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8月8日初發表於噗浪
宛如刀削一般的魔力波動劃過了全身,讓巴爾提雅從睡夢中驚醒。
他先是注意到自己全身赤裸,原本疊好放在桌上的制服,七零八落地散佈在棉被上,與自己共度春宵的女伴則不見蹤影。
能夠那麼大範圍地將海面上的魔力聚攏在同一個方向,不是普通的納吉爾人魔法師所能辦到的操作,這種程度的魔法控制力,在彌立芬的下級階層亦不常見。
山茶花號屬於柯洛索瓦王國,而柯洛索瓦王國背後的統治者是朱德里昂。
據巴爾提雅所知,朱德里昂目前與其他的頂尖家族相處和睦,井水不犯河水,不歸屬於朱德里昂的家系沒有道理出現在此處。
如果是朱德里昂家族的上級成員,他應該早就藉由血紋術的共振,辨別出施法者和自己的血緣關係。
自稱森人的扎瑟明人已經數千年沒有因爭奪棲地,與彌立芬人發生衝突,北大陸的靈脈早就消耗殆盡,缺乏栽種世界樹的價值。
排除掉這兩個擅長魔法的高級物種,剩下的就是納吉爾人,或者海怪。
首先能想到的是教會,但教會派給威立夫翰森的隨從不太可能是這種等級的魔法師,這位王子並沒有重要到那種地步,需要把稀世的魔法師派遣到危機重重的勒古拉海,背負白白折損人才的風險,更何況巴爾提雅在登船前已經查閱過隨從的情報,名冊上皆是教會各部門的聖騎士,沒有任何一位是正統的魔法師。
既然不是教會所為,那就只剩下海怪。
偶然游進勒古拉海的海怪,引起大範圍的魔力向某個點激烈地聚攏。
山茶花號現在很危險。
巴爾提雅立刻穿上衣服,顧不得那個消失的女伴,現在是清晨時分,絕大部分的乘客都在睡夢中,但客房走廊外的水手卻匆忙地穿梭其中,他叫住一名水手,向他確認現在的狀況。
「有刺客襲擊王子殿下,趁船停在租借地港口的時候跳海逃走了——等等,我記得你是鍋爐室的,怎麼還在這裡?」
巴爾提雅沒有回答,沿著魔力的流向,逕自繞過水手前往船尾處的甲板。
天空一片黑暗,與海平面相接的雲層卻變成了詭異的紅色,遊輪目前暫停在港口遲遲不能出發,不遠處的海面上有一個大漩渦,狂風中飄著冰冷的細雨,隱約傳來沉悶的雷鳴聲。
周遭所有的魔力都往大漩渦的方向流去,魔力的流動激烈程度,讓敏感的巴爾提雅有種削皮蝕骨般的痛楚。
甲板上亂成一團,似乎是追擊刺客的獨角獸騎士撤離不及,被漩渦的水流拖入海中,所幸她的座騎奮力帶她回到甲板上,其他聖騎士則跪在一旁對她施予急救。
王子的隨從裡只有一名獨角獸騎士,巴爾提雅記得她的名字是喜諾莉.克蘭姆頓,是北大陸總計七名獨角獸騎士當中最年輕的一位。
有幾位水手正在維護甲板上的治安,頭等艙和次等艙因為隔音良好所以乘客沒有明顯的反應,三等艙的乘客陷入了騷動,他們聲稱要下船,但海軍——也就是那些以水手身份潛伏在遊輪上的人員——表明可能還有刺客在船上還未脫逃,因此不允許任何人下船。
巴爾提雅大感不妙,似乎沒有人發現遊輪正隨著魔力流動在嗡嗡作響,某種更強勢的魔力從遠處的漩渦下方,迅速地往此處蔓延。蔓延。
他仔細感受外部魔力的流向,並試圖用自己相對稀少的魔力編織出通訊網,聯絡在陸地上負責接應的同伴。
海怪在勒古拉海毫不稀奇,但巴爾提雅的才能在軍人當中卻很罕見,柯洛索瓦幾乎沒有軍人能同時具備魔法能力與水準以上的武藝。
他是彌立芬人,就算是男性,他也比尋常的納吉爾人更有機會接觸相關的教育,體質也更適合施用魔法。
這也是國王把他派來山茶花號的主要緣由之一,受過軍事訓練的軍人比正統的魔法師更容易配合王家派遣的任務。國王無法支配國內的魔法師機構,若是冒然成立直屬於王家的魔法師集團,那麼王家就會被各地的魔法師機構聯合起來針對。
然而,就算巴爾提雅能用魔法聯絡同伴,他也無法平息激烈的魔力流動和漩渦,只能消極地祈禱海怪不要繼續靠近租借地和遊輪。
他的祈禱似乎奏效了,海面上的魔力沒過多久便平息,海怪蠢動的跡象消失無蹤,天空很快就恢復了晴朗,太陽冉冉升起,山茶花號這趟旅程想必能夠完美結束。
巴爾提雅的任務並沒有跟著山茶花號抵達終點一起結束,接踵而來的是調查刺客和海怪之間是否有關連,以及王子背後的教會,究竟在這件事情裡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教會聲稱有刺客暗殺王子殿下,但僅僅只是讓獨角獸騎士在海面上追逐一小段距離後,便放棄捉捕刺客。
刺客的名字叫做辛迪.陶,是個外國女人。
這很可能是個假名,海關紀錄和遊輪票券的交易明細全是捏造的,教會表明要全權負責關於這個女人的追捕事宜,方方面面地阻止王家和軍方介入調查。
巴爾提雅向國王呈上魔法相關的評估報告,事件似乎就這樣告一段落,並沒有任何契機讓埃斯泰林家族繼續參與這件事。
但是,這一切對巴爾提雅而言,只是一個開始。
那個叫做辛迪.陶的刺客,就是在遊輪上引誘他,將他騙到床上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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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目擊到你在那天晚上,將喝醉的辛迪.陶送回她的房間,而且你一整晚都沒有回去的寢室,也沒有出現在其他地方。」
「是,我送她回去房間後,突然失去了意識,醒來時已經是清晨。」
面對教會的盤問,巴爾提雅面不改色地說謊,荒謬的是,負責審問的人員竟然輕易地接受了他的說詞——可能是因為女人在他身上留了一些撓抓和親吻的痕跡,讓他們誤會他遭受到暴力對待——隨後便釋放了他。
一方面,教會知道偽裝成水手的巴爾提雅是埃斯泰林家族的人,直接任命於國王。
另一方面,教會似乎有意掩蓋辛迪.陶的事情,他們試圖阻止其他勢力介入調查,自己也草草地了結案子不再深入追究。
在那之後,巴爾提雅回去埃斯泰林的領地,繼續領受監禁的處罰,等待預定的特赦日期到來。
監禁的日子應該是平靜而乏味的,他卻過得十分痛苦難耐。
女人咬在他手上的傷口,痊癒後留下了一塊深青色的詭異疤痕,形狀像兩條蛇互相追咬著彼此的尾巴。
他所能想到最糟糕的狀況是性病。
女人的背景不明,實際的健康狀況也難以判定。巴爾提雅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濫交會得性病」,與陌生人發生一夜情在彌立芬人的社會裡幾乎是可以毀滅人生的大禁忌。
他開不了口請求家中的男性成員協助自己,身為家主的父親要是知道這件事情,一劍爽快地捅死他都算客氣了。
父親雖然經常偏袒他,但絕對不會容許他玷污埃斯泰林家族的名聲。
母親獨愛長子萊佩崔斯,要是次子得性病的事情獲得確認,那萊佩崔斯很可能會被強制離婚,人生也等於完蛋了,所以她大概會贊成丈夫捅死巴爾提雅。
另外還有一件迫切需要面對的事實,就是女人對他的奴役效果無法清除,巴爾提雅以為自己壓制住對那個女人扭曲的渴望,取而代之出現的卻是嚴重的幻覺。
只要聽見女性說話的聲音,或者瞥見女性的身影,他都會在第一時間誤會成那個女人,在他反應過來、認清楚現實後,總是陷入強烈的痛苦中。
那是對眼前事實的失望、對自己衝動行為的懊悔,以及對她揮之不去的情慾。
父親希望他維持住最好的狀態,隨時準備回去軍中,代表埃斯泰林協助柯洛索瓦的王族,但巴爾提雅辦不到。
他必須面對疑似感染性病的恐懼,以及深陷被女人宰制的痛苦,這些已經讓他精疲力盡。
飽受一段日子的折騰後,巴爾提雅決定尋求小伯爵的幫助。
下一任埃斯泰林家族的掌權者、他的妹妹尤荻娜,已經多次捎信來關切巴爾提雅的狀況。
尤荻娜是埃斯泰林家族最關心巴爾提雅的成員。他們小時候曾有一段時間總是一起玩耍,巴爾提雅以年幼的兄長身份照顧過她一陣子。
或許是因為巴爾提雅認為自己能在雄競中勝出,遲早會因結婚進入配偶的家族,所以他從來不會刻意做出擁立尤荻娜的舉止。
身為小伯爵的尤荻娜自幼接受繼承人的教育,非常明白宗家朱德里昂的內部情形,對於現任的朱德里昂家主,她表現得不是很服氣。
「如果有其他人願意挑戰現任家主的位置,我會以埃斯泰林的名義支持到底。」她私底下向巴爾提雅表示過自己的意見。
她打算與現任家主,以及支持現任家主的父親對立。
巴爾提雅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自己的父親,不過父親應該心裡有數,而且似乎有意放任尤荻娜的政治傾向。
父親的放縱,主要是尤荻娜遲早會接掌埃斯泰林家族,坐上那個位置後將不得不重新權衡利弊,再怎麼不願意,也難逃宗家朱德里昂的掌控。
尤荻娜與父親的理念衝突,而兩位兄長也無意輔佐她,等她接手埃斯泰林家族後,面對來自宗家的壓力,以及柯洛索瓦貴族圈裡那些暗潮洶湧的較勁,她的處境之窘迫幾乎是可以預見的。
巴爾提雅並不認為尤荻娜會輕易地妥協現實,如果未來她生了女兒,那麼父親對埃斯泰林家族的影響力就會被尤荻娜完全取代,宗家對她的控制也會一定程度地削弱。
問題是,沒有人可以保證尤荻娜的孩子會是女兒。
埃斯泰林隸屬於九大頂尖家族中的朱德里昂一族,在彌立芬人的社會裡,朱德里昂是極少數有機會讓男人擔任一族之長的家族。如果尤荻娜生下了兒子,巴爾提雅仍然未婚,宗家很可能會基於政治考量,重新考慮讓巴爾提雅繼承埃斯泰林家族。
朱德里昂以及分家埃斯泰林允許男性掌權,比起其他的彌立芬人家族,他們更容易融入以男性為中心的納吉爾人的社會,而他們重視血統的態度,也讓他們能夠輕易接受貴族的作法。
納吉爾人的貴族之所以能夠聯繫成龐大的勢力,背後少不了依靠女人的婚配和生育,但即便存在的意義如此重要,女人們往往也會被洗腦到以為自己在家族中微不足道,只能鎮日沉浸於詩歌和刺繡,以撫慰她們被禮法拘束的內心。
家族與王國繁華正盛,這些納吉爾人的貴族女性卻只能一天天地枯萎凋謝。
她們缺乏活力,自尊心建立在父兄、丈夫,以及兒子的成就之上。
身為彌立芬女性的尤荻娜,並不會以家裡的男人為傲,她的驕傲來自於她身為女人。
她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會得到爵位,甚至覬覦起柯洛索瓦的王權,她曾在十二歲生日的時候說自己要當柯洛索瓦的女王,家人以為她想嫁入王室,藉由婚姻順理成章地取得繼承權。
埃斯泰林的家長在柯洛索瓦王國位列伯爵,但王室不可能讓她同時擁有爵位和王族的身份,即便埃斯泰林表面上品級足夠,發家歷史卻很短,在奉行一夫一妻制的柯洛索瓦王室中,尤荻娜沒有資格和其他上級貴族的女性競爭唯一的王后位置,僅僅只能當國王的情婦。
對此,尤荻娜表明:「王室的男人沒有一個配得上我,我要直接推翻他們。」
這種大逆不道的發言,理所當然地被父親下令禁足了整整一個月。
彌立芬人在納吉爾人之上,朱德里昂確實透過埃斯泰林統治柯洛索瓦,然而這並不代表埃斯泰林家族能公然藐視王族,為了防止尤荻娜在未來某天將真實的想法脫口而出,父親必須嚴厲地糾正她。
埃斯泰林家族用彌立芬人的資源扶植現任國王上位,在事實層面上高於國王,他們總是低調地扮演順臣,就像他們在朱德里昂麾下時那樣謙遜而安份。
國王繼任後不到十年就開始清算功臣,最後僅僅剩下埃斯泰林一家,他在柯洛索瓦的邊境冊封了一塊貧瘠的土地給現任的埃斯泰林伯爵,也就是巴爾提雅的父親。
那裡人口稀少,各方面的發展遠落後於其他的領土,巴爾提雅的父親並不以為意。埃斯泰林家族在彌立芬人的棲息地裡也有自己的土地,而且遠比柯洛索瓦國王給予的土地更寬廣富饒。
柯洛索瓦的貴族大多以為,埃斯泰林家族積弱不振,被迫接受那樣一塊貧瘠的土地,才能在清算功臣時僥倖逃過一劫。
埃斯泰林家族的成員從未正式進入社交圈,巴爾提雅的母親原是侯爵小姐,在社交圈收穫不少男士青睞,嫁給巴爾提雅的父親後,一樣鮮少踏足任何公開場合。
國內絕大多數的貴族輕視埃斯泰林家族,但仍有一些傳承悠久或者憑實力擢升爵位的家族,隱約察覺出埃斯泰林家族其實在背後操縱著柯洛索瓦。
國王特別維護埃斯泰林家族,不僅僅只因為他們是助他登上王位的功臣。
這些獨具慧眼的家族的確推測出某種程度的事實,他們知曉的部份只是冰山顯露在水面上的一角,但這已經足夠讓他們不敢輕易招惹埃斯泰林家族。
終身監禁在埃斯泰林的領地,是由巴爾提雅的父親提出、國王親自核准的處罰,原本,指控巴爾提雅違反決鬥法的證據就十分不足,誰都清楚此舉只是為了安撫那些趁機針對埃斯泰林家的貴族。
如果不是巴爾提雅的父親默許,巴爾提雅根本沒有機會被發配到北極,也不可能因為再犯決鬥法而被終身監禁。
要是追究得太過頭,埃斯泰林家族絕對有足夠的實力粉飾太平,說不定還會乾脆趁機將對立的家族連根拔除。
巴爾提雅深知這一點,他毫不顧忌地觸犯決鬥法,因為他知道埃斯泰林家族只會做個樣子處置他,一段日子後就能用各種名目慫恿國王下達特赦指令。
埃斯泰林家族的成員,最擅長的就是裝乖了。
父親、兄長、妹妹,甚至是從外面加入這個家族的母親,沒有一個例外。
他們全是外表端莊儒雅,內裡波濤洶湧的淑女紳士,特別是巴爾提雅。
尤荻娜更加理性,她喜歡把問題放在明面上討論,也很樂於傾聽與建言,而且她其實很重感情——至少她小時候是這樣,巴爾提雅誠心希望她現在依然如此。
他寫了一封信給尤荻娜,請她前來自己的住處會談。
尤荻娜在接獲信件後立刻回覆,三天後便獨自騎馬來到監禁巴爾提雅的宅邸。
她今年只有十五歲,和巴爾提雅一樣有著橘色的頭髮和一對紅色的上吊眼,旁人一眼就能看出這兩人的兄妹關係。她向負責看守巴爾提雅的衛兵說明來意,然後拴好馬匹進入屋內。
彌立芬人在十二歲以後就必須男女分離居住,長久以來,巴爾提雅只有在家族聚會見到她,其餘日子偶爾會通信,私下一對一見面的機會不多。
巴爾提雅很感謝尤荻娜能毫不猶豫地選擇前來面談,他跟隨父親站在現任家主的立場時,尤荻娜曾表示過深切的失望,而他亦決定尊重她的想法,與她保持疏遠的狀態。
如今,他在信中表明自己有困難,尤荻娜立刻爽快地約定見面,讓他開始感到事態可能會比想像中樂觀。
邀請尤荻娜進來餐廳後,他為她仔細地沖泡了一壺咖啡。
看著巴爾提雅熟練地將咖啡注入杯中,尤荻娜又轉頭在設備齊全的室內隨意環顧。
誰都看得出來埃斯泰林伯爵有多偏心巴爾提雅,就算監禁他,也要幫他準備好一切。
巴爾提雅不會仗著父親的偏愛就有恃無恐,他小心翼翼地保持求助於人的謙卑姿態,開始慢慢述說關於遊輪上發生的事情。
「……我明白了,」尤荻娜一臉認真地聽完巴爾提雅的敘述,「那個女人不只跟你交換了血液,還交換了其他的體液,你懷疑自己得了性病,而現在最糟糕的狀況是,她對你的奴役效果造成你生活上極大的困擾?」
「是。」巴爾提雅有氣無力地回答。要跟一個十五歲的少女,而且還是自己的妹妹說明那個荒唐的一夜情,實在非常考驗羞恥心。
「能再給我看一下那個傷痕嗎?」
巴爾提雅將自己的手腕伸出去,讓尤荻娜可以仔細地端詳。
「你有其他疑似性病的症狀嗎?」
「沒有。」
「如果真的是性病的話,你就不會安安靜靜地回來受罰,而是滿世界追著那個女人報仇。」尤荻娜說中了巴爾提雅真正的想法,他只是對於自己犯下禁忌感到不安,需要一個人來傾聽他的心事,為他否認這件事情。
「我很後悔。」
「哥哥,你太不小心了。」尤荻娜輕輕按壓那塊深青色的傷痕,「那女人就算死了,奴役的效果也不會解除,你只會一直為她在你生命中出現過的事實痛苦……你有打算把她找出來,和她結婚嗎?」
「我要用埃斯泰林家族的名義跟一個罪犯結婚?有可能嗎?」
「的確,既然是教會有意隱瞞這件事情的真相,宗家和父親也沒有打算追究,我們缺乏充分理由動用彌立芬人的資源去調查。」尤荻娜微微一笑,「如果哥哥願意站在我這一邊的話,我絕對想辦法讓你跟她名正言順地結婚。」
「我沒有要結婚,而且她……」應該不會考慮我——基於自尊心,巴爾提雅實在說不出口,於是他轉移話題的重點:「教會一口咬定她是刺客,我認為那並非事實,那個女人出現在遊輪上實在太過突兀,教會不可能錯失第一時間制服她的機會……我懷疑她會登上那艘船是教會刻意安排的,但事情發生了變數,因此教會必須除掉她。」
「嗯……你的推測能解釋很多疑點。話說回來,哥哥迷她迷得連禁忌都拋諸腦後,我對她實在很感興趣。」尤荻娜不會放過逗弄巴爾提雅的機會,畢竟她小時候經常被這個年長五歲的兄長耍得團團轉,不趁機消遣他太對不起自己了。
巴爾提雅長嘆一口氣,「妳是想用她的事情來拉攏我?」
「因為你是最有利用價值的人。」尤荻娜毫不避諱說出自己的考量,「你明明最適合輔佐我,過去幾年卻整天只顧著跟萊佩崔斯競爭,我可是每天都在祈禱你輸給萊佩崔斯。」
「是嗎?那妳如願以償了。」他有點啼笑皆非。
「哥哥,你很明白你現在的情況,在埃斯泰林……不,在整個朱德里昂的家系裡面,只有我會願意庇護你,我要的東西很單純,也從未改變過,你可以好好考慮。」
「……妳仍然不放棄取代柯洛索瓦的王室,成為女王?」
「我沒有放棄過,只是沒有人願意幫我。」尤荻娜細嗅咖啡的香味,然後淺啜了一口,「宗家那裡已經在給我挑選配偶了,我不要朱德里昂家族的男人——朱德里昂家族別想完全控制我。」
「你想選其他家族的男人?」
「沒錯,哥哥會打算對我坐視不管嗎?」她眨眨眼。
「至少要等妳成年。」
「那沒問題。哥哥既然結不了婚,不如現在就下定決心,把人生奉獻給我。」
「妳倒是很會趁人之危。」巴爾提雅忍不住苦笑。
「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別忘了,我可是『緊咬不放的巴爾』的妹妹。」尤荻娜伸出手,「現在我們達成共識了?」
「你希望我做什麼?我是說,特赦以後我恢復自由之身。」
尤荻娜想了想,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
「我認為現在的局勢還不是很穩定,兩位王子之間的對立日益激化,有很多事情會發生重大的改變,我們需要等待時機。」
「……那妳想在幾歲以前成為女王?」
「四十歲以前,你覺得如何?」
「挺謹慎的。」
「我以為你會說我瘋了。」尤荻娜一臉認真。
「我跟瘋女人似乎很合得來,我想我們能合作愉快。」
巴爾提雅回握她的手,從現在開始,他們兩人就是共同奮鬥的同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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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爾提雅與尤荻娜達成共識後過了兩年,國王果然下令全國性的特赦,巴爾提雅在那次特赦中正式解除了監禁,沒多久便加入了遠洋海軍,在北大陸與西大陸之間的海域服役。
妹妹尤荻娜也在二十歲時進入王家禁衛軍,才過一年,與教會對立的王子赫爾波伊斯逼迫現任國王退位,正式登基為新任的柯洛索瓦國王,威立夫翰森王子則在教會的保護下連夜撤離柯洛索瓦,逃到教會的大本營恩斯維勒教國。
埃斯泰林家族在背後支持現任國王登位,他們認為前任國王已經毫無價值,因此對赫爾波伊斯伸出橄欖枝。為避免樹大招風,巴爾提雅在海軍中刻意保持低調,靜待擢升的時機。
之後多年過去,他完全沒有性病發作的跡象,雖然加諸在身上的奴役效果仍讓他在接觸女性時容易產生沒有必要的痛苦,但他已經漸漸地習慣這些事情。
在巴爾提雅的全力支持下,尤荻娜與瑞瑟曲家系的男人結婚,生下第一個女兒。
巴爾提雅認為自己再無可能進入婚姻,也無須繁衍血脈稀薄的子嗣,因此選擇了結扎絕育。
他在海軍中蟄伏多年,為避免被針對,始終將自己的官階維持在少校的高度。
在尤荻娜懷上第二個孩子時,他與她商量後,決定進一步掌握更高的軍權。
他以成功獵殺海怪的功績一口氣擢升為上校,沒多久便出現了適當的舞台,國王將他派遣到已經折損兩名指揮官的鑲波海域,協助盟國阿迪斯譚亞肅清當地的海盜和私掠者,並建立柯洛索瓦在鑲波海域的殖民地。
從未下過南洋的巴爾提雅率領十五艘戰列艦,在一個冬季的早晨浩浩蕩蕩地出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