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男出獄 曾心儀
選罷法的祭品
高雄事件後,國民黨制定選罷法,於六十九年恢復選舉時頒布實施。參加第三選區立委選舉的張春男與同選區國大代表候選人劉峯松成為這部惡法的祭品。
張春男被判三年半,發台中監獄執行。張春男是於七十年一月十七日被抓,去年達到假釋條件,他申請五次均被駁回。五月二日凌晨被釋,同到彰化員林家。張春男強調,他不是假釋,只是縮短刑期而已。
張春男在黨外素有鐵漢之稱。五十六年參選彰化縣議員、五十八年參選國大代表落選。六十一年當選國大代表,後以抗議不能行使國大代表職權辭去國代。六十七年參加第三選區立委選舉,該次選舉因中共與美國建交而停選。停選後爆發高雄事件,張春男用他的機智突破國民黨情治人員的圍捕,藏匿至高雄事件司法部份定案後才回家。雖然高雄事件審理已完畢,他還是不得不到警總景美看守所去一趟。在看守所中曾透過窗口,與在操場中運動的陳菊、呂秀蓮打了照面。
張春男在看守所偵訊中,拒絕作口供,他原以為會就此一去不歸。很意外的,在被關了一天後釋回。選舉恢復後,他披掛上陣,繼續未完成的競選。逃不掉的牢獄之災迎面而來。坐了三年多牢回來,在談判這件案子時,張春男說:「從法律、正義的觀點來看,這當然是一個赤裸裸的政治迫害。它不是孤立、偶發的事件,是高雄事件整個迫害的延續。」
明知犧牲,還是非選不可
「我原來就知道,如果我出來選的話,他們一定要抓我。明知道他們要抓我,但是我還是要出來選。因為,高雄事件也把所有重要的黨外人士都抓了,我沒有被抓,而且我那時還是黨外候選人聯誼會總幹事。這個聯誼會是停選後成立的,是在受禁之下,黨外有史以來第一個真正的政治組織。以我的身份,在恢復選舉後,我出不出來選,是代表整個黨外精神的關鍵所在。因此,明知道是犧牲,我還是非選不可。用參選來向國內外人士表示,黨外沒有被抓的,還是繼續在奮鬥。」
張春男說,因為知道自己會被抓,所以選前很仔細地研究選罷法。選舉時,他很謹慎,確確實實做到沒有半點瑕疵可以被他們找麻煩。他說:「我這個案子,他們在法律上做得很難看,他們完完全全、赤裸裸地違背法律抓我。引起國際人權組織把我列為個案來關心。坐牢期間,國際特赦組織英國分社寄書給我,丹麥方面寄維他命、糖果、巧克力。
他們用煽惑叛亂罪抓我,但起訴書和判決書中都沒有煽惑叛亂的證據。我任何時間、任何演講都沒有煽惑叛亂,而他們把不同時間、不同場地的政見拼湊成證據,說我煽惑叛亂。這種情況防不勝防。就好像,我今天說蔣總統很偉大,明天說鄧麗君很漂亮,他們要找我毛病,就說『你為什麼說蔣總統很漂亮?』
「我舉一個例子。我在田中有一場政見發表會,那天的特務很多,有的照相、有的跟蹤、有的錄音。我一上台,就開他們玩笑;
「我說,國民黨一向說他們大有為,如果說建設上大有為,我不相信。因為軍費一直佔很大比例,剩下用來建設的錢不多,所以建設方面要大有為根本不可能。特務大有為,這點我承認有。美國總統選舉的時候,跟蹤一個總統候選人的特務比我都還少。保護我一個立法委員候選人的特務都這麼多,從這點看來,國民黨在特務方面大有為,這個我是承認的。
國民黨政府特務大有為
「結果,他們就從這場政見裏摘『國民黨政府是特務大有為』這句話。
「另外,我在彰化講了一個事實:有個人沒前科、沒犯罪被抓去管訓。我說:這很可怕,這是違法的事。我舉例說,日本時代雖然管得嚴,可是為什麼現在還有很多台灣人懷念日本統治的時代?是因為日本依訂的法律來辦人,老實的台灣人只要守他的法,不會被整。國民黨來台後,照理說,本國人對同胞要比日本好,可是國民黨抓人沒有一定的標準,即使國民黨自己講得很好聽,我們仍然覺得國民黨很恐怖。
「結果,他們就摘『我們覺得很恐怖』這句話去套『國民黨政府是大有為』。這也是表示,我的演講沒有瑕疵。如果有瑕疵,他們就不必用這種東拉西湊的辦法來入我於罪。我不是瘋子,我不會在台灣煽惑叛亂,尤其是在選舉時。你不煽惑叛亂,他都抓;你煽惑了,他當然抓。這是很簡單的道理。我想,我不可能犯這條,偏偏他們就用這條來抓我!」
再關幾個月就沒命了
張春男說,他在沒有入獄以前身體很好,根本不知道生病是什麼。但是才被關了三年多,身體已經壞到有生命危險的程度。如果再關幾個月的話,可能沒有活命的機會。目前人雖被放回來,但是身體到底能不能恢復,卻一點也沒有把握。張春男說:
「我沒有辦法判斷他們是否在我的食物中下毒。我的健康差不多是在一年前可以假釋時,迅速的惡化。那時我漸漸覺得身體有點奇怪。在外面,感到身體不好,可以馬上去檢查,但在裏面,除非病重得快要死了,就給你一直拖。
「半年前我開始胃痛,漸漸身體其他部份亂痛。戴手銬到台中醫院檢查都說正常。有一次我設法找人抽血拿到別的化驗所檢查,才發現我有肝病。但同時台中醫院的驗血,卻說沒病。去醫院等於沒去。監獄裏有醫療等於沒醫療。一個醫生白天看幾百個病人,隨便打發掉。開給我的藥根本是對肝有毒性的藥。
許榮淑來看我時說,張俊宏從七十多公斤瘦成五十多公斤。我以前是七十八、九公斤,回來前瘦成六十七公斤半。不要說他下毒,單是那種環境就可以把人關死。」
台南監獄的慘叫聲
談到監獄的問題,張春男說,監獄的黑暗,李敖都講過了。據說,台中監獄的情況較好,最可怕的是台南監獄和台北監獄。管理員用藤條抽打犯人的手和腳板,哀號、慘叫聲令人懼怖。最嚴重的是綁擔架,手腳綁緊往上下兩方拉,人很快就痛昏過去。更殘酷的是在背後放一根棍子,承擔全身的重量,身體貼不到帆布,還用藤條抽打腳板。這方面,台南監獄最有名。
張春男說,監獄本身是犯罪的製造所。它剝奪受刑人的人格,除了一般眾所周知的事以外,還有幾件嚴重的而普遍的事:
所有的管理員和受刑人說話時,受刑人都是蹲著。管理員坐在椅子上很有權威。生病的受刑人看醫生,也是用蹲著。受刑人一排排蹲著等,看走了一個,不是走過去,而是像禽獸仍蹲著爬行過去。不管你在外面是什麼地位,到了這裏都一樣,整個人格都喪失了。〈只有張春男有本事和他們平起平坐〉
管理員對犯人的權力是絕對的,可以不講理由,要他做什麼就做什麼,要罰就罰。對犯人來講,管理員對他們所施加的非法暴力迫害,等於政府對他所施。結果,政府本身成為非法暴力的來源,他們對政府失去信心。沒罪的進來,出去後,犯下真正的罪行。小罪的,出去後犯大罪。
用馬桶水洗臉刷牙
國民黨所建的監獄最大的特點是廁所。在一坪大的囚室裏,廁所在舍房一角,是蹲式,大小便從這裏下去,洗臉、漱口的水都用這裏的。每天放水三、四次。放水時,要趕快把洞堵住,水流出來,把水取出放在水桶裏,留著洗臉、洗碗、刷牙用。然後再在這裏大小便。國民黨用這樣來凌虐受刑人,把人格糟蹋得太厲害!
張春男說,如果他有影響力,他主張在獄中設懇親宿舍。目前台灣只有台東外後監有懇親宿舍。性問題也是監獄裏的一大問題。智商較低、或很窮困、有菸癮的人,不得已充當雞姦的對象。遺精在獄中非常普遍。由於長期缺乏性生活,對身體健康造成很大的摧殘。同性戀在男監較少,在女監則較為普遍。曾有一位老資格女受刑人要求新來女犯為他用口服務,對方拒絕,爆發糾紛。這位老資格的女受刑人受到綁擔架的處分。
張春男說,坐牢本身是一種對人的羞辱。不過對政治犯來說,還不致於造成挫折感。相反的,由於看到獄中各種問題,反而更肯定自己過去所做的,國家需要改革的感覺更為迫切。他在獄中得到各類案子受刑人的友誼,他們稱他為「台灣的民族救星」。張春男說,「台灣的民族救星」只有李敖才有資格接受此封號。張春男依然關心民主政治,但因為健康太差,目前還沒有繼續參選的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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