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卓菲

〈總有一種聲音讓我淚流滿面〉

總有一種聲音讓我淚流滿面

 

   走到寵物店,從櫥窗望向裏面,那個位置,令我憶起了牠。

   四年前,我尚且是一位稚氣未脫的少女,白皙無無瑕透出淡淡紅粉,清澈明亮的曈孔,一頭長直的黑髮彷如輕黑紗披在肩上,面龐上透著一股子幼稚。每天只想著吃喝玩樂。

   那時我和母親住在一幢高聳入雲的大廈裏,而在大廈旁邊就是一個盡人皆知的「商店街」。鱗次櫛比的商店,穿梭遊走的顧客,導致這地段經常人山人海,擁擠不堪。

   而在這個繁榮的「商店街」,卻有一間與眾不同的店舖。

   那天,我咬著一支棒棒糖在街上到處流連。正當我遊蕩進「商店街」裏的一條巷子時,突然發現一間陳舊的寵物店。我仔細看著那懸掛的招牌,原來是一間叫「寵•小物」的寵物店。這間店處於巷子裏,人流稀少,冷冷清清。店舖外牆有一個玻璃櫥窗,我從櫥窗看到一個狗籠,它貼著一個「步步」的紙牌,那隻小狗披著一件潔白的毛衣,雪白的小腳爪,不停地搖擺著牠的小尾巴。

   「汪汪…汪汪」牠不停地叫,彷如對我說:「我們一齊玩吧!帶我走吧!」後來我把這件事告訴了母親,她答應了我會把牠買下來,自此我們家中就多了一位新成員。

我們幫牠取了一個名字——「步步」。步步「人如其名」,整天在家中晃著頑皮的步伐,用牠那鋒利的牙齒破壞家中的一切傢俱。很多家當剛買不久,在步步的「摧殘下」,光鮮亮麗的生命馬上就「油幹燈盡」。而每當我們想懲罰這隻「殺人兇手」時,牠就會開始展示精湛的演技,垂著水汪汪的大眼,用世界上最真誠的樣子來「敷衍」我們的指責。有時,我都不得不佩服牠的演技。步步從沒有精疲力盡的時候。牠經常到處奔跑,即使跑到舌頭「哈哈」喘氣,舌尖就快咧到地上,牠也不願停。正因牠那無限活力,在任何時候都給我們帶來了恆久的歡聲笑語。

   我和母親每天都會帶牠去到公園散步,但在那一次,我們遇到一隻藏獒,龐大的身形,兇惡的樣子。我們害怕會發生意外,所以趕忙決定離開。正當我們離開時,卻聽見一陣急促的奔跑聲逼近我們,回頭一看!竟發現那隻龐然的藏獒奔向我們。恐懼馬上衝到我的心房中,我驚慌失措地想著辦法。腳步卻一步也無法挪動。

   然而一切都太遲,藏獒咬著步步的腳,鋒利的牙齒插入毛皮裏,血液不斷流出……不斷流出……甚至淌出鮮紅色的膿液。步步淒厲地叫著。我和藏獒的主人都不顧一切地接近藏獒,想讓牠冷靜下來。幸好過了一會兒,藏獒鬆開了口。我趁著這個時間,將步步抱走並跑向最近的寵物診所。

   「嗚……嗚」牠低聲顫抖地叫。聽到這一聲,我的眼睛模糊了,眼淚頓時盈滿了我的眼眶,我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沒事的,沒事的步步。」我硬咽地向著牠說。到了診所後,獸醫馬上檢查並消毒傷口。我們煎熬地等待,度日如年般的一段時間後。獸醫就和我們說出步步的情況——沒有什麼大礙!

   我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以為從此都不會再發生這樣的情況,殊不知,原來死神一直在步步身後,伺機而動。

   在步步八歲時,牠被診斷出患上自發性癲癇,初期時牠身體不定時變得僵硬和食慾出現異常,我們以為耐心地照顧牠,用藥物去控制牠的病情。期望著終有一天步步會痊癒。

   然而,人類始終無法控制一條生命。。

一天,下午四點,我放學回到家中,卻發現步步無力地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全身緊繃抽搐。我嚇壞了,顫抖著,馬上打電話給母親。隨後,我趔趄著身子,抱著步步跑到診所。

   「小狗情況不樂觀,牠只餘下約八小時的生命。」

我看著步步無力地躺在狗籠中,一下抽搐,一下抖震,口中殘留著沒有掉乾淨的白沫,牠虛弱地望著我們。「嗚……嗚」低聲地嗚叫。好像在對我們說:「好痛苦。」

   活潑頑皮的步步會回來嗎?恐怕不會了。

   「我們能選擇對步步使用安樂死嗎?」母親向我說番話時,我感到五雷轟頂般,難以接受。然而看到正抽搐著的小小身子,明白步步正忍受著巨大痛苦折磨……良久,我閉上了眼,默默地點了點頭。淚水沾濕了我的下巴。

為什麼?因為我不想牠承受痛苦,不想牠忍受無止境的痛楚。如果有奇蹟,我多想希望牠不會感到難受,多想希望牠不會患上嚴重的疾病,多想希望牠能永遠陪伴著我們。決定要進行安樂死後,我把步步輕輕地摟進懷裏。那一刻,我又忍不住踡緊了手臂。我不能放步步走!但我必須放牠走。我知道我不能哭,不能讓牠不安,更不能讓牠有牽掛。

   我輕撫著並安慰著牠:「步步你很棒啊,你可以不再承受這些病痛了。你明白的,我們都很愛你。到了另一個世界,你要繼續做一隻活潑可愛的步步啊……」

   利落的獸醫,只一針,就把安樂死藥物打進了步步身體裡。

   「嗚……嗚」一聲過後。步步四肢僵硬,停止了呼吸。

   下午八點,步步走了。聽到這一聲後,我的眼淚再一次崩潰了,一連串的淚水順著我的臉頰流下,臉上出現一道又一道曲折的線,淚如雨下,最終泣不成聲。媽媽拍著我的肩膊,眼含淚光地說:「牠終於擺脫痛苦了,我們應該要為牠而感到釋懷啊。」

   說罷,她向我露出一個無比溫馨的笑容。是啊,步步終於擺脫了牠的痛苦。

   「汪汪……汪汪」寵物店裏的狗吠聲把我從四年前拉回。我再看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位置,己經不再是我與步步初遇的地方。

   我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只會哭泣黃毛丫頭。我盯著手機背面——我緊緊抱著步步的合照。微微笑了。我轉身離開,沒有回頭,沒有落淚。

   離開這個寵物店,我沒有牽掛。這個小巷,這個我與步步初相識的地方。

   但那令我淚流滿面的聲音,我永遠都會不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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