,至少外在條件是沒話講的,但經脈總是反反覆覆受傷,又疏忽懈怠內功的訓練,再來幾次也防不住,久了也就問題多了。
偏偏,內傷是最難治也最難養的。
衡山自己也知道,他就是天性犯賤,總愛賭命似的找那些麻煩事。
「唉,這樣也不錯啊,你看看我們難得有幾個月的時間相聚了。」
衡山笑的像是不是在說自己的事一樣。
但樓蘭最看不慣衡山這樣不把自己當一回事,他每次看到衡山身上的陌生傷口都心有餘悸,指甲幾乎要嵌進自己的掌心裡。
「你明知道,我喜歡你喜歡的要發狂。」樓蘭垂下眼簾,只勘勘從喉頭發出聲音。
「嗯,我知道。」衡山瞇著眼笑,咧開的嘴角隱約可以看見犬齒,映著冬日暖陽閃的亮晶晶的。
樓蘭是沒想到,這幾個月的養傷,衡山足足待了一年多。
完成日: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