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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的信懷南專欄

回顧與致謝

2017 年1月2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1月3 日上網

懷南前記﹕

細心的朋友可能注意到兩件事﹕

第一﹐專欄上報的日期是 1月 2 號星期一而不是應該上報的1月1號星期天。

第二﹐曾經登過的老文章沒有了。

這兩件事說有關連嗎﹖好像沒什麼關連﹐說沒有關連嗎﹖好像又有一點。

先從第一件事說起﹕

大年初一﹐收到一封讀友來信標題是﹕《新年第一驚》。說報上沒看到我的專欄。我打電話去紐約問我的老弟﹐他打聽後回報說紐約星島日報有登我的專欄。我心想﹕莫非世界日報歷史重演﹖於是修書一封給舊金山星島總編輯﹐原來是烏龍一場﹐負責編輯休假﹐星期天我那版重登星期六的版面。但這件事再次證明我專欄離開世界日報後﹐我的基本讀者恐怕就流失了 90%。大年夜和朋友們上館子吃年夜飯﹐鄰桌有熟人﹐後來鄰桌有人過來致意﹐大概有人告訴他我是誰。他問我﹕為什麼你現在不寫專欄了﹖叫我怎麼回答呢﹖我輩之人是不看星島的。

我這篇《回顧與致謝》不是乘機舊事重提修理世界日報那個姓林的﹐我只是想指出我的專欄在世界日報沒登出時﹐來信詢問的豈止一位讀者﹖據我所知﹐這位看星島日報來信關切者﹐買過我的書﹐是台灣來的。很多年前我有一位朋友批評我從讀大學開始就是將軍選錯了戰場﹐看來這話算是我的宿命。

我們有一對認識了39 年的朋友﹐他們和我們其他 6 夫婦對彼此相交平均 45 年以上。我們至少每星期見一次面﹐逢年過節一定聚在一起﹐健行﹐上不同餐館﹐國內﹐國外旅行的次數多得根本數不清﹐他們最近在他們子女家附近買了房子﹐今天是他們搬家的日子。他答應 90 歲再搬回來﹐我對他的諾言有信心﹐對我們能否活得到那天沒信心。

我有一個高中同班同學也住在灣區﹐現在得了胰臟癌﹐情況不好。還有一些其他想像不到事情發生﹐讓我再次警覺到Every Trip Has To End 絕對不是一句充滿浪漫氣氛的文藝辭藻﹐它是天下至理名言之一。天下事有開始就會有結束﹐我們每個人都希望在結束的時候背影漂亮點﹐但有時由不得我﹐既無可奈何﹐也無能為力。。。

因此﹐如果你問我我還能在星島日報寫多久的專欄﹖雖然目前看起來應該不至於會很快就結束﹐但這也由不得我。誰又能想像我的專欄會在世界日報說停就停呢﹖從現實面看﹐就算我的專欄明天就停﹐看星島的人也沒多少會在意。我比較能掌握的是我這個網站﹐ 你問它還能維持多久﹖10 年﹖5 年﹖3 年﹖1 年﹖誰也說不準。這是為什麼我在幾個月前就決定把老文章收攤整理後在 2017 年繼續出書。前幾天和朋友聚會聊天時我說﹕「對我來說﹐最理想的世界就是 Buy my book and leave me alone」。朋友們聽後都笑了。有人說﹕「這年頭買書的人不多了」。我堅信當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我什麼也不能帶走﹐也沒什麼東西好留下﹐唯一能留下的東西只有我的書。買我書的人不多﹐真正看得懂我書的人更少﹐從一開始我就沒把量(求多)放在心上﹐不然也不會在前年決定要 user id/pass word 才能上我的網站。我也知道不是要的人都給 password 會得罪人。 時間是考驗感情的唯一標準﹐寧缺勿濫是信懷南這輩子不會改的性格。我很好奇這最後的一段路上還剩多少人與我同行。

新年開筆﹐照理要來篇勵志的文章﹐但現在唯一想勵的志是能夠保持正常呼吸。但這種志勵了也是白勵﹐由不得我也﹗

倒不如回首來時路﹐把這 20 幾年我寫專欄的一些雪泥留痕﹐能記得的就記下來﹐算是對那些曾經與我同行﹐如今久無音訊﹐或大隱於世﹐以沉默多數自居的朋友﹐聊表衷心的問候和感謝。先從專欄是怎麼開始的說起﹕

20 幾年前﹐我大弟是紐約世界書局的副理﹐有天與世界週刊的蘇主編同車﹐蘇主編問他書店裡有沒有《老美看招》這本書。我大弟問﹕「妳知不知道這本書是誰寫﹖」這是我寫《坐看雲起時》專欄的開始。後來在世界日報的一次尾牙席上﹐大弟小學同學李社長說他很喜歡看信懷南的專欄﹐我大弟說﹕「那我代表信懷南敬你一杯」﹐李先生好奇問﹕「你為什麼要代表信懷南敬我一杯﹖」

就這樣我一星期一篇的專欄連續寫了十幾年﹐其間讓我感動的事之一是去紐約演講﹐為減輕他們的費用﹐我建議他們賣票﹐結果兩天內票就賣光了﹐喜來登旅館的大廳坐得滿滿的﹐很多還是外州一早開車趕來的。我想我的演講之所以造成轟動﹐一方面是我很少以本尊見人﹐另方面是我筆下道出那些「最後一代的內地人」的心聲。看世界日報的正是這批留美的「最後一代的內地人」。

後來我的專欄突然被世界日報舊金山新上任的總編輯招呼都沒打就給停了。紐約總部希望我的專欄能夠在北美其他城市照常刊出﹐如意算盤被我拒絕。我不是說我的專欄不能停﹐天下事有開始就有結束﹐我豈是不懂得這個道理﹖但我認為該報高層﹐居然對一個新上任﹐不先做點功課﹐就把一個寫了十幾年的專欄﹐沒通知一聲就給停掉而袖手旁觀。對不少星期天買他們的報就是為了看信懷南的專欄的讀者不屑一顧﹐這種做法太不上道﹐實在「驢」得很。

那位姓林的總編輯為什麼要用如此粗魯的方式來處理一個輩份比他高很多的長者的專欄﹖我猜他是菜鳥上任﹐對美國行情沒進入狀況﹐為了整肅前朝﹐把信某人抓來陪斬。弔詭的這位林先生總編輯的椅子還沒坐熱就離開了世界日報﹐好像是神使鬼差他來完成一件對自己﹐對僱主﹐對顧客﹐對信懷南都不利的任務。所為何來﹖實乃信某此生遇到的三大奇案之一。

《世界週刊》的專欄停了後﹐《世界日報》的陳總編輯把我介紹給《星島日報》的梁總編輯﹐陳梁兩先生照傳統說法應該是「同行相忌」﹐但居然彼此惺惺相惜﹐薦我用我﹐皆屬難得。《信懷南專欄》因此才能無縫接軌﹐繼續與讀者見面﹐到這個星期為止﹐已經 7 年了﹐367 個星期沒有因生病﹐出門旅遊而停過一篇﹐投桃報李﹐應當如此。

這些年來﹐信文讀者組成的「群德基金會」在四川大涼山彝族自治區建了兩所小學﹐替痲風區的小學買宿舍的床和衣櫃﹐替台灣山地兒童買鞋子。汶山大地震﹐我邀張系國﹐李黎出面募款﹐「昆南論劍」是我們三個最後一代的內地人的精彩演出﹐以後大概沒有機會了。

最近收到一位陌生讀友的來信﹐信中附了一封多年前我回他的信。他原信希望我多寫些以文載道的文章﹐我的回信是這樣寫的﹕

「能收到像您這樣的讀者來信﹐是我們這種寫專欄的人可遇不可求的驕傲與樂趣。

我要謝您當然不單是您對我有很多我受之有愧的溢美﹐我更驚訝你對我「文章風格」的根源 -- 西方自由民主的思想﹐基督教悲天憫人的情懷﹐後天系統分析的訓練﹐遊走太平洋兩岸四地﹐讀書見聞較一般大陸學者為多的機會 -- 瞭解之深。

您提到我文章中的一些細節﹐絕非一般所謂信文讀者具有的功力。先生對懷南的期許﹐牽涉到我性格上有太多的矛盾。我不願出名但又想發揮某種程度的影響力。

年輕時本有機會立功﹐但不願意以不擇手段的代價取之。

現在機會和歲月都離我遠去﹐再從頭來起是否依然故我﹐永遠是個無解的謎。

我那點振衣千仞崗滌足萬里流的傲氣﹐終騙不過行家的法眼。辜負先生的期望﹐抱歉。」

新年第一天﹐容我在此對 20 幾年﹐天各一方看我專欄的朋友們說聲謝謝。




枝上柳綿吹又少

2017 年1月8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1月11 日上網

我 N 年前開始寫專欄的時候就先作了兩個決定﹐現在回想起來非常「英明」﹕第一個決定是絕不樹大招風﹐第二個決定是專欄的內容以(REACHOUT)為最高指導原則。

先談第一個決定。我當時半途出家﹐年齡近乎「而立」的兩倍﹐不是「而立」而是「二立」之年了。人生行旅的跌宕起伏已經經歷過不少﹐世界萬象也看過一些﹐對老中好辯﹐真理越辯越氣﹐和同行相嫉的民族性頗具戒心。所以一開始就用「信不信」來開章明義﹐點出「我的寶貴意見﹐你的不寶貴意見﹐和他的^&^%$% 意見」移形換位的可代性。結論是天下 90% 以上的爭論﹐都是在名詞和定義上猛兜圈子﹐渾水一蹚就沒完沒了﹐太傷元氣。因此掌門人在與讀者溝通上訂下了「三碗(網)不過崗(槓)」和「信(不回)六條」原則。

「三碗(網)不過崗(槓)」者﹐來信對掌門人寶貴意思有所指教者﹐掌門人禮貌回信解釋﹐如再有補充意見者﹐咱們就祭出上網三次為限﹐我的寶貴意見信不信由你而拒絕抬槓也。

      • 至於來信上無稱呼﹐下沒署名者為一不回﹔

      • 問百萬元大哉問(million-dollar question) 者為二不回﹔

      • 油腔滑調自以為幽默者為三不回﹔

      • 沒大沒小不知掌門人乃 old school 者為四不回﹔

      • 偷懶傳寄別人文章(尤其是爛文章)而不說明為什麼掌門人要花時間看者﹐掌門人連看都懶得看就刪掉﹐遑論回信﹔

      • 最後﹐過份熱情﹐一日一信疲勞轟炸者是為六不回。

如此篩選下來﹐這 20 幾年來倒也偶爾空谷迴音﹐收到一些溫馨與感人的來信﹐此乃「枝上柳綿吹又少」的續集「天涯何處無芳草」也。

說到稱呼﹐這些年來信某被人稱呼就記憶所及﹐排名不分先後列舉如下﹕信公﹐信老﹐老信﹐信掌門﹐信大俠(不敢當﹐我乃大瞎)﹐信不信﹐幸不幸﹐信公子﹐信員外﹐信老師﹐信哥(幸好不是偉哥)﹐掌門人﹐信大師(不敢當﹐我乃大廝)﹐懷南兄﹐信壞男(說良心話﹐這可不是來信的稱呼而是在網際網路看到一篇有關信某文章的稱呼﹐不知道是不是和掌門人一樣常常在中文軟體輸入時選錯同音字)﹐師父 。。。名目繁多族繁不及細表﹐只欠信主席和信總書記了。來信同輩稱懷南兄﹐晚輩稱信老師最為我喜。

樹大招風﹐譽之所至﹐謗亦隨之﹐此乃古之明訓。因此掌門人不但不選黨靠派﹐老中人多的地方都不去﹐獨來獨往﹐評古論今﹐臧否人物﹐以旁觀者兼獨行俠自勉。這些年來﹐除了「張老師事件」被張老師的孫女用律師樓信箋去信要報社道歉﹐把「世界級」的報社嚇壞了﹐表現「交關」窩囊外﹐掌門人老神在在﹐處變不驚﹐20 幾年來倒還也沒惹出什麼麻煩。原因很簡單﹐掌門人下筆﹐嚴守 REACHOUT 原則也﹗

R 代表理性 (Rationality)﹕ 「信(性)」好講理但信不信由你。吾愛吾X(師﹐友﹐親) 但吾更愛真理。

E 代表平等 (Equality)﹕不迷信權威﹐任何人穿褲子都是先穿一腳再穿另一腳的。

A 代表準確 (Accuracy)﹕「信」口道來﹐不能亂蓋﹐資料要有可信度。

C 代表同情心(Compassion)﹕ 我對人性的軟弱﹐同情終多過責備。

H 代表幽默 (Humor)﹕幽別人一默前﹐先幽自己一默。

O 代表樂觀 (Optimism)﹕人活著就有希望﹐死了問題就一了百了。

U 代表獨特 (Uniqueness)﹕天下故事都差不多﹐端看怎麼講。

T 代表時效 (Timing)﹕新聞會過時﹐議題不會過時。

「枝上柳綿吹又少」是蘇軾《蝶戀花》的一句。蘇軾晚年﹐官場失意﹐被貶到南蠻之地的惠州﹐不棄不離者唯王朝雲也。有年秋天﹐蘇軾請王唱他們喜愛的《蝶戀花》﹐王還沒開口就流下眼淚不能自禁。蘇軾問她為何如此﹐王說她對詞中「枝上柳綿吹又少」一句非常傷感。蘇軾聽後哈哈大笑說道﹕我沒傷秋﹐妳卻傷春起來了。

我開始寫專欄的時候﹐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寫就是20 幾年未曾斷過一個星期。這些年來我收到的電郵大概上千了吧﹖但來過信的朋友現在 99% 已經斷了音訊。很多年前在我的一篇文章中為這種關係有過一段描述。我說﹕就像黑夜中的海上﹐兩艘船從不同的地方來﹐在偶爾相遇的那刻﹐彼此看得見對方的燈光﹐也能轉遞些訊號﹐然後各奔前程到不同的地方去﹐從此可能永遠不會再遇到。這個比喻比蘇軾被動式的「枝上柳綿吹又少」要樂觀很多﹐因為我們的開始和結束都是主動的選擇。




天涯何處無芳草

2017 年1月15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1月18 日補寫上網

前幾天收到一位讀友每年此時都會來的電郵﹐多年前她回台灣替圖書館買我的書﹐發現我也住在灣區﹐於是請我去他們的圖書館演講﹐那是舊曆龍年的第一天﹐算起來也是 17 年前的事了。

那次演講後﹐《話越地平線》廣播節目的主持人史東知道我家離他家只有十來哩路﹐於是請我上他的節目。後來史東主持電視節目﹐偶爾也請我去作客﹐再加上在美國各大城市應邀與讀友見面﹐兩次去台大杜鵑花之夜主講﹐從此掌門人人在江湖﹐從見龍在田﹐到飛龍在天﹐到亢龍有悔﹐前後有15 年的光景。

2000 農曆新年的演講會後﹐宋楚瑜之友會負責人﹐現已往生的一位先生請我吃飯﹐吃人飯的嘴軟﹐掌門人迷迷糊糊地就變成了宋選總統造勢募款大會的主講人了。

我演講中問聽眾一個問題﹕「有部藍色計程車﹐司機是老實人﹐但後面坐的那個老先生喜歡指東指西﹔另外一輛綠色計程車﹐司機駕駛執照都沒有﹐路也不熟﹔那輛黃色計程車油都快沒有了﹔剩下的那部橘色計程車﹐車子蠻乾淨﹐司機技術也不錯﹐你上哪部車﹖」主持人李女士後來對我說﹕「信老師﹐我們新黨的朋友對你剛才的比喻頗為不滿」。我聽後笑笑﹐後來新黨吹熄燈號時﹐我老遠開車去出席他們的聚會﹐算是還了他們一個人情。

在演講中我提到信懷南的書不會是暢銷書﹐台下前排有位聽眾接話說﹕「要買還買不到咧」。原來他有次去書店說要買信懷南的書﹐書店老闆說﹕「啊﹐信懷南和南懷瑾是同一個人﹐買南懷瑾的書就行了」。這位先生讀我專欄近 20 年﹐但我沒問他這個故事是不是真的。幾年前﹐我在 Palo Alto 有名的中餐館明苑吃飯﹐明苑的老闆讀高中時我們就認識﹐她要和我合照﹐廚房裡的廚子很興奮地跑出來也要和我合照﹐照完後還說最近才研讀過我的書﹐我心想﹕「哇塞﹐掌門人在餐館界真有兩把杓子」。想起有回在一個餐館﹐企檯的知道我是信懷南﹐一時找不到紙﹐隨手抓了一張紙餐巾要我在上籤名。掌門人在明苑被大廚一捧﹐得意不到一分鐘後發現原來他以為我是南懷瑾。大佬﹐有冇搞錯﹖掌門人長相像懷瑾先生那樣仙風道骨嗎﹖和明苑老闆的合照還不見上牆和郭台銘﹐基辛格等大咖排排掛時﹐明苑就歇業了。害掌門人空歡喜了兩場。

在那 15 年拋頭露面的歲月中﹐有幾件事做得不錯﹕其一是成立了100% 以信文讀者為主的群德基金會。原先的想法是100 位讀者﹐每人捐 100元﹐一共 10000元可以做點小善事﹐沒想到捐款像滾雪球。其中印象深刻的不全是收到的捐款而是沒收的捐款﹕一位美國回台的女士﹐自己捐了最大一筆款外﹐還說想要她的一位沒兒沒女的朋友把遺產捐給我們﹐要我寫一個什麼企劃書﹐我建議她找樹華基金會因為他們規模比較大﹐不像我唱獨角戲﹐哪有時間寫企劃書。

當施明德號召台灣人民捐錢用在倒扁運動上﹐我在美國響應﹐收到相當多的捐款﹐後來施先生募款目標已到﹐不再接受捐款﹐我把收到的支票全撕了﹐沒轉賬到我們的基金會。

有次我去為另外一個慈善團體募款主講時﹐認識了一位學生命科學的朋友﹐她邀了另外6 位台灣來的同行付錢上我專案管理課。上課第一天我請他們自我介紹﹐介紹到第二位時我問﹕「你們兩位都是博士﹖」其中一人笑著說﹕「信老師﹐我們七個都是博士」。於是我叫他們我的「將官班」﹐我主辦「張三(系國)﹐李四(黎)﹐信掌門(懷南)崑南論劍」為汶川震災募款時﹐他們幫我大忙﹐那次活動辦得有聲有色。 我「將官班」的學生﹐一個現已往生﹐她來上我課的時候正在癌症恢復期﹐前陣子我還和其中五位吃飯。那次募款活動的海報﹐是「將官班」同學的朋友義務設計的。

有位從外州趕到紐約聽我演講的讀友﹐知道我集郵﹐送我很多郵票﹐在陪伴我母親過世那段時期﹐我用整理郵票打發時間﹔

有位讀我書忘掉下車的大陸學者﹐因為他我寫了一篇《三條平行線》的文章﹐說三個同年生的中國人﹐因為出生的地點和環境不同﹐一生的際遇也也完全不同。這三個人是施明德﹐他﹐和我﹔

我網站的點擊率到 500000 點的時候﹐「中獎者」居然是我們在默地生的舊識﹔

來信講解「瘦肉精」的專家﹐和告訴我 《David swan》是 Nathaniel Hawthorne 的短篇小說的台灣一流中學﹐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和住在矽谷那些功力高深的沉默大眾﹐他們的虛懷若谷令我敬佩﹔

有位不用電郵的東部讀者﹐每月來信﹐信封中沒信只有一張 100 元給群德基金會的支票﹐我每次還要寫信謝她﹐相當麻煩。基金會停止作業後我請她別寄錢來她還是照寄﹐直到發現我不存入銀行後才停止﹔

我曾經按地址去舊金山想面謝一位捐錢給我們的老太太﹐好不容易地址找到了但不得其門而入﹔

還有因年老或失業搬回台灣的﹔說來日不多的癌症患者﹐現在也不知道情況怎樣了﹔

那位耳朵不好仍來聽我演講的老太太﹔從多倫多﹐拉斯維加遠道而來加州聽我演講的讀友﹐非常高興現在還時有電郵來往﹔

從阿拉巴馬開車到亞特蘭大聽我演講的朋友﹐她是看得懂我那篇《江湖夜雨》 的﹔

還有我去南加州空軍子弟學校講演變成發飆﹐現場替我賣書收錢的小姐﹔

和我剛開始用手寫專欄的時候﹐文章由紐約打好傳真送回台北排版﹐底片送回舊金山付印前﹐此間的一位編輯將底片對著燈光先睹為快的先生﹔

還有好意在他們自己的部落格轉載我的專欄﹐他們現在君在何方﹖ How's life treating them?

當然還有幫我建立網站的 Rebecca﹐和教我維護網站並替我翻譯的 Dr. K.C. Lu。沒有她們兩個人﹐就沒有《最後一代的內地人》網站。這個區別是天淵之別﹔

我去休斯頓演講介紹我的沈良璣教授已經過世﹐寫聽我演講後的感想《卻道天涼好個秋》的唐先生﹔請我去西雅圖﹐帶我看遍地鬱金香﹐和明尼安娜波尼斯帶我參觀 3M 公司的朋友﹐他們的名字我都不記得了﹔簡宛夫婦請我去北卡州演講並住他們家﹔芝加哥﹐亞特蘭大﹐南加州爾灣熱心接待信老師的主人﹐這 20 幾年大家也沒聯絡。

對曾經請過我去演講但被我婉拒﹐包括芝加哥﹐華府﹐堪薩斯的朋友們﹐我要說聲對不起。你們邀我的時候﹐我已經決定退出江湖了。同時﹐我也堅信一個真正的作家應該是寂寞的。。。

每當有人介紹我是信懷南的時候﹐我常開玩笑說﹕「我懷南是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想見﹐不過如此」這也不全是玩笑話。

本文上網的時候我加長了幾段﹐一方面是不受 1500 字數的限制﹐主要的原因還是想儘量把我記得該感念的人趁記得的時候都記下來。當然﹐漏掉的一定會有。

很多年前我最後一次拋頭露面出去演講的時候﹐在結束時我是這樣說的﹕「我就像是個漫遊的旅客﹐偶然經過一個水塘﹐拾起一塊小石子往水塘拋出去﹐小石子掉到水裡﹐激起一些漣漪﹐漣漪慢慢向外散開﹐終於消失。小石子繼續拋﹐漣漪繼續散﹐直到一天沒氣力拋石子了﹐但水塘仍在﹐石子換別人來拋。。。」 演講嘛﹐結束總要戲劇化一點﹐但現實生活上的確也是如此。但我當時從來沒有想過我有一天也會停下來回頭再想想那些像笑臉的漣漪﹐對一個沒有什麼一石激起千層浪那樣大志的人來說﹐這何嘗不是一個驚喜。

最近有位讀友大概是看了我那篇《枝上柳綿吹又少》的文章後來信安慰我說他自從知道有我的專欄後就沒有漏過一篇﹐世界上有很多像他那樣的沉默讀者。我回信謝他﹐我說我一直很好奇像他們這樣的讀友是什麼背景﹖他說他是個來自北京的中年人﹐在紐約地區從事圖書管理的工作。我說我越來越發現 PRC 來的讀我文章的多起來了﹐這也是一個讓我感傷的事實﹐到底我們這些最後一代的內地人越來越凋零了。他說﹕「別擔心﹐我們會 take over the task。」我看了他的電郵楞了一下﹐我﹐或者說我們有特別的 task 嗎﹖如果有﹐哪又是什麼呢﹖這問題我很難回答﹐因為答案是什麼我根本不知道。

也許在枝上柳綿吹又少後還知道天涯何處無芳草﹐此生也不算白走一趟了。




2016 鐵鼓獎

2017 年1月22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1月27 日上網

《信門鐵鼓(踢股)獎》是繼2003 年隆重推出《信門烏龍獎》5 年後的新花樣。娛人娛己﹐替天行道﹐行之多年﹐以踢「黔驢」之股﹐「井蛙」之股為樂。到了去年﹐兩獎從缺﹐其來有因﹕

去年有天掌門人晝寢﹐夢到一個自稱周公的老頭。老頭對掌門人說﹕「信懷南呀信懷南﹐當年郭老闆當眾點評說你立德年齡未到﹐現在你立德的年齡已到﹐為什麼一天到晚游手好閒﹐專幹些擇股而踢的勾當﹐不能立道德也得立點口德啊。」這是 2015 年烏龍鐵股獎雙缺的原因。

新年剛過﹐掌門人大菜吃撐了又晝寢﹐這次來的是孔丘博士。孔博士說﹕「信懷南呀信懷南﹐你真是朽木不可雕矣﹐去年那位周老先生給你出了個餿主意﹐殊不知鄉愿乃德之賊也。還不趕快起來去頒鐵鼓獎﹐以快人心。」

於是掌門人從沙發上一個鯉魚打挺﹐音樂響起﹐信封拿來﹐ 2016 鐵鼓獎來也﹗

銅牌得主是台灣新竹光復中學的那位級任導師。學校變裝活動﹐該班學生著黑色納粹勁裝﹐舉納粹標誌旗幟﹐有沒有不惜工本腳蹬納粹馬靴﹐固不得而知也。肥水不流外人田﹐主角希特勒就由這位鐵鼓銅牌得主扮演﹐倒是在虎式坦克車上過足了乾癮。

這位教歷史的老師居然讓學生選這個主題來扮演﹐沒有知識也要有常識嘛。美國萬聖節﹐你看過化裝成 KKK 黨的嗎﹖每年一度新年 Pasadena 玫瑰節大遊行﹐你看過有隊伍化裝成納粹的嗎﹖這不是自由不自由的問題﹐是適當不適當的問題﹐講白了就是台灣的教育已經淪落到對世界觀無知到極點的問題﹐這種事居然會發生﹐難怪會上世界新聞。看在校長辭職﹐老師認錯﹐學生無辜的份上﹐頒個銅獎小踢其股﹐以示薄懲。

2016 信門鐵鼓銀牌得主為台灣總統府發言人和那一票硬拗的政府官員。新年應節﹐英文和中文皆很「菜」的政府推出「自自冉冉﹐歡喜新春」的對聯。說是源自已故台灣鄉土詩人賴和的原作。賴和(奈何)把「由」字底下封口的那一橫往右拉得太長看起來像「冉」字。這本來是小事一樁﹐認錯重寫再發不就沒事了嗎﹖但政府官員偏要硬拗﹐要把自自冉冉合理化﹐變為新成語。這可不是「郢書燕說」的誤解而是硬把「馮京當馬涼」的胡鬧。

2016 信門鐵鼓獎的金牌非中華民國派駐德國的代表謝志偉莫屬。在頒獎前容掌門人插播一段感想。這個感想牽涉到一個非常敏感的神經﹐我的看法並不一定對﹐有心人士不必反應過度。

台灣有些政治人物﹐像謝志偉﹐顧立雄﹐王定宇﹐一看名字就是所謂外省人(內地人)的第二代。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三個人對國民黨好像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是不是基於潛意識的沒安全感﹐產生出的自卑﹐變成一馬當先反藍﹐那要心理專家去分析﹐我只是想到唐朝司馬圖的那首《河湟有感》的詩﹕「一自蕭關起戰塵﹐河湟隔斷異鄉春。漢兒盡作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掌門人要重踢謝志偉之股﹐和他是不是漢兒盡作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的心理狀態無關﹐是認為他身為駐德代表﹐對國內光復中學師生的無知胡鬧﹐不但不把工作的中心放在安撫德國人的優先次序上﹐反而在臉書上發表他的 %^%$#$ 個人意見﹐借題發揮﹐鞭老蔣的屍和算國民黨的舊賬。他忘了他是外交使節的身份﹐並且沒有把他的頂頭上司放在眼裡。「勇」奪2016 信門鐵鼓獎金牌是實至名歸的。

我說過 N 次﹕「吾豈好踢股哉﹐吾不得已也」。台灣這幾十年來國力日衰﹐我們那一代和大陸比﹐樣樣都比他們強﹐他們搞紅衛兵﹐我們搞經濟建設。這一代和大陸比﹐什麼都比不過人家。毛病出在教育失敗和藍綠惡鬥。我們那時候要進大學是枝上柳綿吹又少﹐哪像現在這樣大學考不上比考上還難。那時台灣來美的留學生人數全球第一。

這次得信門踢股獎的寶貝﹐光復中學的師生是無知﹔

總統府的官員和要把自自冉冉列入辭海的馬屁精是無術﹔

駐德代表謝志偉是無品。

說良心話﹐踢這「三無」之人的股實在是抬舉了他們﹐他們不過是台灣教育失敗和政治意識造成藍綠惡鬥的犧牲品罷了﹐造成這些現象的始作俑者是哪些人呢﹖他們的股才是應該被踢的。




新總統的第一天

2017 年1月29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2月1 日上網

「東邪」特朗普入主白宮,不管你喜不喜歡他,今後四年,搞不好八年,攪動江湖風雲的是這位跌破世人眼鏡的美國新總統。掌門人等著看好戲,不過好戲開演前,先「八卦」一下新總統的第一天。

我曾經說過,一個國家是不是大國,只要看她國家慶典和國葬排場的花招就知道了。如果這理論還有一點道理的話,美國是個超級大國是毫無疑問的。美國沒什麼國慶大閱兵那套,國家慶典也只有一個,那就是新總統登基的大典加遊行和晚會。這些花招是二百多年前傳下來的,只是當年華盛頓就任的排場被後來的人越搞越豪華,「東邪」登基的第一天的花費大概是二億多,其中一半要花在維安上面。二億多的花費,2900萬來自公司企業,民間機構和私人捐款,其他1.1億是納稅人的錢由參眾兩院做東,換句話說,納稅人買鞭砲由張三李四王二麻子來放。你我在家看電視和那些沒事幹去湊熱鬧的觀眾倒也罷了,倒霉的是28000軍警人員要在天寒地凍,淒風苦雨的街上值勤,勞民傷財,所為何來?說到這裡,我要插播一段相關評論:

最近蔡英文過境舊金山,有60輛哈雷戴維斯警車開道,美國總統就職遊行的開道警車,我算了一下大概是24部。Holy Smoke,蔡英文的架勢(駕駛)比美國總統還浩蕩,問題是開道車的錢誰出?鐵不是三藩市市政府出,出錢的人又「為善不為人知」,既然要轟轟烈烈(pun intended)招搖過市,何不廣為宣傳?這種沒頭沒腦的擺闊是啥招式?

掌門人自嘆技不如人,事前熱鬧既沒看到,事後門道也沒悟出,不過如果要頒「信門馬屁獎」,這出錢的藏鏡人(機構)倒是很夠資格得獎。

閒話表過不提,還是回到新總統就職的現場吧。

特朗普登基,我相信很多人想用「沐猴而冠」的成語來形容。「沐猴而冠」出自《史記》,諷刺的是楚霸王項羽。「東邪」的作風倒真有點像楚霸王,但從他上任第一天的表現看,倒沒出什麼狀況。他在午宴致辭時請全體客人起立為希拉莉鼓掌致意,這是高招。老美政客善於演戲,行禮如儀那套比咱們老中政客高段多了。就職典禮上,新總統對卡特,克林頓,小布殊,奧巴馬伕婦禮數週到,但演講中強調要一改美國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的頹勢,這不是指著月亮罵禿子,間接怪這些在座的前任把國家搞砸了嗎?

我花時間看就職典禮電視直播就是為了要聽新總統講什麼。聽完後的結論是五個要點:

「還政於民」,「全民總統」,

「美國優先」,「買美國貨」,「僱美國人」。

這五點中前兩點是改革政府,任何總統都會說,但有誰做到過?

卡特上任時決心改革華盛頓舊規,但結果只做一任就鎩羽而歸。

後三點是保護主義,做比說要難太多。

特朗普上任後幾個鐘頭內就大筆一揮凍結奧巴馬的傳世功業健保制度。要廢「奧巴馬健保」容易,要用更好,更便宜,更普濟眾生的新健保制度來代替談何容易?

這些棘手的問題我們以後四年有的是時間來談,現在用兩件輕鬆一點的小事來結束新總統的第一天。

第一件小事是就職典禮後的午宴吃什麼菜?喝什麼酒?

第一道菜是緬因州龍蝦,墨西哥灣大蝦配加州那柏2013 J Lohr夏多內白酒(J. Lohr 2013 Arroyo Vista Chardonnay)。此酒一瓶不到20元。

第二道菜是Seven Hills的安格斯 (Angus)牛肉配那柏60元一瓶的2012黑駒限產卡本內蘇維濃(Black Stallion 2012 Limited Release Cabernet Sauvignon)。

最後甜點嘛,配加州Korbel酒廠特別為這次就職典禮包裝的氣泡酒。此酒市上恐怕買不到,不過Korbel屬於廉價氣泡酒。

就職典禮午宴菜單上稱此酒為加州香檳(California Champagne)。Champagne 是法國東北部的一區﹐此地產的氣泡酒才能叫「香檳」﹐豈能亂用﹖不過這套全餐也不是那麼貴﹐有志之士﹐閒極無聊﹐按文索驥(pun intended)﹐自己過癮可也﹗

另外一個小事是新總統欽點保羅安卡 (Paul Anka) 作詞﹐1969 年被 Old Blue Eye Frank Sinatra 唱紅﹐由法國歌改成英文歌的 My Way 作為和第一夫人開舞的曲子。

Sinatra 的大女兒南施是反特朗普大將﹐對此極為不滿﹐叫大家只要記得歌的第一句就行了。新總統上任選這支謝幕的名曲當開始﹐的確有點邪門﹐我看是個不祥之兆﹐不過信鐵嘴現在被降級到什麼嘴自己都不記得了。

新總統的快車已經開動﹐江湖風雲將起﹐此路顛簸難行﹐各位綁好安全帶吧。




與命運會師

2017 年02月05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02月11 日上網

1936年小羅斯福在接受民主黨提名競選總統的演講中,提到「與命運會師 (Rendezvous with Destiny)。那時美國正面臨經濟大蕭條,百廢待興,羅斯福的「與命運會師」給予美國人民鼓舞和希望,頗有「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的豪氣。二次大戰的時候,美國王牌101空降師,「鷹嘯部隊 Screaming Eagles」用的口號也是「與命運會師」。1964年川普崇拜的英雄雷根在開始他政治生涯的一次演講中,再次用「與命運會師」作為他呼籲美國人民在民主與獨裁,自由和奴役之間,斷然有所選擇的名言。

一個國家的強盛和個人的成功一樣,都是要靠機會加上努力,「與命運會師」就是當機會來臨的時候,能不能在這關鍵時刻,把握一縱即逝的機會用努力來改變歷史,來改變命運。回顧歷史,這種例子不少。

遠的不說,二次大戰後的西歐國家,受惠於「馬歇爾計畫」才能夠迅速重建,當時的東歐諸國在鐵幕裡,經濟復甦落後西歐國家幾十年。韓戰使得日本崛起,越戰造就了台灣和新加坡的經濟起飛。80年代中期,鄧小平復出掌舵後,中國開始改革開放。這 30年間,美國老是出兵域外,沒一點好處,也不知道所為何來?太平洋那邊的台灣,藍綠惡鬥,經濟衰頹。反而是中國大陸,在鄧小平之後,歷經三次政權和平轉移,社會大致安定,經濟迅速發展,現在中國國力之強,在世界舞台角色之重,直逼漢唐盛世。而美國自從川普以「重振美國雄風」為號召當選總統後,和中國一樣也面臨「與命運會師」的關鍵時刻。在此關鍵時刻,兩國何去何從影響世界局勢,並且牽涉到地球版圖的移動。如何把握機會,誰主浮沉?也許從最近的兩篇講演稿中可以看出一點端倪。

川普和習近平最近利用就職和在瑞士達沃斯經濟論壇的演講,明確的闡述了兩國要走的路線。基本上老字號走資本主義路線的美國將採取政治孤立主義和經濟保護主義,而仍然是共產主義的中國卻在鼓吹市場經濟和自由貿易。這簡直是風水輪流轉, 30年河東,30年河西。

很多老中不喜歡川普,我也不喜歡他,我認為他的自戀已經到了變態的程度。但不喜歡他這個人和不喜歡他的理念是兩回事。川普在競選時候開的支票,上任後立刻開始說到做到:

凍結奧巴馬健保;

凍結聯邦政府法規;

凍結聯邦政府新員工的僱用;

取消政府補助國外墮胎;

決定不加入環太平洋夥伴協定 (TPP);

加速美國北部油田開採和輸油管興建;

加速基礎建設環境評估;

命令油管用國產鋼鐵;

放寬製造業法規;

修建美墨邊界的「長城」;

取消非法移民庇護城補助(三藩市首當其衝)……

如果你是老美,尤其是中產階級的白人,你對上面這些政策認為是好呢還是壞?川普所有的政見都是為了達到兩個目的:增加工作機會和保障國家安全。這兩點真被他做到了,他心目中的重振美國雄風的目標就達到了。

但我認為他採取孤立主義和保護主義來重振美國雄風是用鋸箭法和報復心態治國,從宏觀的「與命運會師」來看,他是個看準了病但是抓錯了藥的「蒙古大夫」。

相反的,如果你把習近平的演講稿好好讀一遍,你會發現他哪是什麼馬克思,恩格斯的信徒,我覺得就以他的演講內容論,他反而像是亞當史密斯和中國儒家思想的追隨者。習一開始就引用狄更斯《雙城記》的開頭「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來指出目前人類面臨的挑戰。他用中國古詩「甘瓜抱苦蒂,美棗生荊棘」來證明自由經濟也是個雙刃劍。他用中國的崛起是靠人民勤勞刻苦,敢於在世界市場的汪洋大海中去游泳。

中國現在走的路和和美國走的路是南轅北轍,美國中箭已久,不是把箭桿鋸掉就能把傷治好。

美國是七年之病要求三年之艾,病因是貪婪和無知。

貪婪造成自私,自私帶來社會分配不均,不均的社會會變成對立的社會。

無知造成狂妄,狂妄帶來不自量力,不自量力變成左支右絀。

如果我運氣好,我會看得到這兩個「與命運會師」的國家誰選擇的路線正確,同樣的歷史關鍵時刻,因路線不同而結果會不一樣的。




新總統的第一星期

2017 年02月12日 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02月15 日上網

哇塞﹐「東邪」特朗普登基的第一個星期﹐就劍及履及連簽幾道 「行政命令」 (The Executive Order) 讓全世界傻眼。照特朗普的說法是﹕「我乃言而有信的人 (I am the man of his words)」﹐但他私底下或他心裡想的是不是「老子是玩真的」誰也「莫宰羊」(台語不知道)。

行政命令是啥﹖此乃美國憲法賦於美國總統「行政權 」(The Executive Actions) 的一部份。比行政命令的層次低一點的還有「行政備忘錄 」(The Executive Memorandum)。換句話說﹐總統的行政命令並不是新立一個法律﹐行政命令基本上是總統在現有的法律框架下﹐告訴他的部下調整他們手上的資源。這也是為什麼如果部下不聽話﹐藉故不執行命令時﹐總統可以立刻叫部下捲鋪蓋走人。特朗普是個 Either my way or high way 的領袖人物。

回顧美國歷史﹐歐巴馬上任前 10 天簽了 9 道行政命令﹐一月到二月間簽了 16 道命令﹐特朗普是否會打破這個數目我們不知到。在歐巴馬最早簽的行政命令中﹐有一道是不能遣返非法移民的子女。由此可見﹐誰當總統對你我的命運還是很有影響的。

「愛生毫」當總統的時候﹐下令阿肯色的國民兵護送黑人學生上白人學校﹐這段歷史在「阿甘正傳」電影中可以看到。

小羅斯福任上﹐因為日本偷襲珍珠港對日宣戰並下令將美籍日人送到集中營。

說到這裡﹐如果有天中美過硬﹐「東邪」吃錯藥﹐要把美籍老中送到集中營﹐那時候台灣來的﹐大陸來的﹐人口普查填台灣人不填中國人的﹐不知道有沒有區別待遇﹖

所以我說﹐誰當美國總統對你我的命運影響還是很大的。

杜魯門的行政命令將美國軍隊黑白分離的政策改變﹐何嘗不是影響後世重要的決定﹖

特朗普的行政命令中有兩項是有關移民的﹕

其一是要在美國和墨西哥的邊界建長城﹐

其二是暫時拒絕中東七個回教為主國家的人民入境﹐同時對接受難民的日期﹐條件﹐人數都有很大的改變。

建防非法阿米哥入境的長城並要阿米哥政府埋單是特朗普的競選口號之一﹐看來這長城是非建不可的了﹐因為總統有權下令國安和移民部門將修建長城列為優先任務。問題是墨西哥政府真會乖乖地付錢嗎﹖我看未必﹖到時候還不是從你我納稅人的口袋裡掏銀子﹐特朗普會找個藉口保住面子。

問題是修建長城能防堵阿米哥大舉來侵嗎﹖我認為當然會。回想當年東德在一夜之間就把柏林圍牆給豎了起來﹐從東德投奔自由的人數從此減少很多。移民問題和非法移民問題根本是兩碼子事。美國是個移民的國家﹐紐約港口的自由女神像是美國的招牌﹐招牌上刻的字是美國的核心價值。我不只一次評論到我對美國近年來的移民政策已經到了失控的地步﹐我不知道現在的移民究竟對美國的建樹有多大﹖我們住在加州的人﹐家裡習慣用阿米哥的清潔工人和園丁﹐我個人的經驗對他們的印象很好﹐我覺得老中自以為天縱神武﹐比阿米哥狡猾。但我也很同情這批人來到美國很可能父傳子﹐子傳孫停留在社會的下層惡性循環。總歸一句話﹐特朗普想用重藥解決非法移民問題的原意無可厚非﹐但是否有效或造成社會更大的混亂﹐最後得不償失﹐那是另外一個故事。

特朗普簽對回教國家人民不友善行政命令﹐充分放映出他對非白人移民的歧視。奇怪的是他的母親﹐他現在的老婆也都是移民﹐照理說他應該比較對移民有同情心才對。但他也可能有一種「漢兒盡作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的反常心理﹐覺得自己是靠努力得到的榮華富貴﹐你們這些非法移民要不就是想佔我們美國的便宜﹐要不就是全是些作姦犯科的恐怖份子﹐販毒份子﹐強姦犯﹐有這種心態的人做總統﹐此後四年﹐美國豈有安寧日子好過﹖政治是最大的諷刺戲﹕在台灣﹐蔡英文推動多項改革﹐不是改革不好﹐是執行力太差引起社會對立﹐這時候台灣老百姓才想起馬英九並不太壞。同樣的情況會發生在美國。

一位香港的讀者來信說﹕2016 的 Kick Ass Award 應該頒給美國老百姓﹐誰叫他們選出這麼一號人物。其實要怪就要怪美國制度﹐希拉莉贏特朗普近 300 萬票照樣落選。特朗普這個蒙古大夫﹐用砍腦袋來醫頭痛的搞法﹐好戲還在後頭哩。




大屯山下的歲月(上)

2017 年02月19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02月22 日補寫上網

懷南前記﹕

我下筆對人名非常小心﹐除了公眾人物外﹐通常不會提名道姓﹐因此才會發生虞 X 變虞義的笑話。很多年前﹐在一篇文章中我引用一位姓虞朋友的笑話﹐我原文用的是英文的 X﹐ 編輯大陸來的﹐以為 X 是簡寫的義字。於是上報時朋友的名字就從虞 X 變成虞義了。

我這三篇《大屯山下的歲月》提到的人物我會用真名﹐到底是為我高中那段人生留下點痕跡和一批人的共同記憶。反正少年輕狂的往事﹐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文章的細節或因年代久遠可能有些錯誤﹐但故事絕無杜撰的可能。 懷南 2/21/2017

上星期六和昌興一道去參加孝裕的追悼會。昌興﹐孝裕和我是高中同班同學﹐孝裕生前人緣好﹐那天來參加追悼會的人很多。我們坐在教堂的後排﹐臺上致哀悼辭的親友講的話我根本聽不清楚﹐只能怪自己的聽力越來越退化﹐不能怪別人的聲音小。我心想﹕最早的時候是參加同學的婚禮﹐接下來是參加同學父母的葬禮和同學小孩的婚禮﹐現在輪到參加同學的葬禮了。人的一生用這幾個階段來分也行。在胡思亂想中﹐時光倒流﹐我又回到 50 年代末期北投大屯山下的復興中學。

復興中學是國民政府退到台灣後設立的第一間省立中學。在台北地區那時候有五間以收男生為主的省立中學﹐但比起前面的建國﹐師大附中﹐和成功三個明星中學﹐後兩所中學的水準差了一大截。回頭來看﹐我們這批被分發到大屯山下的同學﹐聯考的分數雖然比考進前面三所高中的學生低﹐但天資並不一定比他們差。大夥被分發到郊區大屯山下﹐很多人和我一樣在感覺上難免有被充軍到蠻荒地區或落草為寇的不服氣。回頭來看我們班上的同學有兩個共同特點﹕

第一﹐外省人超過一半﹐都是我現在所謂的「最後一代的內地人」﹔

第二﹐循規蹈矩的少﹐重江湖義氣的多。

畢業後﹐班上大概只有不到 1/4 的同學前後考上大學和出國留學﹐但同屆最有名的兩位﹐一個是盛竹如﹐一個是蔣啟弼卻都沒留過學。有關這兩位老兄的新聞﹐ YouTube 和 Google 上很多﹐尤其是蔣兄﹐最近因台北童姓議員扯出來的邱姓女子八卦﹐「四海幫金主」的威名再次上報。盛蔣兩兄生活多彩多姿﹐乃「英雄本色」(pun intended)人物。

我們那屆一共有三班﹐男生按聯考分數高低分成甲乙兩班﹐女生是丙班。蔣啟弼在甲班﹐我們沒交往﹐他娶的是丙班的女生。竹如與我是乙班的哥們﹐高中三年﹐大學四年﹐再加上他在台北服憲兵預官役一年和我等出國﹐我們九年如影相隨親密戰友關係到我 1965年 3月 20 號出國時才中斷。

開學第一天﹐我注意到有位同學老是趴在桌子上打瞌睡﹐有天他醒了和軍訓教官吵了起來﹐然後出手打了教官一拳﹐我連他的名字都沒搞清他就被退學了。那時候台灣教育當局決定把全台的「問題學生」集中管理﹐建國﹐附中﹐成功三個學校不要我們要﹐因為這不但可以打響學校的知名度﹐還有政府預算建宿舍。這些有資格送來的「問題學生」﹐都是全省各學校精挑細選的狠角色。我們班上分來兩個﹐但不久又不知道他們到哪裡去了。

班上土產的英雄好漢也不少﹐一個叫黃成家﹐本省人﹐身材高大魁梧﹐長相英俊﹐他座位在我那排最後靠門﹐愛打瞌睡。瞌睡醒來就吹和什麼有錢人的小老婆有一腿﹐手錶是別人小老婆送的云云﹐聽得大家一楞一楞的。有天放了學﹐他從我們教室上了天花板﹐爬到丙班教室的天花板(所謂甘蔗板)上灑了一泡尿﹐搞得丙班天花板下有一灘黃色的痕跡一直到我們畢業還在。高中畢業後他去當兵﹐被選上儀仗隊﹐有一次好像在電影院外看到他在賣黃牛票﹐我沒過去打招呼。

另外一個身材魁梧的同學叫何嶽生﹐聽別人說是槍斃毛澤東夫人楊開慧的湖南省長何鍵的兒子。我們叫何「傻鳥」﹐他天天帶著一個肌肉發達的小個子林建忠把課椅轉過來抓住椅子的腳表演兩手倒立﹐說是「鍛練體魄」(他們的用語)。我們學校那時沒大門也沒圍牆﹐上山偷橘子﹐下山溜回家﹐自自「冉冉」非常方便。山下有間賣牛肉麵的小店﹐有次吃完牛肉麵﹐碗裡剩下一大碗辣椒湯。「傻鳥」這湖南人和我這這個四川人打賭﹐說如果我能一口氣喝完辣椒湯﹐他就給我叩個響頭。沒想到我喝完後他真的當眾給我叩了一個響頭。毛澤東曾經寫過一首《我失驕楊君失柳》的詩來追念楊開慧﹐「傻鳥」給我叩那個響頭﹐算是我間接替毛主席報了殺妻之仇。畢業後有次我在台北街頭﹐一輛計程車在我身旁停下﹐原來司機是「傻鳥」﹐免費送我要去的地方。

跟著傻鳥一起「鍛練體魄」的林建忠另有一個特長﹐他會用肥皂來偽造級任導師汪長年的私章﹐這門絕活功用可大了﹐欲聽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照片原件又小又不清楚。抱歉。) 高中畢業後我們班上開了一次舞會﹐丙班的女生很夠意思﹐來了不少。那次舞會﹐孝裕好像是主辦人。

前排左邊第一穿旗袍的女生姓蔡﹐身材高宨﹐後來好像選過「中國小姐」﹐「傻鳥」追過她。

第二排右數第三的女生姓趙﹐顯然也是穿旗袍而來。是我大弟同學的姐姐﹐嫁入官宦豪門後來離了婚。據我所知﹐我們班上沒有娶丙班同學的。.

牌子上的字是﹕「嚴禁採摘橘子(其實是嚴禁偷橘子)﹐違者送警法辦」﹐我們那時也太囂張﹐居然敢在那塊警告牌前攝影留念。從衣著看﹐應是高中畢業後的舊地重遊。

左邊那位是盛竹如﹐右邊的是我。中間那位是羅西農﹐現居芝加哥。



大屯山下的歲月(中)

2017 年02月26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03月01 日補寫上網

懷南前記﹕

我下筆對人名非常小心﹐除了公眾人物外﹐通常不會提名道姓﹐因此才會發生虞 X 變虞義的笑話。很多年前﹐在一篇文章中我引用一位姓虞朋友的笑話﹐我原文用的是英文的 X﹐ 編輯大陸來的﹐以為 X 是簡寫的義字。於是上報時朋友的名字就從虞 X 變成虞義了。

我這三篇《大屯山下的歲月》提到的人物我會用真名﹐到底是為我高中那段人生留下點痕跡和一批人的共同記憶。反正少年輕狂的往事﹐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文章的細節或因年代久遠可能有些錯誤﹐但故事絕無杜撰的可能。 懷南 2/21/2017

我們班上有個姓梁的小開和一個姓張的小開﹐不記得是哪位小開的老爸望子成龍﹐怕兒子逃學﹐於是想出一個絕招﹕放學時要導師蓋章和班上第一名的德芝簽名作證沒有逃學。雙重保險﹐有點像後來的「打卡」制度。德芝就是那位我兒子結婚沒打擾他﹐他知道後早上從洛杉磯飛來舊金山﹐給了我 1000 元現金當賀禮﹐和我母親照了一張合照後轉頭就回洛杉磯﹐有沒有參加婚禮我都不知道。他也是在我做短命的慈善機構 CEO 去南加州出差住最便宜的 Hotel 6﹐他開賓士 S550 來接我出去吃鮑魚龍蝦大餐的那位。後來他公子在帕薩汀納結婚﹐我和昌興去參加婚禮﹐西南航空放我們鴿子取消了我們那班飛機﹐害得我們臨時決定飛洛杉磯﹐然後包一部車子趕去帕薩汀納。德芝那天客人那麼多﹐他卻不斷打電話聯絡﹐並在旅館大廳等我們。大屯山下落草為寇時建立的革命感情豈是浪得虛名﹖

德芝功課好﹐人講義氣﹐很多時候考試他先交卷﹐出門大喊一聲 do re mi re fa do 我們就知道選擇題的答案是 1 2 3 2 4 1。 回頭想想有沒有被他「郎中」﹐難說。小開溜課要他簽名問題不大﹐要導師蓋章的難度高些。於是林建忠的特異功能就吃香了。後來汪導師大概也知道了他的私章有人搞山寨版﹐有次一位同學去找他蓋章﹐這位教數學的單身老師正在睡午覺﹐睡眼惺忪地對要蓋章的同學說﹕「你去找林建忠吧」。

同班中有兩位同學的父親是名將﹕

竹如父親是胡宗南的參謀長﹐打進延安時幾乎活捉了毛澤東(想想也絕﹐同學的尊翁好像專和毛主席過不去)。

文碩的父親是青年軍的師長﹐遠征緬甸浴血奮戰過。

文碩家中有管獵槍﹐有次他們一夥在大屯山號稱打獵﹐草叢裡有東西動﹐以為是兔子﹐結果開槍打死了人家養的雞﹐他們拿到汪老師的光棍宿捨去處理。後來聽這批「偷雞摸狗」的傢伙說﹐汪老師曾關照「把雞毛丟遠點」。師生居然可以共享「野味」﹐也是難得的緣份。汪師現在墓木已拱﹐唉﹐少年不知愁滋味﹐回想起來恍然如夢﹐快 60 年前的事啦。

我曾經提到過有次考代數時聽到文碩問昌興究竟是 22 還是 2 Alpha (α)的往事。 我當時想﹕你要抄就依樣畫葫蘆算了﹐幹嘛冒作弊被抓的險打破砂鍋問到底﹖不過今天回想起來﹐也許就是文碩這種事實求是的精神﹐最後被他讀出一個我們當中唯一的數學博士。文碩高中畢業後就出國﹐失掉聯絡 45 年後﹐山不轉路轉﹐無意中發現他女兒是我鄰居而再搭上線。有次他來看他女兒﹐我把孝裕和昌興約到我家。孝裕和文碩 50 年不見﹐見面熱烈擁抱﹐那是他們高中畢業後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面。

說到這裡打個岔﹕我們這批人在美國重新搭上線﹐好像都和接飛機有關。我母親第一次來美國在洛杉磯下飛機﹐那時我在「陌地生」﹐托德芝接機並送上轉芝加哥的飛機﹔昌興和他未婚妻從台灣飛三藩市時我在洛杉磯﹐他來信要我接機﹐我心想你大概是看加州地圖﹐以為三藩市到洛杉磯就像台北到桃園那樣﹖後來去接他飛機的是文碩﹐接完機後送他們上開往洛杉磯的「灰狗巴士」﹐並告訴他們要在 Santa Barbara 轉車﹐到洛杉磯時我會去接。

昌興 FOB 一個﹐哪知道三藩市到 Santa Barbara 有多遠﹖在車上不敢打瞌睡。我去接他們﹐不見人影﹐居然跑去看電影了。昌興巴士誤點﹐到站不見我﹐自己叫了一部計程車到我家。家裡沒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找對了地方﹐於是從窗外往屋裡看﹐看到書架上有本梁實秋編的中英字典﹐心想大概住的是老中。我看完電影後去車站不見人﹐回家看到昌興和他未婚妻坐在門前石階上等我。他後來告訴我﹐我們見面第一件事就是告訴他我因為教人開車出了事﹐沒保險﹐馬上就要搬家。

和昌興他們同住不長他們就去北加州讀書了。同住時我擺了個大烏龍(一路行來﹐始終如一)。有天他們叫我上超市買 napkin (餐巾)﹐我迷迷糊糊見到 napkin 就抓﹐結果買了一包衛生綿回家。那時我真土﹐看到罐頭上印了狗的設計圖﹐並有 Dog Food 的字樣﹐心想﹕「可惜咱們從來就不吃狗肉﹐不然可以買它幾罐來試試。美國的狗肉真便宜呀﹗」

現在把鏡頭拉回考試作弊的現場。我之所以聽得見文碩和昌興考試作弊的問話是因為我們每學期的座位是自由選擇的﹕通常準備考大學的選坐前面﹐放牛班的選坐後面。我每次都選進門第一排的第一個位子﹐原因是下課可以第一個出教室。我那排後面是文碩﹐文碩後面是昌興﹐昌興後面是長寬。長寬是個非常優秀的本省人﹐那時候台灣根本沒有省籍情結。昌興和長寬喜歡下象棋﹐他們一勞永逸﹐把棋盤刻在桌面上。也許那時候我們都屬於是「沒理由的叛逆者/ Rebel without a cause」的年輕人﹐有次教生物的「阿米巴」把試驗室開放讓我們自由進去做試驗﹐結果試驗室的東西能搬的全被搬光了﹐這件事是我告訴昌興要寫這篇文章時他告訴我的。

高中畢業﹐長寬請我們到他桃園鄉下的老家渡假﹐釣魚﹐騎水牛背﹐早餐吃乾飯配白砍雞都是我生平第一次。後來長寬進警官學校﹐畢業後表現優異。有次我回台灣路過景美分局﹐知道他是分局長﹐於是進去告訴值班的警員說想見他們的分局長並報上姓名。結果長寬親自下樓來接我﹐禮數非常週到。10 幾年前﹐他在基隆市警察局長任內﹐也是警察的兒子﹐槍殺女友後自殺﹐長寬公開流淚向國人道歉說兒子對不起國家栽培。我一直到今天還有些後悔沒有寫封信去安慰他﹐但家庭遭遇如此巨變﹐久未聯絡﹐安慰話怎麼說呢﹖

人的一生﹐16 歲到30 歲之間幾個「是」或「不是」就決定了一切﹐當年大屯山下的哥兒們﹐進不進大學﹐出不出國改變了兩代人的命運。奇怪的是昌興﹐文碩和我的小孩都有一個是醫生﹐德芝的小孩是藥劑師。那個教我們生物的「阿米巴」地下有知﹐發現他對偷他實驗室設備小子們的後代有隔代的影響力時﹐當可含笑九泉了﹗

老照相簿上的照片太小﹐人看不清楚不重要﹐當年的題字﹕My Angry Ages 比較有意思。我曾經是「憤青」嗎﹖大概是吧。.

這是我們去桃園長寬家過夜時照的﹐前排左起﹕長寬(現大概在台灣)﹐竹如(仍然是台灣家喻戶曉的大紅人)﹐當年身材苗條的年輕掌門人﹐紹華(留學西班牙但新聞局派他去巴西﹐丹麥非西語國做代表。我們在大屯山上山下橫行﹐仗的是他父親是大屯山警察派出所的領導)。後排左起﹕德芝﹐建勳 (聽說在新澤西州﹐沒聯絡)這張相片的題字也很有意思﹕「如果有一天我們其中一人做了總統﹐那這張相片就很有意思了。」60 年後雖然照片中沒有人做總統﹐但仍然很有意思。我那時為什麼那麼瘦﹖.

咱們有張騎在水牛背上的相片不知道到哪裡去了。這張相片中的年輕掌門人裝模作樣﹐那天不但沒釣到魚﹐連 bite 都沒一下。.

這張相片是昌興寄來的。最左執球者是紹華﹐最右者是昌興。紹華﹐昌興是我「光棍俱樂部」的成員﹐那是我首次掌門。「光棍俱樂部」又是什麼花樣呢﹖《大屯山下的歲月 (下)》自有分曉。紹華旁是羅西農﹐居然比我還瘦。.




大屯山下的歲月(下)

2017 年03月05 日 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03月08 日補寫上網

懷南前記﹕

我下筆對人名非常小心﹐除了公眾人物外﹐通常不會提名道姓﹐因此才會發生虞 X 變虞義的笑話。很多年前﹐在一篇文章中我引用一位姓虞朋友的笑話﹐我原文用的是英文的 X﹐ 編輯大陸來的﹐以為 X 是簡寫的義字。於是上報時朋友的名字就從虞 X 變成虞義了。

我這三篇《大屯山下的歲月》提到的人物我會用真名﹐到底是為我高中那段人生留下點痕跡和一批人的共同記憶。反正少年輕狂的往事﹐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文章的細節或因年代久遠可能有些錯誤﹐但故事絕無杜撰的可能。 懷南 2/21/2017

高中三年我可以說是表現平平﹕物理﹐化學﹐數學輪流不及格。只要一科不及格就不列名。三年六學期好像只有一學期全及了格﹐那學期咱們衝上前 十名。那時候我們選班長和風紀股長都是選最調皮的當班長﹐最不講風紀的當風紀股長﹐開民粹當家的先河﹐和目前台灣的選舉文化差不多。我最想幹衛生股長但不夠調皮搗蛋沒人選我。衛生股長的好處是可以光說不練不用打掃教室﹐於是我退而求其次﹐主動爭取倒垃圾。策略是慢慢走到很遠的地方﹐把垃圾往山坡下一倒﹐欣賞一下山上山下風景再慢慢走回教室﹐這樣﹐教室都打掃完畢了。

我那三年和竹如是哼哈二將﹐跟著他混有兩個實際好處﹕一個是去杭州南路的電影檢查處看那些頭腦頑固的官員怎麼剪電影和禁什麼電影。另一個好處是他替我搞到一張公路局的月票證。

上學要坐火車﹐我有一個省錢的方法﹕買一張台北站的月臺票進站﹐北投到站前跳車溜出站。回程買一站的票上車﹐台北用月臺票出站。但火車班次少﹐很不方便。公路局巴士班次很多﹐能買這種月票的人很少﹐票主畢業後才能傳給低班的同學。結果執票者全是以美色取勝的漂亮女生。老盛有辦法﹐不但自己搞到一張﹐也給我搞到一張。不但能和漂亮女生同車﹐也是為什麼我們能先到電檢處看電影後才上學的原因。

高中三年我也自力更生四戰留名﹕

其一﹐每星期有兩個鐘頭的作文課﹐作文交卷後可以自由行。咱們通常半個鐘頭內就交卷﹐「快筆老信」的基本功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文章交卷後大搖大擺去打籃球﹐讓那些執筆苦思的同學羨慕不已。班上有人要寫悔過書的都來找我。大筆一揮﹐以「以後不敢了﹗﹗」兩個驚嘆號結束。

其二﹐音樂考試用英文唱一首小夜曲﹐結尾英文是 come back。 咱們不知吃錯什麼藥﹐唱到最後把那個 back 的 K 字音突然提高變長 baKKKKKKKKKKKKKK﹐一鳴驚人﹐出人意外﹐這下全班同學可樂翻了﹐連年輕女音樂老師都笑的花枝亂抖(寫到這裡﹐我都忍不住要停「筆」笑起來)。

其三﹐學校要我星期六下午留校參加慶祝蔣公華誕作文比賽。我心想﹕去你的﹐別人可以回家﹐我幹嘛要留下來參加什麼作文比賽﹖於是來個不告而別﹐結果被記了一個小過。比起初一在花蓮中學演講比賽上臺宣佈﹕「今天沒準備」就鞠躬下臺的戲劇性差了些。

最後﹐我不知道為什麼被同學冠以「光棍會會長」的頭銜。那時台灣好的中學幾乎全是男女分校﹐只有私立中學才是男女合校。我們是省立極少數男女合校的中學之一﹐青春少男少女同校﹐難免會發生一些 Puppy Love 的八卦傳言﹐大概咱們在這方面發表過「我的寶貴意見」﹐於是被人戴上「光棍會會長」的帽子。至於為什麼昌興﹐紹華﹐定民(現居南加州) 成為會員﹐我敢擔保絕不是受我精神感召而是他們的座位和我同排而我的座位又是這一排之首吧了。

那時的台灣上上下下還在跟著老蔣做反攻大陸的「草山殘夢」﹐每星期的軍訓課是唯一甲乙丙三班在一起上的課。那也是我們可以「眼睛吃冰淇淋」的機會。所謂軍訓課其實也很驢(ASS=Absolutely Super Stupid)﹕要嘛就是三班列隊在大太陽下齊步走﹐要嘛就是趴在地上練習步槍瞄準。我當時注意到兩件事頗為納悶﹕每次出操﹐總有女生在樹蔭下聊天﹔每次女生趴在地上練習射擊﹐總有另外一位女生站在趴在地上女生的後面。關於前者我好奇問過﹐答案是「例假」﹐很多年後我才明白啥子是「例假」。同時也突然開竅想通了為什麼有人站在練習射擊女生後面的原因﹐那乃是當調皮的風「掀起妳的裙子來」的時候﹐站在後面的女生可以用腳踩著飛揚起來的裙子以免走光。唉﹐年輕掌門人真是後知後覺﹐難怪要被封為「光棍會會長」。

高中畢業後﹐孝裕與我進了不同的大學﹐彼此沒有往來﹐我那時和竹如﹐德芝﹐昌興常在一起搓麻將﹐這是我所謂的台大﹐成大﹐師大和政大的「大專聯賽」。結果台大﹐成大輪流贏﹔師大難得贏﹔政大屢敗屢戰得最佳勇氣獎。 代表成大的德芝﹐喜歡起牌不久﹐咱們的東南西北中發白爛牌還沒出清他就啪的一聲把牌全部蓋起來﹐以非常權威的口氣喃喃自語﹕「鐵自摸了」﹐搞得本人非常恐怖。除此之外﹐他還有一招﹐每年除夕在我家搓通宵麻將﹐午夜 12 點前就得回家拜祖先。 好在他來去如風﹐腳踏車騎得飛快﹐通常我宵夜的稀飯第二碗還沒吃完他就回來了。代表台大的竹如喜歡悶頭做大牌﹐每次他胡牌也很恐怖。師大代表昌興人比較老實﹐連電影都不看的人﹐唯一不良嗜好就是跟著本「會長」搓麻將。他還是個孝子﹐晚上打牌他要等老爸上床後才能溜﹐搓通宵時他要在老爸起床前回家﹐聽說有時還要翻牆。本人代表 National Political University (我兒子有次問我﹕What kind of university is that?) 出戰﹐贏錢怕吃飯﹐輸錢怕天亮﹐絕大時間都不能為母校爭光﹐真是慚愧呀﹗

我比孝裕早出國﹐他留在台灣為政府發展外貿和開闢海外市場貢獻良多。加州重逢﹐再見如故﹐他的夫人是我們的學妹。孝裕精於廚藝﹐有次請昌興夫婦和我們吃飯親自下廚。他問要不要喝酒。昌興說﹕「把你最好的拿出來就是了﹐問什麼問﹖」他端盤現炒的蠔油牛肉出來﹐我說﹕「怎麼像狗屎一樣﹖」他停步大聲問﹕「XXX 你究竟要吃不要吃﹖」沒有大屯山下那三年的革命情誼﹐我們之間是不會如此放肆的。有次他因為突然有事﹐要我開他的柴油賓士帶他的母親﹐太太﹐小孩去太浩湖。後來我中年落拓﹐他忙他的事業﹐大家很少見面。有次我回台灣授課﹐午夜上飛機﹐聽到後面有人大叫我的名字﹐回頭一看原來是他。我笑著說﹕「幸好沒欠你錢﹐否則冤家路窄﹐半夜三更在這裡被你逮到才冤哩。」

以後又是許多年不見﹐有次大家約好在一家吃到飽的火鍋店見面﹐我進入店內﹐看見一個人在悶頭猛吃沒認出是他。他問﹕「怎麼﹖不認得了﹖」我說﹕「的確沒認出來﹐你頭髮怎麼全白了﹖」這時候他已經逐漸把事業轉交給他「不可來」加州大學畢業的獨生兒子。說來也怪﹐其實也許並不奇怪﹐我們的小孩都比我們的書讀得好﹐人也老實很多。最後一次和孝裕吃飯是他夫人載他來的。聽孝裕說他的情況﹐我說和我小弟的很像﹐也許是腦出了毛病。後來才知道孝裕得的是胰臟癌。化療病情較好時他帶著全家去中國﹐台灣﹐日本玩了一趟。回來不久就病情惡化。從發病到去世大概兩年不到。唉﹐故人又少一人﹐大屯山下的歲月離我越來越遠了。

我們大學四年級的時候﹐結伴回過一次大屯山下﹐我在一顆大榕樹下照了這張相片。那時候的我﹐從服裝﹐髮式上看﹐已非當年土法煉鋼時的吳下阿蒙了。那是我最後一次回到大屯山下﹐算起來已經是半個世紀前的事了。。。.

懷南補記﹕

宋朝熙寧七年﹐也就是公元 1078 年﹐蘇軾調職密州﹐今天的山東諸城﹐本來想繞道去看他的弟弟蘇轍﹐未果。於是早行在馬上填了一首《沁園春》以表懷舊之情。我引那首詞的後半段來結束我這三篇《大屯山下的歲月》。蘇軾用的典故﹐如果各位有興趣去查一下﹐也許你會覺得我引用的並不太不靠譜。

With a fond memory, 謹以此獻給故人﹕祝生者健康﹔願逝者安息。

。。。

當時共客長安﹐似二陸初來俱少年。

有筆頭千字﹐胸中萬卷﹔致君堯舜﹐此事何難﹗

用舍由時﹐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閒處看。

身長健﹐但悠遊卒歲﹐且鬥樽前。

尋找世間揚州鶴

2017 年03月12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03月16 日上網

尋找世間揚州鶴

相傳古時有四個人在一起試述自己的生平大志。一個說要做揚州的刺吏(權力)﹔一個說想當萬貫富翁(財富)﹔一個說想騎著仙鶴在天上遨遊(見聞)﹔最後一個人說他要「腰纏萬貫﹐騎鶴上揚州」﹐把前面三個人的願望一鍋端了。因此後人就把「揚州鶴」用來形容十全十美的理想境界。蘇東坡曾經有首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的詩﹐最後一句是問「世間那(哪)有揚州鶴﹖」

我曾經寫過 12 篇《老年守則》﹐算是給我輩之人對衣食住行﹐喜怒哀樂﹐和生老病死看法的建議。這些建議對25 歲到65 歲不知老為何物的信文讀者們顯然意義不大。金雞報曉﹐得道多福﹐從這星期開始我想花十篇論述來談談尋找「揚州鶴」的終南捷徑。講得更明白一點﹐我要根據自己的經驗來闡述在我們一生中﹐如何才能得到我們夢寐以求的「揚州鶴」。

在我點出什麼是「揚州鶴」之前﹐有幾件事要先交待一下﹕

第一﹐我剛提到要根據自己的經驗。經驗是什麼﹖經驗是從失敗中學到的學問。掌門人雖然知道怎麼尋找「揚州鶴」﹐但並不代表掌門人已經找到了。一個會看病的醫生﹐自己很可能是病兮兮的。我的野人獻曝﹐莫非是有告來者而已。

第二﹐尋找「揚州鶴」並不需要什麼特殊功能。不像考大學或求職時會受到名額限制。尋找者彼此之間並沒有我得你失﹐你得我失的矛盾。尋到與否﹐和我們出生的背景﹐年齡的大小﹐財富的多少﹐學識的高低完全沒有關係。尋求「揚州鶴」可以說是人人有機會﹐個個沒把握﹐天下最難也是最容易的公平遊戲。

第三﹐找到 「揚州鶴」後「揚州鶴」就屬於你的了﹐除非你放棄﹐「揚州鶴」不會像希臘神話中的西西弗斯(Sisyphus) 遭天譴﹐被罰將一塊大石頭推上山坡﹐但快到山坡頂端時﹐大石頭會又滾下來。換言之﹐追求「揚州鶴」不是週而復始徒勞無功的浪費(Sisyphean)。

第四﹐尋找「揚州鶴」的旅程和唐三藏去西天取經完全不一樣。西天取經沿途險象橫生﹐困難重重。尋找「揚州鶴」沿途鳥語花香﹐路平易走。西天取經要到了目的地才能得到要取的經﹐如果到不了目的地﹐所有的努力都會功虧一簣﹐一無所獲。「揚州鶴」的效果並不需要到了目的地才會得到。換句話說﹐尋找「揚州鶴」強調的是過程﹐在尋追的過程中我們就能享受到擁有「揚州鶴」的好處。我們越往前走﹐好處越多。那你也許會問﹕「那你所謂『揚州鶴』的好處究竟是什麼﹖如果沒什麼了不起的好處﹐我幹嘛要去尋求﹖」這話問得好﹗

擁有「揚州鶴」的好處是讓你在此生今世的人生旅程中能夠接受不可能的現實 (To accept the impossible)﹔擺脫非有不可的枷鎖 (Do without the indispensable)﹔忍受不能忍受的折磨 (And bear the intolerable) 。也許有人忍不住要抗議了﹕「掌門人﹐你賣了半天關子﹐該宣佈什麼是如此神奇的「揚州鶴」了吧﹖」

沒錯﹐我所謂的「揚州鶴」就是人人追求而不一定能得到的「快樂」(Happiness)。

古今中外談快樂的文章和書多如恆河沙數﹐汗牛充棟﹐連我自己在 2014 年的第一篇專欄都提出過一個 HAPPY 模式。HAPPY 者﹐健康(Health)﹔積極(Active); 悟性(Perception);充裕(Prosperity)﹔讓步(Yield) 也。三年過去了﹐我決定用重新用 10 篇文章來談構成快樂的十個元素。也許你可以把「快樂」這個「揚州鶴」想像成一個有十個按鈕的神器﹐當你學會按下其中任何一個按鈕的時候﹐這個神奇的「揚州鶴」就會將你帶到一個較高的境界。學會按下越多的按鈕﹐「揚州鶴」就會飛得越高﹐越遠﹐你看到的景色就越神奇。

榮獲1952 年諾貝爾和平獎的史懷哲 (Albert Schweitzer 1876 - 1965) 曾經說過﹕「要快樂嗎﹖非常容易﹕只要身體好﹐記憶力差就行了。」不幸的是身體好記憶力差的人在瘋人院裡最多﹐剩下來的你我全是些身體差但記憶力又特好不快樂的人。我這十篇《尋找世間揚州鶴》相關的「十全武功」﹐身體好記憶力差﹔記憶力好﹐身體差﹔兩者皆好﹔或兩者皆差(最低要求是要能保持正常呼吸) 的女士們﹐先生們﹐同志們﹐朋友們都可以練。 練者既毋須引刀自宮﹐也不會走火入魔。開場白到此為止﹐願天下有心人皆尋得「揚州鶴」﹐是今生重要事別錯過機會。阿門﹗


揚州鶴之一﹕成熟

2017年03月19日 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03月22 日上網

掌門人年輕時被人批評不夠成熟﹐但對方又沒有舉例說明什麼地方不夠成熟﹐害得掌門人窮畢生之力在想什麼是成熟﹐而成熟和「尋找揚州鶴」又有啥關係﹖

當我們說一個人很成熟的時候﹐我們的腦海中就會出現一個老成﹐持重﹐喜怒哀樂不形於色的老 K 面孔。成熟的反面就是幼稚﹐我們總認為人年齡越大越成熟﹐這和酒越存越香是屬於同樣的「迷思」。

上官鼎劉兆玄離開台灣清華大學時﹐給該校同學的一封公開信上有段話是這樣說的﹕「我們年輕的時候愛做我們愛做的事﹐年歲見長﹐開始學會做我們應該做的事﹐到最後﹐愛做我們應該做的事﹐這就叫成熟。」這是上官大俠對成熟的詮釋﹐當然比用抽象名詞來描述成熟要清楚很多。我現在打蛇隨棍上﹐對成熟作更一步的詮釋﹐同時﹐也點出為什麼成熟是「揚州鶴」(快樂) 的要件之一。

我們不快樂﹐很大的一個因素是我們對對自己﹐對別人﹐對社會﹐甚至對世界感到失望。因此﹐怎麼避免失望是避免不快樂的預防針。人只要還能保持正常呼吸就會有期望﹐有期望就會有失望﹐這是不能避免的。我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儘量減少失望而不是沒有期望。

在管理學上﹐三五兩年有有人想出一套 什麼什麼式管理 (Management By 。。。)來唬人。從最早 GE 推出的行走式管理 (Management By Walking Around)﹐到我剛入行時熱門的目標式管理 (Management By Objective)。同樣的道理﹐如果要減少失望﹐我們首先要懂得什麼是 MBE (期待式管理/Management By Expectation)。一個不快樂的人﹐絕大多數患有「三合一失望症候群」﹕

第一個失望是對配偶的失望﹔

第二個失望是對子女的失望﹔

第三個失望是對事業的失望。

這三個失望最後合而為一﹐變成對自己的失望。這種人往往不自隕滅﹐自己不快樂倒也罷了﹐搞得別人也不快樂真是何苦來哉﹖

因此﹐我們一開始就要對配偶﹐子女﹐事業三者有合理的期望。這是成熟的第一個要件。期望不合理的高和期望不必要的低都不是管理期望的原則。我的建議是不妨把期望的上限設高點﹐但對達不到期望時在心理上有準備。在所有基督徒的禱告中﹐我最喜歡的禱告詞是﹕「求神給我用寧靜的心去接受我不能改變的事實﹔給我勇氣去改變能改變的﹔但最重要的是給我能分辨這兩者的智慧。」這就是期望式的管理。

但如果你的期望落空﹐原來的期望已經變成失望或無望的時候﹐那該怎麼辦﹖一般說起來﹐太太比先生容易抱怨婚姻﹔父親比母親喜歡抱怨子女﹔男人比女人喜歡抱怨工作。我的建議是﹕喜歡抱怨的人閻王老爺都討厭﹐閻王爺會讓他(她)活久點繼續受苦。結婚沒人用槍逼著你(妳)結﹐這年頭也沒什麼 Shotgun wedding 那套。發現嫁(娶)錯人要嘛就離婚﹐要嘛就外遇﹐要嘛就認栽早點投胎重新來起。抱怨只是折磨自己﹐虐待別人。

我們往往把自己的理想用來作為對子女的期望﹐這非常不公平。怨偶如仇還可以換另外一個試試﹐子女能換嗎﹖工作﹐事業不如預期感到失望﹐第一個要檢討的還是自己﹖你原先的期望是什麼﹖合不合客觀和主觀的條件﹖不要抱怨是成熟的第二個要件。

有的失望是過去式﹐有的失望是現在進行式﹐比如說期望子女進東西兩佛(哈佛﹐史坦佛)﹐ 結果子女進了社區大學。又比如說自以為到了某個年齡事業﹐收入會到什麼水平﹐但結果沒達到。這些失望﹐時間會療傷止痛。但有的失望像附骨之疽﹐真有到死方休的可能性。在面對這種既成事實的失望﹐我有四個對付的方法﹕

其一﹐傚法阿 Q 耍無賴﹔

其二﹐尊崇老莊學豁達﹔

其三﹐日讀保羅書信《羅馬書》第 8 章﹐28 節﹔

其四﹐相信「信門網球哲學」。

「信門網球哲學」曰﹕「網球比賽﹐球觸網而過﹐對方措手不及我贏一分﹐和觸網沒過我輸一分﹐打了一輩子球後﹐最後過與不過的總數差不多」。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幸福的婚姻會讓閣下成為詩人﹐不幸福的婚姻會讓閣下成為哲學家。你我的一生豈能盡如己意﹖但算盤一撥﹐總賬結下來也還算公平。塞翁的故事往往是我們最好的安慰。

結論是﹕(合理的期望 + 不抱怨 + 想得開) = 揚州鶴。揚州鶴 = 快樂。



揚州鶴之二﹕知足

2017 年03月26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03月30 日上網

咱們國人最常勸勉別人快樂的一句話是「知足常樂」。這話沒錯,但需要補充。人類的進步除了偶然的意外,像原始人發現(不是發明)火和輪子,其他全是基於不知足而產生改進的結果。因此「知足常樂」的重點不是我們該不該知足,重點是什麼是知足?如果我們只是用「知足常樂」這種空洞的話來闡述尋找世間揚州鶴(快樂)的道理,就好像有人問你長壽之道,你的答案是「保持呼吸」一樣。那不是廢話什麼是廢話?

今天要談的是什麼是知足和如何懂得知足的問題。

首先,凡是上過《經濟學101》的朋友都熟悉一個叫邊際效用(Marginal Utility) 或邊際利益(Marginal Benefit)的名詞。這兩個名詞基本上是一樣的意思。簡單的來說,邊際效用指的是我們對一件東西滿足的程度、或它在我們心目中的價值、或我們對它需要的迫切性、會因為我們繼續得到它之後,在滿足、價值、迫切性的程度上有所變化。這種變化可能是增加值但絕大多數是減少值。

讓我用一個最簡單的例子來說明:人餓了要吃飯(你說你不吃飯要吃麵包也行。別抬槓),假設第一碗吃下去的滿足度是 10,價值是10,迫切性也是10。但吃第二碗的時候,滿意度,價值和迫切性的程度,除非是餓死鬼投胎的,恐怕就不會再是10了。假設是7,那邊際效用就下降了3。也就是說第二碗飯的邊際效用只有7了。

我對邊際效用的解釋可能不是很精確,但我的要點是天下絕大多數的東西,除了親情,為善,求知等少數的事情外,其他和金錢, 物質享受,權力,名聲,榮耀相關的東西,邊際效用只會遞減而不會漸增的。這個原則告訴我們一個事實:我們在世界上極力追求的東西,他們的邊際效用都有降到零的可能性。對一個正常人來說,他們對金錢,物質享受,權力,名聲,榮耀,感到知足是可能的,但問題是什麼時候我們才該感到知足呢?

什麼時候該知足是個非常難回答的問題,因為每個人對金錢,物質享受,權力,聲譽,榮耀追求的慾望不一樣。滿足不是一個容器,把水灌進一個瓶子,當瓶子的水灌滿後,我們就「知」道這瓶子「足」了。但金錢,物質享受,權力,聲譽,榮耀的知足點或知足線有絕對的標準來決定的嗎?

「知足」沒有標準,但「不知足」確有。不知足的同義字是「貪婪」,貪婪的英文是greedy。通常我們說一個人貪婪,這個人不外乎是別人認為他不該要的也要;自己認為並不需要的也要;並且不擇手段,毫無愧色地要。

最好的例子是美國雅虎(Yahoo!) 即將被炒魷魚的CEO,看看她的酬勞和她的業績,何其不成比例,但像她這樣的CEO美國多得很,這些貪婪的 CEO快樂嗎?我不知道,但我確信他們的快樂絕不會和他們的收入成正比。這證明了邊際效用遞減的原則是正確的。

但人為什麼不懂得知足偏偏要追逐貪婪呢?除了有的人有天生的劣根性外,這和你我是什麼樣的人有關。世界上有四種人:

一種是知道自己要什麼;

一種是知道自己不要什麼;

一種是不知道自己要什麼;

最後一種是不知道自己不要什麼。

前兩種人懂得滿足所以會快樂,後兩種人不懂得滿足,尤其是最後那種人是標準的「人心不足蛇吞象」那類絕對不會快樂的。因此一個人知道什麼時候該滿足和這個人的IQ無關,跟EQ有關。

也許有人說既然知足是尋求世間揚州鶴的捷徑,那我們都學顏回好了。顏回的老師孔博士說他一簞食,一瓢飲,身居陋巷,別人都深感煩惱,顏回卻非常快樂。顏回生前是不是真的快樂,快樂的原因是否知足我不知道,但顏回29歲就白了頭髮,32歲就翹了辮子,很有可能是營養不良,衞生條件不好的緣故。

60年代的美國有一批人追求的就是這樣的生活和快樂,世人稱他們「嘻痞/Hippie」。這批人中還活著的大概和掌門人的年齡差不多,他(我)們今天過同樣的生活方式會滿足?會快樂嗎?

佷多年前,馬斯洛(Abraham Maslow, 1908-1970) 提出他對追求滿足的看法,這就是有名的馬斯洛金字塔(Maslow's Pyramid),值得你我參考。

結論是:

(明白萬事受邊際效用遞減的影響 +

不要貪婪 +

認清追求滿足並非不努力 +

滿足會受年齡而改變 +

信奉馬斯洛理論)

= 揚州鶴。

揚州鶴 = 快樂。



揚州鶴之三﹕健康

2017 年4月2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4月6 日上網

人一生下來就賦予一個終身不渝的艱巨使命﹕要贏﹗不但贏過死人(前無古人)﹐並且要要贏過活人(後無來者)。不但要贏過別人(拔得頭籌)﹐還要贏過自己(攻克己身)﹐不但要贏過地(開疆闢土)﹐並且要贏過天(人定勝天)。就算不贏也要比一比(欲與天公試比高)。贏了不但快樂﹐有時還能保命。我從來就沒有看過一個輸了的人說比贏還快樂的。獨孤求敗只是金庸筆下從沒出場的傳說人物﹐在現實生活中﹐求勝是正道。先講個我做管理顧問時跟學生講過的一個故事後再進入主題﹕

有甲乙兩人在山上露營熊來了﹐乙拔腳就要跑但卻看見甲在穿球鞋。乙對甲說「﹕老兄﹐這時候還穿什麼球鞋﹐我們反正跑不過熊的。」甲回答說﹕「我哪是要跑過熊﹐我只要跑過你就行了。」

也許有人要問﹕「大佬﹐這和今天的主題有啥相關﹖」諸君稍安勿躁﹐容掌門人細表。

我有一個朋友有天對我說﹕最早的時候和人比功課比不過﹐後來跟別人比地位比不過﹐再後來和別人比有錢比不過。但比來比去到了最後真正的贏家還是比誰健康誰命長。說完後面有喜色﹐顯然很快樂的樣子。

想想我朋友的話不能說沒有道理﹐一個人學問再好﹐地位再高﹐口袋裡再有錢﹐如果沒有健康哪還有什麼樂趣﹖ 奇怪的是古人的的理想境界是腰纏萬貫騎鶴上揚州(這個鶴倒真能荷重)﹐並沒把健康列入志願之一﹐而今日虎媽之流拚命鼓勵兒女進長春藤大學而沒有一個會對子女說﹕「只要身體健康﹐進社區大學也沒關係。」古之騎鶴者和今之虎媽不是犯了捨本逐未﹐買櫝還珠的錯誤是啥﹖

既然健康和揚州鶴有如此密切的關係﹐那健康如何求得呢﹖

首先﹐健康有身理健康和心理健康的區別。近年來週邊的朋友患 Depression (不知道該不該翻譯成憂鬱症)越來越多﹐其實我相信人到了某個人生階段﹐多多少少都會感到 depressed ﹐只是程度大小的區別罷了。由於心理健康的相關問題比較複雜﹐掌門人 knows what I don't know 不敢發表什麼寶貴或不寶貴或 ^%$#@#$ 意見。根據本身經驗﹐對生理的健康倒是可以談談。

一個人健康不健康﹐命長不命長﹐我認為受四個因素的影響﹕

其一﹐DNA﹕

由於掌門人對於葡萄酒小有涉獵﹐也寫過《酒如人生》之類的文章﹐為求明白易懂起見﹐我就把健康和葡萄酒相併來談。葡萄酒的好壞﹐最重要的決定因素是葡萄。 而葡萄的好壞要看「品種」的好壞。父母健康而長壽的小孩﹐健康長壽的可能性比較高。遺傳的因子先入為主給一個人的健康打下了根基﹐這應該是沒有太大爭議的假設。除了遇到希特勒那樣的混蛋外﹐一般來說﹐你我都沒法選擇父母。因此當我們一生下來的第一天﹐此生是否健康長壽就可能已經輸贏在起跑線上了。幸好 DNA 不是決定健康的唯一因素。

其二﹐環境﹕

好酒來自好葡萄﹐好葡萄來自好的葡萄園。好葡萄園一定是在土壤﹐氣候適合種植葡萄的地區。你我的健康和我們生活在哪裡關係重大﹕好的環境不外乎日光﹐空氣﹐水。很久以前我曾經說過﹐男人的一生只需要做對三個決定﹐這一輩子的命運就定了 (女人是否如是由女人來說)。娶什麼做老婆﹔靠哪行吃飯(或吃麵包)﹔在哪裡定居。很多人同意前兩點而不同意第三點。建議先比較一下你在大陸或台灣和在美國的同班同學﹐看誰樣子比較年輕再說。

其三﹐保養﹕

健康要靠保養﹐但我個人認為我輩之人也許太閒著沒事幹﹐聚在一起﹐老實談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結果變成好吃的都不能吃。我瞭解人不一定怕死﹐但怕生不如死。但你我總不能因為怕死或拍生不如死﹐就搞得緊張兮兮的失掉生活的樂趣啊﹗保養對健康很重要﹐但過份保養會變成疑神疑鬼﹐杞人憂天。生理很健康﹐但心理很不健康有什麼樂趣﹖

其四﹐運氣 ﹕

知道誰是 Aeschylus 而他又是怎麼死的嗎﹖Aeschylus 是古希臘的文學家﹐地中海的老鷹喜歡吃烏龜﹐吃法是將烏龜從空中丟下把殼砸碎後吃其肉。相傳Aeschylus 的光頭被空中的老鷹誤以為是石版而將抓到的烏龜丟下中了頭獎砸死的。就算 Aeschylus 遺傳﹐環境﹐保養都得滿分﹐遇到不可預測的因素還是照樣掛。

結論是﹕

(好的DNA + 好的生活環境 + 適當的保養 + 運氣) =

(把身體交給醫生﹐把生命交給上帝) =

揚州鶴。

揚州鶴 = 快樂。




揚州鶴之四﹕家庭

2017 年4月9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4月12 日上網

古往今來對「家庭」發表「寶貴意見」的人﹐可能比對任何其他議題發表「寶貴意見」要來的多。從我們這代人小時候唱《我的家庭真可愛》(英國 19 世紀作曲家 Henry Rowley Bishop 1786 - 1855 原作)﹐為幸福家庭勾畫出一個藍圖﹔到《大學》裡把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列為一條鞭的基本功夫﹔到「家和萬事興」的經驗之談﹐都說明了幸福的家庭對絕大多數的人來說是快樂的泉源﹐不幸福的家庭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則是生而無歡﹐死又何懼的判決書。但天下大部份的家庭都像麥當勞的雙拱門商標﹐起起落落一輩子就過去了。這豈不是我本將心托揚州鶴﹐奈何揚州鶴棄我飛了嗎﹖

在洋人有關家庭的「寶貴意見」中﹐被引用最廣的是大文豪托爾斯泰在他的名著《安娜卡列尼娜》的第一句﹕「所有幸福的家庭﹐原因都是一樣﹔不幸福的家庭﹐原因各有不同。」托爾斯泰是文學家而不是分析師﹐他從來沒告訴我們所有幸福的家庭﹐原因都是一樣的那「一樣」是啥﹖如果你問我﹐答案是運氣都「一樣」好。同時﹐掌門人認為天下不幸福的家庭﹐原因也都是一樣﹐那就是在處理構成家庭的三種關係上栽了觔斗。這﹐可不能全怪運氣不好。

家庭是由夫妻、親子、親戚三種基本關係結構而成﹐這三種關係只有夫妻關係是構成家庭的必要條件﹐其他兩種關係可有可無。近年來沒有子女的家庭或單親家庭越來越多﹐我們不能一竿子把他們都打翻﹐否決他們尋求揚州鶴的權利。親戚嘛﹖由於農業社會沒落﹐人口變遷的結果﹐親戚之間的關係越來越淡薄﹐從前那種大家庭﹐大家長複雜的關係﹐影響現代式小家庭幸福的可能性不大﹐因此真正影響家庭幸福的是婚姻。我們在這裡姑且家庭和婚姻劃上等號﹐將標題換成《揚州鶴之四﹕婚姻》也未嘗不可。

先談循家庭幸福以得揚州鶴三個關係中最不重要的親戚關係。老中的傳統中﹐婆媳之間﹐和姑嫂之間的矛盾比較多﹐原因很簡單﹐是兩個女人在搶兒子和哥哥。老美的笑話中﹐岳母是玩笑的主角。有個笑話﹕

有人跑來對某君說﹕「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要先聽好消息或是壞消息﹖」

某君說要先聽壞消息。

報信者說﹕「壞消息是你新買的賓士車掉到懸崖下去了。」

某君說﹕「哪還有好消息嗎﹖」

報信者說﹕「有﹐開車的是你的岳母。」

家庭幸福與否﹐第一步先把婆媳和姑嫂關係搞好。兩者比較﹐姑嫂關係較長﹐更為重要。

談親子關係前有兩個觀點要理清﹕

第一﹐古人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是鬼扯蛋。

世界上人已經夠多了﹐你我不必來湊熱鬧。沒有小孩不會遺憾失掉有兒有女的樂趣﹐反而可以減少養兒育女的操勞﹐更容易尋找到揚州鶴也說不定。

第二﹐東漢王充孔融諸君提出的「父母與子女無恩」的說法我認為是對的﹕

我們的小孩不是他們自己要來的﹐是我們把他們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教養他們是我們應該負起的責任﹐只有建立起這種信念後﹐我們對子女才能沒有什麼養兒防老﹐光宗耀祖等過份的期望。這樣﹐小孩們的壓力會減輕﹐壓力輕則比較容易和父母關係搞得好。

我們常常為子女「不孝(肖)」而不快樂﹐沒必要﹕子女怎麼對待我們受我們怎麼對待父母的影響﹐因此﹐小孩和我們親密與否主要的責任在父母不在子女﹐把這點想通了﹐親子關係會像倒吃甘蔗漸入佳境。尤其是當我們的子女自己成為父母后﹐他們會感念我們的犧牲和付出的。別擔心。

家庭是否幸福快樂﹐主要還是看夫妻關係好不好。我們常常祝賀別人白頭偕老要看怎麼老法﹖一路吵到掛嗎﹖婚姻因誤解而結合﹐因瞭解而分開不是悲劇﹐因瞭解而分不開才是悲劇。哪怎麼辦﹖也許是該複習掌門人曾經提出的 Λ(倒 V) 字型和 H 型 婚姻的的時候到了。如果父母文明講理﹐以子女福祉為重﹐就算靠美滿家庭尋找不到揚州鶴﹐還有其他的路可尋找到。

結論是﹕

(保持距離﹐相敬如賓的親戚關係 +

只問耕耘﹐不計收穫的親子關係 +

攜子之首﹐與子偕老的夫妻關係) = 揚州鶴。

揚州鶴 = 快樂。




揚州鶴之五﹕興趣

2017 年4月16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4月19 日上網

首先﹐讓我解釋一下為什麼我用興趣沒有用嗜好。兩者有區別嗎﹖如果有﹐區別在哪﹖

一般說起來﹐興趣和嗜好的區別在前者止於心理狀態而後者會有進一步的行動。從另一個角度看﹐興趣的結果通常不會像嗜好的結果那樣有實質的產品。也許我用下面這個例子來說明比較清楚些﹕

有甲乙兩人多年前開始一起旅行﹐兩人都喜歡照相﹐後來甲君漸漸把傻瓜相機淘汰換成高檔相機和不同功能的長短鏡頭﹐並花錢和時間去上課學照相(應該改稱為攝影了)。乙君仍然用他的傻瓜相機或「愛瘋」取景怡然自得。因此﹐攝影對甲君言已經是一種嗜好﹐而對乙君言仍然是興趣。

甲乙兩君對攝影所採取的態度雖然不一樣﹐但樂在其中的程度不一定有太大的區別﹐但嗜好需要為興趣而奉獻的熱情﹐而興趣則是一種蜻蜓點水式的接觸﹐前者是 dedication﹐ 後者是 involvement。這個區別就像我們做一盤火腿蛋早餐﹕對豬而言是 dedication﹐ 對雞而言是 involvement。這是為什麼我認為在尋找揚州鶴的時候該培養多方面的興趣而不是培養多方面的嗜好。我不是說有多方面的嗜好不好﹐我是顧慮到大多數的人恐怕沒那麼多的精力和資源去培養太多的嗜好。對一件事物有興趣不會對我們產生任何有形和無形的壓力﹐但如果興趣變成了嗜好就會有壓力。揚州鶴在壓力下不是被趕飛了就是被壓死了。一個人如果對古典音樂有興趣﹐偶爾一個人在家把悲多汶的《皇帝協奏曲》聲音開得像在音樂廳聽郎朗開演奏會一樣﹐何其樂哉﹐但要把彈鋼琴作為嗜好去苦練﹐我看絕大多數的人都會沒興趣。

為什麼興趣會給我們帶來快樂呢﹖想想我們的這一生幾個重要的階段﹕讀書的時候要考試﹔為了求生要工作﹔成家後要養兒育女﹔退休後會生病。除了年輕時候談戀愛和年老之後和孫兒孫女玩外﹐這生一路行來好像沒什麼樂趣可言。現實的生活像一部日夜不停運轉的機器﹐興趣是潤滑劑﹐可以減少機器的磨損﹐增加機器的壽命。

也許有人說﹕我天生對求學問很有興趣﹐工作就是我的嗜好﹐很好﹐恭喜你﹗但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退休了幹什麼﹖我知道有不少人能夠不退休就不退休﹐他們既不是為了錢也不是真正喜歡工作勝過一切﹐實在是突然發現退休後沒事幹日子難過。我同樣知道有些人退休後容光煥發活得挺開心的。

沒有人應該是個孤島﹐與人相處總得有些彼此之間可以溝通的話題﹐如果一個人除了他的本行外﹐其他的事懵然無知﹐這種人就算他是諾貝爾獎得主﹐仍然是個無趣的人。一個很多人都喜歡和他交朋友的人一定是個快樂的人﹐一個快樂的人一定是對很多事保持好奇心的人。有好奇心才會培養出對事物的興趣。興趣與快樂是一個良性的循環關係﹐不單如此﹐一個有多方興趣和嗜好的人一定看起來比較年輕。哀莫大於心死﹐我從沒看過一個有多方面興趣的人患憂鬱症。

說到興趣是尋找揚州鶴的捷徑﹐掌門人還有幾點寶貴的﹐不寶貴的甚至閣下認為是 %$#$#% 意見如下﹕

其一﹐快樂是主觀的感覺﹐這種感覺隨外在客觀如經濟條件﹐內在主觀如年齡變化而改變。如果一個年輕人對大麻有興趣﹐吸毒變成嗜好﹐年老後還是認為吸毒後真像是騎上了揚州鶴﹐飄飄欲仙﹐so be it! 我對什麼是優良興趣﹐什麼是不良興趣﹐都沒寶貴意見。

其二﹐我「谷歌」了一下﹐發現世界上最受歡迎的興趣和嗜好包括(排名不分先後)﹕閱讀、﹐釣魚、縫紉、音樂、觀鳥、修車、木工、尋寶、集郵、園藝、尋根、登山、散步、攝影等等。如果我們仔細看這份名單﹐我們發現它們至少有三個共同點﹕不需要花大錢就可以得到其中的樂趣﹔不太受年齡的限制﹔最重要的是從其中得到的快樂可以重覆。不信的話問喜歡釣魚的人﹕你釣到第二條魚的興奮和樂趣比釣到第一條魚的時候少些嗎﹖聽古典音樂的經驗也是一樣﹐一個真正喜歡古典音樂的人會說﹕「啊﹐悲多汶的第五號交響曲聽太多次﹐有點膩了。」可能嗎﹖

結論是﹕(好奇的性格 + 廣泛的興趣 + 持之以恆的嗜好) = 揚州鶴。 揚州鶴 = 快樂。




揚州鶴之六﹕樂觀

2017 年4月23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4月26 日上網

也許有人會抗議說﹕「信老大﹐你這不是廢話嗎﹖咱們身體不好﹐常上病號﹐工作不順﹐家事如麻﹐老中最怕的兩件事我都遇到了﹐你叫我如何樂觀得起來﹖」

大佬﹐有冇搞錯﹖揚州鶴不是飛機落地請閣下優先登機﹐是要花功夫去尋找的。沒錯﹐如果面臨身體不好﹐百事「不」樂的困境時還能保持樂觀的確有點強人所難﹐不過﹐讓我先講個故事。

很多年前﹐美國的一個賣鞋子的公司派了兩個銷售員去非洲黑暗大陸發展業務。一個銷售員打電報回來說﹕「完了﹐完了﹐非洲土人都不穿鞋子。」另一個銷售員的電報說﹕「 機會來了﹐這裡的土人都需要鞋子。」看到同樣的事情﹐兩個不同的認知﹐樂觀與悲觀的區別就在這裡﹐這也是我們通常所謂你怎麼看半瓶水﹖是滿了一半還是一半都是空的﹖

我說樂觀的人比較快樂﹐也許沒有人會抗議﹐一個悲觀的人表面上還可以短時間強顏還笑裝出挺快樂的樣子﹐你什麼時候看過一個樂觀的人整天愁眉苦臉好像你欠他 300 兩銀子似的﹖人在順境中自然容易樂觀﹐但在逆境中要怎樣才能樂觀起來呢﹖

人樂觀與否和天生性格有關嗎﹖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不敢發表不寶貴的意見﹐但我相信一個在被愛的環境中長大的嬰兒和有快樂童年的少年﹐在性格上會播下成年後比較樂觀的種子。我最近有不少機會接觸到嬰兒﹐嬰兒當然沒有能力分辨樂觀或悲觀﹐但我注意到嬰兒對快樂的要求非常簡單﹐吃飽了﹐睡夠了﹐尿布換了就笑﹐否則就哭。這讓我瞭解到一個事實﹕思想單純的人會比一個思想複雜的人容易樂觀。阿Q 是個思想單純的漢子﹐被砍頭前突然冒出一句﹕「再過 20 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阿Q 頭腦簡單﹐是個終極樂觀派。

樂觀的另一個要件是自信﹐自信和樂觀孰先孰後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兩難式 (dilemma)」。自信來自三個不同的層次﹕

最下面那個層次是無知。

無知和前面講的單純不一樣﹐一個單純的人並不一定無知。

我有一位朋友﹐物理博士﹐大夥兒在一起講笑話他老是聽不懂﹐但他在國家第一流的實驗室做到快 80 歲實驗室還不讓他退休。

天下最可怕的人是無知但又不單純的人。

美國 19 世紀懸疑驚悚小說名家愛倫坡 (Edgar Allan Poe) 對這種人反諷說﹕「我對傻瓜非常信任﹐朋友們﹐這種人有另外一個名字叫自信。」

自信來自中間的層次叫理智。

「理」基於邏輯的分析﹐「智」來自經驗的累積。但凡是理智的人因為不容易單純﹐靠邏輯和經驗尋找到揚州鶴的可能性反而不如無知的人容易。

剩下來還有一種自信其實不叫「自信」而應該叫「信心(faith)」。

「信心」 是一種對期望之事的依靠﹐和未見之事的肯定。

這是一種極高難度的修煉。坦白說﹐我這一生見過太多練信心這門功夫但極少看到練出點火候的人。

這種不憑邏輯不依經驗的信心和上面我講的第二種自信完全背道而馳﹐如果背道而馳到了另一個極端就變成了迷信。人到了迷信的地步其實又回到無知。相信妖僧畫符、神棍醫病、道士趕鬼、伊斯蘭狂熱份子殺人可以上天堂全是迷信。人有選擇做「驢」﹐的自由﹐他們可能以為「驢」是揚州鶴呢。

被我搞糊塗了嗎﹖我不怪你。「樂觀」本來就是一項極為難練的修為﹐練的好﹐揚州鶴垂手而得﹐但練得不好﹐則容易走火入魔。讓我再講一個故事﹕

記得《揚州鶴之三》那兩個遇到熊的露營者嗎﹖OK﹐他們沒被熊吃掉。晚上甲對乙說﹕「今天我們運氣真好﹐居然逃過一劫。你看﹐滿天繁星﹐輕風徐來﹐宇宙浩瀚﹐讓人想起蘇東坡《前赤壁賦》裡的哲理『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你看到什麼﹖」乙冷冷地回答說﹕「我看到有人偷了我們的帳篷﹐所以我們要在露天睡覺。」

我的結論是﹕

(思想單純但非無知 +

全靠邏輯和經驗是不夠的 +

宇宙間的確有不能解釋的「神」蹟但我們不能依賴「神」蹟 +

凡事都可能更壞)

= 盡人事以聽天命的信心

= 信懷南式人活著就有希望﹐死了什麼問題都自然解決的樂觀

= 揚州鶴。

揚州鶴 = 快樂。



揚州鶴之七﹕不窮

2017 年4月30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5月3 日上網

我們常聽人說﹕「金錢不能買快樂」﹐講這話的人很可能本身是個窮光蛋。在此我毛遂自薦當實驗品﹐你給我mucho mucho 鈔票﹐看我能不能買到快樂如何﹖

但金錢不能夠買快樂這句話錯了嗎﹖讓我們把我目前為止提出的六個尋找揚州鶴的捷徑拿出來一一檢視看看﹕金錢能買成熟嗎﹖不能。金錢能買知足嗎﹖應該能但不一定能。金錢能買健康嗎﹖健康的四個要素除了保養錢還有點用外﹐其他的錢都買不到。金錢能買家庭幸福嗎﹖根據貧賤夫妻百事哀的推斷﹐大概可以吧。興趣要靠金錢買嗎﹖不必。最後﹐金錢能買樂觀嗎﹖能夠﹗

在我決定用「不窮」而不用「金錢」或「財富」來代表揚州鶴之七的時候是經過一陣斟酌的。「金錢」是個不能量化的觀念﹐用它來作尋求揚州鶴的標準太不明確。「財富」給人「有錢人」的印象﹐而從一開始我就說明尋找揚州鶴非少數人的特權。

但你也許會問﹕「什麼叫不窮呢﹖」問得好﹗

我兒子還在讀初中的時候我對他說﹕「我希望你將來不要太窮。」他問我﹕「什麼是不要太窮﹖」我對他說﹕「太窮就是沒有其他選擇 (no other option)。」我回答他問題的時候正好開著我那部「相倚 20 年」的賓士車。於是我再對他說﹕「如果一個人真的很想開像賓士這樣的好車但就是買不起﹐和買的起但並不想開的區別是前者沒有選擇﹐後者是有選擇。」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相信我兒子早就忘掉我那句話﹐他現在日子過的挺好但他天性務實低調﹐三個娃娃﹐家中兩部車﹐全是四輪轉動的 SUV。一部 Subaru 一部豐田的 High Lander﹐他現在應該懂得「有選擇」和「沒選擇」的區別了吧。

但怎麼才會不窮呢﹖通常不窮要靠四件事﹕其一﹐靠繼承﹔其二﹐靠婚姻﹔其三﹐靠努力﹔其四﹐靠運氣。我們今天只談靠努力而不窮的方法﹐因為這是 99% 以上的人唯一此生不窮的原因。

凡我打工族﹐這年頭靠退休金和社會保險能安度晚年的可能性不高﹐如果想過一個倒吃甘蔗漸入佳境的晚年﹐趁年輕的時候就開始做晚年不窮的計畫和打算。怎麼計畫怎麼打算呢﹖我送各位 8 個字﹕開源節流﹐聚少成多。

先談節流﹕節流說白了就是生活節儉和養成儲蓄的習慣。節流比開源容易﹐因為開源要靠本事和機緣﹐而節流就算沒有本事﹐沒有機緣的人也可以做到的。宋朝的司馬光曾經寫過一封舉一些自己和他人節儉的故事來訓勉他的兒子司馬康的家書。這就是有名的《訓儉示康》﹐信中有一句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是勸勉一個尋找揚州鶴的人﹐要懂得節儉才能安度晚年。

開源指的是投資﹐《聖經馬太福音》裡有一個故事﹕財主出門﹐將 5000 銀子﹐2000 銀子﹐和1000 銀子分別交給三個僕人。拿 5000 銀子和 2000 銀子的僕人去做生意或投資﹐結果 5000 變 10000﹐ 2000 變4000。唯獨那個拿 1000 銀子的人把銀子埋在地下﹐主人回來﹐1000 還是 1000。於是主人獎賞那兩個會錢滾錢的僕人﹐痛罵那個只知道把錢埋在地下不動的僕人。這個故事究竟是什麼意思我交由查經班的基督徒去討論﹐基本上我認為就算是死硬派的基督徒也認為以錢滾錢﹐善於投資值得鼓勵。節流是守﹐開源是攻﹐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視之有度﹐用之有節。掌門人講的話古人早就講過了。

生財之道聚少成多﹐集腋成裘﹐切忌存貪婪之心。貧窮的貧和貪婪的貪兩個字非常近似﹐一個不小心﹐窮思濫矣變成貪﹐貪不償失變成貧﹐那些被祈福會﹐金光黨騙的愚夫愚婦們﹐全是想貪便宜或想發橫財的「傻客 (sucker)」。

人不窮還有一個好處﹐我們這代從小琅琅上口的《青年守則 12 條》裡「助人為快樂之本」並非陳腔爛調﹐一窮二白的人自顧不暇﹐豈能奢言助人﹖我兒子大學快畢業時告訴我他畢業後要去做 waiter 體驗一下人生。我不知道他這個奇怪的念頭哪裡來的﹐頗為不悅﹐脫口而出﹕「要做 waiter 幹嘛讀 Stanford?」他聽後很不開心問我﹕「當 waiter 賺 5 塊錢小費有什麼不好﹖」我想都不想回答說﹕「給 5 塊錢小費有什麼不好﹖」他無言以對。所以我的結論是﹕

(趁早建立金錢不能買快樂﹐但貧窮能買快樂的機會更小的信念 + 不能開源也要節流的習慣 + 有土斯有財投資房地產 + 買股票看長線) = 不窮。

不窮 = 揚州鶴。

揚州鶴 = 快樂。




揚州鶴之八﹕寬恕

2017 年5月07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5月09 日上網

有兩件事先交待清楚再往下談﹕

第一﹐打開天窗說亮話﹐把寬恕列為尋找揚州鶴的捷徑有點勉強﹐寬恕別人不一定能尋找到揚州鶴﹐但如果不寬恕﹐那揚州鶴是鐵找不到的。

第二﹐寬恕別人和國仇家恨不混在一起談﹕

標準的國仇像中國和日本﹐德國和以色列。德國公開為希特勒的過錯認罪﹐所以以色列和德國的問題不大。日本到目前為止對南京大屠殺死不認錯﹐如果有些老中公開高調反日﹐我能理解。不過這些人不能光說不練﹐他們不開日本汽車﹐不用日本相機﹐不用日本電鍋煮飯我則更為佩服。

至於家恨嘛﹐典型的例子是 70 年前台灣發生的 228 事件﹐到今天還有人拿出來炒作。如果炒作的是當年受難者的後人還有話說。如果炒作的全是些閒雜人等為了個人利益的政治炒作﹐那就很可惡了。

現在回到主題﹐那我們所謂的寬恕究竟是寬恕什麼呢﹖《揚州鶴之八﹕寬恕》的畛域 (scope) 限於被敵人陷害、被朋友背棄、被別人誤會、被上司欺負、被同事暗算、和被部屬背叛。你我一生多多少少總會遇到一兩次上面那些我們認為別人對不起我們的人和事﹐怎麼縮短對那些人和事怨懟 (grudge) 的時間﹐讓負能量變成正能量是我們尋求揚州鶴的目的。

首先﹐我們得瞭解什麼是寬恕﹕簡單來說﹐寬恕是我們決定對曾經對不起我們的事雖然不能忘記﹐但會對對不起我們的人加以原諒。換句話說﹐寬恕就是 Let bygones be bygones.

我們常聽人說﹕「如果不能忘記就不是真的原諒。」這是一種不正確的迷思 (myth)。

試著回想一下你我的一生﹐如果真有人對我們不起﹐你現在還在耿耿於懷嗎﹖

也許很多人會說﹕啊﹐我早已經忘記了。Let's face it, 你並沒有忘記 (forget)﹐ 你只是已經不在乎了 (let it go)。但如果我們對有些事和人仍然耿耿於懷﹐那我們就應該學習寬恕﹐並且越快越好。

美國有個經常排名第一世界聞名的醫院 Mayo Clinic (在 Minnesota) ﹐根據他們的報告﹐寬恕對高血壓﹐心臟﹐免疫能力﹐舒解情緒﹐減少憂鬱﹐提昇自信都有好處。 坦白說這些話由掌門人來講是廢話﹐但由 Mayo Clinic 來講好像就有點份量。在我選的尋找揚州鶴的 10 條捷徑中﹐恐怕只有這一條有科學證明對生理和心理都是好的。這也許是我們要學會寬恕以謀求快樂最實際的誘因。

在我前面列舉的需要用寬恕去化解怨懟的事件﹐包括被敵人陷害、被朋友背棄、被別人誤會、被上司欺負、被同事暗算、和被部屬背叛中﹐你認為哪一件最讓你耿耿於懷不容易寬恕﹖

被敵人陷害﹖此乃理所當然﹐否則怎麼算是「敵人」﹖

被別人誤會﹖那只會遺憾不會懷恨。

職場如戰場﹐明槍暗箭﹐有來有往﹐成者為王﹐敗者大不了走人﹐也沒啥大不了。

唯獨被朋友背棄﹐此乃椎心泣血之痛﹐也最不容易原諒。

我有一個朋友曾經給我講過一個親身的心路歷程。

他說﹕「我有一批認識了幾十年的朋友﹐平時大家在一起吃喝玩樂就像《曹丕與吳質書》裡描述的「行則連輿﹐止則接席」那樣「麻吉」。後來有一天我在事業最高峰時突然失業了。我當時的感覺就像和一群小孩在公園裡嘻笑戲耍時﹐不幸掉進了一個水塘裡。我在水裡掙扎希望有人跳下來救我﹐但居然沒有人跳下來。當時我在水裡的心情是憤怒多過恐懼﹐覺得他們原來全是些酒肉之交﹐在緊要關頭經不起考驗而背棄 (betray) 了我。」

我聽後好奇問﹕「後來呢﹖」

我朋友說﹕「後來我慢慢爬上岸﹐並且開始想﹕他們也許不是不想救我﹐只是他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壞了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們可能沒有救人的能力﹐也沒有非救我不可的義務﹐我怪他們不夠意思也許並不公平。」

我笑著問我朋友﹕「你經過這次「洗禮」﹐學到什麼功課﹖」

我朋友也笑著回答說﹕

「第一﹐最好不要掉下水﹐避免發現你的朋友究竟夠不夠意思。

第二﹐如果將來他們中間有人掉下水﹐我會找根繩子丟給他﹐我不會跑開讓他感到被背棄﹐至少我會在岸邊喊加油。」

結論是﹕

(天下不能寬恕的人和事不多+

把自己放在對方的立場去想 +

寬恕對心身有實際好處 +

相逢一笑泯恩仇是何其灑脫 +

別把遺憾帶進棺材)

= 揚州鶴。

揚州鶴 = 快樂。



揚州鶴之九﹕幽默

2017 年5月14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5月17 日上網

首先﹐讓我來出一條問答題﹕幽默和諷刺有什麼不同﹖和滑稽又有什麼不同﹖

一般說起來﹐幽默表達的方式是靠文字和語言﹐而滑稽則是靠動作。這當然也有例外﹕無聲電影(默片)時代的天王笑將卓別林 (Charlie Chaplin)﹐他的幽默也是靠動作來表達的。至於幽默和諷刺的區別嘛﹐諷刺像是一個獵人要獵物一槍致命﹐幽默則是將獵物捕捉後放生下次還可以再捉。滑稽過了頭變成耍寶﹐幽默不得體最多讓別人或自己困窘﹐但如果諷刺過了頭則會傷人。滑稽﹐幽默﹐諷刺的目的都是寓意於開懷解憂﹐博人一笑﹐但究竟是開誰之懷﹖解誰之憂﹖三者的區別滿大的。

滑稽是表演給別人看的﹐目的是開別人之懷﹐解別人之憂﹔諷刺的對象幾乎 100% 是別人﹐效果既不能開人之懷﹐也不能解人之憂﹐搞得不好變成了尖酸刻薄。只有幽默﹐通常揶揄的對象是自己﹐結果是開人之懷﹐解己之憂﹐達到尋求揚州鶴的目的。

我們常常聽人說﹕「咱們老中最缺乏的就是幽默感。」這話一半對一半不對。中國有一本了不起的巨著叫《史記》﹐其中包括了《滑稽列傳》﹐記載了淳于髡、優孟、東方朔、西門豹、東郭等人憑藉他們的滑稽﹐諷刺﹐和幽默如何面對困難﹐解除危機的故事。 後來的金聖歎﹐紀曉嵐也頗有古風﹐所以說咱們老中最缺乏的就是幽默感﹐這話並不一定正確。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咱們同胞就變得越來越不懂什麼是幽默﹐越是需要幽默感的人越沒有幽默感﹐一般人也不會用幽默感來處理問題。所以說咱們老中最缺乏的就是幽默感這話也並不一定錯。

很多人認為幽默就是會講笑話﹐會寫輕鬆文章﹐其實這是以管窺豹的看法。幽默是一種能化暴戾為祥和的智慧﹔一種「史蒂文生式」的無奈。史蒂文生 (Adlai Stevenson II) 1952﹐ 1956 兩次代表民主黨競選總統都大敗於共和黨的「愛生毫 (Dwight Eisenhower」﹐記者問他的感覺﹐他說﹕「我的感覺就像一個人在沒燈的黑屋子裡碰痛了腳﹐不能哭﹐因為他已經不是小孩了。但也笑不出來﹐因為實在太痛」。這就是幽默。

有此可見﹐最需要幽默的行業是政客﹐而比起西方的政客﹐咱們台灣海峽兩岸的政客可說是毫無幽默感可言。不但政客沒有﹐一般的老百姓也沒有。我前面講過﹐在歷史上﹐中國並不是一個不崇尚幽默的民族﹐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咱們同胞漸漸就失掉了幽默感﹐其中原因一定很多﹐我猜其中之一是幽默最重要的元素是自嘲﹐而老中講究面子﹐不作興自嘲。列根 (Ronald Reagan) 是美國歷史上最被人喜歡的總統之一﹐此人善用幽默感就是連他的政敵都把他沒辦法。他生前講過一個非常有名的笑話。他說﹕

一位女士到婚紗店訂結婚禮服﹐根據傳統﹐只有第一次結婚的處女才能穿白色﹐婚紗店老闆知道她已經結過三次婚了﹐不願意賣白色婚紗禮服給她。這位女士解釋說﹕「我第一任丈夫脾氣不好﹐我們在去渡蜜月的車上吵翻就分手了」﹐哪第二次結婚呢﹖婚紗店老闆問﹕

「我第二任丈夫脾氣好但心臟不好﹐進了洞房﹐一時興奮過度﹐心臟病發作死了。」婚紗店老闆不服氣大聲問﹕「哪妳的第三任丈夫呢﹖你們可是結了四年的婚啊﹖」這位女士非常幽怨的回答說﹕

「我這位丈夫脾氣好﹐心臟也好﹐但可惜是民進黨﹐ Oops 對不起﹐是民主黨﹐天天晚上坐在床沿告訴我他多神勇﹐嫁給他多幸福﹐光說不練﹐四年一下就過去了。」用幽默諷刺政敵的效果遠比破口大罵好。

列根後來被刺受傷﹐對他太太的第一句話是﹕「親愛的﹐對不起﹐我忘了低頭閃躲。」送醫開刀前問醫生﹕「你是共和黨員嗎﹖」相傳醫生的回答是﹕「總統先生﹐這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是美國人。」曾經有人嘲笑列根演員出身﹐沒有資格當總統。列根的回答是﹕「我真不知道如果不是演員﹐哪有資格當總統﹖」不但解了自己的危﹐也言簡意賅地道盡了為官之道的要點。聞者莞爾一笑﹐皆大歡喜。這就是幽默的威力。所以我的結論是﹕

(有諷沒有刺 + 悅人愚己的雅量和自信 + 善用雙關語 + 得體的笑話 - 誇張的打諢插科) = 揚州鶴。揚州鶴 = 快樂。




揚州鶴之十:獨立

2017 年5月21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5月23 日上網

這是我寫《尋求揚州鶴》的最後一篇,尋求揚州鶴的路徑何其之多,「我的寶貴意見,你的不寶貴意見,他的^%$#$% 意見」,見仁見智,沒人敢說誰的是唯一的捷徑。掌門人提出的「十全武功」,有病治病,無病強身,學個三四招,沒啥壞處。唯一要當心這第十招《揚州鶴之十:獨立》 爭論性比較大,練功岔了氣,有可能走火入魔,招呼先打在前頭,師父帶進門,修行在個人,戒之,戒之。

「獨立」是啥?講白了就是麻將桌上的「門清不求自摸雙」。你我一生要想門清不求談何容易? 17 世紀英國有名的詩人 John Donne 膾炙人口的名詩開章明義就說沒有一個人是孤島,人與人之間就該像國家與國家之間一樣有地緣上接觸的關係,最後以民胞物與悲天憫人的文筆寫出他有名的「鐘為誰響」,Never send to know for whom the bell tolls; it tolls for thee. 這不是和掌門人的《揚州鶴之十:獨立》對著幹嗎?(也許應該說掌門人和他對著幹)。

現在容我把「我的寶貴意見」講清楚些:我說尋求揚州鶴的捷徑之一是「獨立 (self-reliance)」。Self-reliance 也許翻譯成自力更生比較好些。我所謂的獨立包括五個領域:財務、身體、心智、思想和人際關係。這五個領域,前面三個操控權不全在我們手裡,但後兩項我們幾乎有百分之一百的操控權。

先說財務的獨立,最簡單的財務獨立就是不欠人家的錢,但不欠錢似乎不合時代潮流,這年頭欠錢越多越容易借錢,誰敢說他不欠人家的錢?房貸沒付清,信用卡沒付清,買車子的貸款沒付清不都是欠人家的錢。

我到現在還搞不清如果掌門人明天(總得等這篇專欄寫完後吧)就踢了水桶,咱們這些年來「前瞻計畫」下欠的一屁股信用卡爛債誰付?死不認賬 (pun intended) 還是債留子孫?希望有識之士來電郵指點就省得我去「谷歌」了。因此,財務獨立是尋找揚州鶴路上獨立宣言的起手式。未雨綢繆,早練《揚州鶴之七:不窮》可也。

身體獨立其實講白了只有四件事:吃飯,走路,洗澡,搽屁股不靠別人。身體能不能永遠獨立完全看老天夠不夠意思。我兒子曾經問我們如果有那麼一天他該怎麼做?他媽媽說送她去老人院。他問我 What do you want? 我說:I want to die. 醫生兒子說:I can't do that. 因此,身體能獨立多久沒人敢預測的。

心智獨立指的是年輕時不要弱智 (mentally retarded),年老時不要失憶,這,又要看老天夠不夠意思了。從快樂的角度看,弱智和失憶的人可能並不見得不快樂,但他們的親人鐵定不快樂,要靠弱智和失憶尋求揚州鶴和用砍掉腦袋來治頭痛一樣無稽。上面講的三個獨立,除了第一個財務獨立你我還可以有點操之在我外,其他都要靠碰運氣。最近有人告訴我印度阿三很少得老年失憶症是因為多吃咖喱,並建議掌門人去買薑黃素丸 (Turmeric) 吃。結果掌門人把這事給忘了。

至於思想獨立會快樂嗎?你也許會懷疑問:「掌門人,泛藍認為你不夠藍,泛綠認為你天生藍,泛紅認為你既不紅又不專;自由派認為你太保守,保守派認為你太自由;法輪功認為你不反共,民運份子又認為你太親共;基督徒看你不像是真基督徒,非基督徒卻認為你好像是個基督徒;這不是豬八戒照鏡子,越照越像是個開門在內,關門在外的門神?做獨立思想的門神快樂嗎?」我的答案是:「如果不能思想獨立,我真不知道怎麼快樂得起來?」

「馬克(在)吐(了)溫」前說過:「世界上最糟糕的寂寞是自己和自己都搞不好 (The worst loneliness is to not be comfortable with yourself)」.一個人如果和自己都搞不好,豈能奢言快樂?我不是鼓勵人採取一種離群獨處,孤芳自賞的生活方式,我是說人生行旅,我們來的時候一個人來,走的時候一個人走,沿途認識了一些人但並非都是朋友。

鳥入雲無際,魚行水自流,對鳥和魚來說,雲和水是偶然不是必然。。。那達達的馬蹄聲本來就是一個美麗的誤會,別老是把路客當是歸人啊。

一個人不懂得快樂是建立在天人之間的關係,和自己是否能接受自己的基礎上,誤認「非死不可 Facebook」上人頭多會得到快樂,那這個人永遠不會懂得什麼是真正的快樂。

有點越講越玄了,回到信門尋找揚州鶴「十全武功」的最後一招。結論是:

(

借錢能還的能力 +

自我照顧的運氣 +

寧做門神不做牆頭草的執著 +

單獨不等於寂寞的領悟)

= 揚州鶴。

揚州鶴 = 快樂。

That's All, Folks!!


天才阿公長征記

2017 年5月28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5月31 日上網

25 年前﹐我寫過《天才老爸煮鞋記》﹐記述球痴掌門人﹐送兒女去中文學校全為了打網球。信二世進了大學後有天請同學來家裡玩﹐這些 ABC 全是讀過幾天中文學校的﹐那時候信丫頭還在小學﹐她對他哥哥的同學說﹕「我老爸星期六一起床就看窗外﹐如果在下雨就嘆氣﹐如果天氣好就開始做熱身運動。有一次球鞋洗了沒乾﹐他心一急就放在火爐上去 「cook 」﹐結果球鞋著火﹐我老爸穿著烤焦的球鞋照打球不誤。」說著說著就開始示範他老爸怎麼做熱身運動。最後丟下一句﹕「So stupid! 」。後來信二世從學校回來對我笑著說﹕「我同學問我真是你的兒子嗎﹖」言下之意是那些小子﹐認為能進史坦福的兒子﹐老子會這麼笨﹖我笑著對我兒子說﹕「我那時候如果聰明點﹐把球鞋放進微波爐裡﹐你今天大概已經進 哈佛了。」

25 年過去了﹐ 白雲蒼狗﹐物換星移﹐ 這 25 年中﹐親人走了﹐朋友散了﹐昔日青絲﹐今已白頭﹐網球早就不打了。當年在信丫頭口中 so stupid 的「天才老爸」也升級成了在孫女口中 crazy grandpa 的「天才阿公」了。

話說美國有三條最有名的公路﹐排名第一的是「已非舊時味」的 66 號公路。這條從伊利諾州的芝加哥出發﹐經過密蘇里﹐堪薩斯﹐奧克拉荷馬﹐德克薩斯﹐新墨西哥﹐亞里桑拉﹐到加州的聖塔莫尼卡。全長 2451 哩﹐曾經被稱之為「美國的大街」﹐或「公路之母」。我年輕的時候看過以 66 號公路為名的電視連續劇﹐再加上受史坦貝克(John Steinbeck) 小說﹐約翰福特 (John Ford) 電影《憤怒的葡萄》(The Grapes of Wrath) 的影響﹐一直想開車走完這段路。這條公路現已被其他公路取代﹐1985 年正式被美國公路系統除名﹐我這輩子去開這條公路的可能性應該是零了。很多事﹐留點想像的空間也許比較好。

第二條有名的公路是 Charles Kuralt 筆下美國最漂亮的 「熊牙(Bear Tooth)」公路。它是 212 號公路東從蒙塔拿的 Red Lodge 西到黃石公園東北角入口﹐全長 69 哩。我曾經兩次和它擦身而過﹕一次是 2001 年和信二世開車橫跨美國﹐一次是2012 年和朋友遊黃石公園。此生還有機會嗎﹖難說。

第三條路是美國西岸沿海公路﹐這條公路在加州叫一號沿海公路﹐在奧立岡叫 101 公路。在加州的這段﹐北從夢到西樓 (Mendocino)﹐南到聖塔巴巴 (Santa Barbara) 476 哩的路我分段不知開過多少次﹐唯獨在奧立岡北從 Astoria 南到 Coos Bay 那 231 哩路沒開過。

2017 年的三月﹐掌門人乘信夫人和信丫頭帶著 小baby 都在國外的機會﹐告訴信二世我要一口氣開車到西雅圖﹐在他家待兩天後花兩天開奧立岡沿海公路回家。

信二世知道我一直想開車去西雅圖﹐晚做不如早做。只好說﹕「OK﹐ get it out of your system」。信丫頭在國外來電郵問﹕「為什麼不坐飛機﹖」我的回答是﹕「坐飛機不好玩。」

行前我沒告訴其他人﹐既然要一意孤行﹐何必聽別人 %$#$%$ 意見影響「長征」的士氣呢﹖出發當天兩點鐘醒來再也睡不著﹐於是決定乾脆上路算了。出門時是凌晨兩點 45 分﹐我上次開通宵的車是整整 50 年前﹐那次是陪一個高中同學從洛杉磯去亞里桑拉州的土桑 (Tucson) 搬家。為什麼那時我們要開通宵車﹖忘了。

我喜歡一個人在車少的公路上開車﹐為什麼﹖我始終沒答案。George Mallory 是英國有名的爬山家﹐他一心想爬上喜馬拉雅山的頂峰﹐1923 年紐約時報訪問他﹐問他為什麼喜歡爬﹖他的答案只有三個字﹕Because It's There (因為它在那裡)。次年(1924) 他第三次登峰失蹤﹐消息轟動全球。75 年後 (1999) 他的骸骨才被後代的登山家發現。因此﹐不是每一件我們喜歡做的事都一定有什麼理由。

有次我從紐約飛回加州﹐飛機誤點﹐到達時已經是加州凌晨一兩點了﹐再加上東部三個鐘頭的時差﹐長日疲睏﹐但當我把車開上高速公路時﹐精神突然來了。

平時擁擠不堪的路上車子很少﹐這時候我才真正體會到為什麼我喜歡開車。不﹐不是為什麼我喜歡開車﹐是為什麼我喜歡在車少人稀的路上開車的原因。當年立志東飛﹐不願意侷限於台灣那個人擠人的小島上終其一生是誘因之一。後來發現美國雖然缺點很多﹐現實生活也不可能完全自由﹐但當我坐上駕駛座﹐兩手握駕駛盤﹐知道油箱裡有油、﹐車子裡有地圖(現在是 GPS 了)、口袋裡有點銀子(信用卡也行)、耳朵裡有古典音樂、大山長河皆美景﹐四通八達自由路。

如果這不是當年那個 25 歲要立志東飛年輕人的夢﹐什麼才是他的夢﹖



天才阿公長征記(中)

2017 年6月04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6月07 日上網

很多人奇怪我為什麼一有機會就一個人開車亂跑﹐叫我怎麼解釋呢﹖我喜歡開車但信夫人是坐車暈車﹐坐船暈船﹐坐飛機暈飛機那種人。我愛冒險﹐信夫人不愛。有年我們參加一個老中募款晚會中了一個頭獎﹐一張北美洲任何地方來回的飛機票。那年信夫人回香港省親時﹐我飛到加拿大的 Calgary 租了一部車子北上 Jasper 國家公園。一路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地瀟灑走了一回。有天天亮不久我已上路﹐一隻麋鹿正好涉水而過一條小河。後來我寫了一篇叫《過河》的文章來記述這個場景。我提到什麼是 「content」﹐也問了一個問題﹕那隻麋鹿過河是回家呢還是出走﹖有位台灣來的小兒科醫生﹐退休後從加州搬到拉斯維加市﹐來信說他已經過河了﹐那邊的風景不錯。那是 2007 年的事﹐一晃 10 年了。

這 20 幾年來我一個人開車亂跑過的地方的確不少﹐朋友把這種信夫人前腳走我後腳溜稱之為「放牛吃草」。回頭算算﹐有在大峽谷坐直升機、在酒鄉坐氫氣球、在美國河(American River) 驚濤駭浪、在死谷 (Death Valley) 的夜晚看滿天星斗、黃昏時坐在猶他州的 Bryce Canyon 的巨石上面對谷底各式各樣的風化石冥想。有年在台灣開講習會遇到一個老美﹐我問他從美國什麼地方來的。他說﹕「小地方﹐你不會知道的」。我說﹕「試試看」。他說﹕「亞尼桑拉州的 Page 」。我說﹕「我不但知道﹐還在那裡睡過一晚」。Page 在 Lake Powell 附近﹐我對那個老美說﹕「美國最偉大的導演約翰福特曾經導演過一部經典西部片 My Darling Clementine﹐很多場景都是在你老家的 Monument Valley 拍的。在 Monument Valley 開車﹐氣勢雄偉﹐一大享受。 」不過我相信那個年輕的老美不知道我在講什麼。

我兩點 45 就摸黑上路自己都覺得奇怪﹐照理說我應該已經到了「世路如今已慣﹐我心到處悠然」的年齡了﹐怎麼還是像小時遠足前晚睡不著覺﹖也許是反老還童了吧。

車經過 Redding﹐ Redding 附近有兩個小鎮名字很怪﹕一個叫 ONO﹐ 一個叫 IGO。IGO 比較大﹐人口 600 多人﹐IGO 多少人不知道。相傳這是早年華工集居的地方。後來白人搬來了﹐於是老中說 Oh No (ONO)﹐然後說 I Go (IGO)。這傳說是真是假﹐難說。不過有個星期六﹐我倒是來回開了 6 個鐘頭的車﹐好不容易找到這兩個鳥不生蛋的小鎮。我每次開車路過這樣的小鎮我都會問同樣的一個問題﹕什麼人會住在這裡﹖為什麼﹖他們快樂不﹖Redding 附近有座山和一個湖都叫 Shasta﹐經過時 山頂的白雪還沒化掉。附近還有一個叫 Lassen Volcanic 的國家公園﹐曾經走馬看花去過一次﹐不怎麼有名。

車進入奧立岡﹐雲在半山腰間虛無飄渺的景色像中國的潑墨畫。下午一點多鐘開始下雨了﹐收音機裡說 5 號公路關閉﹐我也沒特別注意。沒想到波特蘭還沒到 5 號公路開始塞車了﹐超級公路變成了超級停車場。我聽 GPS 的建議 改道﹐這可能是個錯誤。GPS 帶我東轉西轉在不同小城亂竄一通﹐好不容易再回到 5 號公路的時候居然被我看到南下的 5 公路上有一輛載油的大開車翻在路中央﹐警察把路全封了。雨越下越大﹐下班時間車多﹐視力也開始出現雙重影像。好不容易到了兒子家﹐一看錶已經是八點過後了﹐在路上整整17 個小時。

我到時已過了兩個孫女上床時間﹐但她們仍然穿著睡衣在雨中的路邊等我。那個週末我帶她們兩個到公園去玩了兩次﹐去動物園一次﹐上鼎泰豐一次。她們房間裡有個鐘﹐7 點的時候綠燈會亮﹐綠燈亮了她們才能出房間。我在她們家的週末那兩天﹐她們早上綠燈一亮就跑到我房間爬到我床上來玩。我常想﹕我做父親的時候﹐由於工作的壓力﹐實在很少有時間和精力和小孩玩。尤其我女兒出生時我已經 46 歲了﹐她剛滿一歲我就去了香港﹐18 個月後回到美國﹐不久又兩次回台灣做事﹐她是怎麼長大的我都不知道。信夫人常對朋友說我現在拚命拍女兒馬屁﹐這何嘗沒有想「贖罪」的意味。老天見憐讓我能活著見到四個孫兒孫女出生。我現在時間有了﹐精力還可以﹐錢沒必要為自己享受用﹐孫兒孫女的教養自有他們父母負責﹐我只負責和她們玩就行了。有時我覺得他們管得太嚴﹐就算破格寵他們多一點﹐也是應該的。我兒子不只一次告訴我他家的兩個小女生真的很喜歡我。有次我去散步﹐回來時兒子問﹕「你去哪裡了﹐你那兩個鐵桿粉絲 (true fans)在找你。」我心想﹕我不知道我還能和他們玩多久﹐但希望妳們長大後還記得我這個在雨天開 17 個小時車去看她們的 Crazy Grandpa 。



天才阿公長征記(下)

2017 年6月11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

週末過後,我開俄勒岡沿海公路回家。這段路本來非常漂亮,奈何天公不作美,大雨滂沱下不能停車欣賞。後來突然右邊的雨刷不動了,這一驚非同小可,如果左邊駕駛座的雨刷也不動那我怎麼辦?在「長征」前我規劃了10 個景點停車,現全泡了湯 (pun intended)。一路擔心到晚上七八點鐘終於到了Coos Bay。這裡是我走俄勒岡沿海公路的終點,再往南走沿海公路就變成我熟悉的 1 號公路了。明天我從 Coos Bay 往東,碰到第 5 號公路向南就是大路回家。

第二天一清早,天還沒亮我又睡不著了,摸黑上路,天還下著毛毛雨,上車第一件事是看唯一的雨刷還在不在動。車在完全不熟的俄勒岡的岔道(byway)上聽 GPS 指揮走,車外烏漆麻黑的並且霧氣頗重,經過些什麼地方根本是霧煞煞。沒錯,台灣話「霧煞煞」是啥意思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沿途沒什麼城市,想找過小店吃早飯都沒有,有也沒開門。路上也很少其他的車子,有的多半是運貨的大卡車。為了向朋友強調我喜歡一個人開長途,我不止一次跟他們說我下輩子要做卡車司機。

其實卡車司機這行業是很寂寞的,胡思亂想中突然想起 Kirk Douglas 的一部黑白片 Lonely Are The Brave。 Kirk Douglas 是掌門人那代碩果僅存的天王巨星。他100歲生日的時候,兒子邁可道格拉斯為他開大派對慶祝,餐桌上放的是 Kirk Douglas 主演的片名。 Kirk Douglas 坐的主桌的片名是 Lonely Are The Brave。Kirk Douglas 曾經說過在他主演過那麼多的電影中,這部既不賣座又沒有名的電影卻是他最喜歡的。我也是無意中在電視上看到這部電影,大為驚艷,覺得這部名不見經傳1962年的電影,風格充滿強烈的自由主義,個人主義,甚至人道主義的色彩,我當時當然不知道這是 Kirk Douglas 最得意的一部電影,也不知道編劇是個曾經上過麥卡錫時代的黑名單被好萊塢抵制,後來他用假名或別人名字居然得到包括《羅馬假期》在內兩次奧斯卡的 Dalton Trumbo。如果你看過並喜歡這部電影,你也許會瞭解為什麼我在漆黑的岔路上,在大雨滂沱中,在迎面而來的卡車燈光下,在孤身獨行時會想起那部電影的原因。

人到老年,寂寞(Lonely) 不難,難的是勇敢(Brave)。年輕時看羅素《我為什麼不是一個基督徒》,非常同意他認為人之所以會迷宗教,是基於「對罪的歉疚感」和「對未知的恐懼心」。到今天我還是覺得羅素的看法是對的,只是我已經對那些想依賴宗教來解決這兩大難題的人多一些容忍和同理心。天下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用邏輯和理智去解釋,我們害怕的事也不再是只為了自己。

為什麼壞的雨刷是右面而不是左面?是神保祐我?要保祐雨刷就別壞。是我運氣好?不知道誰說過:運氣不是策略 (Luck is not a strategy),如要辯論,永遠不會有答案。N 年前在台灣寫反共八股,結尾常會來句「懷著渴望的心情等待黎明的來臨。」沒想到半個多世紀後,我真的體會到等待黎明的來臨是什麼樣的心情。想想自己都笑了起來。

天亮上了 5 號公路後雨也停了。車停路邊休息處(Rest Area) 把車前蓋打開看看,休息處的職員過來問有什麼問題?你什麼時候開長途在路邊休息處看到過工作人員?我告訴他右邊的雨刷不動了,他看後說會修,我心想:你在開玩笑?沒想到他真的回辦公室提了個工具箱出來把我右邊雨刷的螺絲釘轉緊,Jowohl! 真給修好了。我聽他的口音,問他是不是德國人,他說他父親是,難怪他對德國車熟悉。臨別攝影留念,算是對一個萍水相逢幫了我一個大忙的陌生人說聲 Danke。

回家一看里程表,來回開了1773哩的車,台北高雄來回八 次了。也許有人會說:「幹嘛呢?你兩個星期前才剛去過西雅圖,這把年齡了還要冒這個險,花比坐飛機還貴的錢,在西雅圖待兩天又開那麼長的路回來,有必要嗎?值得嗎?」

唉,叫我怎麼回答呢?羅拔佛斯特的名詩《The Road Not Taken》常被人誤解。詩的原文是說:「黃葉森林裡的分岔口有兩條差不多的路,但我只能選一條走。將來有一天,在一聲嘆息後回想起來,因為選的是條人少的路,人生有很大的不同。」佛斯特並沒有標榜和鼓勵人要獨立異行的意思。他的原意是說人生面對的都是不同的選擇,既選了這條路,就走這條路。「天才」阿公的這次「長征」當如是視之。




小姐與流氓

信大「瞎」點鴛鴦譜之七

2017 年6月18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6月20 日上網

信大「瞎」點鴛鴦譜﹐是掌門人 「項羽拿破崙論」式的系列文章。科舉時代有考生看到這個題目﹐提筆就寫﹕「項羽者﹐力蓋山兮氣蓋世之大力士也﹐舉千斤之重猶易如反掌﹐區區拿一破輪有何難哉﹖。。。」五年前﹐我一口氣寫了六篇挑兩個公眾人物出來捉對兒評論的文章﹐他們是《老馬與卡特》、《老宋與尼克松》、《老李與杜魯門》、《林書豪與姚明》、《河內珍與叛逃林》、《方教授與老王》。《小姐與流氓》應該是這系列的第七篇評論﹐「小姐」指的是蔡英文﹐「流氓」指的是特朗普。我把「小姐」﹐「流氓」加括號稱呼他們﹐當然是一種開玩笑的信口開河 (with tongue in cheek)﹐但蔡不接地氣﹐態度冷漠﹐特朗普粗魯不文﹐橫行霸道﹐說他倆像「小姐」與「流氓」也不是太不靠譜。

「小姐」與「流氓」相同和不同點皆多﹐現在來聊聊﹕

他們都靠民粹當選﹐根本不懂怎麼做總統﹐民粹是民主制度生下的怪胎﹐結果當選的不是能幹的壞蛋如「愛你真難你等會」(岩裡正男李登輝)﹐就是不能幹的好人如馬英九﹐而更糟的是讓不能幹的壞蛋出頭如很多台灣的民意代表。「小姐」是不是不能幹的好人﹖「流氓」是不是能幹的壞蛋﹖為時過早不大好意思下結論。

但從目前的他們的政績看﹐「小姐」是個不能幹的 B 蛋(暗示﹕B 不是Bomb)﹐「流氓」是個亂幹一通的H 蛋(暗示﹕ H 不是 Hydrogen )﹐兩人同為低民調蛋字輩是無庸置疑的。B 蛋的低民調是跳樓式﹐而 H 蛋的民調低是死豬不怕滾水燙式。B 蛋如果繼續 B 下去﹐2020 如果對手是Terry 郭 (台銘) 的話﹐連任的或然率大概是0.01 (本來想說是零﹐但突然想到信鐵嘴現在已經淪落成信銅嘴或信錫嘴了。還是給自己留個後路﹐低於錫嘴的不知是啥﹖豆腐嘴嗎﹖)

「流氓」當總統﹐其荒腔走板的程度和「小姐」總統絕不多讓。「小姐」式管理是鴕鳥型﹐鴕鳥把頭埋在沙裡並不是單單以為危險只要看不見就會過去﹐而是認定沙底下找得到水。「流氓」式管理是自走炮型﹐沒人知道他晚上不睡覺又要說什麼做什麼。他霸王硬上弓猛戴習大大的高帽子﹐在處理那個髮型前衛的金三胖議題上﹐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如果中國老大哥真的拿出「麼雞吃餅」的大帥作風幫「流氓」把金三胖擺平﹐那對「流氓」言﹐則是在雪中送炭的好消息。

談到中美合作對付金三胖怎麼會扯上「麼雞吃餅」了呢﹖讓掌門人戲(細)說前朝﹕相傳民初某軍閥和部下打麻將﹐軍閥條子清一色單吊麼雞(一條)﹐久等不胡﹐部下打出一餅(一筒)﹐大帥說﹕「胡了。」部下曰﹕「一條怎麼可以胡一筒﹖」大帥說﹕「這叫做麼雞吃餅﹐當然可以胡。」後來部下也單吊一條清一色﹐大帥出了張一筒﹐部下說﹕「胡了。」大帥說﹕「你一條怎麼可以胡一筒﹖」部下說﹕「麼雞吃餅嘛。」大帥說﹕「麼雞已經吃過餅了﹐不餓﹐不能再吃。」50 年代陳毅就說過寧要原子不要褲子﹐自己是這樣搞出核彈來的﹐現在要金三胖不能這樣搞﹐豈不是麼雞已經吃過餅不能再吃的大帥作風嗎﹖

「流氓」當選總統後在很多議題上和競選時的言論南轅北轍﹐這就是台灣所謂的「髮夾彎」。「髮夾彎」講得難聽點是換了屁股就換了腦袋。但天下豈有說什麼就做什麼的政客﹖「髮夾彎」不是不能彎﹐是要看你往何處彎和怎麼彎﹖這又是「小姐」和「流氓」同和不同的地方。同﹐兩個人都是「髮夾彎」﹔不同﹐「流氓」務實不受教條束綁﹐「小姐」該彎不彎﹐不該彎的硬要彎。歷史會記載「小姐」與「流氓」都是把國家帶往絕處走的總統。

我介紹過 20 世紀最偉大的管理學者杜拉克給美國新上任總統的六個建議﹐標題是《杜六條》。其中一條是﹕「當選後做該做的事﹐別老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這就是「髮夾彎」。不錯﹐「髮夾彎」就是過河拆橋﹐風險極高。但只要是往對的方向彎和彎的得法﹐其利還是多於弊。別的不說﹐就以對華政策論﹐當選前「流氓」 罵老共比誰都罵得兇﹐當選後﹐「流氓」馬上轉彎和老共交朋友。而「小姐」呢﹖還要我畫公仔畫出肚腸嗎﹖




瓊瑤與林奕含

信大「瞎」點鴛鴦譜之八

2017 年6月25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6月28 日上網

瓊瑤和李敖﹐金庸是掌門人這代三個最名利雙收的作家。林奕含是台灣自殺身亡年輕作家。瓊瑤和林奕含這兩位作家年齡雖然相差半世紀以上﹐但她們的名字前陣子都上了台灣的媒體。評論別人私事有點八卦﹐時間也有點晚﹐但她們的遭遇﹐卻凸現出掌門人向來關心的幾個社會議題﹐想利用這個機會來提醒大家的注意﹕

第一﹐「女作家」這三個字有嚴重的歧視意味﹐但奇怪的是我從沒有見過或聽過有「女作家」出來抗議。

更奇怪的是居然還有什麼「女作家協會」的組織。作家就是作家﹐為什麼要標榜是女的﹖閣下什麼時候聽過「男作家」這樣的名稱﹖「才女」這個名稱可以接受﹐因為有「才子」可對比﹐這和強調「女」作家不同。作家應該是中性﹐如果強調「女」﹐表示什麼﹖表示女性「居然」也可以成為作家﹖這是明捧暗貶。更不像話的台灣媒體常常用「美女作家」來形容一位會寫文章的女人﹐這次自殺的林奕含﹐媒體幾乎全是用「美女作家」來報導她的不幸﹐這不但有性別歧視還有容貌歧視。簡直是頭腦不清。

其次﹐我對「作家」這個稱謂被濫用也非常「感冒」。

攝影大師 Ansel Adams曾經說過﹕「你給人一支蕭﹐他不會是個音樂家﹔但你給人一個照像機﹐這人就馬上成為攝影j家了。」同樣的道理﹐你只要給人一支筆﹐ 這個人會寫幾篇文章﹐這個人就變成「作家」了。位曾經開玩笑說﹕「女作家越漂亮﹐男作家人越難看﹐書越暢銷。難怪信懷南的書不暢銷。」這是「信」口開「合」的老言無忌﹐但我認為「女作家」、「美女作家」之類的頭銜是歧視﹐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情竇初開的女生愛上男老師﹐讀者仰慕作家(女讀者對男作家是仰慕﹔男讀者對女作家就是追蹤狂(stalker)﹔部下對上司日久生情(這是我對克林頓最反感的地方﹐敢做又不敢當真是差勁)﹔甚至被綁架的對綁架她的人產生情感(斯德哥爾摩症候群)都是常見的現象。我個人對這些感情的持久性非常懷疑﹐因為這些感情的產生和基礎是建立在無知的好奇和權力的濫用(the abuse of power)﹐贏得感情是勝之不武﹐既不精彩也不道德。

林小姐的輕生是否和那位補習班的有婦之夫短暫的感情有關我不知道﹐補習老師用什麼方面得到林小姐的感情我也不知道﹐補習老師在法律上恐怕不會有什麼刑責﹐但不犯法的事並不等於可以做。我的建議是在立法上把濫用權利的範圍擴大﹐ 濫權貪財固是犯罪﹐濫權貪色是同罪。

瓊瑤當年以「窗外」一書成名﹐李敖寫了篇「沒有窗哪有窗外」來評判她。「窗外」也是小女生愛上老師的故事﹐後來瓊瑤嫁給年齡比她大11 歲的平鑫濤﹐他們的結合來之不易﹐迄今已經 38 年了。最近因平先生患失憶症後又中風﹐瓊瑤不忍心見平受苦﹐主張安樂死。平先生前妻的三個子女反對﹐要「瓊瑤阿姨」把他們的父親還給他們。」

其實這整件事如果平先生思想前衛一點﹐在身體健康﹐心智清楚的時候把遇到類似情況時該如何處理﹐由誰處理交待清楚﹐不幸來臨時﹐事情就不會搞得如此複雜。當然﹐瓊瑤家務事搞到像她的小說的情節一樣和她是繼室的身份有關。在美國同樣的情形﹐配偶好像是第一個有決定權的。平先生的子女如果真的說過﹕「請瓊瑤阿姨把父親還給我們」這樣的話﹐38 年的婚姻換來這麼一句﹐那叫瓊瑤情何以堪﹖

我向來認為人能健健康康活到 70 歲就已經夠本了﹐以後的年歲都是紅利。我是贊成安樂死的﹐平先生如果只是失智而並非植物人﹐那當然不需要考慮是否讓其安樂死的問題。但如果平先生的子女認為他們的父親還可能清醒過來﹐認為好死不如爛活﹐既然平先生沒有授權也沒有交待﹐那我雖不理解但也尊重他們的決定。

我們那代的四大公子﹐論文采風流﹐沈君山排名第一。70 年代美國留學生保釣運動時沈君是親台的改革派大將﹐後來官場情場文壇杏壇都春風得意﹐和江澤民﹐馬英九都有促膝長談的交情。多年前中風成為植物人﹐迄今是乎還拖在那裡。每個人﹐尤其是曾經意氣風發過的人都希望退場的背影要優雅﹐我何嘗不也希望如此﹐但這事由不得你我啊﹗




領導人的笨與犟

2017 年7月02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7月06 日上網

懷南前記﹕

有一個字犟﹐上面是個強字﹐下面是個牛字﹐這個字唸 jiang﹐極端頑固的意思。我的中文軟體裡沒有﹐也不能移花接木 Cut-N-Paste。只好用 拼音代之。

天下寫評論國家領導人該如何如何的人很多﹐信懷南也是其中之一。2000 年台灣總統大選如火如荼之際﹐我正好在台灣的商業週刊寫專欄﹐見獵心喜﹐自詡見飛鳥則取強弓﹐聞鼙鼓而思良將﹐替台灣的選民提出了一個選總統的「最佳 (BEST)」模式。結果不提還好﹐一提反而選出一個後來因貪污被判罪的阿扁。結論是﹕信大「瞎」這把弓真是浪費在一群嘰嘰喳喳的麻雀身上了。

牢騷發過不提﹐讀者諸君中如果有年齡比較長又是學管理的飽學之士﹐大概知道什麼是「管理方格模式 (Managerial Grid Model)」。這個由 Robert Blake 和 Jane Mouton 在 1964 年提出來﹐用直 (Y) 座標代表對人的關心程度﹐和橫 (X) 座標代表對生產效果重視程度的領導人評估模式。現在被我借來用直座標代表領導人笨的程度﹐橫座標代表領導人犟的程度﹐來分析一下我們熟悉的領導人。

直坐標的底端代表不笨﹐越往上走代表越笨。橫坐標的最左端代表不犟﹐越往右走代表越犟。被我搞昏了嗎﹖OK﹐ 閣下知道「田」字怎麼寫吧﹖田字有四個格﹐如果田字最左邊直的那條線代表領導人笨的程度﹐田字最下橫的那條線代表領導人犟的程度﹐那田字左下方那格代表不笨也不犟﹔右下方那格代表不笨但很犟﹔左上方那格代表笨但不犟﹔剩下的右上方的領導人則是不但笨並且犟﹐應該是最壞的領導人。

在我們開始對號入座前﹐讓我把我所謂的笨和犟的定義先講清楚﹕ 當我們聽人說﹕「這個小孩很笨。」我們知道這個笨指的是智商。 當我們聽到一個女孩向男孩撒嬌說﹕「你真是笨死了。」我們知道這個笨指的是情商。但如果我們說一個領導人笨﹐這指的是什麼呢﹖我只挑兩點來做指標﹕

第一﹐一個領導人如果堅持做同樣的事而期望有不同的結果﹐這人就是笨。

第二﹐如果一個領導人的決策只看近不看遠﹐這人就是笨。 用成語講﹐前者是緣木求魚﹐後者叫目光如豆。

更進一步分析﹐笨和犟有一個很大的不同。笨的結果幾乎沒有好的﹐但犟的結果有好有壞。好﹐是自反而直(《孟子》自反而縮那個縮字我有疑問)﹐雖千萬人吾往矣。壞﹐則是一意孤行﹐冥頑不化。笨和犟都是結果導向 (result-oriented)﹐成王敗寇﹐要多年之後回頭看才看得清。

笨和犟的定義交待過了﹐現在來看田字裡的四個格子裡的領導人﹕

屬於左下方不笨也不犟的領導人有美國的列根和「愛生毫」。

列根非名校出身﹐B 級演員﹐讀書不多﹐開會打瞌睡﹐但此人知人善用。「愛生毫」曾經指揮過歐洲盟國的百萬雄師﹐要對付像英國蒙哥馬利元帥﹐美國血膽將軍巴頓那樣的人物﹐從善如流自不再話下。不笨不犟﹐固太平總統之上選也。

馬英九雖然不犟﹐但相對笨﹐笨而不犟﹐固爛好人也﹐因此被我歸類在田字左上方那格中。老馬雖笨但不壞﹐歷史會還他一個公道的﹐我不為他擔心。

田字右下方那格中有鄧小平和習近平。

郭台銘也可以歸於這類不笨而犟的領導人。

中國因改革開放導致大國崛起﹐群英閣上﹐鄧坐第一把交椅。天安門地上的血﹐一般認為應該算在鄧的頭上。回頭來看﹐當時一定有人勸鄧不要鎮壓﹐但不鎮壓的結果是什麼﹖有人能預言嗎﹖如果天安門的抗議者串聯到全國﹐中國豈不是要亂了﹖我個人雖同情天安門的群眾﹐但更佩服老鄉小平同志的遠見和犟。

至於習近平嗎﹖反貪腐和一帶一路是考驗他笨不笨﹐犟不犟的兩塊試金石﹐習的歷史定位﹐這兩件是的成敗是關鍵。

剩下來田字右上方格中既笨又犟的領導人﹐抱歉﹐李登輝﹐陳阿扁﹐蔡英文﹐特朗普全在裡面。

阿扁不能治家豈能治國﹖是為笨。死不認錯是為犟。老李自認為天縱神武﹐剛復自用﹐把別人當傻瓜﹐結果得不償失﹐其實是大愚若智﹐頑固到家的老人。

蔡英文忘了國家領導人最重要的兩個任務是國家安全和人民福祉。以為她那瞞天過海唬台灣人的那套可以唬老共﹐打著溝通反溝通﹐以為神隱是解決問題最好的方法。天下還有比這更笨更犟的國家領導人嗎﹖

至於特朗普﹐此人目光如豆﹐四處樹敵﹐把美國往孤立主義的絕路上帶﹐掌門人倒霉﹐特朗普又不是我選出來的﹐躲得過蔡英文躲不過特朗普﹐只好認命啦﹗



2017 年7月9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7月12 日上網

浪尖下面走一回

在文藝小說中﹐描述人快翹辮子的時候﹐常用的描述是﹕「回想起這一生的遭遇﹐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出現」。在文藝電影中則是垂死的主角在鏡頭矇矇淡出後回到年輕時代﹐或對送終的人發表完最後的寶貴意見後﹐頭一歪就停止了呼吸﹐字幕打出 THE END 或 FIN (法國片)。

坦白說﹐掌門人對這樣的臨終演出向來抱高度懷疑的態度。

第一﹐缺乏人證﹔從沒有死人回來告訴我﹕「沒錯﹐沒錯﹐最後的場景就是跑馬燈式」﹔

第二﹐如果一個人要踢水桶前仍然頭腦清醒如斯﹐往事歷歷在目﹐那要去上帝或閻羅王處報到號碼鐵沒輪到。因此﹐上述場景﹐只能唬看《茵夢湖 (Immensee)》或《魂斷藍橋 (Waterloo Bridge)》的少年掌門人﹐對大江大海﹐浪裡來浪裡去打個滾的老年掌門人是唬不了的。今天乘頭腦還清醒的時候﹐不妨真用走馬燈的手法來回憶一生究竟是什麼樣的場景﹖鏡頭漸漸淡出﹐我看見的場景是一波接一波的浪潮﹐而每個浪潮代表一個特殊時代﹐江山代有人才出。

我出生在抗戰時代的大後方﹐躲過警報但沒逃過難﹐八年抗戰﹐《天亮前後》﹐《一江春水向東流》﹐日本鬼子的太陽旗下去後﹐東方紅的太陽昇起來﹐童年掌門人沒加入1949 年批髮式的大逃亡﹐ 但趕在三反五反運動開始前﹐被一個並非非常勇敢﹐但在非常時期卻出奇勇敢的母親個體戶式給從解放區的成都翻過秦嶺繞道長途跋涉帶到了台灣。回頭來看﹐如果我留在大陸沒出來﹐身為蔣幫反動派重慶市委總書記的兒子﹐大概八九早已停止了呼吸。咱們沒在紅色浪尖下滅頂﹐靠的是信門秘笈的救命三招﹕運氣﹐運氣﹐運氣。

1950 和1960 年代的台灣是老蔣當家培養兒子接班的年代﹐掌門人的老太爺是所謂的太子門生﹐算是特權階級沒吃過什麼苦。這段期間﹐青年掌門人思想不左不右﹐行為不正不邪﹐書讀得不好不壞﹐行有餘力時﹐除了看看《文星》和李敖外﹐倒也安分守己﹐沒惹什麼麻煩。那時台灣經濟尚未起飛﹐大學畢業出國留學是浪潮所趨﹐25 歲的掌門人選擇出國﹐一方面是隨波逐流﹐另方面是國際貿易系畢業的我對做生意毫無興趣﹐這樣就到了美國。

1965 年留在洛杉磯和1968 年離開洛杉磯﹐理由都有些荒唐。那時候台灣的經濟開始起飛﹐美國的黃金時代開始下滑﹐越戰打得火熱﹐咱們迷迷糊糊進了美國兵工廠做事後老闆才發現我連綠卡對沒有﹐遑論是美國公民。綠卡申請信寄出不久﹐收到一張通知﹐問同房這是啥玩意﹖同房說﹕「恭喜﹐山姆大叔需要你。」 到徵兵局去打聽﹐告知年齡太大﹐除非老共打到加州海灘上來了﹐免驚﹗這樣在美國一待就是半世紀。

這 50 年中﹐台灣搞十大建設﹐中國搞文化革命﹐美國在越南鎩羽而歸﹐打開中國大門﹐站在浪尖上總統﹐和因水門案滅頂是同一個人。留學生搞保釣﹐浪尖之上﹐群雄並起﹐別人去安娜堡開會保釣魚台﹐咱們在「陌地生」的「夢到她湖」保釣到的魚(有次釣到一條 white bass﹐我發神經嫌牠髒拿到水裡去洗﹐一下被牠溜走了﹐到今天還心痛)。好友鄭心雄約我週末陪他看房子﹐我如約前往被告知他收到台灣政大聘書﹐房子不看了﹐要回台灣去矣。當年鄭兄選擇站在台灣奇跡浪尖的上面﹐迎風馭浪﹐有其精彩而短暫的一生﹐我選擇躲在美國沒落浪尖的下面過平凡日子。如果時光倒流﹐主客易位﹐大家的選擇會否一樣﹖結果如何﹖永遠沒有答案。

我 1980 年代後期大陸開放還在用外匯券的時候就進入大陸﹐我搞的項目管理當時在大陸算是非常有需要熱門﹐再加上算得是美國有名的商學院的 MBA﹐和我同時也寫過相當多的管理文章。那時候中國崛起的浪潮已有脈絡可尋﹐我如果決心回到太平洋那邊﹐搶先站上浪尖﹐這 30 年的人生故事當會重寫。

人生的故事﹐幾個「如果」就決定了劇情的結局﹕如果 1950 年沒有去台灣﹔如果1965 年沒有來美國﹔如果1968 年不去「陌地生」﹔如果1977 不回加州﹔如果1984 年車禍中沒醒過來﹔如果 1986 去了太平洋那邊就不回來。。。往前看﹐台灣這樣搞下去會完蛋﹐大陸的追英趕美是「閒話一句」。回首向來浪起處﹐咱們既沒有乘勢而起﹐登上浪尖出人頭地﹔也沒有在巨浪滔天下慘遭滅頂。現在只希望能繼續保持呼吸﹐跑馬燈還能多收集一點不太沉悶的鏡頭。結論是﹕渡盡劫波命還在﹐浪尖下面走一回﹕三分驚奇七分感謝。



郭台銘會是好總統嗎﹖

2017 年7月16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7月19 日上網

郭台銘會是好總統嗎﹖比較精確的問法是﹕郭台銘會是台灣的好總統嗎﹖每個國家的國情不同﹐一個國家的好總統到另外一個國家去可能就不是好總統。其次﹐我們要問﹕好的定義是什麼﹖是絕對的好還是相對的好﹖如果是相對的好﹐我認為總統做得比台灣最近四位總統好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最後﹐我們要分清楚「什麼樣的總統是好總統」和「郭台銘是好總統嗎﹖」是不同的問題。前者以事論人﹐後者是以人論事。前者可以紙上談兵﹐後者要對人(郭台銘)有第一手資料才有資格發表寶貴的﹐不寶貴的﹐或$%$#$%$ 的意見。

我曾經有很短的一段時期在鴻海掛名「執行顧問」﹐那時候的鴻海遠不如今日鴻海的規模﹐那時候的郭先生和今天的郭先生在管理方式和個人風格上應該也不一樣。我評論中舉的例子皆以當年郭先生的管理之道為準﹐就算話不中聽﹐但良藥向來苦口﹐目的也是希望能把「郭台銘會是好總統嗎﹖」的「嗎」字拿掉﹐將問號變成驚嘆號成為「郭台銘會是好總統﹗」

台灣現在面臨的問題很多﹐主要的問題還是柯林頓競選時的名言﹕It's Economy Stupid. 郭台銘從做小玩藝連接器開始能做到今天這樣的規模﹐其對世界經濟走向洞察的前瞻能力﹐和企業轉型的執行效果﹐可說是遠勝過台灣檯面上任何一個政客。台灣經濟被搞到今天這般田地﹐兩岸關係搞僵了是主要原因。除具有前瞻性和執行力外﹐和大陸搞好關係也是郭老闆的強項。

最近在電視上看香港回歸中國 20 週年的節目﹐香港是鴉片戰爭後割讓給英國的﹐回歸祖國不是想不想﹐該不該﹐而是能不能的問題。台灣是甲午戰爭後割讓給日本的﹐二次大戰後歸還中國。中國人自己不爭氣搞窩裡反才會有今日兩岸分治的局面。台灣有些人不承認自己是中國人﹐他們要獨立也行﹐但獨立的目的何在﹖難道不是為了讓老百姓生活得比較好嗎﹖和老共對著幹會到達這個最終目的嗎﹖光說不練連王丹都看不下去了。革命不是請客吃飯﹐槍桿子下出政權﹐獨立不是想不想﹐該不該﹐而是能不能的問題。怕流血﹐怕犧牲還吹什麼獨立建國的牛﹖

郭台銘是生意人﹐生意人的本質是務實。 務實的人考慮問題的先決條件是什麼對自己最有利。任何人出來選台灣下一任總統﹐都要面對老共這把「達摩克利斯之劍 (The Sword of Damocles)」﹐比起蔡英文﹐郭台銘在兩岸關係和經濟發展的處理上當不會搞到目前這種進退維谷的窘相﹐但單憑個人能力就會成一個好總統嗎﹖當然不會。如果這些年來郭先生的管理作風仍然和我當年在鴻海看到的一樣﹐那我保證郭老闆會是個很糟糕的總統。

首先﹐郭老闆的管理方式是標準的 Management By Intimidate。有次開會他突然問一個與會者你為什麼站著﹖那人的回答讓我傻了眼。他說﹕「董事長沒有叫我坐下。」換句話說﹐郭老闆是會罰人站的。還有一次他在電話對講機前叫大陸的一位台幹重覆一句話 N 遍﹐最後那位員工幾乎已經到了聲嘶力竭的地步﹐我於心不忍﹐會後勸他﹐他笑笑。回想起來﹐他是在殺雞儆猴表演給其他經理們看的。管理願意為五斗米折腰的人用這種方法也許有用﹐稍微有點骨氣的人會吃你這一套﹖

其次﹐郭老闆管得太細﹐當年我去崑山替他經理們上課﹐飛機票和週末要不要上課都要他批﹐鴻海只不過是家公司﹐這種米老鼠的事董事長都要管﹐國家機構這麼大﹐能什麼事都管得了嗎﹖

我在鴻海替他四個 division 的明日之星上課﹐課堂上發問的人極少﹐學員回答問題也是吞吞吐吐的我很納悶。有天下了課﹐一位學生過來對我說﹕「信老師﹐來上課的從不同 division 調來的﹐通常我們在別的 division 同事前是不怎麼說話的。」這是一種競爭多過合作的公司文化。有一次一位學員對我說﹕「信老師﹐我真希望你是我的經理。」我說﹕「我是你的經理鴻海就不會這樣賺錢了。」這是我的肺腑之言。

公司存在的目的是賺錢﹐政府存在的目的是服務。郭先生如果以當年我看到的管理方式來管理國家﹐他會是彼得定律下的犧牲品﹐不但自己累死﹐也累死部下﹐絕非台灣之福也。



郭台銘會選總統嗎﹖

2017 年7月23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7月26 日上網

也許該先問﹕「郭台銘該選總統嗎﹖」我的答案是「該﹗」

《郭台銘該選總統嗎﹖》我本來已經寫好了﹐是「郭台銘總統路的三個問號」系列的第一篇。但在存檔時給搞丟了﹐後來一想﹕如果我對「郭台銘會選總統嗎﹖」的答案是「不會﹗」那該不該選就不重要了﹐因此決定不再回頭補寫該不該的那篇文章。

你問﹕現在離2020 中華民國選總統還有兩年多﹐你憑什麼如此「鐵」他不會選﹖誰說我「鐵」﹖信大「瞎」是分析師不是算命師﹐我說他不會選是因為我覺得至少有四個攔路虎擋住他的總統路。

第一個欄路虎是郭先生的皮不夠厚。皮厚乃政客必具的特異功能。台灣的政治環境﹐媒體嗜血﹐網民無知﹐名嘴亂扯﹐藍綠惡鬥。郭老闆只要不去淌政治的渾水﹐媒體不敢得罪他﹐因為他有錢買台灣任何媒體﹐就像亞馬遜的老闆買華盛頓郵報一樣。得罪了他﹐將來他做你老闆你怎麼辦﹖網民罵他﹐so what? 做生意又不靠民調。名嘴提到他要特別小心﹐周玉蔻不是被他告過嗎﹖

鴻海/富士康王國﹐百萬員工﹐郭老闆一聲令下叫跳﹐眾人只問跳多高﹐不問為什麼要跳﹖管控(郭老闆不喜歡用管理)何其有效﹐他幹嘛要去淌政治的渾水﹖再加上家有嬌妻幼兒﹐隱私需要保護。郭先生一旦從政﹐全家三代老小皆成為眾媒體追逐的目標﹐英文中有 It's open season 的說法。郭老闆現在一怒可以撕報﹐從政路上可以這樣做嗎﹖這是郭老闆不會選總統的第一個原因。

第二個攔路虎郭先生選總統的誘因不夠強。N 年前郭老闆曾經在他高級幹部前公開直言﹕「信老師立功年齡已過﹐立德年齡未到﹐立言正好。」我那時候的年齡比郭先生現在的年齡還小些﹐要競選總統一定要心懷大志﹕立功當立救國救民之功﹐立德當立萬古流芳之德﹐立言當立安邦之計﹐定國之策這樣的言。我懷疑郭先生目前有曹孟德周公吐哺,天下歸心﹔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的動機去從政。這是我認為郭老闆不會選總統的第二個原因。

第三個攔路虎是郭先生選總統的勝算並不像想像中的那麼大。台灣的選舉根本不是選賢與能﹐選民良莠不齊﹐劣票驅逐良票。地方勢力﹐樁腳人脈乃勝選的關鍵。很多年前我對沈富雄說。台灣藍﹐綠﹐中間非藍非綠的像三根柱子垂直對立﹐我勸他在三根柱子中間橫切過去﹐爭取三根柱子的中庸分子﹐在民生議題上走中間偏左路線﹐經濟和社會公義議題上採中間偏右政策。奈何我這套在台灣沒票房。除非國民黨上下一心一德挺郭老闆到底。再加上藍綠地方樁腳帶槍投靠﹐中產階級揭竿而起﹐而民進黨候選人仍然是政績不佳的蔡英文﹐起步已晚的郭老闆可能還有一拼的機會﹐否則勝算不大。

最後一個幾乎不可能克服的攔路虎是郭老闆怎麼和鴻海/富士康切割﹖怎麼和大陸切割﹖怎麼和習慣的法家統御術切割﹖我曾經說郭老闆是法家﹐還有拍他馬屁的人出來指責我。經營大企業用法家方法有什麼不好﹖難道用儒家的方法更有效率﹖指責我的人簡直是狗咬呂洞賓﹐莫名其妙。但做國家領袖絕不能用法家。

郭老闆和大陸高層關係之好﹐台灣無人可及。最近李克強才到富士康的鄭州廠參觀﹐如果郭做了中華民國的總統﹐ 還能維持這種關係嗎﹖郭的兒子郭守正﹐人如其名﹐「不可來」加州大學畢業﹐如果記得不錯﹐是學工業工程的﹐到目前為止並沒被視為接班人。郭與其幼弟郭台成感情很好﹐我去深圳替他經理上管理課﹐他說我應該請他哥哥派我長駐深圳。我離開鴻海後他英年早逝。我在鴻海時間極短﹐如果有人說我是被郭老闆 fire 的我也不會在乎。嚴格說起來﹐他沒正式僱我或開除我﹐我也沒正式辭職。我去鴻海是郭老闆在電話上說﹕「信老師漂泊半生﹐鴻海是信老師很好的棲身之處。」我離開鴻海前在崑山發了一紙傳真給他。信上有一句是﹕「先生以國士待我﹐我當以國士報之」﹐沒說的下一句算是辭職吧。除非郭老闆現在懂得對待「棲身」與「國士」有區別﹐他不會選總統﹐也沒資格做總統。



兩個有名的典故

2017 年7月30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8月2 日上網

我兩星期前的《郭台銘會是好總統嗎?》用了兩個非常有名,也自問非常恰當的典故:

一個是「達莫克利斯之劍 (The Sword of Damocles)」,

一個是「彼得定律 (Peter Principle)」。

這兩個典故對任何人 — 不單是國家領導人 — 都應該引以為戒,也許有人並不熟悉這兩個典故,因此,容我再花點篇幅來談談。

達莫克利斯是公元前4世紀 Syracuse 國王 Dionysius 的臣子。有天達莫克利斯奉承國王說:「您真幸福呀,有權有勢。」國王說:「好,你不妨來體驗一下做國王的幸福滋味。」於是在一次宮廷讌會上,國王請達莫克利斯坐上寶座,那晚達莫克利斯享盡榮華富貴非常開心。

讌會進行了一半,達莫克利斯抬頭一望,一把利劍用一根馬尾拴住從樑上懸掛下來,劍尖正對著坐在寶座上的人。這下達莫克利斯可嚇壞了,食不甘味,只希望讌會早點結束。

我說無論誰做台灣的下一任總統,老共就是寶座上的那把達莫克利斯之劍。那根套住劍不讓它掉下來直穿頭顱的馬尾就是兩岸關係。

老實說,任何一個坐上這個總統寶座的人,都應該知道隨著權力而來的是壓力和責任,他(她)面對的這把達莫克利斯之劍只有四個選擇:

第一,把劍移開,換句話說,坐在這位子上的是自己人,自己人當然不會威脅自己人。

這叫國家統一,目前時機並未成熟。

第二,把寶座搬到別處,不受頭上有把劍的威脅。

這叫台灣獨立。奈何這把現代的達莫克利斯之劍是高科技的產品,劍隨人走,如影相隨,你獨立,劍就直接掉下來。這是最笨的做法。

第三,老子是勇敢的台灣人,有金鐘罩,鐵布衫的特異功能。

劍是假的,就像李登輝說的:「免驚啦,是空包彈耶。」不幸的是勇敢的台灣人只會「充殼子」,是假的,大國崛起是真的。

最後只有一個辦法,把兩岸關係搞好,隨時商量把那把達莫克利斯之劍給移開,就算不能移開,至少多加幾條根馬尾把劍拴緊,不會意外掉下來殺人。

這就是承認兩岸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必太急的和平相處。蔡英文不知道吃錯什麼藥,就是不信邪,處理兩岸關係用台灣主題性這種「國王的新衣」式的模糊來想搬椅子,有天老共耐心沒有了,把馬尾剪斷,達莫克利斯之劍掉下來就笑不出來了。

彼得定律是Laurence J Peter (1919 – 19900) 在1969年提出的一個管理理論。簡單來說,在一個階級式的陞遷制度下,一個人的被升級往往是因為他在現在的職務上表現優異。這樣一步步地往上升,一直到不能勝任為止。我說郭台銘如果不改他的領導風格,當有一天坐上總統寶座,他可能成為彼得定律的犧牲品。

彼得定律在科技界是個極為普遍的現象,一個天才工程師,因為在技術方面比人家強就被升做管人的經理,當了經理之後,發現手下的工程師一個個比起自己來都是笨蛋。

教人太慢太辛苦,還不如自己動手。於是搞得部下沒機會進步,自己累得要死。換句話說,原本是很勝任的工程師,一升到管人的經理反而變成不勝任了。回來看台灣最近四位民選的總統:

老李是個農業專家,英文雖然很「菜」,但憑他手上有台灣的農業資料,好歹被他讀出一個長春藤名校博士。他如果在台大教一輩子書,桃李滿天下。一個勝任的教授變成總統後,不但不勝任,並且禍國殃民。

老馬和老蔡都是很好的幕僚,習慣做幕僚的人要不是太規矩,要就是太狹窄,豈是做國家領導人的料?

阿扁會死讀書,讀死書,但國際觀幾乎等於零。台北市長幹得不差,本來根本輪不到他當總統,但國民黨被「你等會」暗算當了四年總統後,有託兩顆子彈之福變成「于右任 (余又任)」。

這四個人全是彼得定律下的活標本。

特朗普當總統,也算是彼得定律下的產品。此人炒炒地皮,開開黃腔,搞搞選美,上上電視能力遊刃有餘,但當總統實在是沐猴而冠,非常丟人。那怪誰呢?如果你問我,我說歸根結底要怪選舉掛帥的民主制度。這種平頭點的一人一票制度,有夠「驢」的選民就會選出夠「驢」的總統。說來也奇怪,在美國(台灣大概也一樣)連剪頭髮的師傅都要有執照,競選公職卻不要執照。難怪彼得定律盛行。



兩宗有名的懸案

20170806 - 信懷南專欄

看到辛普森 (O. J. Simpson) 10 月就可以假釋出獄的消息,對一些初來乍到美國的信文讀友,O. J. Simpson 是何方神聖恐怕還不太清楚,兩宗有名的懸案和 O. J. Simpson 又有啥關係?諸君稍安勿躁,夏日炎炎,容信大「廝」話洋基舊事。

過去五十年,美國出了兩個宗轟動武林,震驚萬教的懸案。所謂懸案,是到目前為止真相尚未大白,這兩宗懸案,O. J. Simpson 涉嫌殺前妻案是其中之一,不過在講這個懸案之前,讓我們回到1971年感恩節的前夕。

那天,一個自稱叫 Dan Cooper 中年白人,用現金在波特蘭買了一張去西雅圖,西北航空公司305號班機的單程票。起飛後,他遞給了空中小姐一張字條,空中小姐不經意地把紙條放進上衣口袋沒看。這時候這位後來被媒體誤稱為 D. B. Cooper 的先生很冷靜地對空中小姐說:「小姐,你最好看看這字條,我這裡有炸彈。」接著,他把他的公事包打開讓空中小姐看他放在公事包裡的那捆炸彈。

在這裡容掌門人插播一段:70 年代,美國劫機事件屢出不窮,航空公司為了人機安全,對劫機者的要求採取好漢不吃眼前虧的政策。飛機到了西雅圖,地面人員送上20 萬20元一張的鈔票和四具降落傘及食物。Cooper 讓乘客離機,留三位駕駛和一位空服員(當年還叫空中小姐)。再起飛說要去墨西哥城。當年的20萬等於現在的120萬。

飛機起飛45分鐘後,Cooper 打開波音727機尾的門,在月黑風高的10000呎上空,天寒地凍的雨天,說時遲那時快,好個 D. B. Cooper 就這樣往機外一跳,機艙裡留下的是三具沒用的降落傘和一根廉價的黑色簡便領帶。

Cooper 驚天一跳後美國 FBI 出動上千的探員,直升機,在可能著陸的地區地毯式搜索,但一無所獲。冬去春來,一年年地過去了,誰是 D. B. Cooper?D. B. Cooper 那一跳是生是死仍然是個謎。漸漸地 FBI 也就放棄了全力追查此案,但民間對 《Cooper Cooper 君在何方》的好奇心不減:電影,書籍,電視,歌曲,T-shirt 以 D. B. Cooper 做賣點的產品也讓不少人發了些洋財。

1980年,一個少年在俄勒岡一個叫 Tena Bar 的地方哥倫比亞河邊挖沙發現5800張 二十元鈔票三捆。鈔票的號碼和Cooper 的贓款相同。但為什麼這已經剝蝕破損的鈔票會在Tena Bar 發現,仍然沒有答案。根據 Cooper 留下的領帶上的特殊微粒 (particle), 有人推測 Cooper 是波音公司的工程師或經理,因為只有工程師或經理上班才打領帶,尤其是他對波音727飛機那麼熟悉,對選擇降落傘那麼在行,敢在那種天氣下跳傘,顯然來者不善有兩把刷子。但也有人推測,Cooper 在空中或落地後荒野中過夜被凍死的可能性很高。另外還有一個謎點是 Copper 字條上要的是 Negotiable American Currency。很少美國人會用這麼文縐縐的字眼稱美國大拉屎(Dollars) 。所以這個 Cooper 老兄是不是老美都值得懷疑。如果1971年Cooper 45 歲,他驚天一跳到2017年已經46 年,迄今還能保持呼吸的話,那已經是91歲的人了。掌門人有生之年這個懸案大概是無解了。

1994 年6月12號,美國足球名人堂堂客、電影明星、黑人偶像人物 O. J. Simpson 的洛杉磯豪宅裡發生驚人血案,死者是Simpson 的前妻 Nicole Brown 和其情人企檯 Ron Goldman。案情有話則長,無話則短,所有的證據,兇手都指向 Simpson。但Simpson 的律師團隊乃是夢幻組合,洛杉磯的辦案人員都是吃公糧的小咖,此被公認美國歷史上最轟動的謀殺案件在1995年10月3號宣判 Simpson 無罪。人是不是 Simpson 殺的?你問我?我說是!但我說是不算,那十個女的,兩個男的陪審團中,九個黑人,兩個白人,一個阿米哥說不是才算。

山不轉路轉,2007年 Simpson 也許吃多了大力丸,在拉斯維加市一家旅館破門而入說是討還屬於他的東西,以搶劫、綁票罪起訴,結果被判了33 年!OOCH,有這麼嚴重嗎?你問我?我說沒有,但我說沒有不算,十個白人,兩個阿米哥組成的陪審團說有那麼嚴重才算。

現在70歲的 Simpson 要出獄了,美國的謀殺案好像被判無罪後不能重審,有天 Simpson 又吃多了大力丸,說不一定悍然向外宣稱:「那對姦夫淫婦的確是老子殺的?你把我怎麼辦?」掌門人有生之年,這個懸案可能有答案。

1966年秋天,洛杉磯大足球場 USC 對母校 UCLA。第四節末了, Simpson 精彩 Z 字形長跑「達陣」把 UCLA 踢出1967的玫瑰杯大賽。場邊看球的有三個年輕人,掌門人,發表對咱們「不夠成熟」寶貴的/不寶貴的或^&^%$% 意見的學妹,和高中同學大鐵兄。今天學妹死了,大鐵兄發財了,Simpson 自由了,掌門人沒死也沒發財,但是不是已經夠成熟依舊是懸案一樁。



綠水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2017年08月13日星島廣場(信懷南專欄)

1996年的勞工節,我們六對夫婦在北加州的太浩湖(Lake Tahoe)度長週末。每家兩個小孩,除了一位在紐約做事的沒來外,十一個第二代全到了。我們在湖邊照了一張相片,我家丫頭年齡可能最小,還在小學,她哥哥則已經讀大學了。

一晃,二十一年過去了,其間另外一對夫婦加入了我們,我們七對夫婦因同屬於一個教會,幾乎每星期至少會見一次面,我曾經用曹丕寫給吳質信中「行則連輿,止則接席」來形容我們彼此之間的過從之密。這廿一年中我們每家難免都有些變化:親人過世,小孩成家,我們退休。退休後我們結伴出門遠遊:從蛇河到多瑙河、從北非到南美、從地中海到波羅地海,我不只一次分析過此等交情的原因。我的結論是:能與他們同行是客觀和主觀條件都能配合的緣分,但這種群體關係能維持多久是個未知數。

兩年前,我們當中有一位突然和我們斷絕往來了。為什麼?很難講。但我非常確定不會是我們中間有人得罪了這位朋友造成的結果。我們彼此之間至少有三十年以上的交情,就算得罪也不應該有如此戲劇性的轉變。這件事的發生,一定是當事人在生理和心理上遭遇到極大的困擾,最終解鈴還須繫鈴人,自己沒有辦法把這個結打開,外人也無能為力。對此,我有感而發寫了《揚州鶴之一:成熟》和《揚州鶴之八:寬恕》談「管理期望」和「天下不能寬恕的事不是太多」來「有告來者」。

去年底,我們當中年齡最長的決定搬到南加州兒女家附近去住。我們和這對夫婦認識四十年,但還有一對夫婦在兩位先生讀博士後學位時就認識,交往比我們更久。我問我朋友他為什麼要從住了四十多年的地方連根拔起搬到一個新地方去?他的問答是:「女兒搬回來了啊!」這個回答讓我突然警覺到我們的人生行旅似乎已經走到了要考慮最後由誰來照顧我們的時候了。這也讓我想起前陣子我車子拋錨在外不能發動,我找AAA來拖,折騰了半天把問題處理好後告訴我女兒,她怪我為什麼不打電話給她?她說:「我搬回加州就是為了這些事啊!」這話雖然溫馨但也令人傷感,我真的老到無用了嗎?

女兒從紐約搬回加州後我提到1996年前在太浩湖邊照相的事,她說應該來個reunion(重聚),並且志願去聯絡這6+1個家庭的第二代。我們的第二代很多從小一起長大,彼此大多認識,由我家丫頭來做項目統籌,比我們第一代任何一個人來做都好。

2017年的7月13到16,我們七家三代41個人在太浩湖重聚。第一代14人中來了13人,第二代14人中來了10個,加上他(她)們的配偶一共是18個人,其中有一對從洛杉磯,一對從西雅圖,一對從紐約,兩對從DC飛過來。第三代的10人全到。七家中有四家人是三代全家福。41個人中最小的是我的孫兒和外孫,這兩隻猴子相差18天,一歲都不到是唯二的小baby。

我常想:在老中的圈子中,朋友之間能像我們這樣廿一年後還能三代人集體同遊的可能性應該是非常少有。但為什麼我們做得到?這是我這篇談私事文章最重要的分析和分享。

也許有人說我們做得到是因為我們的二代在教會長大,比較聽話。

我不認為這是理由。一般來說,教會的影響因人而異,我猜七家人中現在大概也只有兩家的子女還把信神和做禮拜當成生活的常態。

也許有人會認為我們的第二代都受過高等教育比較講理。

不錯,1996年六對夫婦的小孩,三個進史丹福;四個柏克萊加大;一個洛杉磯加大;一個聖地牙哥加大;一個爾灣加大;兩個戴維斯加大。但在我們那代人的子女中,這也不算什麼。何況,好的學校往往教出壞的態度。

那我的答案是什麼呢?我認為我們的第二代在成長過程中見過我們這些「最後一代的內地人」是怎麼照顧我們的父母。在潛移默化下,一般來說,我們每家的親子關係都不錯。除了運氣的因素外,這可能是為什麼。

有天黃昏我和朋友聊完天后回自己的房間,太陽正好在湖的那邊落山。餘輝燦爛,滿天雲彩,但不久天就黑了。我想:廿一年後我的小孩也許還會帶著他們的子女重回太浩湖。到時候非常抱歉,掌門人不能來了。綠水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1996 (21 年前)我們是這個樣子。猜猜看這 21 年變化最大的是誰﹖

2017 (21 年後)我們是這個樣子。21 年前兩個最矮的﹐一個現在最高(穿白襯衫)﹐ 一個中間兩手一攤的姑娘。我兒子問我是不是故意和他穿同樣顏色的衣服﹖我的答案只有一個字「YES」。21 年掌門人從沒有一根白頭髮到已經不只是兩鬢風霜了。

第二代有一個在澳洲﹐有一個在東部出差沒來﹐但每家至少有兩個人做代表。可惜照相的人不能入鏡﹐41 人少了一個。




郭老闆上威州

2017 年08月20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08月23 日上網

《郭老闆上威州》是我繼 2005 年連寫三篇《李先生上北京》後「重作馮婦」的評論文章。明眼人士一看標題就知道是「東施效顰」經典老電影《史密斯先生上華盛頓》而得到的靈感(掌門人向來主張男女平等﹐引用典故也男女通用)。我這篇評論中﹐會針對郭老闆「飛鷹計畫」的歷史地位、選威州建廠是否正確、和「飛鷹計畫」的成功機率發表我寶貴的﹐不寶貴的或有人認為是^&%^$%^ 的意見。

白宮宣佈郭老闆上威州的消息時﹐台上一字排開的有些什麼大咖﹖除郭老闆外有美國總統、副總統、眾議院議長(威州選出來的)和威州州長。你也許會問﹕OK﹐ 這又怎樣﹖

1981 年的3月30﹐列根遇刺﹐白宮兵荒馬亂之際﹐軍人出身﹐做過大軍頭麥克阿瑟的副官﹐國務卿黑格 (Al Haig) 在電視前宣稱「有我當家 (I'm in control here)」。後來黑格被罵臭頭﹐因為那天如果列根不能保持呼吸﹐繼任當家的次序是副總統﹐眾議院議長﹐參議院頭頭後才輪到國務卿。我提這樁往事是強調白宮可說是給足了郭老闆的面子。歷史上﹐老中中﹐郭老闆是第一人。

郭老闆的長處是風向看得準﹐魄力比人大﹐決策比人快。「流氓」特朗普上台﹐講明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賺美國人錢的公司就得交點保護費。第一個被點名的就是「蘋果」而郭老闆又是蘋果的最大代工。如果有選擇﹐郭老闆會自動去美國設廠嗎﹖Are you kidding me? 別看台上特朗普對郭老闆又拍肩膀又握手(差點就要 high-five 了)﹐其實是掐住郭老闆的脖子﹐他說﹕「如果不是我當總統﹐郭董是不會來美國設廠的」﹐他最近宣稱郭在美投資會加碼到 300 億﹐這不是打著鴨子上架將了郭老闆一軍﹖ 郭老闆以後和他打交道還是小心點好。

既然非要在美設廠不可﹐郭老闆就乾脆露一手給你老美看。記得郭老闆陪日本軟銀的孫正義去見特朗普嗎﹖當時的主角姓孫不姓郭。記得馬雲去見特朗普後的風頭嗎﹖但真正先拔頭籌給特朗普實惠﹐put the money where the mouth is 的乃是台灣鴻海的郭老闆。郭老闆來美國設面板廠﹐目光放在 8K 電視。目前我們家中的電視大概都是 HD﹐ 有的可能是 4K﹐但未來的市場走向是 8K 。鴻海拿下夏普是佈局未來﹐郭老闆在商場攻城掠地的霸氣和眼光﹐掌門人是佩服的。

威斯康辛是美國總統大選決定勝敗的中西部幾州之一﹐這些州的景氣長年受美國製造業往海外搬的影響最大﹐他們對一出手就是 100 個億的郭老闆當然視為財神爺。掌門人在北國冰封﹐萬里雪瓢的威斯康辛十年磨劍﹐對其印象非常好。該州居民多為德國和北歐國家後裔﹐吃苦耐勞﹐也很本實。威州用 30 億優惠稅侍候﹐如州議會批准﹐對其他的州會起傚法作用。郭老闆選威州當然是賣共和黨總統的面子﹐但特朗普很可能是一任到底﹐下個寶不妨考慮押在民主黨的州。

最後﹐你問﹕「郭老闆的飛鷹計畫在美國會成功嗎﹖」你看過一部講日本汽車公司在美國賓州設廠的電影 Gung Ho 嗎﹖電影是以皆大歡喜收場。但在現實生活中結局都是如此嗎﹖不一定。很多年前我在替鴻海員工上課時﹐一位學員問我﹕「信老師﹐你老是強調改變公司文化﹐公司文化改變是上面改容易呢﹖還是下面改容易﹖」問話的人弦外之音信老師豈有聽不出來的道理﹖我的回答是﹕「要看你在哪裡問。在台灣﹐在中國﹐老闆說跳﹐部下問跳多高﹖在美國﹐老闆說跳﹐部下會問為什麼要跳﹖」拿管理台灣和大陸員工的方式來管理老美鐵完蛋。據說郭老闆派到美國的主管是盧松青先生。我在鴻海時﹐四個副總中和我比較熟﹐也最談得來的是盧先生﹐理由很簡單﹕他最年輕﹐又是美國伊利諾大學的機械碩士。郭老闆創業時﹐盧先生的父親幫過鴻海。郭盧兩家關係非淺﹐盧和郭的關係也不單單只是老闆和部屬的關係﹐盧也是鴻海大股東﹐這給盧比較大的揮灑空間。如果飛鷹計畫由盧松青先生領軍﹐我認為是好棋。

1969 年7月20﹐我從威斯康辛去芝加哥 IBM 上課﹐下午 4 點多鐘在密西根大道商店裡看美國登陸月球﹐聽到 Neil Armstrong 的聲音﹕"The Eagle has landed"。甘迺迪的宣言中﹐在月亮著陸不算﹐要把人平安帶回來才算真成功。郭老闆的飛鷹已經著陸﹐我祝他們今後經營順利。



2017年8月27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8月30日上網

人生自有小確幸

「小確幸」出自村上春樹的隨筆﹐有小小的驚喜或有小小幸福感的意思。每年諾貝爾文學獎﹐村上春樹都是熱門人選。我想他遲早會得的。

今早走路的時候迎面遇到一個名字都不知道的老中﹐他對我說﹕「你那五毛錢今天救了我的命。」我聽後哈哈大笑。

大概是25年前吧﹐我早晨開車到鄰近小城一家中國餐館去買中文報。餐館中午才開門﹐但門口放了一張桌子和一個紙盒﹐大家把報錢丟在紙盒裡。我非常喜歡這種榮譽制度﹐也很感謝餐館老闆為人民服務﹐方便早起的人的好意﹐因為那時候我家附近的幾個小城還沒有賣中文報的報架子。

好景不長﹐後來我發現收錢的盒子裡出現了台灣硬幣﹐再過一陣子﹐餐館老闆留了一張字條提醒大家拿報要付錢。我看後很火大﹐於是留了一張字條給老闆說如果有人不付錢拿報﹐欠款由我代付。同時﹐我開始把車停遠些﹐坐在車裡用望遠鏡看哪個住在這高級住宅區的老中貪這種小便宜。回想起來﹐掌門人真是吃撐了沒事幹﹐居然幹起「福爾摩斯」偵探的差事。「福爾摩斯」幹了幾天連一個來買報的人也沒看到﹐非常無聊﹐於是決定金盆洗手﹐偵探不幹了。不久﹐餐館轉手﹐我們也搬了家。

2005年春天﹐我心血來潮決定早上走路去另外一個中餐館買報﹐朋友知道後托我也為他們買一份。這個餐館離我家三哩路﹐來回六哩還要沿著街邊走有點危險。不過君子一諾﹐言出必「信」﹐這一「信」就是12年。

有次放了錢卻拿不到報﹐於是我進去找老闆﹐老闆二話不說帶我到報架前用力一拉﹐嘻﹗原來這個報架有機關﹐不用花錢﹐只要用力拉就可以免費拿報。

貪小便宜的事掌門人雖然不幹﹐但被指控貪小便宜卻遇到兩次。原來掌門人每次放錢拿一份報﹐然後把報窗關上再投錢替朋友也買一份。結果有兩次遇到同為買報的路人甲看到咱們手上拿兩份報﹐過來指責我不該「一魚二吃」。遇到這種事只能自認霉氣。回想起來﹐我第一次的處理方式非常出格﹕當時被人冤枉﹐一時氣極脫口而出﹕「你知道我是誰﹖」幸好對方的回答不是﹕「這真是怪事﹐如果你都不知道你是誰﹐我怎麼知道你是誰﹖」我第二次處理這種事就有經驗了﹕拍拍對方的肩膀笑著說﹕「老兄﹐老中像你見義勇為的倒不多見﹐不過咱們是付過兩次錢的。」

後來這個餐館又轉手不賣中文報了﹐這時候我家附近那個有名的退休社區樂思畝(Rossmoor)開始放一個報架以方便社區中的老中買報。於是我把早上走路改到在樂思畝社區。我先把車子開到停車場﹐然後沿著高爾夫球場走一圈。一共是3.2哩﹐一星期走6天﹐12年下來﹐就算打個七五折﹐也走了3000多哩。相當從我家出發﹐已經走到了紐約往回頭走了。

我現在只買一份報﹐不是怕人誤會﹐而是那份報紙自從沒有我的專欄後實在沒什麼好看的(受特朗普影響﹐咱們的自我感覺越來越好﹐嘿嘿嘿)。報架距離停車場1.6哩﹐買了報後﹐繼續往前邊走邊看再信步1.6哩回到停車場。樂思畝裡住了好幾百家老中﹐有的認識我們﹐於是有人向信夫人通風報訊說我走路看報太危險。我現在成了樂思畝裡的「傳奇人物」﹐迎面而來的老美常開我玩笑說我能邊走邊看報非常能幹﹐我也以美式玩笑回之﹕「我同時還能嚼口香糖呢。」

朋友們公認掌門身體還不錯全拜這十幾年兩條腿走路之功。是耶﹖非耶﹖難說。但很多專欄的題材和標題倒的確是早上走路時想出來的。我朋友不定時給我從銀行取出的兩毛半的四筒硬幣﹐我們從沒有算過帳﹐只知道他們的硬幣只有多沒有少過。天下如果有雙贏的事﹐我替我朋友買報算是一樁﹕朋友謝我替他們買報﹐我謝他們給我一個每天走路的誘因。。。現在到了我應交待文章開頭時提到哈哈大笑的原因了﹕

好幾次走到報架時才發現身上沒帶硬幣非常懊惱(用力拉或踢報架也沒用)﹐於是我決定在報架附近一塊鵝卵石下放五毛錢﹐並通告其他買報的老中。今天謝我的陌生人就是動用了我預備基金的受益人。說我放的錢「救命」當然太誇張﹐但說此乃人生的小確幸倒也說得過去。歐陽修早就說過﹕人生自是有「確幸」﹐此「樂」不關風與月。信然﹗

我走路的後半段會經過這棵不知名的樹﹐不同的季節﹐不同的顏色﹐我替它照了不同的相片﹐這才有這張Four-Season的合成照。樹猶如此﹐下一句太傷感就不用說啦﹗

那株野菌長在一根鋸掉的樹幹上﹐以後再也沒見到﹐也許被樂思畝裡的老中以為是「千年靈芝」給採回家吃了。一隻hawk停在草坪上非常難得﹐能照下來全靠「愛瘋」。Deer的顏色冬天會變深。

這些年來讓我感到最神奇的事有二﹕

其一﹐那麼多鳥都「死到哪裡去了﹖」

其二﹐這麼小的加拿大鵝只靠吃草就能長那麼大﹐人類如果只靠吃草就能活多好﹖

有一天﹐一個「斑比」從灌木叢中伸出頭來看我﹐我不敢走太近﹐趕緊照了這張照片再放大﹐所以不太清楚。

這兩隻火雞特別漂亮。




小廚在哪裡﹖

2017 年09月3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09月07 日上網

我們常說﹐一本書的好壞不能用封面來衡量﹐看人也一樣。但是對長時間寫專欄的人來說﹐標題很可能是先聲奪人的起手勢。信懷南專欄的標題﹐ 有時候是「篡改」前人的名句﹔像上星期的標題就是篡改歐陽修的《人生自是有情痴》。有時又倚老賣老﹔像是《給蔡英文補一課》。有的開門見山﹔像《某某某與某某某》的信大「瞎」點鴛鴦譜系列。本篇《小廚在哪裡﹖》則是屬於「打悶棍」式﹔先給你一棍﹐搞得你迷迷糊糊的﹐文章往下讀﹐終於撥雲見日﹐後知後覺掌門人並非無厘頭也。

話說當年在北好萊塢「梅林」中餐館企檯﹐那個留兩撇騷鬍子﹐挺著啤酒肚的廣東大廚﹐老是欺負我們當中年齡較大﹐要賺錢養家﹐暑期從英國來美打工的留學生老魏。我問老魏為什麼要忍騷鬍子的鳥氣﹖老魏的問答只有一個字﹕「餓﹗」。有天騷鬍子在廚房不知道吃錯什麼藥﹐居然問候起掌門人的老娘。來而不往非禮也﹐掌門人也有樣學樣問候起騷鬍子的老娘。騷鬍子沒想到掌門人居然敢頂嘴﹐順手操起一把菜刀就要過來砍人。 鏡頭先停在這裡。

掌門人那時候才 20 來歲﹐三年大屯山落草為寇﹐豈是被嚇大的﹖潤之同志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見騷鬍子要提刀來砍﹐並不退縮﹐這下騷鬍子可為難了﹕操刀作勢本來就是不經過大腦的反射作用﹐以為掌門人和他平時欺負慣了的老魏一樣被問候一下老娘也不會出聲。沒想到掌門人那時孤家寡人一個﹐膽子奇大﹐哪像現在這樣船頭怕賊﹐船尾怕鬼﹐出門怕警察﹐在家怕老婆﹐怕兒女﹐怕孫兒孫女一大堆﹖於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愣在那裡。這時候小廚出來打圓場拉著大廚﹐一場掌門人與騷鬍子空手奪菜刀過硬的場面才沒有在北好萊塢隆重演出。

後來掌門人越想越氣﹐把桌子上一大罐白糖﹐趁騷鬍子在後面廚房炒雜碎騙老美的時候﹐溜出去整罐倒進騷鬍子汽車的油箱﹐不過這是另外一個故事﹐現在該回到《小廚在哪裡﹖》的主題了。

朝鮮金胖子和美國流氓﹐現在就像當年那個騷鬍子大廚﹐狠話一大堆﹐手裡提著菜刀不敢進也不能退。這時候需要的是個小廚出來勸架打圓場。這個小廚在哪裡呢﹖

常言道會咬人的狗不叫﹐掌門人對於這句話倒是有第一手經驗﹕很多年前我在我家附近散步﹐一個洋婆子牽著一條小狗迎面走過來﹐我也沒惹她(牠)們﹐那條小狗突然往我腳踝咬了下去﹐幸好我是穿的牛仔褲﹐那隻狗也真是太小﹐我當然沒有被咬痛或咬傷。回頭來看﹐那位洋婆子也太不上道﹐居然連對不起都沒說一聲。這讓我想起一個標準的美式笑話﹕

一對父子在街上父親被汽車撞倒了﹐兒子說﹕我馬上找醫生來救。父親大怒說﹕「笨蛋﹗找什麼醫生﹖趕緊找律師。」也許當年我應該裝死叫兒子找律師。不過後來我才知道美國有「第一口免費」的法律。如果這隻狗沒有咬人的前科﹐第一次咬人﹐狗主人是不賠的。這叫做 One free bite rule﹐可不是掌門人亂蓋的。

回到金小胖和流氓﹐ 兩個髮型怪異的傢伙﹐彼此互相叫陣﹐彼此恐嚇但誰都不敢先下手。在流氓的內心世界﹐他真巴不得金小胖往關島發射飛彈﹐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把朝鮮的飛彈甚至核試設備給炸掉。一勞永逸﹐也許鹹魚翻身﹐民調會高起來。對金小胖來說﹐拿金飯碗和四年就下臺的人賭劃不來。飛彈打關島﹐就像小狗咬掌門人﹐如果掌門人飛起一腳﹐那條小狗會倒大黴。

金小胖搞不要褲子要核子那套全是跟50 年代的老共學的。那時美國也想動手但找不到藉口下手才會有今天中國大國崛起和她分庭抗禮的局面。金小胖手上有飛彈老共倒不在乎﹐但飛彈裝上核彈頭就不會笑了。金小胖是個非導向飛彈(unguided missile)﹐你怎麼知道他的飛彈只會往東飛不會往西飛﹖當今老共是唯一能夠勸架的「小廚」。當年掌門人真的和騷鬍子在廚房幹起架來﹐對小廚的影響不大(除非騷鬍子大廚陣亡﹐小廚陞大廚)。但朝鮮和美國真的在中國門口鬧事﹐習大大可要一個頭兩個大了。小廚你在哪﹖該出場啦。




「小姐」與「流氓」 II

2017 年9月10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9月13 日上網

100 天前我寫《「小姐」與「流氓」》的時候﹐蔡英文和特朗普這兩支剛上市的股票﹐雖不看好﹐但勉強可以維持一個 「hold」的行情。又 100 天過去了﹐根據這兩支股票的最新 ER (earning report)﹐我建議大家可以死了心﹐趕快把這兩支概念股給大膽來個賣空(sell short) 算了。在本分析師的眼中﹐這兩支股票看來很難回升﹐最後被迫下市幾乎是不能逆轉的命運。

也許我們要問﹕在政治的競技場上﹐怎麼可能有如此暴起暴落的現象發生﹖坦白說﹐這種現象會越來越多﹐一人一票的民主制度﹐最後一定會變成民粹當道。名粹的特色就是對現狀不滿﹐缺乏理性分析﹐衝動極端﹐容易被漂亮的口號矇騙。但水能載舟也能覆舟﹐被民粹選出來的政治人物﹐光說不練的真面目當選後很快就會被沒有耐性﹐急功近利的民粹份子厭倦。於是另一個只會用漂亮口號騙人的傢伙又冒了出來取代前一個用騙取得政權的傢伙﹐週而復始﹐惡性循環﹐「小姐」與「流氓」之所以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大起大落﹐在我看來﹐全是民主政治變成民粹當家的結果。台灣﹐美國﹐五十步不要笑一百步﹐殊途同歸﹐問題是一樣的。

先談「小姐」當選的三個漂亮口號﹕非核家園、轉型正義、 兩岸維持現狀。平心而論﹐誰會反對這三個動人的口號﹖

非核家園﹐好呀﹗我百分之一千贊成﹐什麼時候實現﹖ 2025 年﹐好呀﹗再點個讚﹗但問題是沒核能發電電不夠用怎麼辦﹖多點蠟燭增加浪漫氣氛﹖工業真能靠愛和浪漫來發電嗎﹖那位動不動就以絕食來鼓吹廢核的林義雄﹐對最近台灣大停電也總得給個說法吧﹖掌門人終身服膺的真理之一是﹕「一件事不能因為有人願意為它死就認為是對的」。林先生個人的遭遇我非常同情﹐但這並不代表他對核能的意見比別人寶貴。

轉型正義是什麼意思﹖總不能說佔領立法院﹐衝進行政院的那掛人代表的是正義﹐上街示威﹐反對年金改革的那票人不代表正義吧﹖正義不正義﹐合法不合法要有公平原則﹐總不能老是由你來決定。人不能貌相﹐蔡英文把顧立雄當成寶是這句話最好的證明。

兩岸關係維持現狀更是高明的騙術﹐我說現狀又沒說是過去式或現在進行式。維持兩岸對著幹是蔡政府要維持的「現」狀﹐誰叫你們聽不懂如此謹慎而高明的邏輯。

無獨有偶﹐「流氓」治國比「小姐」治國也好不到哪裡去。「小姐」當選靠的是三句口號﹐「流氓」只靠一句「讓美國再偉大」就搞惦。在這天馬行空的口號下﹐新的又好有省錢的健保計畫目前看來是壽終正寢參議院了;稅改計畫還在樓梯響的階段;移民政策的「萬里長城 II」是不是有用誰也不知道;製造業回流除了郭老闆捧場外﹐也沒看到還有什麼志願軍。 至於國家安全嘛﹖和朝鮮那個金小胖搞得劍拔弩張﹐和普丁翻臉﹐上任之初和習大大非常麻吉﹐猛說習是好人﹐現在好像也不怎麼麻吉了。除了印度阿三和日本挑太郎外﹐我想不出美國還有什麼親密戰友。「流氓」總統的絕技就是和什麼人都搞不好﹐最近看到一張照片﹐「流氓」在辦公室和人通電話﹐照片裡有白宮幕僚長﹐策略長﹐發言人﹐國家安全顧問。「流氓」上任 200 天內﹐這四人全捲鋪蓋捲走人。連電話線那邊的普丁﹐彼此關係也搞砸。這種特異功能﹐真是天下第一。俺服了﹗

結論是﹕國家領導人需要具備的兩把刷子是能力和性格。能力包括本身的能力和用才的能力。「小姐」幹的是幕僚工作﹐「流氓」會炒地皮而已。兩人毫無值得誇口的政績和經驗。至於性格嘛﹖他們倆都是激化對立的分裂者而非融和社會的 peace maker。在歷史上從沒見過台灣和美國社會分裂的現象比現在更嚴重過。未來的「太史公牛馬走」會用他們的春秋之筆在「小姐」與「流氓」背上畫個大叉叉。但未來的「太史公牛馬走」也會指出他們能當上總統是民主制度下﹐阿貓阿狗都是一票的「必要之惡」﹐把票投給他們是什麼鍋配什麼蓋的必然結局。掌門人心無大志﹐只希望能繼續保持呼吸(自然呼吸的那種) 看 2020 年又是何方神聖冒出來。




山雨欲來風滿樓

2017 年9月17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9月20 日上網

金小胖吃了秤砣鐵了心﹐選在金磚五國領導人在廈門開會前幾個鐘頭﹐試爆了一顆氫彈﹐這不但不給美國特朗普面子﹐也表明了打臉習近平。

金小胖的所作所為﹐100% 師承 50 年代的中國﹕第一﹐寧要原子不要褲子。第二﹐吃定了穿皮鞋的怕打赤腳的。老共就算對金小胖萬分不滿﹐但對這個入門弟子也無可奈何。特朗普會不會對朝鮮動手﹖是大動還是小動﹖變成了一門顯學。信錫嘴夜觀天象﹐預測特朗普正在等機會出手修理金小胖﹐以下分析信不信由你﹕

首先﹐我叫特朗普「流氓」是「信」口開「合」(tongue-in-cheek) 的玩笑話。但他愛充老大﹐愛講狠話的確有點黑幫頭頭的派頭。他指責過去 20 多年美國對朝鮮姑息養奸的錯誤政策﹐如果到最後自己也是雷大雨小﹐光說不練豈能服人﹖狗急跳牆﹐這是我預測老美遲早會對金小胖動手的第一個原因。

其次﹐這個金小胖不知道是不是大力丸吃多了﹐還是心裡不健全有自殺傾向。他一心想與世界列強平起平坐﹐他認為通往這個理想的捷徑是有核子彈頭的導彈(搗蛋)。看看今天的中國﹐她能和世界列強平起平坐是靠武器先進嗎﹖當然不是﹗她靠的是手上有美國的債券和外匯﹐靠的是成為世界的工廠。不錯﹐美國是個帝國主義的國家﹐但這個帝國主義的國家比兩個世紀前的殖民國家要面子﹐美國不會無緣無故的去侵略別的國家﹐出兵打仗總要有個藉口。金小胖頭腦不清﹐不學南韓﹐西德﹐中國用發展經濟來提昇國家地位﹐不但要和美國對幹﹐世界對幹﹐現在開始要和唯一的友邦中國對幹﹐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翻開美國出兵打仗的歷史﹐我們可以很清楚地梳理出一個「找藉口」的脈絡﹕學者出身的威爾遜本來是無意捲入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後來是美國商船老是在大西洋被德國 U-boat 魚雷炸沉再加上截獲德國外交部策反墨西哥和美國開戰的電報﹐這才出兵歐洲參戰。第二次大戰德國佔領波蘭﹐日本侵略中國美國都沒出手。直到 1941 年12 月7 號日本偷襲珍珠港美國才參戰。1950 年6 月25 北朝鮮揮兵南下﹐安理會討論時蘇聯代表憤而退席﹐結果通過聯合國出兵援助南朝鮮。美國出兵越南是認為南越赤化﹐骨牌效應起動﹐整個東南亞就完蛋了﹐正好 1964 年8 月北越攻擊美國軍艦 USS Moddox 號給美國派兵的藉口。1990 年8 月﹐伊拉克的傻蛋狒猻 (Saddam Hussin) 也是大力丸吃多了出兵佔領鄰國科威克引起美國在中東的盟國們惶恐﹐老布希出兵打波斯灣高科技戰爭﹐變成美國新武器的試驗場。後來「傻蛋」黴星高照﹐被美國找了一個製造大規模化學殺傷武器的藉口給拖出皇宮給吊死了。美國在敘利亞﹐阿富汗動武全是以 911 後對付恐怖份子為藉口。

美國有喜歡在別人的國家打仗的不良習慣﹐搞出那麼多新武器不真槍實彈過硬怎麼知道靈不靈﹖上次金小胖說要向關島射飛彈﹐特朗普就蠢蠢欲動。美國迄今還沒用「外科手術」給金小胖國土「整型」的主要顧慮有三﹕其一﹐後果拿不準﹔其二﹐沒有非動手的藉口﹔其三﹐老共非友非敵態度也摸不清。特朗普三天兩頭就跟習大大通電話﹐電話費反正報公賬。如果我是特朗普﹐我會問習近平﹕「老弟﹐你老是說此事只能靠談判解決﹐你徒弟會講理嗎﹖朝鮮核子彈頭的導彈﹐發起神經來往你們那邊射﹐你能罩得住嗎﹖你能擔保他不會發神經嗎﹖」

中國和印度的邊界問題現在暫時告一段落。西線無戰事﹐19 大召開後﹐朝鮮核子武器的問題將會端上檯面﹐以拖待變的策略恐怕終不是辦法。當年被美國點名的四個流氓國家﹐朝鮮﹐伊拉克﹐敘利亞﹐伊朗﹐現在已經解決了兩個。「流氓」總統對決流氓國家﹐有點像兩個幫派火拚﹐擦槍走火的可能性比較大。好在美國現任的國防部長是繼馬歇爾後唯一的軍人。軍人最不喜歡打沒有把握的仗﹐但軍人也最服從上級的命令﹐有消息說金小胖還會進行第七次核試爆﹐這不是公然對美國和中國叫陣嗎﹖山雨欲來風滿樓﹐此事不會不了了之﹐如果美國對朝鮮動手﹐我認為最倒霉的不是日本﹐不是韓國﹐更不是遠在天邊的美國而是老共。




魔鬼的辯護士之一﹕歧視

2017 年09月24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09月27 日上網

有些基督徒﹐一看到魔鬼或聽到魔鬼兩個字血壓就上昇﹐心跳就開始加快﹐什麼人居然敢為魔鬼辯護﹐這還得了﹖《基督精兵》的歌詞和旋律立刻就在腦海裡響了起來。為了顧及我的基督徒朋友們的健康起見﹐讓掌門人把「魔鬼的辯護士」究竟是啥意思先講清楚說明白。

「魔鬼的辯護士」指的是像信大「瞎」這類人﹐他們往往發表些一般人不喜歡聽的寶貴﹐不寶貴﹐或%$#$%$ 意見﹐目的是讓這些人有機會對一些他們認為的真理﹐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更進一步的加以檢視和省思。

我為什麼突然發神經做起魔鬼的辯護士來了呢﹖原來最近在西雅圖散步的時候看到好幾家前院有塊牌子寫著﹕住在這屋子裡的人相信﹕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 婦權就是人權(Women's rights is human rights)﹔人無合法非法之分(No human is illegal)﹔科學是真實的(Science is real)﹔愛就是愛(Love is love); 善心超乎一切(Kindness is everything)。

首先讓我問有多少老中認為這牌子上寫的是真理﹖很好﹐我看到 80% 讀信懷南專欄的都舉了手。我再問﹕有多少人願意在自家前院豎立起這塊牌子﹖嗯﹐我看超過三分之二的手都放下來了。沒關係﹐沒關係﹐為善不為人知﹐老中對這種事都比較低調﹐理解。

但我真正想問的是有多少人相信(believes) 這塊牌子上的理念而將這些理念付諸實行﹖知難行易還是知易行難永遠是個沒有絕對答案的議題。但在我看來﹐我認識的人中有一種人有說有練﹐這種人我喜歡﹔一種人不說但練﹐這種人我佩服﹔有種人不說不練﹐這種人我無感。但我最看不起甚至可以說最討厭的一種人是光說不練的那類人。西諺曰﹕ Fool me once, shame on you; Fool me twice, shame on me (唬我一次你該慚愧﹐唬我兩次﹐慚愧的就該是我了。)連續幾個星期﹐我打算把我看到的這塊牌子上的理念分成四個議題來談。

現在我們先從黑人被歧視的議題談起。「黑人的命也是命」是一個為黑人爭取平等待遇的組織﹐起源於 2012 年在佛州一個 17 歲的黑人被殺﹐次年﹐殺人者被判無罪。之後﹐美國各地屢有黑人被白人警察槍殺後﹐白人警察被判無罪的例子。

黑人的命也是命嗎﹖當然是。但這有點像我們常說的﹕人人生而平等﹐但有的人比別人平等的弔詭。在很多城市「愛扣板機」的白人警察眼中﹐黑人的命比白人的命不值錢些。原因從兩方面來談﹕一方面是警察的素養和訓練﹐另方面是黑人的形象和行為。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 William "Bill" Beall 是誰或看過一張一個警察彎著腰聽一個小孩仰著頭和他講話的有名照片﹖1957 年在華府中國城有一個遊行﹐一串串鞭砲在空中爆炸﹐一個叫 Naurice Cullinane 的警察告訴一個才兩歲多的小孩 Allen Weaver 別太靠近燃放的鞭砲。那時Bill Beall 是華府一家報社的攝影記者﹐他立刻把這個親切的鏡頭記錄下來﹐這張照片後來登載在《生活雜誌》的封底﹐標題是《Faith & Confidence》傳遍全世界﹐連在台灣的我都看到並記得。 1958 年普立茲攝影獎頒給了 Bill Beall 和這張相片。相片中的警察後來做到華府的警察局長。今天在喬治亞州的 Jonesboro 城有一座與真人同樣大小以此相片為本的塑像。我講這個故事是想說明美國警察給人的印象﹐從青年掌門人時 Norman Rockwell 和 Bill Beall 所描述的親民形象淪落到愛扣板機﹐草芥黑人人命的地步﹐除了警察的素質越來越差勁外﹐黑人要檢討的地方也很多。

我說過 N 次﹐黑人被歧視不是種族問題是經濟問題。如果黑人和老中一樣﹐重視家庭和教育﹐膽子小﹐個人不大﹐惹事生非的事避而遠之﹐被警察擊斃的人數絕對會少。掌門人曾經有三次和警察打交道的經驗﹕一次在 East Palo Alto 該停車沒停﹐警察過來給罰單第一句話問車子是不是我的﹐因為我開的是一部新賓士。第二次在 Concord 停車向警察走去想問話﹐被警察叫來同僚如臨大敵。第三次在 Orinda 閒著沒事去問警察他開的是什麼車﹖警察非常有禮貌地解釋並謝我付稅他們才能開這款新車。查查這三個城市家庭的中位數收入﹐黑人佔的人口比率﹐和該城犯罪率。你就知道為什麼我說黑人問題不是種族問題而是經濟問題。「黑人的命也是命」組織的目標和訴求是捨本逐末。如果黑人不多出些各行各業的中產階級﹐結果大多數永遠只能住 East Palo Alto 而極少數才能住 Orinda。 這話聽起來有些刺耳﹐「魔鬼的辯護士」的功用就當如此。


魔鬼的辯護士之二﹕平等

2017 年10月01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10月04 日上網

我看到的那塊牌子上的宣示中﹐「女權就是民權」和「人沒有合法非法之分」可以歸類為「人人生而平等」的理想訴求。不幸的是迄至今天﹐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but some men are more equal than others 是不能否認的事實。

不要吹毛求疵的話﹐人只有男人和女人兩種。兩者的人數差不多﹐大家都是猴子的後裔或是亞當夏娃的後裔你們自己決定。但誰決定女人的地位比男人低我則是非常不能理解。最近看大陸拍的古裝宮廷連續劇﹐對古時做僕人的對主子﹐做臣子的對天子﹐女人對男人那種卑恭屈膝的樣子﹐讓我恍然大悟原來老中的奴性比別的民族要重﹐其來有自。但女人的地位比男人低﹐也不全是咱們老中的專利﹐英文中的「歷史」 (HISTORY)﹐是「他的」(HIS) 而非「她的」(HER)「故事」(STORY)。要把女權和人權掛鉤﹐評論美國男女是否平等﹐我們得先從「她的故事」開始﹕

美國立國之初﹐女人是無權以自己的名義置產的﹐一直到 1839 年才有一個州打破這種限制。而這個州是密西西比州。事實上走在別州之前﹐提倡有關女權的州﹐都會跌破你我的眼鏡。比如說1890 年首先給予婦女投票權的州是懷俄明﹔1916 第一位聯邦眾議員 Jeannette Rankin 是蒙塔拿選出來的﹔1932 年阿肯色的 Hattle Caraway 是第一位聯邦參議員﹐這些州基本上是共和黨保守派的地盤。 20 世紀後﹐美國的女權受到憲法的保障﹐其中最重要的有1918 年 Margaret Sanger 公開討論節育﹔1920 憲法增加條款 19 條保障婦女投票權﹔1963 法令規定同職同酬﹔1968 年德州佬強生總統頒行政命令僱主不能有性別歧視﹔1973 年的 Roe v. Wade 判例將墮胎合法化。到了 21 世紀的今天﹐美國國會有104 位女性眾議員﹐21 位參議員。據我所知﹐現在醫學院的女生可能比男生多。因此美國女性被歧視的問題並不太顯著。

今天除了同職同薪和「玻璃天花板」有時還會有些爭議外﹐就連最保守的 Augusta 高爾夫俱樂部現在都拉幾位女會員來充充場面。因此﹐我認為男女平等已經是普世價值﹐阻礙女權向正確方向發展的不是反對女權的頑固男人而是過份前衛的女人。這話怎說﹖ 譬如說有些婆娘把上衣脫光﹐招搖過市說是要和男人一樣﹐這和鼓吹「女權就是人權」有啥瓜葛﹖大媽上空被警察抓是因為破壞美麗環境﹐辣妹被抓是為了妨礙交通。如果美國還有只許男人光身不許女人學樣的法令﹐我認為應該修正以示公平﹐老娘敢脫﹐老子敢看﹐但這和人權扯不上關係。

No human is illegal 指的是非法移民問題。你認為非法進入另外一個國家算不算違法﹖小時候父母帶著你偷渡來美算不算非法移民﹖當年東德人民冒死逃到西德﹐蘇聯入侵後的匈牙利難民﹐越南淪陷後的船民﹐近年大批湧入歐洲的敘利亞難民﹐這些人和從墨西哥偷渡過來的﹐和我們這些經過千辛萬苦和種種考試合格合法來到美國的留學生﹐有區別嗎﹖

我曾經有四個「非法留美」的朋友﹐當年在好萊塢餐館打工﹐發餉時一個洋女人來拿一位同事的薪水﹐大家都知道這位同事和洋女人假結婚想換身份。後來在「陌地生」的同房﹐台灣海軍官校的公費留學生﹐拿到博士學位後不想回台﹐請律師打移民官司﹔有次和一位跳船的朋友在湖上釣魚﹐遇到警察來查釣魚證﹐我們沒證爽快接受罰款﹐怕警察問我朋友身份﹔很多年後我家丫頭的保姆是大陸來的一位大學教師﹐她對在美做保姆心裡非常不平衡。那時正好遇到六四﹐美國政府給他們那批人合法留美的機會﹐她雖然不喜歡美國但也不願意回中國。離開我們家後精神越來越有問題﹐老說有魔鬼附身。我勸她回國她不聽﹐後來她來信借錢﹐我們給她錢後從此再也沒有聽到她的消息了。

你看過逆水而上去產卵的三文魚嗎﹖牠們沿途上困難重重﹐有的被老鷹叼去﹐有的被人釣走﹐有的進入熊口﹐能夠到達目的地的也是為下一代犧牲自己。我基本上認為不計代價要來或要留在美國的人和我一樣﹐我們同樣有權選擇自己要走的道路和居住的國家。如果美國政府要用高牆和其他的方法來阻止這些人﹐這也是政府的權利。我不知道我那四位用不同方法想留在美國的朋友現在在哪﹖處境如何﹐後不後悔當初的決定﹖任何決定和選擇都要付代價﹐他們一定也付了相當大的代價。我真心祝福他們。

老中對「女權就是人權」反對的人不多﹐認同「人沒有合法非法之分」的人有多少我就不敢說了。


魔鬼的辯護士之三﹕同理

2017 年10月08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10月12 日上網

英文中有三個類似的字﹐或者說中文中有三個類似的字﹐看起來差不多﹐但仔細分析起來還是有些不同。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但願意在行家面前放膽班門弄斧一下。

同情心 (sympathy) 指的是對別人的遭遇心生憐憫﹐通常這種感覺多少有些不平等地位的優越性。同理心 (empathy) 是在同情心之上再加上一點感同身受的瞭解。還有一個字叫愛心 (compassion)﹐愛心是在同情心和同理心之上再加一些想做點什麼的激動。在我看到的那塊牌子上﹐「Love is love (愛就是愛)」 和「Kindness is everything (善心超乎一切)」也許可以屬於追求同理心的訴求。

猛一看字面﹐「愛就是愛」也許有些突兀﹐這是所指為何呢﹖我相信這是指同性戀而言。我對同性戀就同我對所謂的「非法移民」所執的態度一樣﹐算是一個「修正主義」者。我原先認為那些偷渡過來﹐目不識 ABC 的阿米哥和我們這些經過合法手續來美奉公守法﹐繳了一輩子稅的留學生享受同樣的待遇﹐非常不公平。但這幾十年我看替我們剪草和清理房間的阿米哥﹐他們人都很好﹐也很勤勞﹐如果來美國和留在美國是他們的選擇﹐這和我當年來美國和選擇留在美國有什麼區別﹖如果他們是偷渡過來的﹐吃的苦一定比我多﹐未來的前途和他們子女的前途很可能沒我好﹐我和他們斤斤計較有什麼意義﹖我說過﹐三文魚逆水而上﹐各有下場不同﹐我不過也是其中之一﹐有什麼權利排斥別人﹖

回到同性戀﹕我越來越相信同性戀是先天的﹐我曾經投票反對同性婚姻﹐「最有名」的論點是﹕如果同性可以結婚﹐那人和狗是否也可以結婚﹖有一次我和兒子﹐媳婦﹐女兒﹐女婿四個基督徒圍桌閒聊同性戀的問題﹐我兒子告訴我 gay's life style 和 gay's marriage 不同﹐後來我千里迢迢去東部參加一個後輩的同性婚禮﹐如果我說我不覺得那種婚禮「怪怪的」﹐或我從沒有想過如果結婚的是我的小孩的感受﹐那是騙人的。結論是﹕別人結婚是別人的事﹐又不招惹我﹐我幹嘛要管那麼多﹖

因此﹐我建議大家對同性戀多一些同理心﹐尤其是基督徒和衛道之士﹐沒錯﹐《聖經》的《舊約》和《新約》中都認為同性戀(似乎強調男男戀多些)是可恥之事﹐但有說要我們替天行道嗎﹖有一天你(妳)發現你(妳)小孩是同性戀﹐或你的老友請你去參加他小孩的同性婚禮﹐你(妳)怎麼辦﹖把同性戀是「罪」和對自己小孩或對老友小孩是「愛」來分割﹐前者不能容忍﹐後者可以容忍﹐你(妳)不覺得這是雙重標準﹖如果同性戀是天生的﹐同為上帝造的﹐何罪之有﹖有人要和狗結婚請我觀禮﹐只要不買飛機票﹐警察不來抓人﹐我也會出席。

把 kindness 翻譯成善心並不十分恰當﹐kindness 是一種只能體會不易言傳的感受﹐其中包含有客氣﹐友善﹐禮貌﹐寬容﹐諒解﹐尊重等多方的意思。我想用中文成語的「與人為善」來形容 kindness 比較恰當。幾個星期前我們從西雅圖飛回家﹐在西雅圖通關驗證的時候﹐那位女安檢員看了我的駕駛執照後說﹕我喜歡你這張照片。這下叫我受寵若驚﹐脫口回答說﹕謝謝﹐You're very kind。

中華民族算不算一個 kind 的民族﹖今天早上走路時我特別作了一個試驗﹕和我迎面而來的老美﹐ 100% 和我不是點頭微笑﹐就是友善打招呼。有兩次我自動讓路﹐對方都說謝謝。這也許不能證明老美比較「與人為善」﹐但換成老中的社區﹐是否也是如此﹐這我可不敢說。有件事是顯而易見的﹕與人為善是世界上最不花錢﹐最不花時間﹐最不難做到﹐但給人快樂效果卻最好的一件事。難怪在我看到那個代表現代文明人的六條信念中﹐「善心超乎一切」放在最後壓陣。幾千年前孔丘博士就說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也是洋人所謂的「黃金律 Golden Rule」。說穿了就是勸世人要以同理心和 kindness 待人。

想想看﹕如果人人都以同理心和 kindness 待人﹐這個社會一定會是一個比較和諧的社會﹐我們的生活也一定愉快很多﹖ 但奇怪的是人類偏偏非常「驢」(ASS=Absolutely Super Stupid)﹐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夏娃亞當異性結婚生下的子女彼此亂倫﹐近親通婚的結果﹐使得我們這些後代智商有問題﹐最後變「驢」了。魔鬼的辯護士的話﹐信不信由你。



魔鬼的辯護士之四﹕真理

2017 年10月15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10月18 日上網

特朗普總統上任後砍科學研究預算﹐科學界上街舉牌抗議﹐「科學是真實的 Science is real」是抗議的口號之一。 但從廣義言﹐我個人認為這牽涉到長久以來科學與神學(宗教)誰是真理的爭論。

科學和宗教兩者之間只能選一而信之是人類最無聊的爭論﹐ 是 A 就不是 B﹐兩者只能選一在邏輯上叫做 mutually exclusive。但科學的範疇是自然律 (natural law) 而宗教的範疇是靈性的世界(spiritual world) ﹐ 兩者的關係是所謂的 Venn Diagram 的關係。Venn Diagram 也叫 Set Diagram﹐ A 和 B 兩個圓彼此往中間移會出現三個區塊﹕完全屬於 A 的部份﹔完全屬於 B 的部份﹔和同屬於 A 和 B 的重疊 (overlay) 部份。明瞭了這個觀念後﹐一個開明的知識份子和一個開明的基督徒才不會為一些無謂的意識形態而搞得彼此不能相容。科學不能解釋一切﹐因此科學不能否定神蹟的存在﹔但人也不能把神蹟當成策略 (Rely on miracle is NOT a strategy)﹐ 這是信懷南對科學和宗教的基本看法。

現在來談什麼是「真實的」﹐如果我們把 「真實的」和「真理」畫上一個等號也可以。

首先﹐邏輯是真實的。

如果我們說張三比李四高﹐李四比王麻子高﹐那麼我們就得到張三比王麻子高的結論。但這樣的邏輯有幾個先決條件﹕

其一﹐定義要清楚﹐什麼是「高」要有非常明確的定義。

其二﹐張三﹐李四﹐王二麻子有其無二性 (uniqueness)﹐換句話說﹐世界上沒有第二個張三﹐第二個李四﹐第二個王二麻子。

最後﹐誰比誰高發生在一個特定的 (specific) 時間和地點。誰知道? 三年後再來比較﹐也許李四長得比張三高了也說不定。

第二﹐經驗是真實的。

我們看到一個板凳有四隻腳﹐於是就一屁股坐下去不怕摔跤﹐如果不是四隻腳﹐大概就沒這樣的信心。古代的人看見閃電就趕快把耳朵摀住因為雷聲就會到。他們之所以如此﹐並不是他們知道光的速度比聲音快﹐他們是憑藉以往都如此的經驗。

但經驗要變成事實或真理至少有兩個基本要求﹕

首先﹐個人經驗不算數要普世眾人的經驗才算數。

同時﹐一次的經驗不算數﹐要屢試不爽的經驗才算數。

這就輪到我談什麼是第三個「真實的」了。

第三﹐任何真實的東西一定要經得起時間和空間的考驗。

我有一個朋友說她曾經見鬼了(no pun intended)﹐ 但如果鬼是真的﹐那總不能只出現一次吧﹖就像在實驗室做研究工作﹐東搞西搞給搞出一個新發明﹐用同樣的方法﹐原料﹐過程再東搞西搞﹐如果不能複製原先的發明﹐這就不算真實的。同樣的道理﹐最近我的老爺 HONDA 不能發動了﹐拿去叫人修﹐說修好了﹐但有時能發動﹐有時又不能發動﹐這算是修好了嗎﹖顯然說修好了是不真實的。

最後﹐凡是真實的就不會有例外。

還是用「見鬼」這件事來闡述我的寶貴的﹐不寶貴的或是 ^%$#$% 的意見吧﹕有的人見鬼但有更多的見過神﹐神還和他(她)說過話。但為什麼我沒見過鬼和神﹖見鬼我沒興趣﹐但如有機會﹐我會問神我要怎麼做才能踢水桶像電池沒電那樣乾淨利落的踢法﹖

我講這些﹐有人會誤認我在強調只有科學是「真實的」的。其實不然﹐科學有它的極限﹐科學不能提供我們所有的答案﹐這是為什麼世界上有很多頂尖的科學家是有神論者。如果我們懂得謙虛的話﹐越到後來﹐我們會發現世界上有太多不能解釋的事情和現象發生。宗教人士把這些事情和現象用「神蹟」來概括承受。世間有「神蹟」嗎﹖那要看你怎麼對「神蹟」下定義。對我來說﹐你我此時此刻還能保持自然呼吸﹐我能寫我的專欄﹐你能讀我的專欄就是不能解釋的事﹐也就是「神蹟」。

結論是﹕科學和宗教都不能走偏鋒﹐科學走上偏鋒﹐世界就會變成我在寫管理文章時講的一個笑話那樣﹕有天我們只需要一個電腦﹐一個人﹐和一條狗來管理公司和政府﹕人餵狗﹐電腦做所有的事﹐狗專咬用手去碰電腦的人。

宗教走上偏鋒就會出現妖僧畫符﹐神棍治病﹐邪道趕鬼﹐伊斯蘭搞恐爆的怪事。台灣有那麼多穿紫色衣服的信男信女替一個打著「佛教如來宗」旗號的傢伙買 Rolls-Royce 跑車。可見達爾文的《進化論》有問題﹕人類是越來越退化而不是越來越進化﹐這些紫衣證明達爾文的什麼「物競天擇」﹐「優勝劣汰」那套全是「活見鬼」 (pun intended)。



驢與臭鼬

2017 年10月22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10月28 日上網

在台灣長大的我輩之人﹐只要是「混」過的﹐或就算像掌門人這樣沒「混」過但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多少都聽過「混」過的人說某人很「驢」就是說此人很笨的意思。

地球一陣亂轉(李敖語)﹐半個世紀後我突然發現「驢」這個字不但有先見之明﹐並且涵義極深。「驢」當名詞是一種似馬非馬的動物﹐英文是 donkey。 Donkey 有個比較粗俗的同義字叫 ass。 Ass 是「屁股」的粗話。信大「廝」後來別出心裁﹐將 ass 三個字母分別拆開﹐用大寫開頭﹕Absolutely (絕對的)﹐Super (超級)﹐Stupid (愚蠢)。 如果信懷南說一個人(有時也說自己)是 ASS (絕對超級愚蠢的傢伙)﹐那大概是批評人(或自己)用的最重的字眼了。

臭鼬 (Skunk) 顧名思義是一種非常臭﹐非常令人討厭﹐正常人都會避而遠之的動物。信大「廝」靈感來後﹐將 skunk 的五個字母拆開變成 Shitty (極差勁的)﹐Kleptomania (偷竊成性)﹐Unequivocal (無疑的)﹐Nutty (頭腦發熱)﹐Kind (類)。換言之﹐SKUNK 就是「偷竊成性極差勁的狂人」。

也許有人不耐煩要抗議了﹕掌門人﹐你說文解字了半天﹐究竟是什麼意思﹖我們都知道你在學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那沛公究竟是誰﹖該出場了吧﹗

OK﹐ 沛公出場了﹕代表「驢」的那票人是身穿紫色衣服﹐買兩部 Rolls-Royce 給代表「臭鼬」那個穿白色衣服﹐自創「佛教如來宗」的妙禪師父 (Seafood)。不過在「意在沛公」前﹐有幾件事要先交待一下﹐以免頭腦不清的人來糾纏。

第一﹐我不只一次說過 (排名不分先後)﹐宗教﹐政治﹐愛情﹐是世界上三大被高估 (overrated) 的玩意兒。拜託聽清楚了﹐我沒說「不好」﹐我是說「被高估」。 任何人和事被吹捧過頭就是「被高估」。當然高估不高估是主觀的判斷。

第二﹐此「驢」和此「臭鼬」雖屬佛教名下﹐但任何宗教都有「驢」和「臭鼬」。這是為什麼我筆下提到「妖僧畫符」時就會加上「神棍醫病」﹐「邪道趕鬼」﹐「伊斯蘭搞恐襲」﹐來表明我對宗教中的異端邪說都一視同仁的原因。

第三﹐「驢」和「臭鼬」孰先孰後﹖你也許會說這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類比難題。究竟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那要看你信上帝還是信達爾文。 但先有「驢」或先有「臭鼬」的問題沒那麼複雜﹐因為一定是先有「臭鼬」後有「驢」。令人不解的是明明這個師父(seafood) 是個 SKUNK﹐為什麼還有那麼多逐臭之夫(婦多些) 忘情高聲頌揚「感恩師父」﹐「讚嘆師父」﹖這不是「驢」什麼才是「驢」﹖

為了瞭解這位白衣教主多些﹐我特別花了點時間上妙禪的官網去看看。結果發現這個「佛教如來宗」的官方網頁只有幾頁﹐裡面的文字信大「廝」有三分之二看不懂。你可以說咱們慧根太淺﹐但若說這個妙禪的中文程度比信某高﹐我是不服氣的。其教義內涵﹐宗教思想﹐比信懷南網站傳的「教」還單薄多多﹐Holy Moses﹐憑這點三腳貓的招式就要開山立寨﹐這不是 shitty 加 nutty 是什麼﹖

正統佛門子弟講究淡泊修行﹐四大皆空﹐就算花和尚魯智深也不過愛喝幾杯黃湯罷了﹐有必要擁有英國高價名車嗎﹖不但一部﹐還是兩部﹐雖說是有錢的 ASS 送的禮物﹐但若非貪財淺薄之人會接受這種禮物嗎﹖我說妙禪seafood 有Kleptomania 性格﹐並沒有冤枉他。

在 YouTube 上看到這位白衣教主主持會員大會和替信徒灌頂加持的影像。一眼望去﹐大禮堂裡全是紫衫軍﹐場面有點像北韓金三胖主持會議。會場除了「感恩師父﹐讚嘆師父」「驢」叫外﹐再加一個兩手抓頭的招牌動作。至於被灌頂加持(其實基督教也有牧師行按手禮的類似禮節) 的「驢」﹐身體作超自然的抖動。這些影像看得我既嘔氣又好笑。嘔氣的是同為掌門人﹐咱們的「信」徒不但沒給俺買豐田﹐連牛肉麵都沒請我吃過一碗。好笑的是看了這大票「驢」群跟著「臭鼬」seafood 集體「抓頭」除了說他們全是 NUTS 外﹐我還能說什麼﹖

最新消息傳來白衣 seafood 去長庚醫院看病居然可以不用排隊﹐因為醫院有個領導是他的信徒。C'mon﹐給我一個破 (give me a break)﹐怎麼成佛的人還要看病﹖尤其是看腎臟科﹗四書《中庸》有雲﹕「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台灣是不是氣數已盡﹖也許我該學新科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石黑一雄用優雅的文筆問﹕故國《長日將盡 (The Remains of The Day)》 否﹖ 答案我不知道﹐但台灣近年來的妖孽﹐美國也一樣﹐的確是越來越多。




茶壺裡的風暴

2017 年10月29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11月01 日上網

「茶壺裡的風暴」 (Tempest in a teapot) 相當於中文「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的意思。在莎翁喜劇比較優雅的說法是 Much Ado About Nothing。 咱們老祖宗比較哲學﹐和「茶壺裡的風暴」同義的「揭子」則是「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不過根據《退化論》發明人信大「廝」的白話﹐「茶壺裡的風暴」就是「吃飽了沒事幹搞出來的花樣。」

話說舊金山職業足球 49 淘金人隊有一個「獅子頭」髮式的四分衛Colin Kaepernick。此人不白不黑﹐頗有幾斤蠻力﹐丟球不怎麼準﹐跑得倒挺快。去年為了美國社會警察草菅人命﹐對黑人不公表示抗議﹐在球賽前唱國歌的時候坐著不站起來﹐後來雖然從板凳上起來﹐但別人都站立的時候﹐他與眾不同用單膝半跪繼續抗議。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起而傚尤的隊友和其他球隊的隊員也開始在唱國歌的時候拒絕站立﹐再加上此始作俑者在和 49 淘金人隊合約到期解約後沒有別的隊和他簽約﹐這下上綱上線﹐唱國歌不起立的議題變成了資方故意懲罰他讓他失業。於是各方人士對這個唱國歌不起立的議題紛紛提出不同的看法﹐總統特朗普一本提油救火 (非常「槓火 Gung Ho」) 的作風﹐先是建議球隊老闆把這些唱國歌不起立的球員給開除掉(合法嗎﹖)﹐後來又命令副總統走人球也別看了(倒霉的副總統)。此事到現在還沒結束﹐不過我預測和所有「茶壺裡的風暴」一樣﹐不久就會不了了之。只是這個「茶壺裡的風暴」牽扯出來的幾個議題倒是值得一談﹕

首先談國歌的來源和為什麼賽球前要唱國歌。美國國歌本來是首叫 Star-Spangled Banner 的愛國歌曲﹐1918 年9月5 號在波士頓紅襪對芝加哥小熊冠軍賽的第一場比賽前﹐此曲奏起時﹐小熊隊的三壘手 Fred Thomas 本身有海軍軍職﹐他自動向國旗行舉手禮﹐那時第一次世界大戰尚未結束﹐在場觀眾深為 Fred Thomas 的舉動感動。但 Star-Spangled Banner 到了 1931 年才被美國將其 法定為國歌。我個人認為此曲演奏起來頗為雄壯﹐但要唱完乃高難度動作。我每次看球前聽主唱者在那裡聲嘶力竭地唱都會捏把冷汗﹐就怕這位仁兄仁姐一口氣提不上來出糗。我認為至少有另外兩首歌比較適合作為美國國歌﹕一是 America the Beautiful (比較古典)﹐二是 This Land is Your Land (比較普羅)。不過這是題外話﹐賽球前沿例唱國歌是二次大戰後﹐NFL (職業足球聯盟) 的頭頭決定的。

其次﹐我覺得球賽前唱國歌和基督徒吃飯前謝飯禱告一樣﹐立意很好﹐但行之已久逐漸變成形式化。下次在電視上注意看球賽前球員在唱國歌時的表情﹕有兩眼看天作舉頭望明月狀﹔有低頭默想作低頭思故鄉狀﹔有右手覆胸作西施捧心狀﹔有口嚼口香糖作老牛吃草狀(族繁不及備載)。老實說﹐如果有人不願意站要跪﹐我覺得比站還有禮貌。至於決定不站起來以示抗議的人﹐他們受到美國憲法增訂條款第一條的保護﹐特朗普建議球隊老闆炒這些「聞國歌獨不站立」(和司馬光的《訓儉示康》無關) 人的魷魚是他個人的不寶貴意見﹐當不得真。

不過我倒是對這些抗議者﹐尤其是那個現在仍在下崗的始作俑者有點建言。革命不是請客吃飯﹐造反有理但要付代價的。我們常說大人和小孩的區別在於玩具價錢的差異。美國職業球隊﹐是有錢人的終極玩具﹐這些大老闆對球員能否幫他們的玩具贏球比球員唱國歌時的行為看得重很多﹐那位只跪不立的始作俑者今天說要告這些大老闆串聯起來排斥他﹐理由有點牽強﹐就算有﹐也很難證明。戰線越拉越長﹐戰火越燒越廣﹐就算官司打贏了﹐以後上場打球的壓力會更大﹐麻煩製造者的標籤也很難拿下。

1968 墨西哥城世運會 200 米賽跑冠軍 Tommie Smith 和殿軍 John Carlos 在領獎奏美國國歌時﹐選擇戴黑手套﹐低頭舉手抗議。他們的舉動上了世界媒體﹐比 Colin Kaepernick 的抗議「大條」很多。最倒霉的是得第二名的澳洲選手 Peter Norman﹐他雖沒戴黑手套抗議﹐但戴同情 Smith 和 Carlos 的標記領獎﹐不為其國人所喜﹐後被澳洲體育界抵制﹐而 Smith 和 Carlos 的結局反而較好。2005 年﹐Smith 和 Carlos 的母校 San Jose State University 將一座 22 呎他們領獎的銅像豎立在校園裡。。。如果我是球隊老闆﹐我會叫唱國歌不起立的教練或隊員等國歌唱完後再出來。這樣的小事一樁﹐結果搞得雞飛狗跳﹐不是吃飽了沒事找事是啥﹖



我看文白之爭

2017 年11月05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11月08 日上網

前陣子台灣因為高中課綱文言文應該佔國文課本中的比例又鬧得不可開交﹐文言白話之爭在 100 多年前就大戰過一個回合﹐結果白話文大勝﹐文言文也沒陣亡﹐少年掌門人讀高中時倒也讀過並背過一些文言文。那時候上國文﹐老師會抽點學生站起來當眾背書的﹐掌門人筆下﹐偶爾還會露兩手(首)文言文的精句﹐都是當年教國文的老師王老鬼嚇出來的結果。

在我繼續往下講之前﹐讓我先問兩個「是」和「不是」的問題。如果答案是「是」﹐咱們就繼續﹐閣下就往下看﹐如果答案是「不是」﹐那就就此打住﹐別浪費你的寶貴光陰。

我的第一個問題是﹕「學中國語文很重要嗎﹖」如果你的答案是「是」﹐那我再問你﹕「為什麼重要﹖」如果你狡猾點﹐也許你會反問﹕「那你說呢﹖」我的答案是﹕「中國語文是我們與其他中國人溝通的工具和民族文化遺產的傳承。」

先講語文是溝通工具﹕與人溝通的基本功不外乎用講和用寫﹐至於用眼睛眉目傳情﹐用鼻子嗤之以鼻﹐哪是屬於研究院的溝通課程﹐不在本文討論之列。如果說與國人溝通專靠寫和說的話﹐只要寫得清楚﹐說得明白﹐學不學文言文倒沒有什麼關係。不過如果我們學中文的目的之一是要傳承中國五千年的文化遺產﹐因而對中華文化感到驕傲的話﹐不學文言文行嗎﹖說到這裡﹐要請教台獨份子﹕當你們的香蕉共和國成立後﹐用什麼語文﹖日文﹖英文還是萬里尋親尋到的吐瓦魯語文﹖香蕉共和國的文化遺產有那些﹖捨四書五經的人倫理想、諸子百家的哲學精髓、唐詩宋詞的美麗意境、元朝戲曲﹐明清小說的文明遺產而就啥﹖就算認桃太郎為父﹐日本的文字和一些文化也源自中華。因此﹐如果說我們學中文的目的是為了和中國人或和香蕉共和國人溝通的話﹐而溝通的內容僅限於在立法院吵架、在菜市場還價、在花前月下說「妹妹我愛妳」﹐那學不學文言文影響不大。但你我的一生真甘心情願只做一個下里巴人而不追求陽春白雪嗎的境界嗎﹖

這就要回到我要問的第二個問題了﹕「信懷南的白話文算是寫的好的嗎﹖」如果你的答案是「是」﹐那也許你會有耐性聽聽我對文言文的看法。

我們說一個人的文章寫得好﹐第一步是文字通順簡潔。文章要寫的通順簡潔﹐文字的訓練誠然重要﹐但不如頭腦清晰﹐條理分明的訓練。在這方面﹐白話文當然不能和文言文比。舉個王勃《滕王閣序》的千古名句「落霞與孤騖齊飛﹐秋水與長天一色」為例。翻譯成白話是「在落日餘輝中﹐一隻孤雁往天邊飛去﹐秋天的江水﹐和一望無垠的天空變成了同樣的顏色」。如果你不知道原文﹐你也許認為信大「廝」的白話翻譯還可以﹐但能和原文比嗎﹖更重要的﹐不讀文言原文﹐我們怎麼會知道王勃寫《滕王閣序》的那段精彩歷史和韻事﹖

好文章除了要通順簡潔外還要有內容﹐否則就變成了虛張聲勢的空包彈。中華文化有世界其他文化沒有的特色﹐祖先給我們留下了很多可以用來充實我們語文溝通內容﹐和提昇水準的歷史典故和四字一句的成語。文言文將這些典故和成語運用得淋漓盡致。讀文言文是瞭解和學習這些典故和成語的終南捷徑﹐我隨手拈來就有兩個例子﹕文天祥的《正氣歌》和江淹的《別賦》﹐你當然可以用白話文敘述這兩篇文言文中的歷史典故﹐但那是買櫝還珠。談到這裡﹐各位可能注意到一件事﹕我在這篇文章中用《滕王閣序》﹐《正氣歌》﹐《別賦》做例子來充實我這篇文章的內容﹐也用了六個成語。而這些文章和成語是掌門人讀高中時被王老鬼架著脖子唸的文言文中學到的﹐中國人不讀唐詩宋詞和其他古典文學﹐白話文能寫得好嗎﹖

1980 年代後期﹐我結束了在香港的工作。回美國前﹐想起丘遲《與陳伯之書》中的「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於是決定到中國江南一遊。只是這篇有名的勸降信中的三月是陰曆三月﹐我陽曆三月去早了點。但如果這段話是用白話文寫﹐我的感動會一樣嗎﹖肯定不會。




漫長文明路 - 楔子

2017 年11月12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11月15 日上網

信懷南寫了N 年的專欄﹐對美國和台灣的人間事發表了不少寶貴﹐不寶貴和 ^%$#$%^ 的意見﹐但唯獨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人和事很少評論。雖然沒人來信問﹐但我相信一定有人心裡在嘰咕﹕「這個大『廝』﹐果真大『瞎』﹐原來柿子挑軟的吃﹐只敢對美國和台灣說三道四﹐對大陸卻不敢評論﹐也許是怕得罪了老共﹐星島日報不讓他寫專欄。」唉﹐閣下真是低估了星島「宇宙級」的報紙和高估了信大「瞎」專欄的殺傷力。

咱們很少談大陸的人和事﹐原因很多﹕

第一﹐信老太生前曾經問過我﹕「為什麼老共的電視新聞全是好消息﹖」既然我看到的大陸新聞全是革命情勢一片大好的消息﹐要批評也不知道從何批評起﹖

第二﹐咱們筆下既不鼓吹革命﹐也不會起草什麼宣言﹐對得諾貝爾和平獎沒什麼興趣(如果也有銀子拿則是另外一回事)﹐想得文學獎又沒資格。加上這輩子再踏上大陸土地的可能性幾乎是零﹐進了出不來的事也輪不到我﹐所以沒什麼好怕的。

何況﹐如果「宇宙級」的報紙嫌我替他們找麻煩不登我的專欄﹐那咱們就傚法邱吉爾的名言﹕「酒店打烊我就走」﹐就算陣亡了﹐北美「世界級」和「宇宙級」兩大報紙的專欄咱們都留下痕跡﹐墓碑上刻上「孰知不向邊庭(專欄啦)苦﹐縱死猶聞俠骨(不是瞎咕啦)香」也夠資格。免驚啦﹗

廢話表過不提﹐說真的﹐我比較少批評中國的政局和領導最重要的原因是我認為美國和台灣屬於已開發的國家﹐而中國還是屬於開發中的國家。已開發的國家是人民掛帥﹐而開發中的國家是政府掛帥。前者追求的是開放多元的社會及人民自由的選擇(包括做「驢」也樂此不疲)﹐而後者必須維持社會的穩定和國家發展速度和效率。

中國自老鄉矮腳虎鄧小平改革開放後﹐國家地位和經濟發展之快﹐人類歷史上僅見。俺的政治理念﹐一路行來都是民生重於民權﹐民權重於民族為依歸。中國人這麼多﹐過份自由﹐老中的劣根性鐵是一人一把號﹐各吹各的調﹐如此一來﹐中國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個安定和富強的國家。以目前的情勢看﹐中國最需要的仍然是「好皇帝」式的治理方式。信懷南是一個自由主義兼個人主義者﹐今天的中國﹐顯然不是我屬意的「理想國」。掌門人評論美國﹐台灣﹐主要是覺得她們今不如昔﹐而中國絕大多數老百姓們的生活水平﹐和民族自信心﹐卻是昔不如今﹐我不常批評大陸﹐不是不敢而是不忍。中國現在快步地從大國過渡到強國之列﹐習近平別的不說﹐能站著一口氣講三個半鐘頭的話不上廁所﹐是有兩把刷子的。

10 年到 20 年內﹐我認為中國的經濟將會超過美國﹐但社會文明呢﹖中國會是一個文明大國嗎﹖這是我比較關心的問題。

從 1988 到2010 年﹐我一共進出中國大陸八次﹐有的是觀光﹐有的是尋根﹐有的是出差﹐出差又分替美國公司出差和為台灣公司出差。觀光也分一個人去和一家人去兩種。至於尋根嘛﹐當然是和母親和姐姐去的。我每次進出大陸的身份雖然不同﹐但都會遇到些不太愉快的事情﹐而這些不愉快的事情總和大陸同胞的文明水平有關。這也許是近年來當我的朋友們紛紛表示對中國的硬體建設和大國崛起興高采烈的時候﹐我關心的始終只有一件事﹕咱們同胞的文明水平有進步嗎﹖如果沒有﹐大國崛起是假的。

已故喜劇藝人 Steve Allen 生前接受訪問時曾經說過一句名言﹐這句名言後來被很多藝人包括 Carol Burnett 和 Woody Allen 也引用過。Steve Allen 說﹕「悲劇加上時間就成了喜劇。」這話當然並不儘然﹐天下有很多刻骨銘心的悲劇豈能是經過時間的沖刷後就會變成喜劇的﹖我這八進大陸的遭遇當然絕對不能算是悲劇﹐但經過這麼多年後回頭去看﹐每件事倒真是都有些滑稽。我現在趁還記得把它們寫下了﹐一方面為現在和將來進出中國大陸的女士先生們提供些見證﹐讓他們知道在大國崛起的過程中﹐漫漫文明路是怎麼走過來的。白頭宅男(不是宮女)﹐話天朝(不是天寶)舊事﹐我反正是陰天打鞋子(不是孩子)﹐閒著也是閒著﹐一樂也﹗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漫漫文明路就從掌門人 1988 年第一次進大陸開始講起吧。




漫漫文明路之二 - 江南春

20171119 信懷南專欄

1988年我在香港的項目結束,突然想起高中國文課曾經讀過的丘遲的勸降信《與陳伯之書》中有「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的動人描述。那時候正好是三月,於是我決定在回美前報名參加一個香港旅行團去江南一遊。

飛機是在南京落地的,那時候的南京飛機場,旅客下機後還要自己提行李從停機坪走到海關辦入境手續。我對南京的印象並不深刻,去過的地方,除了紫金山的中山陵外,還去過什麼地方全都不記得了。

中山陵氣勢雄偉,那時候台灣已經解嚴解禁,老兵可以還鄉,拾階而上的時候第一次在「匪區」聽到「呆胞」的聲音,然後看到「國民黨葬總理孫中山先生於此」的題字和國民黨黨徽仍在,頗有點時空錯亂的恍惚感。

晚上住進當時南京最高級的一家旅館,往窗外一望漆黑一片根本沒什麼燈光。早上走在街上有「黃牛」來兜生意說要用人民幣換外匯券,我心想:好呀﹗比官價划算,換!這下可被坑了。後來發現1988年的大陸,要買比較像樣的東西只有在人民商店裡才買得到。而人民商店只收外匯券不收人民幣。結果我換來的大把人民幣等於廢紙,離開杭州前全用來買筷子。到現在為止,在送人自用這麼多年後,我們還有兩包沒開封的杭州天竺筷。

離開南京後在蘇州,杭州,無錫,上海轉了一圈,哪個城市先,哪個城市後不記得了,記得的是坐火車。那時的火車有軟席和硬席之分,火車站人頭洶湧仍然像逃難似的。咱們同胞坐火車喜歡吃零食,花生殼,瓜子殼,橘子皮往窗外一扔面不改色,看得掌門人傻了眼。今天中國的高鐵號稱天下第一,咱沒坐過,想來這些現象應該不存在了。

我原先的想法是體驗一下丘遲筆下暮春三月的江南風光,只是我沒想到丘遲的暮春三月是陰曆,我去的暮春三月是陽曆,相差了至少三四十天,花都沒開。我們在杭州住的是香格里拉大酒店,當時是杭州首屈一指的賓館,有天黃昏我在外散步回旅館,看到進口處有個玻璃瓶子打破了,碎玻璃散在一地,可能割破汽車的輪胎。我多事的毛病有犯了,去告訴櫃檯,第二天早晨我出去散步的時候,碎玻璃還在地上,顯然櫃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很多年後我才知道有段時期,大陸做不做三十六,掃地的不負責搽桌子,分工分得絕不多做一分別人的事,根本沒有顧客至上和服務第一的觀念。也許昨晚掃地的同志已經下班,今早還沒上班,碎玻璃在地上就讓它在地上吧。

西湖的水雖然有點渾濁不如Lake Tahoe或Crater Lake的清澈,但沿岸春意盎然,信步所至,看到一位老兄在釣魚,一條釣到的魚,在一塊「此處嚴禁釣魚」旁的草地上還生猛蹦跳呢。君子不擋人晚飯,我看了那位老兄一眼,沒出聲。

後來我走到一個景點,可能是花港觀魚吧,要買票。賣票的亭子有個小窗口,裡面有兩個女娃在那裡嘻笑,我在窗口前一站說要買票,窗口裡立刻就推出兩張票。我說我只要一張,賣票的姑娘兇巴巴的說:「為什麼不早講?」我被她一兇,反而覺得好笑,於是笑著說:「妳這個小姑娘為什麼這麼兇?」她旁邊的另外一位不知道幹嘛也擠在賣票亭裡的女孩嘻嘻嘻笑著說:「她是什麼小姑娘?」

回想起來,我對第一次回大陸江南春的印象不壞,到底寒山寺的鐘聲、太湖的浩瀚、西湖十景的特色、黃浦灘,南京路的十里洋場都是我年輕時候在書本上和文字中嚮往已久的風光。我們現在老是罵老蔣,掌門人對老蔣也不怎麼佩服,但老先生一生反共不反中,對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倒是不含糊。他對中國大陸除了冠以「匪」字外,從沒搞過「去中」的小動作。這種眼光和抱負造就了掌門人沒忘記自己是中國人的思想。不像台灣目前的一些不承認自己是中國人的傢伙,井底之蛙,目光如豆,逢中必反,數典忘祖,黃鐘毀棄,瓦釜雷鳴,實在是沒出息﹗

衣食足而知榮辱,人民富起來了,文明會進步,富到某一個地步,另外的問題又出來了。這是我寫專欄來提醒別人和自己的主要心願罷。



漫漫文明路之三 - 還鄉團

2017 年11月26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11月29 日上網

1993 年﹐81 歲的信老太決定要去大陸一遊。先去她讀書的杭州﹐再到四川老家看看。杭州我去過﹐我姐姐和姐夫陪她去﹐我則從美國直飛重慶和她們會合。

那時候重慶的機場還非常老舊﹐進關時我身邊有一本時代雜誌(Time)﹐驗關的同志說要登記什麼的﹐我說不要了。這下他們又說不登記也可以帶進關了。驗護照的時候兩個官員排排坐﹐一個對相片﹐一個蓋章﹐我心想﹕中國就是人多﹐這麼一件小事都要由兩個人來做﹐此行一開始印象不怎麼好。

那次信老太尋根兼探親之旅(和蔡大小姐去「土哇驢」尋親有真假之別)﹐從重慶會師開始﹐與當地親戚盤桓數日後﹐告別山城﹐坐臥舖去成都﹐和成都親戚見面後﹐兵分兩路﹐信老太和我姐姐回美國﹐我則隻身一人坐飛機回重慶﹐原先的計畫是坐豪華郵輪順長江而下﹐過三峽到武漢然後坐飛機離開中國回美。人算不如天算﹐這樣一來﹐才有一些「悲劇」+ 時間 = 喜劇《漫漫文明路 - 水東流》的絕事發生。

在重慶我們有一個遠房的表弟﹐怎麼冒出來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一表三千哩﹐有人熱情認親咱們也何樂不為。這位表弟如果用洋人的說法屬於 used car salesman 或 snake oil salesman 那型人﹐照四川話說就是「格老子的非常會充殼子」。其人好像在公安系統做事﹐但肯定不是什麼領導級的人物。有天他替我安排了一個和市長碰頭會。我心想﹕哇賽﹐信某人何德何能﹐居然在餐館裡能和重慶市長見面﹐不過我對這位表弟的話非常懷疑。後來發現這位「市長」其實是 N+1 位「副市長」之一。老共習慣把副的叫成正的﹐至於是不是重慶的副市長我看未必﹐因為他介紹我這位表兄是博士。我說我不是博士。他面不改色說﹕「美國碩士等於國內博士」就混了過去。

有天表弟把我帶到他破破爛爛的住處拿出一些古董要我一一為他們照相建檔﹐多半是宋元明清的瓷器。表弟的意思是希望表兄給他帶些到美國去賣。我說國家級文物出境不是違法的嗎﹖表弟說出關的問題不大﹐他負責打通關節。那次的談話到此為此。細節等我從成都回來後再談。

我們在成都和眾親友遊都江堰登青城山﹐那時景點買票﹐土洋價碼不同。掌門人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摧。冒充本地人買票倒也省了不少銀子。親戚中有的在做販賣大眾汽車 (VW) 零件生意的﹐知道我是美國洛杉磯加州大學的工商管理碩士﹐認為是塊金字招牌﹐有意合作。我心想﹕你們真是看走眼了﹐咱們拖家帶眷在美國落地生根﹐回國發展沒什麼意願 (那時郭台銘還沒對信老師發表「立功年齡已過」的寶貴意見)﹐大家王二麻子一通後說擺擺。回想起來﹐那何嘗不是信懷南此生發財的另一次機會﹐成都後來成為中國開發大西部的重鎮﹐掌門人可是有機會走在別人前面。

在成都雙流國際機場輪到我驗票的時候﹐排在我後面的一個年輕人居然把他的票從我背後伸在我前面放在櫃檯上趴頭。我當場大怒﹐痛罵那個年輕人﹐普通話﹐四川話﹐英文都用上了。櫃檯裡面的那個航空公司員工居然不主持公道一語不發看熱鬧。最後還槓上開花﹐上飛機後赫然發現不是冤家不聚頭﹐那個被我罵的年輕人居然座位就在我旁邊。這時我氣也消了﹐告訴他我們外國回來的看不慣國內不守規矩的現象﹐他的解釋是我太慢﹐怕櫃檯服務員浪費時間。

我去成都前已經交了好幾百塊錢美金定了豪華郵輪從重慶到漢口的票﹐去拿票是被告知船班取消了。我那位表弟知道後說沒問題﹐他負責替我賣票。後來說票買到了﹐我問多少錢﹐他說他請客﹐我心想﹕他怎可能付得起如此貴的票價﹖後來才發現他替我買的不是什麼「長江公主」之類的豪華郵輪而是一般同志公幹出差坐的民船二等艙。我說﹕「查身份怎麼辦﹖」表弟說﹕「沒問題﹐我給你出一個證明。」我一看﹐是什麼延安文藝學會的證明。就這樣﹐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表弟把我送上船﹐把他在文革時抄別人家霸佔的古董價錢種類交待了一下﹐咱們就身懷退票回來的美金巨款﹐坐民船順江而下﹐其中見聞﹐下回分解。




漫長文明路之四 - 水東流

2017 年12月3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12月6 日上網

登萬里長城﹐過長江三峽﹐步金門大橋﹐遊黃石公園是青年掌門人的生平大志。用現代白話文說就是「踢水桶前的願望 (bucket list)」。這四件事咱們如今都已經實現過了。在實現這四個願望的時候﹐過長江三峽最出人意外。很多年前我出版《旁觀者的旅程 The Journey of A Bystander》的書中﹐有一篇《滾滾長江東逝水》也提到這趟奇怪的旅程。

話說當我那位現在連姓啥都忘了的表弟說要請客送我船票的時候﹐我就知道大家在認知上有點偏差。但基於他說是他們幹部出差坐的船艙﹐我也不好拒絕。晚上開船前他來送行﹐主要還是交待一下我回美國後怎麼替他賣古董的價碼。我從來沒問他這些古董怎麼來的﹐我猜大概是文化大革命時他抄別人家抄來的。我反正一開始就沒打算淌渾水替他在美國賣古董﹐趁回美後發現我照相機里根本沒有膠卷﹐什麼建檔的玩藝全是虛晃一槍﹐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我現在偶爾也想起這件事﹐想起他那些寶貝有多少是真貨﹐多少是贗品﹖如果真的替他帶出來算不算走私﹖

我坐的民船分三等﹕頭等是閒人止步﹐洋人和像咱們這種海外華人坐的﹐吃飯是圍桌而食﹐非常文明。三等是大統艙﹐我去瞄了一眼﹐黑漆漆的擠滿人﹐有點像電影裡販賣黑奴的船艙一樣。我們二等艙是八個人一間﹐四個上下鋪。另外還有一種「太空艙」﹐頭頂著太陽﹐在甲板上找個空位一蹲﹐此乃名符其實的「太空艙」。「太空艙」要不要買票我不知道。

開船後我發現三件事非常具挑戰性﹕

其一﹐吃飯。我們二等艙要先買飯票﹐咱們同胞那時大概還不知道買票是要排隊的。開飯的時候﹐人人奮勇爭先往櫃檯擠非常神勇。信大俠雖然武功高強﹐但覺得為搶買飯票和這些後生晚輩較勁有失掌門人身份﹐怎麼解決民生問題﹖容後細表。

其二﹐拉屎。有進有出乃人人生而平等的天賦人權。掌門人久不練「蛤蟆功」﹐尤其低頭一看﹐兩塊木板之間就是一江春水向東流﹐很怕一失足成千古恨。至於洗澡嘛﹖連乾洗都免了。

其三﹐睡覺。第一晚同房對著掌門人傻笑﹐起初咱們還不知道他們笑啥﹖後來才知道他們覺得這個人睡覺前要換衣服很怪。更挑戰的是一盞燈通宵直照掌門人﹐剛入睡不久就被愛國歌曲的喇叭聲唱醒﹐唉﹐坐趟船連睡到自然醒的權利都搞丟了。

我曾經在1988 年第一次進大陸時見識過同胞把垃圾往火車窗外一扔了事的英姿﹐但比起垃圾往船外一丟﹐和沿岸城市的汙水往長江裡流的污染情況﹐那是小兒科。為了不惹麻煩﹐我上船後本來打算儘量低調﹐能不開口就不開口。後來身份被發現後﹐一時好玩﹐自稱是美國中央情報局(CIA) 派來中國考查長江污染情況的。這下可熱鬧了﹐來找我擺龍門陣的人絡繹不絕。送我茶葉蛋的人也有。

有晚船停萬縣江心﹐我踏著別人的船上岸﹐拾階而上後是一條小街﹐此時夜深人靜﹐街上就我一人﹐店舖都熄燈打烊﹐剩下些路邊賣茶葉蛋的小販在電石燈下默然坐在小板凳上等生意。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時常想起那晚我一個人走在那條孤寂青石板小街上的情景﹕想起那些在電石燈下賣茶葉蛋給我的小販﹔想起我們原屬於兩個不同世界的然交會﹔想起鄭愁予的詩句﹕「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誤會﹐我不是歸人﹐我是過客。」不同的是我聽見的不是達達的馬蹄而是柝柝的腳步聲﹐那已經是快 25 年前的事了。

這些茶葉蛋支持我到了武漢﹐然後發現飛機又不知為什麼不飛了﹐既來之則安之﹐整天出去瞎逛﹐有時坐計程車﹐有時坐巴士。每次出旅館們就有人過來問要不要姑娘﹐在巴士裡﹐在電梯中居然還有人抽菸。那時候大陸的西裝流行把西裝料的商標縫在袖口上﹐這實在是個非常奇怪的現象。

有天來到黃鶴樓﹐如果說世界上有被高估的風景﹐黃鶴樓的名字一定名列前茅。樓下沿街看到有不少賣田雞的小販﹐把田雞當場剝皮現賣給顧客﹐血淋淋的讓人不敢卒睹。崔顥地下有知﹐看到如此不文明的場景﹐不知道還有沒有興致寫下連李白都不敢班門弄斧的千古名詩《黃鶴樓》。「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掌門人想家了。




漫漫文明路 - 東風起

2017 年12月10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12月140 日上網

我從1988 年第一次進入大陸觀光到2010 去上海看世界博覽會﹐22 年間﹐一共進出中國八次。1990 年﹐總部設在亞特蘭大的美國軟件公司派我去廣州出差。我們的客戶是 Procter & Gamble。P & G 是中國改革開放後美國首先進入大陸生產民生消費品超級大廠之一。要去中國第一件事是去舊金山的中國領事館辦簽證。那時候中國設在美國的機構還有中午休息不辦公的習慣﹐填表的時候﹐在曾經持有哪國護照欄﹐我照實填中華民國。午睡剛醒的辦事同志說﹕「這不太好吧﹖」我說﹕「難道要我填台灣國﹖」最後怎麼過關的﹐不記得了﹐反正我只負責遞表﹐只要給簽證﹐你要怎麼改都行。

在廣州隨著老美同事魚貫驗關的時候﹐老美同事都不開箱檢查﹐唯獨輪到同樣拿美國護照的掌門人卻要開箱查行李。在廣州我們住白天鵝賓館﹐1990 年廣州最好的賓館可能就是這家在珠江邊﹐尼克松也曾經住過的賓館。賓館前好像有個短拱橋﹐過橋後才能到賓館﹐閒雜人等還不能隨便到賓館。

老中對洋人的態度﹐幾千年來不是無知的自大﹐就是無恥的自卑﹐始終找不到一個自信而不狂妄﹐謙虛但不失尊嚴的平衡點。無知的自大到了極端衍生出來的怪物就是義和團﹐無恥的自卑造就了一大票「幫辦」式的奴才。老中對洋人心態不正常的心理﹐多少對我們這批中國改革開放後﹐比別人早進入大陸的「假洋鬼子」心理上的一些迷惑和困擾。最明顯的例子就是我們全家四口在西安遇到的那回事。

1998 年我兒子大學畢業在上班前﹐參加了一個美國的基督教團體到河南的焦作為一個收養「兔唇」的孤兒院做義工。義工結束後﹐他父母和妹妹和他約定在北京會面。在遊故宮的時候﹐遊客中有個金髮碧眼的洋娃娃﹐二十世紀的末期﹐在北京的紫禁城裡﹐老中居然對洋娃娃如此之好奇﹐好奇多看兩眼也就罷了﹐一窩風地去摸人家的金髮。回想起來這倒不是因為老中媚外而是不重視別人隱私的不文明習慣。

後來我們去了西安。在西安住的旅館應該不算太壞﹐克林頓訪問西安時的旅館之一。有天早上﹐我們看到大廳外放了一張乒乓桌﹐雖然地上還有些隔夜留下的雨水沒有清掃﹐但我們興致很高﹐四個人打起乒乓球來了。

那是我們全家這生中最後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在一起打乒乓球﹐在接球的時候掌門人過份神勇腳下一滑﹐手肘碰到大廳的玻璃居然把玻璃給撞破了(是什麼樣的玻璃這麼容易破﹖)﹐掌門人的手肘也見了紅。這下驚動了旅館的領導。 領導過來不問掌門人的傷勢如何﹐先說要我賠玻璃。這下把掌門人惹毛了﹐當場(又)發飆﹐說這種事應該是旅館的責任因為沒有把地上的水掃乾淨﹐也沒有放地滑小心的警告牌。如果在美國﹐旅館鐵被我告上法院﹐我不但不會賠玻璃﹐旅館還要賠我一筆可觀的銀子。我這一發飆﹐把領導給嚇到了﹐趕快把我帶到醫務室包紮一下傷口﹐並且賣一罐「好得快」給我。那罐「好得快」(名字也絕) 我到今天還留著﹐算是掌門人「西安事變」的紀念吧。

文明是什麼也許不容易講清楚﹐但什麼是不文明倒是非常清楚的﹕2010 年在上海看世博﹐排隊的時候看見一個婆娘光天化日之下﹐當眾抱起她的娃兒在垃圾筒上往裡面灑尿(幸好不是拉屎)﹐這﹐總不能說是文明行為吧﹖看世博進場倒是排隊魚貫而入。路線已被欄杆限制住﹐不魚貫而入行嗎﹖但去麥當勞買漢堡大家就爭先恐後了。我說過﹕當一個國家的人民開始富裕起來的時候﹐很多不文明的習慣﹐像隨地大小便﹐隨時隨地抽菸﹐吐痰﹐公眾場所講話大聲﹐沒有排隊的習慣﹐不關心傷勢﹐只擔心誰賠玻璃﹐都會逐漸改善。但人民富裕後的暴發戶心態和行為﹐則很可能變成另一種不文明。

很多年前一位傳教士在非洲食人族傳道﹐後來傳教士再回到他曾經感化過的部落﹐問那些非洲土著現在還在吃人肉嗎﹖土著回答說﹕「當然還在吃﹐不過我們現在已經文明到用叉子來吃人肉啦。」國家強大而人民文明落後﹐這樣的國家充其量不過是個拿著叉子吃人肉的部落罷了。

懷南補記﹕

這是《漫漫文明路》的最後一篇﹐相信有的人看了我這五篇文章可能不服氣或者不舒服。對有這種感受的讀友﹐我要學小布希(關於與老共飛機在南海碰撞事件)﹐I am sorry but not apology。有三件事是很清楚的﹕

中國目前的情況和當年是 昔非今比。

我記述的事很可能是以偏概全。

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是兩碼子事。物質文明往往會帶動精神文明﹐中國物質文明的進步歷史上少見﹐對我來說如果精神文明跟不上那就像人走路瘸了一條腿。

這罐「好得快」大概裝的是酒精﹐噴在傷口上還有些痛。這些年來倒也用過幾次﹐有沒有功效只有天知道。我看「好得快」未必﹐消消毒大概還有點用。如果記得不錯應該是付了錢買的﹐比賠玻璃錢便宜些。




真是丟人﹗﹗﹗﹗

2017 年12月17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12月20 日上網

我有一個朋友﹐史丹福博士﹐每到大學足球季節﹐做完禮拜後常會和我在停車場彼此發表點對各自母校球賽輸贏的不寶貴意見。近10 年來洛杉磯加州大學(UCLA) 遇到史丹福每戰必敗﹐讓掌門人非常沒面子。今天他問我﹐你們 UCLA 的學生不是比 USC 聰明很多嗎﹖怎麼會在 punt 的時候被騙﹖我顧左右而言他說﹕輸球不丟人﹐UCLA 三個籃球員在杭州商店偷東西被逮才真丟人。並且告訴他我要寫篇《真是丟人》的專欄並在後面加個驚嘆號。他建議用四個大小不同的驚嘆號。我還來不及和他細談﹐嫂夫人就來叫他上車回家了。

話說 UCLA 籃球校隊應邀到中國去比賽﹐三個球員﹐其中一個是大嘴老爹 LaVar Ball 的二兒子 LiAngelo。三人在逛精品店順手牽羊已經有夠驢了﹐順手牽羊還被人贓並獲則更是驢上加驢。1994 年有一部鬧劇片 「阿呆 阿瓜」(Dumb and Dumber) 。用Dumb and Dumber 來形容這三隻驢 (Absolutely Super Stupid/ASS) 應該是實至名歸再合式不過。《真是丟人》後面那個最小的驚嘆號屬於這三隻驢。

大家有沒有想過﹐如果在從前﹐當中國社會還是一窮二白的時候﹐哪有賣什麼 LV 奢侈品的商店﹖那時候只有窮思濫矣的老中到了花花世界的美國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到那些五光十色的高級名牌﹐經不起誘惑﹐順手牽羊非常有可能。那時候哪會有美國佬在中國犯類似的案件﹖這件事證明了一件事﹕ 1949 年 10 月 1 號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上用他的湖南腔宣稱「中國人民站起來了」68 年後﹐老美買不起的東西居然要在中國偷。這﹐證明中國社會富起來了﹐人民站起來了不是蓋的﹐老毛地下有知﹐當能含笑九泉了。

閒話表過不提﹐現在回到第二個驚嘆號。UCLA 雖不是史坦福﹐但好歹也是美國頂尖的公立大學之一。每年申請入學的人數近 10 萬人。GPA 要 4.39 才有可能進。這三個傢伙靠打球混了進去﹐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在外國丟人現眼如斯﹐也不見學校把這三個傢伙掃地出門﹐不見教練被申誡或記過(老美大概沒這套)﹐校長也不公開鞠躬道歉。掌門人大義滅親﹐把《真是丟人》後面比最小大一號的驚嘆號頒給咱們的母校。

更離譜的是偷東西小驢的父親老驢﹐不但不領特朗普向習大大說項的情﹐反而語不驚人死不休說比這種嚴重多的事﹐他在洛杉磯看多了﹐順手摸個太陽眼鏡算什麼﹖Oh My Goodness, 這是哪門子家教﹖如果掌門人今年繼續頒「信門烏龍獎」和「信門鐵鼓獎」﹐這個老驢鐵是雙料冠軍。現在先給他一個《真是丟人》後面第二大的驚嘆號暖暖身。

最後﹐這種事如果發生在習大大來美國進行國事訪問時﹐三個中國大學籃球隊員在美國逛商店時偷東西被逮﹐習大大會向特朗普提這件事嗎﹖肯定不會。事實上美國也只有像特朗普這種騷包總統才會親自管這種「米老鼠的玩意兒」(Mickey Mouse Stuff) 。能想像當特朗普為這三個小毛賊向習大大說項的時候﹐習大大會怎麼反應嗎﹖

反應一﹕「沒事﹐沒事﹐小事一樁﹐包在小弟身上。我們剛才談火箭人(據說習大大用的是英文 Rocket-man) 談到哪裡了﹖」

還是反應二﹖「朕知道了。我們剛才談火箭人談到哪裡了﹖」

但如果我是習大大﹐我會很不以為然地回答說﹕「老兄﹐中國是個法治的國家﹐這種事﹐當地政府會依法處理﹐請你們大使館和當地政府聯絡就行了。我們剛才談火箭人談到哪裡了﹖」

特朗普說虧得他出面﹐否則這三個年輕人要坐 10 年牢也太誇張。大佬﹐有冇搞錯﹖在中國商店偷東西會判坐 10 年牢﹖太信口開「合」了吧﹖但這三個傢伙沒吃什麼苦頭就讓他們出境也多少有點放水。 如果有放水﹐那我認為這有喪權辱國的嫌疑。特朗普這個自走砲﹐只顧逞一己的膨脹風﹐把中國和習大大給害慘了。對自己人會判 10 年的罪﹐遇到洋人總統說項居然可以免罪﹐這算哪門﹖老美的球員在中國仍然享有治外法權嗎﹖不過話說回來﹐如果老共不放人﹐萬一這三個毛驢在中國有個三長兩短﹐像那個在朝鮮大牢關了一陣放出來不久就掛了的老美年輕人一樣﹐那習大大豈不是成了金三胖﹖還是早點把這三個瘟神送走吧。

無論如何﹐《真是丟人》後面那個最大的驚嘆號﹐算掌門人送給特朗普的聖誕禮物﹐請笑納。




閒話《時代》風雲人物

2017 年12月24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12月27 日上網

2017 《時代》雜誌的風雲人物頒給了雖然沒有公開露面﹐但她(他)將自己曾遭性侵或騷擾的經驗公開的一群人﹐《時代》稱她(他)們為 The Silence Breakers。

我完全同意《時代》的選擇﹐這是一個帶動社會風潮和典範轉移 (Paradigm Shift) 運動的開始。這個運動會有什麼更大的影響﹖會繼續多久﹖是剛開始還是結束﹖目前還是未知之數。但評論《時代》 2017 風雲人物並不是我寫這篇專欄的主要目的。長久以來﹐我不只一次說過﹐一個男人如果非要風流不可﹐那就要做到風流而不下流的境界。利用自己高人一等或別人對自己信任﹐甚至崇拜的地位來占人便宜﹐這種人不但下流而且沒出息。我寫這篇專欄的目的是在歲末過節時候﹐談談《時代》風雲人物的由來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事。

第一個被《時代》選為風雲人物的人是一個人駕飛機橫跨大西洋的查理斯林白(Charles Lindbergh)。時間是 1927。那年《時代》推出風雲人物的選拔﹐多少有彌補一下自己失掉的面子意味。在 1927 年﹐一個人不眠不休 33.5 小時飛越大西洋是何等大的新聞﹐但《時代》雜誌居然沒把這件時當封面故事來報導。對當年首屈一指的新聞雜誌言﹐這實在是非常難堪的糗事。於是在1927 年終的時候﹐《時代》想出一個年度風雲人物的頒佈來彌補﹐這傳統已經繼續 90 年了。

80 年前 (1937) 《時代》的風雲人物頒給了蔣委員長和蔣夫人宋美齡﹐原因是「西安事變」改變了中國的命運。那是《時代》風雲人物第一次頒給了中國人﹐這 90 年來﹐除了老鄉小平同志獲得過兩次風雲人物的殊榮外﹐中國人中﹐只有美籍華人何大一博士因研究愛滋病治療法名列風雲人物英雄榜。我本來認為今年中共 19 大後習近平很有可能被選中﹐結果習排名第三﹐這是有原因的﹕

首先﹐《時代》的選拔「美國本位主義」過份濃厚﹐1927 年後的美國總統﹐不管阿貓阿狗﹐除了並非票選出來的福特外﹐都免費入場自動當選。其次﹐根據《時代》的慣例﹐當選者要接受專訪和攝影師的擺佈﹐大嘴特朗普說《時代》本來又要把風雲人物的頭銜給他﹐但他拒絕專訪給敬謝不敏了。特朗普是不是吹牛﹐難說。但根據 Michael Moore 的說法﹐他拍攝的紀錄片《華氏 9/11》叫好又叫座﹐同年 (2004) Mel Gibson 的《The Passion of Christ》也很轟動﹐ 《時代》本來想把 2004 年的風雲人物給兩個一左一右的 Mei & Mike﹐事情已經談好了﹐兩人同時接受專訪﹐但後來 Mel Gibson 改變主意﹐於是 Moore 榮登風雲人物英雄榜煮熟的鴨子飛了。

《時代》的風雲人物只問影響力大小﹐不問好人壞人。過去的當選的壞人中有希特勒﹐有斯大林﹐有赫魯雪夫。但好死不死﹐1979 年﹐《時代》把風雲人物給了極端反美的伊朗 Anatollah Khoneini 。這下美國人火了﹐發動罷買《時代》雜誌運動﹐讓《時代》的銷路大跌。自從那次《時代》踢了鐵板的教訓後﹐《時代》再也沒有把風雲人物頒給有爭議性的人物﹐是不是怕影響生意的緣故我不得而知﹐否則﹐北韓那個金胖子今年即使不會當選﹐但也很有資格名列前茅。

現在回到 2017《時代》風雲人物的得主 The Silence Breakers。因為Silence 和 Breakers 兩個子都是名詞而 silence 不是形容詞 silent﹐因此要把 The Silence Breakers 翻譯成中文並不是那麼容易﹐我斗膽把它翻譯成「沉默發難人」也許並不太妥當﹐但如果我們仔細看《時代》風雲人物封面的照片﹐我們會恍然大悟原來照片中是五個穿黑衣服的女士﹐包括天王女歌手 Taylor Swift 和電影明星 Ashley Judd. 外﹐在照片的右下方﹐我們看到一個女性的手肘。據《時代》的總編輯稱﹐這位「沉默發難人」是一位在美國中部醫療機構服務的女士﹐她覺得如果她公開出面的話﹐她可能會沒工作。

我們把那些被告發的人職業分析一下﹐很多是影劇大亨、媒體名主持人、政要和運動教練。這種人就是我先前說的利用自己高人一等﹐或別人對自己信任﹐崇拜的地位而幹壞事的人。被侵害的人基於很多因素﹐包括工作的考量、羞恥心的壓力、官官相護﹐告發無門的無奈、更重要的是社會通常一面倒袒護加害者而息事寧人。我希望籍由 2017 《時代》風雲人物封面故事的報導﹐喚起社會對性侵和性騷擾的重視。雪中送炭﹐選「沉默發難人」為風雲人物﹐比錦上添花選習近平和特朗普的意義大些。




揮手自茲去 (2017)

2017 年12月31 日星島日報《信懷南專欄》﹐2018 年01月3 日上網

今天是 2017 年的最後一天。每年到這個時候我都會想起李敖當年那句「心想時間媽的快﹐轉眼傷心又一年」的「名言」。李先生目前病況﹐根據陳文茜最新的微博﹕「一切都在倒數﹐不能寫﹐不能說。。。」。如果李先生今天能夠重寫此句﹐恐怕要改成「但願時間別太快﹐保持呼吸又一天」。

我是看陳之藩﹐余光中和李敖文章長大的。陳往生多年﹐余最近逝世﹐陳之藩生前寫給童元方的 X-rated 情書﹐和余光中在台灣「白色恐怖」時代鄉土文學論戰中的立場﹐尤其是《狼來了》那篇文章﹐都被李敖當人品有問題﹐毫不留情來批判。 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也許有一天我會談談。

宋朝的陸游有次泛舟近村﹐棄舟登岸後﹐步行回家作了一首詩﹕「斜陽古道趙家莊﹐負鼓盲翁正作場﹔身後是非誰管得﹖滿村聽說蔡中郎﹗」蔡中郎是後漢的蔡邕﹐蔡文姬的父親﹐字和文章寫得都很好﹐但是個爭議性的人物。將來有一天﹐李敖百年後﹐也會成為「身後是非誰管得﹖」的話題人物。

現在言歸正傳﹕當我們回顧任何一年的遭遇﹐「生老病死﹐喜怒哀樂」八個字算是標準答案。「生老病死」描述的是人生行旅﹐是自然律﹐是我們不能違抗的宿命。「喜怒哀樂」記錄我們日常生活的情緒起落﹐是面對命運所採取對生活態度。

我父親去世前對他的身後事沒什麼交待﹐只說全由我處理。那時候我母親還在台灣﹐我把父親的骨灰裝在一個瓷罐子裡借放在新店山上。我母親來美定居後﹐我回台灣把他的骨灰當隨身行李就提回了美國葬在北加州的大樹城。剛下葬的時候﹐那塊墓地好像只有兩三個鄰居﹐現在那塊地幾乎客滿了﹐全是中國人。

在我父親墓碑的右斜方有塊墓碑的背面刻的是「人生爾爾」四個字﹐左斜方有塊墓碑的背後刻的是「壯哉此行」。兩年前我把我小弟的骨灰灑在台灣淡水港的外海後﹐將他的身份證和頭髮帶回美國﹐在他父母的墓碑後面刻了「The Youngest Son Comes Home」(小兒子回家了) 幾個字。三塊墓碑正好是個等邊三角型。小弟生前是台灣電視綜藝節目教父級人物﹐在海峽兩岸大起大落﹐培養出的明星甚多﹐一生紅顏而非知己無數﹐風流而不下流﹐是「人生爾爾」和「壯哉此行」綜合型的人物。

我有時也會想﹕既然我死後骨灰灑掉﹐也不會有什麼墓碑﹐但如果有的話﹐上面會刻。。。。。 這五個字是啥﹖你自己去猜﹐猜對了﹐算是信懷南真正的知音。

「人生爾爾」究竟是什麼意思﹖「爾爾」換成白話就是「不過如此」。「人生」指的是墓碑下面那位老兄的一生﹖還是你我每個人的一生﹖如果指的是墓碑主人的一生﹐那「人生爾爾」是乎應該改成「此生爾爾」表示針對自己而言。如果「人生爾爾」是墓碑主人對所有人一生的結論﹐那就是像《舊約詩篇 90 章》摩西的感嘆了﹕《舊約詩篇 90 章》是基督徒最愛引用的詩篇之一﹐其中有一段話說﹕「我們一生的年日是七十歲﹐如是強壯的可到八十歲﹐但其中所矜誇的不過是勞苦愁煩﹐轉眼成空﹖我們便如飛而去。」這和中國有名的章回小說《紅樓夢》中跛腳道人唱的《好了歌》有異曲同工的看法。

「壯哉此行」我猜是 「What A Journey」或「What A Life」的英文翻譯。以此銘志﹐想來墓碑六呎之下的主人對他的一生頗為滿意。滿意有來自客觀成就和主觀無悔之分。客觀的成就不外乎錢賺得比別人多﹐官做得比別人大﹐文章寫得比別人好。我相信這種人不會在墓碑上刻下「壯哉此行」四個字﹐這種人到了最後反而比較容易用「人生爾爾」來表示謙虛。刻「壯哉此行」的人我相信一定是個生前年歲不短﹐如果三﹐四十歲就踢了水桶﹐經歷有限﹐何足壯哉﹖此人經歷過的動亂不會太少﹔對是非成敗的體認不會太淺﹔情商和智商不會太低。也許是個振衣千仞岡﹐濯足萬里流的過客﹐也可能是個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的獨行俠﹐但也可能什麼都不是﹐在墓碑後隨便刻四個字讓信懷南這種多事之徒在 2017 的最後一天﹐可以借題發揮一些雜感。

信某大隱隱於市﹐忘情於江湖﹐你我素昧平生﹐相逢也不必相識﹐既然是信文讀友﹐那也算是有緣。祝君保持(自然)呼吸﹐明年見。

懷南補記﹕

收到兩位先生來信﹐一位猜那五個字就是「揮手自茲去」﹐另一位猜是「瀟灑走一回」。

「揮手自茲去」是不錯的建議﹐相當瀟灑﹐退場的背影也漂亮﹐留給別人去用吧。至於「瀟灑走一回」嘛﹖那是高估我了。掌門人船頭怕賊﹐船尾怕鬼﹐出門怕警察﹐在家怕老婆﹐怕兒女﹐怕孫兒孫女﹐照全家福都靠邊坐﹐哪有資格擔當得起「瀟灑走一回」﹖

倒是想利用這個機會對多年我對之禮數欠週的熱心朋友們說聲抱歉。我文章的最後﹐刻意用了「振衣千仞岡﹐濯足萬里流」﹔「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大隱隱於市﹐忘情於江湖」銘志是有原因的。人生旅途上每個階段有每個階段該有的 priority。 人到了掌門人這把年齡﹐對陶淵明的豁達和莊子的智慧多少有些體會。立功﹐立德﹐立言早已離我遠去﹐現在已非掌門人的 priority ﹐如果老天厚我﹐能讓和兒孫們再有 10 年可聚﹐余願足矣。你我有緣就伊媒兒見吧。

明年照全家福﹐鐵要搶中間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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