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常會因為將LGBT視為一個群體,而忽略了其內部存在的不同與不平等。事實上,Lesbian、Gay 與 Bisexual指涉的皆為性傾向,與 Transgender 涉及的性別認同有本質性的差異。在跨性別者的社群內,同樣也存在著異性戀、同性戀等各種性傾向的人。與 LGB 相提,跨性別者的痛苦根源其實更關乎「我是誰」,而非「我愛誰」。
也是因為這個根本差異,使得部分性別平權運動與跨性別權利團體的倡議路線產生歧異。當我們引以為傲的LGBT遊行打著「婚姻平權」、「愛最大」的口號時,有些跨性別者難以從這些論述中看見自己的生命經驗,因而感到孤獨更甚。
參加同運的那個周末,特意調了下午的打工、在不斷電話裡與雇主道歉的低聲中、跟著一些朋友踏進了充滿光明的遊行起點……遊行尚未結束便快到了上工的時候,走不完的我便切出隊伍、交還手上已經舉不起來的標語、便頭也不回的往反方向走去。那段路因為充滿公家單位而沒有什麼人經過、夕陽自我身後投來,一旁快速車道上流過的每一輛車,都慢慢在我眼中變成直線、或像是一條自垂直方向傾斜的模糊鏡頭,趕往打工的腳步越快,我似乎越能感受到那久違的眼淚輪廓越發鮮明。
在同溫層滿是關懷的訊息中,諸如「我們一起走下去」、「這巨大的宇宙中你/妳不是一個人」等,我常常對這些充滿光明的詞彙擺出醜惡的表情,像是憤世嫉俗的年少輕狂般對一切正與不正的事物都極盡批評一般:「到底誰來跟我一起走下去了?」爾等的怒濤自心底竄出,一連本應溫暖的事物與話語都一併成了諷刺與嘲笑,在自我意識的高漲、及自我厭惡的伴隨之中,燒起了黑色的烈火。(吳品杰-與膽小鬼)
這樣的現象並不只發生在臺灣。在2018年的倫敦驕傲遊行中,有女同志團體高舉反跨標語,抗議跨性別運動壓縮了女同志的倡議空間,有位女同志更直言:「男人不能是女同性戀,有陰莖的人(指未手術的跨性別女性)不能是女同性戀。」在英國引發廣大輿論。2019年,倫敦的跨性別者首次脫離 LGB 群體獨立舉辦遊行,路線之爭顯而易見。跨性別圈更存在 TERF 這個名詞,用來指稱排跨基進女性主義者(trans-exclusionary radical feminist)。支持這種論點的女性主義者認為,跨性別女性的生命經驗與順性別生理女性並不相同,有些人更主張跨性別女性本身亦享有父權社會下的性別優勢,故不能被視為真正的女人。
跨性別者的處境,時常是既不受社會認可,又在團體內感受到邊緣化與排除。這種情感在〈作為一個男校畢業的女生〉一詩中表露無遺:
教科書上沒有我們
辦聯誼時沒有我們
彩虹旗裡沒有我們
童話故事中沒有我們
八卦板上有我們
服兵役時有我們
精神科裡有我們
搞笑節目中有我們
事實上,跨性別者也有各種情慾傾向,同性戀群體中也存在各式各樣的性別認同;它們絕非互不相容,其所面臨的歧視與羈絆有時更是殊途同歸。透過更多的認識、傾聽與了解,就會發現我們都擁有一樣細緻的靈魂,我們都一樣值得被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