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字頭

(本文節錄自中國邊政雜誌192期)

允禟、穆景遠的滿文十九字頭解讀

張華克*

摘要

雍正四年(1726)允禟被迫改名為「塞思黑」,隨後在監禁中去世。同年其方外好友葡萄牙籍耶穌會士穆景遠(1681-1726),也被處決。二人遇難的原因,起自於穆景遠曾提供西洋字字樣,供允禟製造密碼「十九字頭」通信,觸犯了雍正的大忌,而導致殺身之禍。世人對「十九字頭」內涵從未討論,當然亦不可能知其內容為何。本文從歷史與語言的角度分析,認為「十九字頭」當出現於雍正元年(1723)允禟出駐西寧以後,內容則與張誠的《滿洲語入門》(1696)、錢德明《滿法辭典》(1789)、穆麟德《滿語語法》(1892)、愛新覺羅.烏拉熙春《滿語語法》(1983)等所採用的滿文字母表,一脈相傳,都是引自於《清文啟蒙》(1730)中的《十二字頭》(1670)。本文藉著分析各種滿文字母表,說明「十九字頭」產生的時代意義及其必然性,使一般人認為清末德人穆麟德曾經「發明」滿文羅馬拼音法的看法,產生新的觀感。滿文「十九字頭」有狹義與廣義兩種涵義。狹義的「十九字頭」,只有單純的羅馬字母轉寫功能,不具備保密作用。廣義的「十九字頭」,則除了羅馬字母轉寫功能外,還具有「凱撒密碼法」的保密效果。

關鍵字:允禟 穆景遠 張誠 十二字頭 十九字頭 凱撒密碼法

Kes words: Yūn Tang(1683-1726), João Mourão(1681-1726), Gerbillon Jean-François(1654-1707), 12 Mauchu letters' heads, 19 Mauchu letters' heads, Caesar shift cipher

壹、前言

允禟,是康熙的第九子,康熙二十二年八月廿七出生,雍正四年八月二十七日去世,得年四十三歲(1683-1726)。允禟和皇八子允禩和十四子允禵是一群死黨,互為奧援。雍正元年,受命出駐西寧。雍正四年,被斥「僭妄非禮」,削除宗籍,改名為「塞思黑」,並解往保定監禁。八月,以「腹疾卒於幽所」。直到乾隆年間,才恢復原名與宗籍。[1]

穆景遠(João Mourão 1681-1726,又譯作穆經遠、穆敬遠),葡萄牙人,1694年參加耶穌會,康熙三十九年(1700)起在中國傳教。雍正繼位以後,將穆景遠隨允禟發配到青海西寧,並於雍正四年(1726)八月十八日予以處決。[2]

二人遇難的原因,當與允禟罪狀二十八款有關,尤其允禟許多罪狀都牽扯到穆景遠,穆神父顯然在劫難逃。《雍正皇帝實錄》中記載了這些罪狀,列舉其內容如下:

1、塞思黑行止惡亂,謀望非常,暗以貲財買結人心,且使門下之人,廣為延譽,收西洋人穆經遠為腹心,誇稱其善,希圖儲位,眾所共知者一也。3、詐稱有疾,私向穆經遠云:「皇父欲立我為皇太子,是以詐病迴避。」僭妄無恥,眾所共知者一也。17、初到西寧時,向穆經遠云:「越遠越好」,心懷悖亂,眾所共知者一也。24、在西寧時,於所居後牆,潛開窗戶,密與穆經遠往來計議,行蹤詭秘,眾所共知者一也。25、又將資財藏匿穆經遠處,令其覓人開鋪。京中信息,從鋪中密送,詭秘若此,眾所共知者一也。26、又向穆經遠云:「前日有人送字來,上寫山陝百姓說我好,又說我狠苦的話。我隨著人向伊說,我們兄弟,沒有爭天下的道理」。穆經遠勸將此人拏交楚宗,塞思黑縱之使去。身在拘禁,尚為此悖逆之語,眾所共知者一也。[3]

允禟的二十八款罪狀,其中第1、第3、第17、第24、第25、第26等六款,都明白的寫著「穆經遠」的名字,幾乎佔了罪狀的四分之一。另外罪狀雖無「穆經遠」大名,卻跟「穆經遠」策劃的「十九字頭」通信文字有關聯的,[4]還得再加上另外四款:

15、又私與允礻我、允禵相約,彼此往來密信,看後即行燒燬,圖謀不法之處顯然,眾所共知者一也。16、聖慈曲加保全,發往西寧居住,伊屢次延挨日期。既到西寧,寄書允礻我,內稱事機已失,追悔無及。逆亂之語,公然形之紙筆,眾所共知者一也。22、別造字樣,巧編格式,令伊子學習,打聽內中信息。縫於騾夫衣襪之內,傳遞往來,陰謀詭計,儼同敵國,眾所共知者一也。23、太祖高皇帝欽定國書,臣民所共遵守。塞思黑徑敢添造七字頭,私行刊刻,變亂祖制,眾所共知者一也。[5]

穆景遠曾經提供西洋字字樣給允禟,供允禟「添造七字頭」製造密碼格式「十九字頭」,以便秘密通信,觸犯了雍正的大忌,以致闖下了殺身之禍。他們「別造字樣,巧編格式」的內容,可以從《文獻叢編》中的一段口供中看出端倪,口供的供詞出自於穆景遠本人,看得出他跟允禟相當熟稔,果然算是個「腹心」:

問:允禟寄信給他兒子都是西洋字。據他管事人佟保已經供明,是你教他的西洋字。他跟前只得你一個西洋人,這是不用再問的了。供:我有簿(部)格物窮理的書,他看了說:這字倒有些像俄羅素(斯)的字。我說:果然有些像俄羅素(斯)的字。他說他得過俄羅素的字頭兒,況這字也有阿、額、衣,竟可以添改用得。我也說:可以添改用得。不想他後來怎麼樣添改了寫家信,我實實不得知道。委實我不曾教他寫這樣添改的字,我是甚麼話都說出來了,若這一件果然有我教他的字,就殺我就是了。[6]

穆景遠的口供中透露了一些允禟使用密碼通信方式的資訊。所謂的「阿、額、衣」,就是滿文發音的字母順序,所謂的「俄羅素(斯)字」,算是一種「替代(代替)密碼」模式,[7]也就是「十九字頭」的靈感來源,以有別於傳統的滿文書寫方式。

只是這「十九字頭」僅存於奏摺、實錄、口供之中,至於內容為何,以往從未見人討論,顯然就不是僅憑博覽群籍就能深入了解的。

本文則希望能藉此展開一趟重建之旅,從古到今,逐步探索「十九字頭」形成的來龍去脈,以解答出這道謎題。

貳、往例分析

根據清史學者陳捷先先生的說法,[8]明清之際,有一些西方傳教士在中國宣傳福音,對滿文有相當的研究。到十九世紀歐洲人研究滿文進入了一個嚴謹的時期,出版的文法、辭書也愈寫愈精了。在這些著作裡,應該有很多以拉丁字拼寫滿文的案例,值得參考。否則很難想像,歐洲人如何能不用拉丁文字而能拼寫滿文的。因此我們就根據他所指引的順序,逐步探討。

一、張誠的《滿洲語入門》

張誠 (Gerbillon, Jean-François 1654-1707 ) 於聖祖康熙三十五年(1696),以拉丁文寫成了《滿洲語入門》( Elementa Linguae Tartaricae)一書,在巴黎出版,把滿洲語文首先介紹給了西歐人士。

《滿洲語入門》( Elementa Linguae Tartaricae)一書現存只有薄薄的34頁。但因年代久遠,一般圖書館並未收藏。拜網路科技之賜,電子書書庫中卻能輕易看到,實令人感到相當意外。[9]

書中第4、第5頁有以拉丁文註解的滿文字母表,說明滿文元音有a、e、i、o、u五個,[10]另有子音18個,合計23個,如下圖一:

這段前言(Caput primum.)說明滿文傳統上是依靠〈十二字頭〉(12. capita reducunt.)來拼寫發音的,[11]第一字頭為主要的單元音 a, e, i, o, u.。

第二字頭為雙元音ai, ei, ii, oi, ui.。

第三字頭為輔音r

第四字頭為n。

第五字頭在葡萄牙(Lusitanorum)記為m,在德國和其他國家(Germanorum & aliarum Nationum)寫為ng。

第六字頭為c。[12]

第七字頭為s。

第八字頭為t。

第九字頭為p。

第十字頭為雙元音au, eu, iu, ou, uu.。[13]

第十一字頭為l。

第十二字頭為開放式m或字尾的m。

拉丁字母,又稱為羅馬字母,為大多數歐洲語言所採用的字母系統,是世界上最通行的字母。當張誠以拉丁文字拼寫滿文以後,滿文就進入了羅馬拼音時代。在《滿洲語入門》( Elementa Linguae tartaricae)一書中,滿文一、十、百、千、萬,拼寫成emu、chuen、tang-on、ming-a、tumen,[14]簡單易懂,與現在一般通行的轉寫方法,差異並不太大。

網路上會看到本書的作者是:Ferdinand Verbiest(南懷仁),[15]經查南懷仁所長在曆法推算方面,任事於清朝欽天監。而張誠則長於滿語滿文,每日隨康熙皇帝進講西學,[16]以專長而論,本書的作者似應以張誠為宜。後來這本書怎麼會成為南懷仁的著作,其中到底有什麼緣故,倒是很值得探討的問題。

二、錢德明的《滿法辭典》

乾隆初年,又有一位名叫錢德明( Joseph Amyot )的法國傳教士來到中國,他在京城裡住了四十多年,熟識中國文化與滿洲語文。

乾隆五十二年,錢德明出版了《「滿洲文法》( Grammaire Tartare- mantchou),兩年以後,又在巴黎完成了另一部著作《滿法辭典》( Dictionnaire Tartare-Mantchou Francois,1789 ),據說他這兩部書都是根據乾隆朝李延基所編的《清文彙書》編譯而成的,不過我們卻能直接看到《滿法辭典》中提及引用《清文啟蒙》及〈十二字頭〉的文字,[17]可知其徵引書籍的範圍較廣,並非僅有《清文彙書》而已。[18]

對於歐美學界來說,這些書是實用的滿文工具書。直到現在,亞馬遜網路書店(Amazon.com)依然販售,標價$18.35元。

《滿法辭典》裡也有法文註解的滿文字母表,比起張誠的《滿洲語入門》,那就詳細太多了。

對於滿語中的六個基本元音,a、e、i、o、u、ū,錢德明把u標示成ou,把ū寫成ô,就較張誠《滿洲語入門》的缺少第六個ū元音完整些。

他又把k、g、h、b、p、c、j等字標出送氣(aspiré)、軟音(doux)、喉音(guttur)等不同發音方式,也算是一種新意。

書中還介紹了滿文鉛字排版的新科技,把滿文鉛字字母分解開來展示,讓人看清楚滿文字母的詳細結構。[19]要知道清朝雖然將滿文稱為國文,但是一直到清末,所有的滿文排版還是採取木刻版,經常圈、點、牙糊成一團,看起來落伍又吃力。而《滿法辭典》全書鉛印,讓人耳目一新。

不過對於特殊字的處理,錢德明似乎有些錯誤。他把k’、g’、h’三個輔音字當成傳統滿洲語了,放錯了位置,應該調整到下方括弧附加新字母區(Lettres nouvel ajoutées)才對。又誤把這k’、g’、h’三個輔音字當成與陰性e結合的輔音字了。其實這三個輔音字只能跟a、o結合,[20]不能跟陰性e結合,所以他在滿文字母表裡寫成「Ke aspiré、Kedoux、He guttur」,宜改正為「Ka aspiré、Ka doux、Ha guttur」才是。

展示如下圖二:[21]

三、穆麟德的《滿洲文法》

十九世紀末年,德國人穆麟德(G. P.Von Mollendorff)曾經在中韓兩國歷任海關官員多年。他在中國期間,不但收購了很多滿文的圖書,並且專攻滿漢文學。他後來以英文寫了《滿洲文法》與《滿洲語文獻志》等書,對滿文的研習與流傳都有貢獻。因此陳捷先先生說:「尤其是他發明的滿文羅馬拼音法,至今仍為大家採用。」[22]

其實經過前面的介紹,滿文羅馬拼音法,張誠的《滿洲語入門, 1696》、錢德明的《滿法辭典,1789》等書都在使用,穆麟德《滿洲文法, 1892》出書甚晩,談不上稱為「發明」。不過穆麟德《滿洲文法, 1892》的滿文字母表沒出什麼錯,當作範本確實是比較合適的。[23]

穆麟德的《滿洲文法》在滿文羅馬拼音字母表之外,就乏善可陳了。他在引言中就批評俄國人韋烈翻譯的書,不算是語法書:

滿語目前還沒有使用英語寫的語法書。韋烈1855年在上海翻譯過《清文啟蒙》,《翻譯清文啟蒙》(Tsing Wan Ki Mung)是一本為中文讀者寫的滿語手冊,雖然實用有趣,但怎麼說都不算是一本語法書。[24]

我們可以在該書附錄(APPENDIX)徵引書目中看到韋烈翻譯的書名:「亞歷山大. 韋烈,《翻譯清文啟蒙》,一本中國的滿洲韃靼語語法書,附帶滿洲文獻的介紹說明。上海,1855年。」[25]原來穆麟德所批評的對象並不是韋烈,而是《清文啟蒙》。

其實《清文啟蒙》當然是一本滿語語法書,衛理書名的標題完全正確。因為該書講授語法的部分,集中在書裡的卷三 「清文助語虛字」裡,穆麟德不能因為其他部分講了一些語音、構詞、書寫方式的滿文基本教材,就說它不是一本滿語語法書。

《清文啟蒙》是舞格壽平著,雍正八年(1730)刊行,全書共四卷,有目錄和序言。卷一分為「滿洲十二字頭單字聯字指南」、「切韻清字」、「滿洲外單字」、「滿洲外聯字」、「清字切韻法」、「異施清字」、「清書運筆先後」等7節。卷二為 「兼漢滿洲套語」,共56頁。卷三為「清文助語虛字」。介紹後置詞、連詞、語氣詞以及作為助語虛字的名詞的格,動詞的時間、祈使、副動、形動等形式的附加成分和構詞附加成分等滿語語法。卷四包括「清字辨似」和「清語解似」兩節。這本書是最早的滿文教科書之一,一直是國內外教授滿文的基本教材和研究滿文的基礎,也跟我們現在說的「滿文羅馬拼音字母表」關係密切,所以在這裡要多反駁穆麟德幾句。穆麟德的字母表列示如下圖三:

四、愛新覺羅.烏拉熙春的《滿語語法》

看完以上一系列洋人的作品,我們可以回過頭來,了解一下中國這方面的研究情形。以愛新覺羅.烏拉熙春的《滿語語法》(1983)為例,即使已經進入二十世紀,編寫的滿語字母表,依然是遵古炮製,與前世紀的穆麟德《滿洲文法》沒什麼差異。當然,這不能說是守舊,而是天經地義,理當如此。現在就將愛新覺羅.烏拉熙春的字母表列示如下圖四:

叁、追溯源頭

看過了上面各家說的「滿文羅馬拼音字母表」,我們會大致有一種印象,就是每人所排的滿文字母順序,都極其相似,簡直與《清文啟蒙》裡的〈十二字頭〉,好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所謂的〈十二字頭〉,可以有如下解釋:

傳統上初學者學習滿文,要從認識十二字頭開始。所謂十二字頭就是滿文字母的組合表。十二字頭的滿文字母組合順序是,第一字頭,滿文的元音a、e、i、o、u、ū以及輔音與元音相結合所構成的音節總合。第二字頭以下,分別是第一字頭內的各個音節,和不同字母再結合所構成的音節,這些字母分別是i、r、n、ng、k、s、t、b、o、l、m等十一字頭,合計十二字頭。所以如果看到所謂的四字頭、五字頭的術語,我們就十分清楚是在指n與ng音。也就是說,滿語的規則是,n音之下i要寫成i、但念成`ni,ng音之下i要寫成`ni、也念成`ni,就是這麼簡單。[26]

我們回頭看張誠的《滿洲語入門》滿文字母表,他自稱採用了〈十二字頭〉,還用阿拉伯數字排列的,從一到十二,與〈十二字頭〉順序、內容相符。1、「a、e、i、o、u」2、「i」3、「r」4、「n」5、「ng」6、「c」7、「s」8、「t」9、「p」10、「u」11、「l」12、「m」。

接著看錢德明的《滿法辭典》,他的滿文字母表第一字頭是「a、e、i、o、ou、ô」,然而在第二字頭的位置,不是「i」而是「n」,是不是他脫離了〈十二字頭〉順序,另外有所發明?

其實讀過〈十二字頭〉的人都會曉得,這不過是〈十二字頭〉的另一種組合罷了,還是屬於正牌的〈十二字頭〉。

因為〈十二字頭〉除了從一到十二這種排序法之外,還有詳細的組合內容,例如「第一字頭」就能在變化中,表達滿文字母組合的各種形式。請看下圖五:[27]

上圖「第一字頭」裡,有131個音節,可以對照轉寫成羅馬拼音,其內容如下:

a e i o u ū na ne ni no nu nū

ka ga ha ko go ho kū gū hū ba be bi

bo bu bū pa pe pi po pu pū sa se si

so su sū ša še ši šo šu šū ta da

te de ti di to do tu du

la le li lo lu lū ma me mi mo mu mū

ca ce ci co cu cū ja je ji jo ju jū

ya ye yo yu yū ke ge he ki gi hi

ku gu hu k'a g'a h'a k'o g'o h'o ra re ri

ro ru rū fa fe fi fo fu fū wa we

ts'a ts'e ts ts'o ts'u dza dze dzi dzo dzu

ža že ži žo žu sy c'y jy

當我們把「第一字頭」,刪去重複,提出有用的字母以後,錢德明《滿法辭典》的滿文字母表,立刻就出現在我們面前,絲毫不差。

從這張表裡,我們可以很容易就了解,錢德明之所以把特殊字k’、g’、h’三個輔音字,放錯了位置,當成了傳統滿洲語。起因就在於〈十二字頭〉的「第一字頭」裡,本身就「有錯」在先,不注意特殊字k’、g’、h’的區隔,混雜在「r」音之前,導致錢德明大意而犯錯。

不過後來穆麟德的《滿洲文法》,已經跳過這道陷阱,將元音字「a、e、i、o、u、ū」、輔音字「n k g h b p s š t d l m c j y r f w」、特殊字「k' g' h' ts' ts dz ž sy c'y jy」區分清楚了。

對於「ng」的處裡,〈十二字頭〉雖然把「ng」當成第五字頭,然而在滿文羅馬拼音字母表裡,「ng」只不過是「n」、「g」兩個輔音字的重複組合而已,所以並不佔位置,穆麟德將之單獨框在外圍,已示其為〈十二字頭〉遺緒。

肆、十九字頭

經過以上這一連串的討論之後,許多聰明的讀者應該已經看出「十九字頭」大致的輪廓了。在道破這個謎題之先,我們還是回到西洋傳教士穆景遠的口供,看看「十九字頭」有什麼特徵。

一、俄羅素的字頭兒

穆景遠在供詞中曾經透露了一些允禟使用密碼通信方式的訊息。他說那些字母:「果然有些像俄羅素(斯)的字。」這句話有什麼特殊涵義呢?

假設允禟使用俄文字母拼寫滿文,大多數人是看不懂的,或足以保證通信的安全性。根據這兩項重要的內容,參酌《滿和辭典》[28]、《新俄漢辭典》[29]等辭書所列的字母表,就可以幫助我們重建當時的允禟「轉寫格式」如下:

允禟以俄文字母拼寫滿文對照表[30]

上表滿文字母是以羅馬字母表示的,為了順應西洋教士穆景遠口供的「阿、額、衣」字母順序,表中羅馬字母就依照〈十二字頭〉的順序排列。[31]而且這套字母真的可以書寫滿語,俄國人就是一直是如此表達滿文的:

俄文цулгеі мiŋ гýрун i форгон де. ему лоло сере. гашан бiхе. ере

羅馬julgei ming gurun i forgon de, emu lolo sere, gašan bihe, ere

漢字 從前 明 朝 的 時候 於 一 羅羅 叫做 鄉村 有 這

токсо де техе. ему балду баjан сере. гебуŋге jуан ваi. [32]

tokso de tehe, emu baldu bayan sere, gebungge yuan wai,

村子 於 住著 一 巴爾杜巴顏 叫做 有名 員 外

翻譯:從前明朝的時候,有一個鄉村叫做羅羅村。在這個村子裡,住著一位名叫巴爾杜巴顏的員外,很是有名。[33]

然而上表中所列俄文字母多達三十七個,似與「十九字頭」的十九之數並不相符。此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俄羅素(斯)的字與允禟淵源不深。當允禟「腹心」的穆景遠,是個耶穌會士,而有滿文研究作品的張誠 ( Jean Franciscus Gerbillon )、錢德明( Joseph Amyot )等人,也都是耶穌會士。耶穌會神父之間,有密集的拉丁文、法文書函往來,因為耶穌會的總部在巴黎,所以他們的著作都以拉丁文、法文呈現。[34]因此推測穆景遠在被捕以後,供詞老是提到俄文字母,應該是一種閃避脫罪之詞。俄文只在東正教會中使用,東正教與天主教耶穌會教義不同,穆景遠在書房裡擺上俄文書籍的可能性甚小。

二、張誠的研究成果

張誠的《滿洲語入門》,就現今資料所知,是最早以羅馬字母拼寫滿文的書籍。這本書出版得雖早,但內容卻一點都不含糊。書中說滿文元音有a、e、i、o、u五個,雖與《清文啟蒙》等傳統滿文書不同,然而卻有其道理存在。號稱是現代滿語滿文的錫伯文,在1947年就廢掉了滿文第六元音ū,[35]看法竟然與251年前的張誠,不謀而合。張誠分析滿文另有子音18個,也與我們前面所分析的各個專家說法一樣。

以張誠的標準來看,滿文在聖祖康熙三十五年(1696)時,就已經是「十九字頭」了。因為元音字「a、e、i、o、u、ou」算第一字頭、輔音字「n c g h b p s x t d l m ch’ ch y r f w」等十八個,剛好就是第二字頭到第十九字頭,毫釐不差。允禟看出了這點,雖明知這是「第一字頭」的內涵,但為了事實需要,就創造出「十九字頭」這個新名稱了。

前述允禟第二十三款罪狀「太祖高皇帝欽定國書,臣民所共遵守。塞思黑徑敢添造七字頭,私行刊刻,變亂祖制,眾所共知者一也。」其實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因為「十九字頭」與《清文啟蒙》裡的〈十二字頭〉系出同源,根本就是同一回事。既然未曾「添造七字頭」,當然也就和罪狀「變亂祖制」無關了。

三、重建「十九字頭」

由以上各項分析之後,要重建「十九字頭」顯然並不困難。張誠的《滿洲語入門》滿文字母表、錢德明的《滿法辭典》、穆麟德的字母體系,都可以輕易重建出「十九字頭」,現經整理後一併列示如下:[36]

四、小結

滿文的研究方法,有其悠久的傳統與穩固的模式,從滿文字母表的排列方式觀察,也有此種傾向。「十九字頭」的重建,也是靠著這股文化力量。

本文將「十九字頭」分為張誠、錢德明、穆麟德三種體系。這麼分法只是表示,「十九字頭」從頭到尾都自然存在,只是允禟與穆景遠發明了這個新名詞而已。

以允禟、穆景遠的年代來看,他們當年使用的「十九字頭」,最可能是應用張誠體系。因為當時錢德明的《滿法辭典》尚未誕生,而允禟與穆景遠交好,穆景遠具有耶穌會士的身分,他基本上應該知道同教派的張誠有什麼滿文研究,張誠以拉丁文寫成的《滿洲語入門》( Elementa Linguae Tartaricae)一書,是康熙三十五年(1696)在巴黎公開出版的,因此穆景遠口供裡說:「我有簿(部)格物窮理的書」,猜想就是這本《滿洲語入門》吧!是以允禟會採用研習張誠的滿語字母表,當然是毋庸置疑的。

伍、問題探討

允禟創造「十九字頭」,是有當時的時空背景的。在雍正上台以後,允禟受命出駐西寧。其實由於雍正相當不信任允禟,允禟的處境與被貶謫無異。他在西寧時時受到雍正監視,寫給十皇子允礻我的「帖子」被抄,通信提心吊膽。這點可以在穆景遠口供裡看出端倪:

(穆景遠)又供:允禟在先原與阿其那允禵很相好的,自皇上登極後,他心上很不如意,他口裏雖不說,但我在傍邊也看得出來。他到西寧的後頭有個騾夫張五往來寄信,我也知道。…又供:允禟在西寧時節,聽見十爺處抄出允禟的一個帖子來,允禟向我說,「我從前在家時,同十四爺說定了,彼此往來的帖子必定都要燒掉,我帶給十爺的帖子,我也原叫他看了就燒了,不知他把這個帖子怎麼就留下,不曾燒?」允禟為這事很抱怨十爺。如今想來他們往來的帖子這都要燒了,這斷斷說的不是好話,圖謀的不是好事了。[38]

連弟兄間寫信都要看完即燒,可見心中的恐懼有多深。對於他們往來的「帖子」,穆景遠自下結論批評說「這斷斷說的不是好話,圖謀的不是好事了。」以求與允禟劃清界線。

穆景遠還說,他有部格物窮理的書,被允禟看上了,允禟認為這種俄羅素的字頭兒也有阿、額、衣,所以可以添改製造出密碼。說辭真是匪夷所思,天花亂墜。

不過問案的主審官員多羅果郡王允禮可不這麼想,他認定穆景遠明明就是共犯,所以說「允禟寄信給他兒子都是西洋字。據他管事人佟保已經供明,是你教他的西洋字。他跟前只得你一個西洋人,這是不用再問的了。」[39]

允禮的推論相當正確,允禟的確不可能自行研發出「十九字頭」。本文前面曾有詳細的介紹,張誠的《滿洲語入門》已經出版。由於文化的阻隔,當時無人看得懂拉丁文寫成的書籍,穆景遠是允禟身邊唯一的西洋人,自然脫不了干係。

推測允禟為了突破通訊上的困境,向穆景遠求助。於是穆景遠書房裡張誠的《滿洲語入門》順勢上場,變成了允禟「十九字頭」的範本。

「十九字頭」出現之後,果然十分犀利,連西洋人都無法解讀,也讓雍正感受到事態的嚴重,只好痛下殺手,拘捕所有嫌犯。務求問個水落石出,以了解允禟到底在從事什麼勾當。

雖然我們現在知道,所謂「十九字頭」只是一種滿文轉寫方法而已。然而以允禟所處的時空背景來看,當時能想到使用這種替代密碼的方法,已經屬於一種先進的軟體科學技術了。由於「字頭」跟「密碼」屬於兩個不同的範疇,我們擬分別加以討論,使這個事件能更清晰的呈現在世人面前。

一、字頭

重建出來的「十九字頭」」,看得出來是一種滿文轉寫的方法。前面一節已經列出了張誠的字母體系。這裡會產生一個疑問,就是「十九字頭」到底是誰創造出來的,算是張誠?還是允禟?

其實這個問題也很好回答,那就是:滿文轉寫法是張誠的作品,而「十九字頭」則是允禟的發明。

前面列示過張誠的《滿洲語入門》片段,張誠把元音字「a、e、i、o、u」分為五個、輔音字「n c g h b p s x t d l m ch’ ch y r f w」分為十八個,雖然好像是十九字頭,但是張誠依然採信〈十二字頭〉,並未提出「十九字頭」的見解。

允禟則不同。允禟看出了〈十二字頭〉1、「a、e、i、o、u」2、「i」3、「r」4、「n」5、「ng」6、「c」7、「s」8、「t」9、「p」10、「u」11、「l」12、「m」之中重複太多,第一字頭跟第二字頭「i」、第十字頭「u」重複,第四字頭「n」跟第五字頭「ng」重複。這些重複在傳統滿文書寫方式之下,是看不大出來的。因為傳統滿文區分為字頭、字中、字尾、獨立等四形,不同的組合,有特殊的變化,都需要介紹給初學者認識。

而滿文拉丁化之後,這些特別的書寫方式都在一夕之間,消失無蹤。基於事實的需要,允禟有必要創造出一種全新的、毫無重複的字母表,於是「十九字頭」就此應運而生了。

當權派對這點當然是心知肚明的,雖明知這「十九字頭」只是「第一字頭」的內涵轉換,但為了懲罰允禟的「行止惡亂,謀望非常」,[40]就說他「徑敢添造七字頭,私行刊刻,變亂祖制」,[41]似乎叩下這頂大帽子,允禟就再也難以翻身了。

如果認為允禟就此一敗塗地,那倒也未必。〈十二字頭〉有其傳統優勢,「十九字頭」卻仍有其擁護者存在。

例如支持〈十二字頭〉的有《清文彙書》、《滿法辭典》、《大清全書》[42]等許多書籍,先以《清文彙書》的「a」字母順序資料排列如下:

再以《滿法辭典》的「a」字母順序資料排列如下:

接著以《大清全書》的「a」字母順序資料排列如下:

上面這三份字母表單大致都是按照〈十二字頭〉的順序排列的,分別是a、e、i、o、u、ū、i、r、n、ng、k、s、t、b、o、l、m等,不過看得出來,《清文彙書》、《滿法辭典》字母順序全同,《大清全書》的「r、o」字母順序跟一般的略不一樣。

而「十九字頭」也有用戶。代表作是佟玉泉編的《錫伯(滿)語詞典》,這是一本1987年新疆人民出版社編的字書,[43]字詞索引還是遵古採用「十九字頭」排序,使用上也沒什麼不方便。偏遠的新疆竟然還保留著流失的中原文化,也由此可知什麼叫「禮失而求諸野」了。現列示如下:

二、密碼

「十九字頭」其實算是一種「替代密碼」。[44]替代密碼是古典密碼法中的一種基本技巧。就是先建立一個替換表,加密時將需要加密的明文依次通過查表,替換為相對應的字元,當明文字元被逐個替換後,就變成無任何意義的字串,成為密文,密文可以靠替換表再還原成明文。

在十八世紀雍正皇帝時代,將滿文轉寫成拉丁文字母,對一般滿人來說,滿文就是明文,轉寫後的拉丁文字母就是密文,因此說「十九字頭」基本上是一個替換表,算是一種「替代密碼」表。

這套技術在當時可就是一個異軍突起的大發明了。可以對比的是,馮爾康先生在《雍正繼位之謎》一書中所提到的「礬書案」。允礽靠礬水寫字通信,算是比較低層次的密碼技巧:

允礽不甘心被廢,乘康熙五十四年(一七一五年)對蒙古準噶爾部用兵之機,用礬水寫了信件,要求公普奇爲他活動,出任領兵大將軍,以便再謀復位。允禩黨人貝子蘇努指使其侄輔國公阿布蘭出面告發,康熙遂給予打擊,這就是所謂礬書案。[45]

被廢的太子允礽還在依照古法「用礬水寫字,往來通信。」[46]這種保密方式,過於傳統,避人耳目的效果當然有限。

允禟使用拉丁文字母拼寫滿文,大多數人是看不懂的,足以維繫通信的安全性。然而《雍正皇帝實錄》雍正四年正月卻有如下的記載,顯示雍正皇帝甚至遣人詢問西洋人,不斷在構想破解的方法:

丁酉,諭諸王滿漢文武大臣等:允禟平日居心詭詐,行事乖張。從前罪犯多端,不可悉數。朕不忍執法治罪,令其居住西寧,望其醒悟改悔。乃怙惡不悛,詭詐如故。其門下親信之毛太、佟保,將編造字樣之書信,縫於騾夫衣襪之內,寄往西寧,被九門捕役拿獲。該提督奏聞,朕見體製怪異,有類西洋字跡,因遣人詢問西洋人。據西洋人稱:此種字體,亦不能識認。朕因遣人詢問允禟之子弘暘,據弘暘稱:去年十一月佟保來京,我父親寄來格子一張,令我學習,照樣繕寫書信寄去,我向佟保學會了,因此照樣寫信寄往等語。從來惟敵國之人,差遣姦細往來,偷傳信息,造作隱語,防人知覺。[47]

這裡紀錄著不僅是只懂得滿文的滿人,認不出所寫的內容是什麼,連原來學過拉丁文的西洋人,也弄不清楚其中的涵義,這就值得推敲了。

先以允禟的滿文名字「yū n tang」為例,[48]寫成「十九字頭」的拉丁文「youn tang」,滿人固然不會唸,但是西洋人應該會唸。只要讀出聲音,保證這些兼通漢、滿、拉丁語文的洋人,馬上聽得出「youn tang」的意思是「允禟」,那麼轉寫為「yū n tang」就毫無機密性可言了。

然而如果連西洋人也不能識認,這應該表示允禟已經在穆景遠的協助下,採用了「凱撒密碼法」(Caesar shift cipher)了。[49]「凱撒密碼法」據說是凱撒大帝(西元前100-西元前44)所發明的,其定義是:「密碼字母集相對於明文字母集挪移了一定數目的位置,例如將A寫成D,將B寫成E即是。」是西洋最基本的加密方式,看來這又是穆景遠帶來的西學技巧。

我們試著按照這套規則操作,果真「youn tang」變成了「mio proou」,轉換成一堆怪字,毫無意義。難怪西洋人稱:「此種字體,亦不能識認。」現在將這套機制以表格列示於下:

一旦收信者看到「mio proou」之後,只要再按照本表,循序倒著尋找回去,立即就會再變回成「youn tang」了,屢試不爽。

我們認為允禟採用「凱撒密碼法」的依據是,允禟的兒子弘暘稱:「去年十一月佟保來京,我父親寄來格子一張,令我學習,照樣繕寫書信寄去,我向佟保學會了,因此照樣寫信寄往等語。」所謂「格子一張」正是密碼本的特徵。因為「十九字頭」只有元音六個、輔音十八個,共二十四個字母,以弘暘的才智,學一兩天就會了,何必再用「格子一張」來對照。只有在用「凱撒密碼法」的時候,在加密、解密過程中,面對一堆亂碼,才有需要用到「格子一張」翻譯。

如果認為「十九字頭」只能隱藏類似允禟的滿文名字「yū n tang」之類的資料,那就太小看這「格子一張」的威力了。

根據雍正四年六月初十日〈李紱奏報查出年羹堯與塞思黑往來密書摺〉中所述:「查塞思黑(允禟)造作十九字頭,私寫格子書信。至有事機己失,悔之無及之語。其謀為不軌,己屬顯然。」,[50]其中「事機己失,悔之無及」的「隱語」,曾讓「在廷諸臣聞之,無不驚駭憤怒。」[51]連西洋人也頭痛不已,難以解讀,現擬展示如下:

原文:事機己失,悔之無及。

baitai nashūn be ufaraha, aliyaha seme amcarakū oho.[52] (穆麟德式寫法)

事的 機會 把己失 悔 說 無及 了 (直譯)

baitai nashoun be ufaraha, aliyaha seme amch’aracou oho. (十九字頭寫法)

隱語:

crwprw orhnio cf echrch’rnr, rxwmrnr hftf rtdrch’rui ana. (凱撒密碼加密)

允禟這類隱語格子書信,當然不只寄給允礻我。據蕭奭所撰《永憲錄》記載,郡王允禵守陵處所也查獲這類「西洋字書」,一般人同樣是看不懂的:

允禟密寄郡王允禵西洋字書。為守陵軍士所獲。命宗人府會刑部嚴勘之。允禟令筆貼式佟保之子寫寄允禵。人皆不識。繼令刑部左侍郎黃炳往江南訊問教導允禟之監禁秦道然。[53]

這種作法引起了雍正震怒,批判允禟「從來惟敵國之人,差遣姦細往來,偷傳信息,造作隱語,防人知覺。」[54]而允禟的通信技巧,在當時人來看,實在是太過於進步了,威力足以敵國。「縫於騾夫衣襪之內,傳遞往來,陰謀詭計,儼同敵國。」[55]因此雍正深受威脅,而大加撻伐。甚至貶低允禟是「癡肥臃腫、嬌揉妄作、粗率狂謬、卑汙無恥之人」,[56]罵得愈惡毒,反倒相對抬高了允禟使用密碼通訊所形成的威脅。

三、反思

也許有人會問,何必如此大費周章轉寫成拉丁字,直接以滿文作成密碼不是更簡單嗎?這個構想的解答頗令人失望,因為傳統滿文由於先天上的限制,並不適合直接製作成密碼,現簡要說明如下。

我們在前一段中也曾提到過,就是傳統滿文要區分為字頭、字中、字尾、獨立等四形,組合之間有特殊的規定,需要嚴守分際。像k、g、h、t、d、f、w,都因為接續的元音,而有不同的寫法,否則就會產生誤會。這種規定,在變成密碼、亂碼組合時,還要如何遵守字規,就很令人傷神。

其次滿文存在同形異音的情形,例如f、w的外形相同,在正常情況下,得要以接續的元音來決定其讀音。就以滿文ci(從來)這個字來說,以凱撒密碼加密可變成為uw,密碼效果很好,任誰也看不出原意。然而由於滿文f、w外形相同,而uw的w後方又缺乏接續的元音,所以uw可以視為uw或是uf,而且兩種解法都對。再翻譯回原來的滿文,有可能變成ci(從來)或者是ce(他們),兩者意思差異很大,足以造成解碼錯誤。

類似的問題,滿文中還潛藏了不少,像傳統滿文-t-就是。如果想將滿文字中的-no-加密,按照加密法可寫為-oa-,而-oa-的滿文卻可視作-t-,再將-t-翻譯回原來的滿文,就會還原成-m-,而非-no-。滿文習慣上把-oa-視作-t-,[57]卻從來沒人考慮過這種習慣會製造出解碼上的誤差,真是始料未及。

這幾種不確定性,正是傳統滿文不適合直接作成密碼的最大原因。[58]

四、小結

康熙、雍正時期皇子間的文字加密,除了允礽所用的古典「礬書法」外,就以允禟使用的「十九字頭」為主流了。[59]

由於傳統滿文不適於作成密碼,允禟藉耶穌會神父穆景遠之助,習得西洋文字轉寫方法,以其書寫滿語,傳遞消息,突破雍正的封鎖。更因允禟通信的文字,連西洋人也不能識認,可以推測他早已採用了「凱撒密碼法」,以提升加密的層次。這種做法雖仍屬密碼學應用的初級階段,但在中國歷代密碼通訊的紀錄上、滿文應用的革新上,實屬劃時代的創舉。

「十九字頭」至此已形成狹義的、廣義的兩種具體內容。狹義的「十九字頭」,只有單純的羅馬字母轉寫功能,雖算是一種「替代密碼」,但不大具備保密功能。廣義的「十九字頭」,則除了羅馬字母轉寫功能外,還具有較高級的「凱撒密碼法」,保密作用很強。

陸、結論

歷史上成王敗寇早已成為鐵則,因為成功者權勢在手,無人敢予責難,連身後也多錦上添花逢迎之徒,續受榮耀。失敗者則有口難辯,只能任人宰割。

但是像允禟這種政治受難者,卻在征服者口中留下許多線索,讓人覺得有必要為他說幾句公道話,以還原歷史的真相。

正巧滿語是清朝的國語,滿文是清朝的國文,留下的官書典籍非常豐富。加上許多耶穌會神父為求傳播教義,對滿文鑽研不懈,寫出了許多曠世佳作,使我們有幸略窺一二,得以還原「十九字頭」原貌。

本文釐清了一些事情的脈絡:

一、「十九字頭」是一張滿文字母表,是由〈十二字頭〉的「第一字頭」所產生,由「a、e、i、o、u、ou」一組元音字與「n c g h b p s x t d l m ch’ ch y r f w」十八組輔音字所集合而成,共十九組,故稱為「十九字頭」。

二、本文以解讀文獻的方法,探索張誠的《滿洲語入門》、錢德明的《滿法辭典》、穆麟德的《滿洲文法》、愛新覺羅.烏拉熙春的《滿語語法》等著作,歸納分析發覺這些作品的滿文字母順序,都與《清文啟蒙》裡的〈十二字頭〉不謀而合,因此得以描繪出「十九字頭」大致的輪廓。

三、「十九字頭」的滿文字母表部分,源自於耶穌會士張誠的拉丁文作品《滿洲語入門》,再經由耶穌會士穆景遠之手,傳遞到允禟跟前。所謂「需要為發明之母」,允禟為防範朝廷無孔不入的刺探,又有與其他皇子通信的需求,才一步一步走上了「造作隱語,防人知覺」的不歸路。在「十九字頭」的製作過程中,耶穌會士穆景遠無疑居功甚偉。雖然他對問案的主審官員多羅果郡王允禮,一再推卸責任,謊稱張誠的《滿洲語入門》是本「格物窮理的書」、文字是「有些像俄羅素的字」、是允禟獨力完成「十九字頭」的。但是允禮一句「管事人佟保已經供明,是你教他的西洋字。」說明穆景遠口供充滿虛偽。至此穆景遠與允禟是「十九字頭」共同發明人的地位,已然確立無疑。

四、為了解釋「十九字頭」的密碼功能,本文將「十九字頭」區分成狹義的、廣義的兩種形式。狹義的「十九字頭」,整理自〈十二字頭〉,雖然在密碼學分類上算是一種「替代密碼」,但基本上不具備保密功能,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張普通的滿文羅馬字母轉寫表罷了。然而由於允禟通信的文字,連西洋人也不能識認,加上允禟的兒子弘暘還曾使用「格子一張」來「照樣繕寫」「隱語」。因此本文嘗試展示滿文「事機己失,悔之無及」的「隱語crwprw orhnio cf echrch’rnr, rxwmrnr hftf rtdrch’rui ana.」,以說明「十九字頭」已經跟「凱撒密碼法」結合的事實。這種由密碼法加密,具有保密作用的「十九字頭」,則屬於廣義的「十九字頭」。

五、允禟「十九字頭」的通信範圍,據知包含弘暘、允禩、允禵、允礻我等人物,這是最早利用滿文羅馬字母通訊的正式紀錄。一般人總認為,清末德人穆麟德《滿語語法》(1892)才是「發明」滿文羅馬拼音法的先驅,而事實上允禟在出駐西寧以後(雍正元年1723),就以「十九字頭」羅馬拼音法,四下發帖,議論朝政,時間上比穆麟德早了169年。

六、附帶作一點推論:允禟可能才是雍正心目中的最大敵人,份量甚至重於八王允禩。允禟以其創造的拉丁文「十九字頭」,密傳滿文訊息,結合反對派系,到處批評時政,引領風騷,屢使朝廷震動。因此雍正才有向李紱吐露心聲,說「朕被其欺也多」的感嘆。[60]為根絕後患,只好將允禟削除宗籍,監禁改名,並使之「卒於幽所」。連帶也使穆景遠,這個允禟的智囊,「十九字頭」的推手,一併在劫難逃。(刊載於中國邊政雜誌192期民國一○一年(2012)12月號 ,2012/10/12上網)

* 中國文化大學史學所博士生。

[1] 國史館校註,趙爾巽等纂,《清史稿校註》,(台北市:臺灣商務,1999[民88]),卷二二七,列傳七.諸王六.允禟項下,冊十,頁7833-7834。

[2] 叢林,李梅譯,嚴嘉樂[Karel Slavicek]著,《中國來信 : (1716-1735)》,(鄭州 : 大象, 2002,第1版),頁163。

[3] 雍正四年六月初三日甲子,允禟罪狀二十八款,罪狀前的阿拉伯數字係為便於識別而加。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四十五,頁十六至二十一。另見,冊一,卷四十四,頁二十九。

[4] 故宮博物院編,《文獻叢編》,(台北市 : 台聯國風出版社影印本, 民53[1964],初版),允禩、允禟案,頁十四。根據「雍正四年六月初十日,李紱奏報查出年羹堯與塞思黑(允禟)往來密書摺:查塞思黑造作十九字頭,私寫格子書信。至有事機己失,悔之無及之語。其謀為不軌,己屬顯然。」

[5] 雍正四年六月初三日甲子,允禟罪狀二十八款,罪狀前的阿拉伯數字係為便於識別而加。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四十五,頁十六至二十一。另見,冊一,卷四十四,頁二十九。

[6] 故宮博物院編,《文獻叢編》,(台北市 : 台聯國風出版社影印本, 民53[1964],初版),允禩、允禟案,頁三。

[7] 中見利男著; 楊明珠譯,《密碼的故事 : 從東方到西方、從戰爭到文學,一部編碼和解碼的簡史》,(台北市 : 三言社出版 : 家庭傳媒城邦分公司發行, 2008[民97],初版),頁25。「替代密碼」也可寫為「代替密碼」。

[8] 陳捷先,〈滿文傳習的歷史與現狀〉,《滿族文化》,(台北市: 中華民國滿族協會主編,第4期,1983),頁16-17。

[9] http://books.google.com.tw/books?id= xTNMAAAAcAAJ&printsec= frontcover&dq= Elementa+ Linguae+tartaricae&source= bl&ots= ayzpJPwXcy&sig= Y_jm4NAxRTeBHwVcwFr6itEgmMI&hl= zh-TW&sa= X&ei= xitXUJDKKqyimQXRt4DwDg&ved= 0CDcQ6AEwAQ#v= onepage&q= Elementa%20Linguae%20tartaricae&f= false來源:德國巴伐利亞州立圖書館,數位化時間2011年9月22日。

[10] 現在一般說法是滿文元音有a、e、i、o、u、ū六個。季永海,劉景憲,屈六生編著,《滿語語法》,(北京:民族出版社,1986[民75] ,第一版),頁86。「滿語中有六個基本元音音位,即a、e、i、o、u、ū。根據它們在詞中和構詞附加成分、語法附加成分中出現的規律,可以分為三類:陽性元音:a、o、ū。陰性元音:e。中性元音:i、u。」張誠著作中其實也有ū音,寫作ou。

[11] 新疆人民出版社編,《滿語入門(錫伯文)》,(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1989年,初版),頁1至15。原書中出現的滿文,現均以拉丁字母轉寫。

[12] 拉丁文c發音為硬音k。

[13] 按照現存乾隆初年〈十二字頭〉版本來看,u宜更正為o,即ao, eo, io, oo, uo,但為存真仍依照張誠者。

[14] Gerbillon, Jean-François(張誠) , "Elementa Linguae Tartaricae"(滿洲語入門),Paris,1696,p.8.

[15] 國史館校註,趙爾巽等纂,《清史稿校註》,(台北市:臺灣商務,1999[民88]),卷二百七十九,列傳五十九,冊十一,頁8635-8636。

[16] (日)稻葉君山著,但燾譯,《清朝全史》,(台北市:中華,民49[1960],臺一版),上三,頁102。「其中張誠,則帝或旅行,必命隨從,或每日、或隔日,必命進講云。」

[17] Joseph Amyot(錢德明) , " Dictionnaire Tartare-Mantchou Francois "(滿法辭典), Paris, 1789, Volume II ,p.xvj. Volume I ,p.xvj. 承廣定遠先生提供該書資料,特此申謝。

[18] 北京市民族古籍整理出版規劃小組辦公室滿文編輯部編,《北京地區滿文圖書總目》,(瀋陽 : 遼寧民族, 2008,第1版),頁68。《清文彙書》較早的版本是康熙年間(1662-1722)李延基編京都四合堂刻本。

[19] Joseph Amyot(錢德明) , " Dictionnaire Tartare-Mantchou Francois "(滿法辭典), Paris, 1789,, Volume I ,p.xxij.

[20] 季永海,劉景憲,屈六生編著,《滿語語法》,(北京:民族出版社,1986[民75] ,第一版),頁75-76。

[21] Joseph Amyot(錢德明) , " Dictionnaire Tartare-Mantchou Francois "(滿法辭典),Paris,1789,pp.xxiv-xxv.

[22] 陳捷先,〈滿文傳習的歷史與現狀〉,《滿族文化》,(台北市: 中華民國滿族協會主編,第4期,1983),頁18。

[23] P.G.Von Mollendorff(穆麟德) , " A Manchu Grammar:Analysed Texts "(滿洲文法), Shanghai ,1892,THE ALPHABET.

[24] P.G.Von Mollendorff(穆麟德) , " A Manchu Grammar:Analysed Texts "(滿洲文法), Shanghai ,1892, INTRODUCTION.’ There is as yet no grammar of the Manchu lauguage in English. Wylie's translation of the Tsing Wan Ki Mung (清文啟蒙), Shanghai, 1855, a kind of Manchu hand-book for the use of Chinese, though useful and full of interest, is by no means a grammar.’

[25] A. Wylie, T'sing-wen-k'i-ung, a Chinese grammar of the Manchu Tartar language with introductory notes on Manchu literature. Shanghai, 1855.

[26] 厚田萬福著;張華克校註,《清文虛字指南解讀》,(臺北縣新店市:映玉文化出版,民95[2006],初版),頁174。

[27] (清)屯圖撰,《一學三貫清文鑒 四卷》〈十二字頭〉,(海口市 : 海南, 2001,第1版),收錄於《故宮珍本叢刊,第723册》,頁3。現存〈十二字頭〉多係抄本,最早在康熙九年(1670)時尚有單獨刻本,其後《清文啟蒙》、《一學三貫》等書都加以收錄,內容大同小異,故以版面最濃縮之《一學三貫》〈十二字頭〉加以呈現。又本註解承隋皓昀博士提供建議加入,特此申謝。

[28] 羽田亨編,《滿和辭典》,(台北 : 學海, 民63[1974],初版),頁VII。

[29] 遼寧大學外語系編委會編,《新俄漢詞典》,(瀋陽 : 遼寧人民出版社, 1989[民78] ,增補本),頁15。

[30] 重建允禟「密碼格式」係根據俄文譯本一九六一年沃爾科娃《尼山薩蠻傳說》Нишань Самани Битхэ (Предание о нишанской шаманке) 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Восточная Литература Переплет: твердый; 180 страниц; 1961 г.一書所提供俄文拼寫滿文資料而成,該書所用俄文拼音為舊式俄文,較為接近清朝時所用形式。羅馬字母與俄文字母拼寫差異較大者為ng,俄文字母中將ng拼寫為η,只有一個字母。而羅馬字母ng等於n、g,為二個字母。考察滿文十二字頭應用在字典排列上時,ng並無順序地位,故本表亦不列出ng位置,以符實際。又本表滿文均以羅馬字轉寫。

[31] 新疆人民出版社編,《滿語入門(錫伯文)》,(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1989年,初版),頁1至15。

[32] Нишань Самани Битхэ (Предание о нишанской шаманке) 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Восточная Литература Переплет: твердый; 180 страниц; 1961 г. p111.

[33] 德克登額著; 張華克譯,《尼山薩滿全傳》,(台北縣新店市 : 映玉文化出版, 民96[2007],初版),頁一。

[34] 杜赫德 (Du Halde, J. B. (Jean Baptiste), 1674-1743)編,鄭德弟,呂一民,沈堅譯,《耶穌會士中國書簡集:中國回憶錄》(Lettres édifiantes et curieuses, écrites des missions étrangères mémoires de la Chine),(鄭州市:大象出版社, 2005,第1版)。

[35] 錫漢簡明對照辭典編譯組編,《錫漢簡明對照辭典(錫漢文對照)》,(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1989年,初版),說明頁2。

[36] 張誠的《滿洲語入門》滿文字母表各字頭如第四g、h、第五g、h等,看似相同無法區分,其實可以按聲音清濁,簡化為第四g、第五h,即與現今通用者無異。另c、k間也有類似用法。

[37] 張誠的《滿洲語入門》第4頁說元音字只有5個「a、e、i、o、u」,但是在第8頁註解滿文「八jakūn」時,又註為「chacoun」,意思是ū等於ou,所以元音字的第六音作ou,推測張誠是因ou等於o、u二音之組合,所以才從略。

[38] 故宮博物院編,《文獻叢編》,(台北市 : 台聯國風出版社影印本, 民53[1964],初版),允禩、允禟案,頁二。

[39] 故宮博物院編,《文獻叢編》,(台北市 : 台聯國風出版社影印本, 民53[1964],初版),允禩、允禟案,頁三。

[40] 見前述允禟的二十八款罪狀其中第1款罪狀。

[41] 見前述允禟的二十八款罪狀其中第23款罪狀。

[42] (清)沈啟亮輯,《大清全書》,(瀋陽:遼寧民族,2008,第1版)。

[43] 佟玉泉、賀靈、吳文齡、穆克登布、卡爾塔里編,《錫伯(滿)語詞典》,(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1987,第1版)。

[44] 中見利男著; 楊明珠譯,《密碼的故事 : 從東方到西方、從戰爭到文學,一部編碼和解碼的簡史》,(台北市 : 三言社出版 : 家庭傳媒城邦分公司發行, 2008[民97],初版),頁25。「替代密碼」也可寫為「代替密碼」。

[45] 馮爾康著,《雍正繼位之謎》,(台北市 : 知書房, 2004[民93],第一版),頁24。

[46] 華文書局,《大清聖祖仁 (康熙)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六,卷二六六,頁五。時為康熙五十四年乙未十一月。

[47] 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四十,頁五、六。

[48] 安雙成主編,《滿漢大辭典》,(瀋陽市:遼寧民族出版社,1993,第1版),頁1158,允禟全名是 beile bihe yū n tang。

[49] 賽門.辛(Simon Singh)著; 劉燕芬譯,《碼書 : 編碼與解碼的戰爭》,(台北市 : 臺灣商務, 2000[民89] ,初版),頁011。

[50] 故宮博物院編,《文獻叢編》,(台北市 : 台聯國風出版社影印本, 民53[1964],初版),允禩、允禟案,頁十四。

[51] 雍正四年正月十九日壬子。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四十,頁二十三。

[52] 《daicing gurun i šizung temgetulehe hūwangdi i yargiyan kooli. dehici debtelin, hūwaliyasun tob i duici aniya aniya biya》(滿文大清世宗憲皇帝實錄,第40冊,雍正四年,正月。),(台北市 :故宮博物院藏手寫本,雍正四年(1726)正月),sahaliyan singgeri inenggi(十九日壬子),dehi juwe(頁42)。

[53] 蕭奭撰,《永憲錄》,(北京 : 中國書店, 2000,第1版),雍正四年正月十三日丙午。

[54] 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四十,頁五、六。

[55] 雍正四年六月初三日甲子。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四十五,頁十六至二十一。

[56] 華文書局,《大清世宗憲(雍正)皇帝實錄》,(台北市:華文:華聯,民53[1964]),冊一,卷四十四,頁二十八至二十九。

[57] 請參考前面愛新覺羅.烏拉熙春的滿文字母表詞中t。

[58] 基於同樣的理由,〈十二字頭〉即使換寫成羅馬字,因i、n、ng、o等重複太多,也難以作成密碼。而「十九字頭」以一字對應一碼,還原時沒有任何歧義,則適合當成密碼。

[59] 霍安琪著,《密碼學》,(臺北市 : 九章出版,2003[民92] ),頁7。「十九字頭」本身就是一種密碼,在密碼分類上可歸諸於「單表代替密碼」(monoalphabetic substitution cipher),在單表代替密碼系統內,每一個英文字母都由一個獨有的符號或另一個英文字母所取代。「十九字頭」則是每一個滿文字母都由另一個拉丁文字母所取代。

[60] 故宮博物院編,《文獻叢編》,(台北市 : 台聯國風出版社影印本, 民53[1964],初版),允禩、允禟案,頁十六至十七。本摺標題下有(雍正四年)字樣。硃批:「朕不料其即如此,蓋罪惡多端,難逃冥誅之所致。至今日汝不曾被其欺,朕被其欺也多。設人密查,如有至寒思黑靈前門首哭泣嘆息者,即便拿問,審究其來歷,密以奏聞,著實留心,不可虛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