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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

年幼時期 #26挑戰

  年幼的暮苒坐在法庭裡,小手揪著裙子,衣服遮不住的地方還有點尚未癒合的傷,但她只是端正地坐著,臉上是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沉靜。

  其實她可以不出庭,之前法官叔叔已經問過她一些事情,可是她想來,就算不跟媽媽坐在一起,她也想要陪著媽媽來,而且她也想……看那位律師阿姨。


  「被告自2012年起便時常酗酒,且於酒後辱罵甚至毆打原告與孩子……對原告為上開家庭暴力行為,婚姻已產生裂痕無法維持……故原告提起本訴訟,請判決如訴之聲明……」

  原告律師振振有詞,一字一句,堅定的聲音清晰地打在暮苒的心上,她平靜無波的眼中漸漸有了光芒──原來,除了母親的隱忍脆弱,女性還可以有這樣的形象……

  她,想要成為像她一樣的人。

志向

高中時期 #26挑戰

  高三第一次模擬考後,學校發下了志願調查表下來,暮苒看著表格,正準備要填的時候,一旁的同學就湊過頭來問:「欸,暮苒你要填哪間學校啊?」不等她回答,又忍不住哀怨道:「唉,你的成績這麼好,肯定填哪上哪,一點也不用擔心,不像我……我媽一天到晚唸叨我怎麼就不能像你一樣,我耳朵都快長繭了……」

  面對同學的抱怨,暮苒沒說什麼,只是聳肩,無奈地笑笑,畢竟這成績一事,本來就沒有人能替──更何況,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志向、何時就定下了這個目標、又為此付出多少努力。

  記憶中那道堅毅的身影,從那次在法庭上就深刻地烙在她的心裡,從那時起她就決定,要成為那樣的人。

  暮苒執起筆,認真而鄭重地在表格上填下志願:未名大學法律系

喪鐘

高中時期 #26挑戰

  天色灰濛濛的,暮苒略顯單薄的身軀在廣闊的墓園裡看起來更為孤寂,她的臉上已經沒有淚痕,但紅腫的雙眼無法掩飾她的心情,眼前的墓碑上刻著母親的姓名,喪禮的鐘聲彷彿還在耳邊縈繞,她揉揉酸澀的雙眼,蹲下身將鮮花和錄取通知書放在碑前。

  「你來不及看到了……」

  「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媽媽……」


  像是要回應她的心情一般,豆大的雨點傾瀉而下,掩蓋住她的痛哭出聲。

等候

就學時期 #立風吹

  冷雨淅淅瀝瀝,濕意浸著寒涼,一絲一縷從衣物罅隙悄然滲入,能將肌骨凍得發顫。

  暮苒穿越走廊,一流寒意吹襲而來。她忍不住將下頷縮在圍巾裡,雙手插入風衣口袋使勁搓揉暖暖包,又聳了下側肩的托特包,加快步伐,只想盡快回到安華教授的辦公室,確認下一堂課的授課資料。

  「暮苒同學。」

  疾步叩響在地的跟鞋被迫停下,暮苒聞聲轉頭。只見一位男同學握著某品牌咖啡的外帶杯,杯口蒸騰熱氣,醇厚的拿鐵香氣逸散,套著隔熱紙板的咖啡遞到她面前。

  暮苒眨了眨眼,「你是……」

  不能怪她臉盲,大腦記憶體容量都拿去背法條了,校園來往人流頻繁,她真的沒辦法及時把臉跟名字對上。

  「我是安華教授課上的學生,這麼說來我應該喊妳暮苒助教才對。」男生也沒氣餒,笑得更殷勤,「天冷了,想請助教喝咖啡。」

  儘管只是大學課堂上的學生與助教身分,在這微妙的權力關係上,她的大腦還是條件反射出刑法賄賂罪。

  見她遲疑,男生立刻轉了個彎,討好之心盡顯,「也不用想太多,就是剛好買一送一,路上碰巧遇到同學就給妳喝吧。」

  ……不是助教身分,沒有利益交換,不成立對價關係。

  「同學謝謝,改天換我請你。」暮苒接過咖啡,大方一笑,「待會課堂上見。」

  她熟門熟路來到辦公室推門而入,沒在辦公桌後看見教授人影,正困惑著,一轉身卻差點撞上另一道身影。

  「──哇啊對不起!」

  一雙大掌倏然扶住雙肩,堅實臂膀幾乎將她半圈在懷裡。

  來人身上帶著男士香水味,猶如成熟廣袤的大海,隨著寬厚胸膛拂面而來。溫熱氣息烘托著淡淡的麝香,清冷性感的尾韻裡,逸散著雄性荷爾蒙的芬芳,彷彿順著呼吸湧入肺腑,洇入血液,漫流循環至四肢百骸,連心臟也悄然浸潤。

  「妳、咳,沒事吧?」

  暮苒抬起頭,迎上那人熟悉的關切目光。

  心底那一絲難以察覺的異樣,卻是在她看見對方的臉龐隱隱泛紅後,倏然隱遁,彷彿僅是盪出一圈漣漪便無聲沉沒。

  「左然學長,你感冒了嗎?怎麼臉這麼紅?外面這麼冷,快點進來取暖。」

  左然神情一僵,被暮苒轉身拖進辦公室。

  「我……」

  「來,這杯先給你暖手!」

  他低頭看著不由分說被塞入掌中的咖啡,又看著在辦公室裡忙碌整理資料的暮苒,微弱的解釋就被默默嚥了下來。

  他能怎麼說明臉紅不是因為感冒的緣故?

  然而注意力又被咖啡本身吸引,「怎麼今天突然想喝咖啡了?」

  暮苒「喔」了聲,從筆電後抬起頭,將來路解釋一番,左然卻聽得蹙眉。

  世上沒有百分百的巧合,許多看似湊巧的事件,背後都有人為操作的痕跡。

  他看著埋首認真工作的暮苒,一面對於她在察覺戀愛的遲鈍上感到寬心,這能自動屏蔽太多旁人的愛慕,一面卻也同時為自己感到憂心。

  ……沒關係,他也不想太急於明示而嚇著她。他只要暮苒慢慢接受自己的接近,也就足夠了。

  無論那是身為學長的關心,抑或是暗戀者的照顧。

  他將咖啡放回女孩手邊,傾身看著螢幕,抬手指點幾處內容。目光無聲落在女孩清秀的側顏,又在對方轉頭確認之際挪回螢幕上,他輕咳了聲,「今天安華教授請假,由我代課,我們收拾一下就出發。」

  暮苒愣了下,隱約又嗅到那一陣清香,恍然道:「難怪學長今天要擦香水,真是太認真打理自己了。」

  聽著對方理所當然將香水與代課連結因果關係,左然有些無奈地揚了揚嘴角,又是被女孩天然可愛的言行逗得想笑。

  矛盾如此,左然的理智也是對這份情感毫無辦法了。

  然而兩人相偕來到教室,左然才發現自己遠遠低估暮苒的遲鈍程度。

  「助教早,我幫妳架筆電跟投影機。」

  「這杯熱可可請妳喝,暖一下身體。」

  「下禮拜有寒流,這些暖暖包送妳,記得穿暖一點。」

  「……」

  左然發覺他待會下課跟暮苒回辦公室後的計劃,全都被完成了。

  毫無出手餘地。

  他站在講台後,默默看著暮苒仍是笑得大方,似乎對周身同齡男性瘋狂發出的電波完全無知無覺。不一會兒,旁邊座位就堆滿了雄性們示好的進貢禮品。

  情路漫漫,道阻且長。

  他在心底自嘲一嘆,轉念一想,又對己身情況感到慶幸。

  作為同門教授的學長,他有很多機會可以照顧暮苒,指導課業,引領方向。若是暮苒有朝一日回首,會發現他一直在陪伴身旁。

  而他甘願等候。

心醉

工作時期 #立風吹

  「恭喜結案!」

  「乾杯!」

  一陣清脆的玻璃輕響,眾人高舉酒杯放聲歡呼,豪爽地一飲而盡。

  暮苒仗著酒量極好,端著甜甜的雞尾酒四處跟人乾杯串門子,目光時不時偷偷越過人群,投注在本次慶祝酒會的焦點人物身上。

  或許是平時工作慣於保持頭腦清晰,嚴以律己的左律師即便在聚會放鬆時間,端著酒杯也不見飲過幾口,頂多在旁人來敬酒時,禮貌地沾唇即止。

  那一身西裝革履彷彿是嚴絲合縫的盔甲,緊繫脖頸的領帶牢牢捆住任何可能的逾矩,就連袖釦都不曾鬆開半分。

  明明身處一切景仰目光焦點,卻又像是遠遠地疏離。

  暮苒看著人群中孤單的身影,方才飲下的雞尾酒彷彿從心底泛上酸苦的尾韻。


  左然幾乎是靠著強大的意志力才能穩穩站直身子。

  他清楚自己的酒量,然而慶祝場合總不能滴酒不沾,因此多半是抿唇回敬,卻沒想到這點酒水也能讓他暈得頭腦發脹。

  真是失策了。

  他悄悄退到人群邊緣,正想找個理由脫身,恍惚間就見一抹紫色在眼前暈開,淡雅的花香拂面而來,很好地緩解不適。

  「左律師?你還好嗎?」

  是暮苒。

  可不能被她看見自己醉酒的模樣……

  左然眨了眨眼,待視線聚焦在眼前的女孩身上,才緩緩揚起一個淺笑。

  儘管是極淺極淡的弧度,換做旁人可能都認不出來,可暮苒作為密切合作的搭檔與長年相識的學妹,一眼就能輕易捕捉。

  總是肅穆的眉眼被酒意渲染出紅暈,銳利的眼型彎起柔和的弧度,清冷宛如藍寶石的眼眸有溫柔的水霧氤氳。

  那樣的笑容恍若是堅厚的冰山消融,在暖陽下折射出絢麗的虹彩。

  只此一眼,就令人目眩神迷,心馳神往。

  暮苒的心底彷彿蕩漾出某種奇異的波紋,卻怎麼也想不清理由,只得解釋是酒精的緣故。

  「我去辦公室休息一下,妳去……」

  猜出下半句的暮苒急忙接上,「我陪左律師回去!」

  左然安靜地垂下眼眸,沉默半晌。

  其實是想把女孩趕回去跟別人一起玩鬧的。

  可不知怎地,他看著因為飲酒而滿面酡紅的暮苒,又忽然不想放人了。

  他輕輕「嗯」了聲,轉身一邁步就險些晃倒。

  幸好暮苒及時繞到男人的臂彎裡,將火熱結實的手臂環過自己的後頸,自己則抱住勁瘦的腰身,分擔一部分重量,總算是兩人一起搖搖晃晃地走回辦公室。


  暮苒堅持扶著左然坐回辦公椅,彎身放下時卻因為成年男子的重量實在不堪負荷,踩著高跟鞋沒站穩,一下就跌到左然的身上。

  溫熱的鼻息倏然滾落在臉龐,男士淡香水的芬芳猶如成熟的海洋,隨著跌落後的擁抱充盈鼻腔,順著咽喉淌落而下,浸透臟腑,緩緩蔓延到四肢百骸。

  暮苒渾身一僵,心臟猶如脫韁野馬,不知所以,狂然驟跳起來。

  精壯的雙臂突然用力環抱自己,熾熱的胸膛彷彿將她燙得心尖都捲了起來。

  「暮苒,留下來……永遠、陪在我身邊……」

  低聲含笑的呢喃猶如一池溫熱泉水,每個吐息都將她柔柔包裹起來,沉浸在名為左然的溫柔裡,將理智與情感一同浸醉。

  從未酒醉的暮苒,在此時此刻,終於瞭解了何謂心醉魂迷。

光芒

工作時期 #26挑戰

  左然記得,女孩剛成為律師時,在宣誓的儀式上,唸著誓詞的樣子。


  我,暮苒謹以至誠宣誓:自成為律師時起,將以保障人權、實現社會正義、促進民主法治為使命……

  我願捍衛人權,秉持良知與專業執行律師業務……

  我願遵守法律,並為促使法律符合社會正義而奮鬥……


  她昂首挺胸,清秀的臉龐上帶著肅穆,是那麼樣的燦爛耀眼。


  這是暮苒進入忒彌斯以來的第一個案件,他卻看見她從法庭回來後獨自躲在事務所無人的角落裡落淚。

  他明白,即便她在法庭上凜然無畏,堅定立場完美地打贏這場勝仗,但毫無理智的被告家屬那一句句「劊子手」等口不擇言的咆哮,依舊刺傷了她。

  左然輕嘆口氣,默默地泡了一杯溫奶茶給她。

  「你做得很好,辛苦了。」

工作狂

工作時期 #26挑戰

  「暮苒?你怎麼還沒去吃飯啊?」剛吃完午餐回到事務所的翟星,相較於空蕩蕩的辦公室,座位上的暮苒就格外顯眼,不禁詫異地問道。

  聽見翟星的聲音,暮苒才從埋首書堆的狀態中抬起頭來,「啊,我還不餓,這個案例我還沒讀完呢。」稍微舉一下手中的資料,忍不住感慨道:「邏輯縝密理性,援引法條也非常專業,不愧是左律師!我剛開始還想不到要引用這條呢!」一邊說著,又振筆疾書地將重點整理到筆記上,看得翟星忍不住扶額。

  「我的天啊……我怎麼就沒發現你居然也是個潛在的工作狂呢?」翟星搖搖頭,看著這個實習的直屬小學妹,低聲嘟嚷了一聲:「跟左然一個樣……」

疼痛

家暴案 #26挑戰

  當暮苒在警局中看見盛鈺時,她像是看見記憶中母親的身影與眼前的女人重疊。面對左然的關切,她下意識閃躲,不願意讓他知道她的過往,不想讓人以為她在示弱。

  恍惚間看見年幼的自己,小小的身軀無法逃離暴力的陰影,只能縮在母親的懷裡,連哭出聲音都不敢,只有無聲的啜泣嗚咽;又好像看見法庭上那個發光的身影,讓她選擇走向法律這條路。

  現在,她必須忍著心口的陣陣刺痛,表現出冷靜自持的專業形象,才能讓委託人信任她,進而幫助對方走出家暴案的陰霾。

  彷彿這樣,她才能夠彌補當初那個幼小而無能為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