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發消息
有人覺得能不接觸你,就最好不要接觸你;也有人覺得把毒去掉就好,卻分不出你到底是哪裡有毒!
突發消息
有人覺得能不接觸你,就最好不要接觸你;也有人覺得把毒去掉就好,卻分不出你到底是哪裡有毒!
放眼望去無處不是殘垣斷壁。
黯藍觸手重捶屋舍,瓦片因此飛濺,小碎塊扎入孩童肌體,大碎塊削去成人半身,血肉橫飛。不過一眨眼就是永訣,那孩童甚至意會不來,還趴在它身邊哭喊「媽媽我好痛」,直到倉皇群眾混亂之中只顧逃跑,沒注意路況便踩踏行過,漸弱哭聲才終於掩埋在此起彼落的驚呼裡。
海怪通常不會出現在這附近的海域啊!
一片狼藉的人間煉獄唯獨身著龍王教袍的女人十指緊扣抵在下顎,她迎面災禍,任憑逃亡者推撞,陶醉祝告:「讚美祢,千年的龍王!祢為身陷泥潭掙扎的我們派來了天擇的使者!祢是汪洋與世人的大家長,祢的心之所向即是我的使命重任,我必將為祢獻上低劣罪人的靈魂,請祢回收不適者的眷顧!」
語罷,她往旁邊一抓,死死扣住了恰好經過的青少女的嬴弱手腕,少女尖叫「快放開我,妳這瘋子!會死啊!」並奮力掙扎,卻只是一步步被她往深淵拖去。
媽耶,王都的龍王派瘋子,該不會真的把異獸當龍王了吧?!
芙雷姆輾轉再次回到梅特斯鎮,這裡已經和當初忙碌勤勞的光景形成霄壤之別。他聽見不遠處傳來的爭執,龍王教派正結隊阻攔軍方介入海怪濫殺,口口聲聲「請你們讓道,我們沒辦法貿然對一般民眾出手,就在這個當下也有很多無辜的生命正在逝去」和「龍王恩慈賜福世界,而你們卻要對祂的使者兵刃相向,實在是大不敬」……
無聊至極,他連連打了好幾次呵欠。
軍方怎麼只會說卻不會做事,在俄德鎮看到的貪污果然都是真的!
他表情不變地往另一端聲源瞟去,隨即朝災害入口——軍方與信徒的口水戰場——邁步而去。
——平平也是守護人的存在,這差別待遇還真大,原來大家都那麼難做人喔。
察覺到芙雷姆接近,其中一名軍人趕緊出聲提醒:「小妹妹,前面很危險,妳快點和大家一起去避難!有看到那邊在指揮的叔叔嗎?妳過去找他——」
「不是有通緝令嗎?」
龍王教一聽聞小孩口出狂語,馬上發難:「小小年紀就妄圖忤逆龍王神諭!要不是生來就是孽種,要不就是從未感受過龍王恩澤!龍王可是——」
不等他說完,芙雷姆旋即逼上前,使人不由得節節後退,他睜大雙目面帶心思莫測的笑靨,「我歌頌祂,心靈因祂救世慈悲而雀躍不已;祂寵幸大海生命,恩惠長存百年是由於祂何其大方,我們的無限為祂所用是由於祂何其神聖!你還有什麼話想說的嗎?最好說點我不知道的!」有如作詩般流暢敘事,平仄起伏又是掌握得如此得當,撇除他在不覺間晃過龍王教之作為,那神態儼然是個比誰都要更虔誠的狂信徒!
人民是出於無力而迴避;軍人是出於義務而強忍;龍王教是出於信仰而放任;冒險者和海賊是出於評估而放棄——他慶幸自己既是個四不像的孽種,還是個死去亦無人惋惜的野犬,否則他也無法如此大無畏地要去和他的至親相見歡!
「我很清楚你們期待什麼,儘管我不理解睡得半死的傢伙要怎麼才能眷顧人,但你、你,還有你和你跟你!全都給我收下——願龍王的眷顧常在你左右!」
高跟皮鞋不利疾馳他卻能毫無窒礙地朝目標奔行,甫一深入禁區,龐然身影當即映入眼簾。
她的話,會怎麼做?
海怪那顆形似颶風中心般的眼捕捉到渺小生物入侵牠的地盤,齜牙裂嘴對空長嘯,詭譎異音直攻心智,不安霎時於芙雷姆心底迅速膨脹,隨後像是為了保護自己,立刻點燃赤色烈火環繞護身——要是想對牠造成傷害,像以往原地發火自燃是行不通的,他的火焰無法包裹住如此巨大的異獸,所以他必須要學會和她同樣,能精準掌握無限的「形」!
不需要執著於製造大火,有時候小火也能帶來同樣的效果。
不用執著於「勢」。在海怪鑲有殘缺木片的觸腳朝自己橫掃一來的同時,他憶起某人曾和他道過的訣竅。破開陰影的是赤焰形成的巨劍,高溫燒灼融斷了強襲的觸腳,芙雷姆聽不進海怪淒厲怪叫,深吸氣後反手又是斬擊切除了海怪因斷肢疼痛而伸來的另一隻觸腳。
他成功了——但是不對!
她不會這麼做,她的無限不是火焰,紅色與她不相襯,要是她的話會更聰明,例如以「量」壓制釘住襲來的所有觸腳,然後藉機攀上海怪的身體——
忽地,黑影籠罩四周,抬頭一望竟是不知從何而生的碩大水球!芙雷姆加速翻身躲開,困惑看向海怪,卻驚覺……牠在哭!查明了水球的由來,然而芙雷姆沒有停下攻勢的意思,只因那令一票人枉死的觸腳再次向他撲來!
「你哭什麼哭!」
芙雷姆高舉左手,數枚型態不趨於穩定卻勢大的赤焰箭矢憑空生成,緊隨他奮力揮下的動作,深深鑽植惱人的巨大觸腳。他沒有錯失機會,一腳躍上本應滑溜卻因脫離海水太久而乾燥的表皮上,不容分說地向上攀升。
是的,如果是她的話應該就會這麼做!
海怪見狀便開始使勁揮動其他觸腳,越發好戰瘋狂的鯊魚被銳利風壓劃傷的瞬間「啊哈」一聲笑了出來,而後又是召出幾發箭矢穿刺,反覆交互之下不一會兒海怪就被釘成了無法動彈的奇異姿勢。
最後他幾乎是用走的來到海怪的大眼前,盈滿淚水的眼珠眨巴盯著牠的天災不放,芙雷姆一彎腰,雙手交叉在後,髮絲垂落似有似無地搔撓著海怪的瞳仁,抑鬱蒙上稚嫩臉龐,誰都沒看過的情緒在他的「至親」面前一覽無遺。
「你哭什麼哭。」
「你的『毒』是扎在你身上的那幾塊爛木頭吧。」
「很痛吧。痛的不得了吧。痛到想要求救吧。」
「你是不是覺得大家都是受龍王眷顧者,一定會願意助你脫離苦難?」
「是不是以為自己很可憐,卻沒發現有多少人因為你的胡鬧而受害?」
海怪的瞳孔縮放因面積偌大而清晰,牠的眼裡映射出在芙雷姆背後逐漸凝聚而成的藍焰箭矢。
「我當然很清楚你的『毒』是什麼。」
「我也不像那群膽小鬼不敢接觸你。」
「但你從來不是什麼見了就會使人感到喜悅的傢伙,所以還是消失為好。」
「他」的戲份結束了,接下來是「她」的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