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快點兒》
由小到大,我聽得最多的話就是「快點兒」,大家時刻被時間掌握,無論是早到、剛好到還是遲到,都要看「時間」的心情。有時過得快,一轉眼就要遲到,有時過得慢,下車還可以吃個早餐,心想「快點兒」總是在催促我們前進。
我每次七點十五點起床,七點半出門口,也許是我做事有效率,亦或是我沒有很多事要做,我只需要用十五分鐘便能出門,但似乎未能達到他人的理想。鬧鐘還沒有響時,我就已經被人命令「快點兒」,而我還在睡夢中;當我開始刷牙時,有人就開始叫我「快點兒」;當我開始吃飯時,有人就叫我「快點兒」,這三個字,從此成為我揮之不去的詞語。
即使我自認為做得很好,但始終都有人叫我「快點兒」。我是一個樂於享受生活的人,我可以花一小時去公園看風景,看陽光展現自己的魅力,看湖水展現自己的外貌,看樹木展現自己的青春,站在中間,風觸摸我的臉龐,跟我打招呼,樹木傳來清新的氣味,享受著陽光的沐浴。在這裡,我感受到生活的氣息,我寧願用一個小時去公園,也不願意待在家中,面對無限量的催促和「快點兒」。
「在最短的時間做最豐富的內容。」是我的主旨。即使我的行為和語言都已經昭告他人,甚至全世界,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理我,只是一味的叫我「快點兒」,久而久之,便變得抵觸。當有人叫我「快點兒」時,我便會當作若無其事,繼續做自己手頭上的事情,也許這是沒有禮貌的行為,但我只想任性一下,享受短暫的反抗,再去面對現實,不情願得小聲說句「好」。
「快點兒」這普普通通的三個字,卻塑造了我的反叛性格。我自知這是不好的,但我卻無能為力,突然沖上腦的不是熱力,是我忍耐多年的理智。在旁人眼中,這是一個提醒,是一個對他人好的詞語,對我而言,這是觸怒我的最後底線。我問自己:就三個字,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我也找不到原因,只是聽得多了,自然就開始不耐煩。當我在自己的世界中生存得很好,卻有人突破結界叫我快點離開,這是不安全的,但我在這裡生存了那麼多年,怎麼會聽他人的片面之詞?就好比我日日都是七點十五起床,七點三十起床,明明生活得好好,我滿意,他人卻不滿意。為什麼要一直強迫我在他人的習慣中生存,難道我是可以隨便操控的傀儡嗎?我討厭催促,更討厭每日可以聽到的「快點兒」!
直到一次事變,我開始覺得,「快點兒」也是一個我所期待的字詞。奶奶因為車禍要做手術,醫院卻說要等到幾個星期後才可以做,病人實在太多,我們有想過轉院,卻被經濟所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奶奶痛苦的呻吟,深夜中無數的眼淚,以及握著我手遲遲不放的氣力。我開始期待時間能「快點兒」過,希望奶奶可以盡快做手術,我不想再看著她痛苦,她的表情永遠刻在我的心中,那是一張充滿皺紋的臉,眼睛卻是無比的清澈,帶著些許腫脹,平時上揚的嘴唇此刻卻完全變了一個意思,還有些淚痕映在臉上,這是我第一次見奶奶露出這個表情,也希望是最後一次。
小時候,奶奶時常叫我「快點兒」,無論我在做什麼事,總能聽到奶奶喊破喉嚨的「快點兒」,那時候的我,很討厭奶奶,每次都會慢吞吞的收拾東西,但奶奶總是會在旁邊輔助我,即使我的態度是那麼的惡劣…直到奶奶搬去和舅舅一起住,我開始覺得每次起床時少了什麼,明明我應該開心,少了催促,卻總是空落落的。這次卻讓我想起了那種感覺,那種感覺不是厭惡,而是離別,一直陪伴我成長的奶奶,在那日離開,讓我的心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感。但年少的我怎麼能記得呢?於是我第二日就忘記了,但看著奶奶現在躺在病床上,那種感覺油然而上,像有硬塊堵在心中,不能釋懷。
我開始日日夜夜看著日曆,只希望時間過得「快點兒」,讓奶奶康復得好一點,也許是老天聽到了我的祈禱,奶奶做手術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我放學後匆匆忙忙趕去醫院,奶奶已經開始做手術了,我慢慢等啊等…希望時間能過得「快點兒」,我實在太害怕結果了,我一邊祈禱時間過得快點,一邊又希望過得慢點。在等待的時間裡,我想了很多,也許我不應該討厭別人催我快點兒的,他們只是好心提醒,而我卻對這個詞語感到厭煩。現在的我卻完全相反,絲毫沒有了當初不耐煩的態度,反而變成了盼望……
在生活中,提醒是一個友好的詞彙,當我們曲解了它的意思,便會變為另一種意思。奶奶恢復得很好,我也繼續會聽到「快點兒」,但我的態度與當初不同,現在的我,早就對「快點兒」這個字感到平常,甚至不在乎。只要我在自己的世界中發光發亮,沒有人能讓我感到煩悶,但「快點兒」卻塑造了一個不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