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物細無聲》一二事 68屆邱志和
《故事說不完》(1)到(4)很好看,四十多年前的往事,也從我腦袋一角跳出來。
先說袁家儀老師罷,前後十多年(可能不止)的學生也有數百以至上千了,英文名字大部份都是她一手包辦,我叫 Warren, 你是 Samuel,她是 Shirley,某某是 Billy, 他叫 Sam 等等,同一年數十人,沒個相同,難度不可以說不高。
鄰桌的謝惹湘羡慕的說:「你就好啦,Warren,Warren,蘇菲亞羅蘭的羅蘭就是Warren,真好聽。」來不及反應,數分鐘後,心中只能說,「為何你不說華倫比提的華倫就是 Warren 呢?」這是1965 年9月初英文課堂上發生的事。
這個英文名字,我想如大部份校友一樣,有如一個標記,跟隨我們從小到老,走南闖北,甚至漂洋過海,數十年過去了, 與李鄭屋官小分隔了這麼久,可袁老師給我們的這個標記,從來沒有改變過。
三年級開始讀啓蒙 OEC 英文 “a man and a pan", 尹翠瑤老師教我們。 四五年級的英文科,轉為袁老師上的課,為了應付升中試,補課是必然的。袁老師你還記得嗎,該兩年的復活節假期,暑假的部份日子,某些星期六,都在 《OEC》、《PEC》、《英文270複習》、 《Brighter Grammar》 的練習中渡過。
那年的一天早上九時許,東京街的巴士維修廠還未改建,在大門前代人寫信的,用線刨面的,各類型的小販都有,我正在看著人家對住一張黑白照寫炭筆人像畫,正入神處,鐘聲從官小處傳來,補課時間開始了。槽糕! 什麽是 past perfect tense? 與 simple past tense 有何不同?再混上了 past perfect continuous tense...暈了!這是 1967 年三四月間的一幕。
歡迎老師、校友提供資料 (文字、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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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67年仲夏, 社會開始動蕩,那邊廂澳葡政府已無力管治,香港這邊也好不了多少,新蒲崗大有街示威處處,暴動浪潮驟然掩至;九龍半島另一端,東京街 43 號,李鄭屋官小 5A 班中文課,金少慧老師氣神閒,老神在在,正講解《勤訓》一文 *註1:
「夫天地之化,日新則不敝。
故戶樞不蠹,流水不腐,
誠不欲其常安也。人之心與力,
何獨不然?...」。
「哪,你們要勤力讀書,努力向上,像門戶的轉軸不會被蛀蝕,流動的水不會腐臭,明白嗎?..... 很快就暑假了,明年我就不教你們了,鄧頌平老師教你們中文,至於英文呢,改由孫皓華老師任教。邱華倫,你下課來找我。」小孩的記憶力是驚人的, 金老師講解《勤訓 》內的這一段文字,我記在心中數十年,今天唸來,一字不漏 。
* * * *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註2
* * * *
金老師上午剛見過母親,大概是因為二哥小六將畢業,我預備升上小六,而小弟升上小二。每個月每人五塊錢學費,那個年代,是個不小的數目,金老師見母親辛苦攢錢,在街市上作小買賣,幾毛幾毛的省下來,故此特意請她來,給她打打氣,供我們繼續讀書。
「邱華倫,這個給你。」金老師給了我一個木球(後來才了解那是 cricket ball)。
以後很長的一段日子,木球放在枕頭下的小箱裏,與我的白雪公主香口泡泡膠明星照,可口可樂搖搖及007占士邦公仔書放在一起。這木球本身沒甚麼好玩,但卻有股暖意,到現在還感受到。
金老師差不多與母親同年,今年九十多,皆從日本侵華戰爭中走過來,愛國之情,都在言語授課間,流露出來。這可影響大了,耳聞目染之下,數年下來,加上鄧頌平老師那一套「凡聞'孫中山', 腰板須挺直」 的黃埔式訓練,自己都感到儼然己成為一個 「小愛國」。一年後我填寫中學志願,不是乜乜 中文中學,就是物物中學中文部,所有英文中學,都填到最後。發榜了,如願以償,派了去旺角的 **中文中學,可笑的是最後也沒去成,讀了另一所學校。
「我們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社會的棟樑;
我們今天弦歌在一堂,明天要掀起民族自救
的巨浪!」
又五年,中學畢業,等待著升讀預科,與同學們到金老師荔枝角道吃長齋念佛的地方探望她。時為1973年。這也是68屆所有小學同學與老師失去聯絡的一年。以後各人在不同的領域下工作努力,有各自的生活,那已經是後話了。
真高興袁老師身體健康硬朗,經常參加校友的聚會。更高興的是金老師健在,今住在澳洲,本星期六她的女兒將往探望,遂趕草此文,發一下思念之情。希望金老師能看到,遠在北半球一處,有你以前的一個學生在為你祝禱。
邱志和 1968 屆 倫敦
2011年6月8日
*註1: 清。李文炤《勤訓》
*註2: 唐。杜甫 《春夜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