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機工程學系畢業生 林柏詠
乍到卑南
我很少為自己爭取什麼,也希望可以過得跟其他人一樣就好,抱著這樣的想法持續到2020年初因為新冠肺炎的爆發而延長的寒假。一瞬間多出來的兩週在想著可以做些什麼填充時,想起自己一直都想去「打工換宿」看看,於是以完成清單的角度迅速地決定地點及時間。
略帶緊張站在台東車站的我,怎麼樣也沒想到未來的九天竟然會令我不想離開,並且改變我今後的價值觀以及如何看待人際關係。
出發之前曾經想過要回頭,因為與過於熱情且加了濾鏡看待我的民宿老闆在出發前起了一次小爭執,當下心裡萌生出了幾分恐懼,想要退縮回自己的小世界。在意識到自己的呼吸變快後,決定冷靜下來思考,最後發現自己絕對不會想要為了逃避衝突而放棄,更何況短期內並沒有剛好空閒的假期,如果不把握這次機會,下一次能夠體驗打工換宿不知道是何時了。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事實上我投了不少履歷都被拒絕了,主要原因大多是民宿不太願意收少於兩週的小幫手,而我又比較晚開始尋找,所以願意容忍我如此任性行為的民宿是少之又少,然而最後我加入的打工換宿,實際上是以打工之名,行體驗之實,不但最後沒有賺到什麼錢,反而下了不少花錢的決定,像是去山上參加原住民的祭典、和夥伴們一起出去玩樂,除了花太多在酒水上之外,我覺得一切都很值得。
民宿老闆夫妻二人過去到處旅行,喜歡結交認識新的朋友,所以同時在職的小幫手常超過十位,以打工換宿的規模而言是一個很大的團隊,所以我們的工作內容分成了兩組:一組會在民宿裡負責接待客人以及整理房務;另一組則是前往距離民宿車程約15分鐘的湖邊照顧民宿老闆飼養的波蘭戰馬。平常為了避開遊客所以馬幾乎都待在高草原裡,離水源有一段距離,所以我們會需要額外準備牠的飲水,餵食胡蘿蔔,必要時會帶牠去沖水洗澡。
對我來說這一切都是很新的事物,雖然原本就知道這次的決定不會像過往的其他決定只帶來輕如鴻毛的影響,但遇到了一群很熱血、能馬上下決定、說走就走的夥伴卻是意外驚喜。小幫手們的年齡分佈從大學一年級到碩士二年級不等,來自台灣各地,帶來不同的影響。當時的我在學校時的重心放在社團居多,少與系上的同學交流,這一群完全是在舒適圈外的人們讓我的五感從另外一個維度打開了,剛到沒多久我就決定-先扮演成另一個人試試看,在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環境。
圖一、我們不只餵馬還騎馬
體驗優先
雖然對於自己的理解不多,但在多次覺察後,了解自己在做選擇時會考慮「體驗」的成分,像是沒有做過的事情、沒有吃過的食物,我會優先考慮,而這次對我來說可是巨大的體驗衝擊。一群不認識彼此的人因緣際會湊在一起了,不帶偏見地分享自己的好惡,共享這一段旅程。
小幫手十幾個人區分成了兩群,一群是比較常向外跑的,通常會騎車去市區,或是有熟人領路去秘境探險、衝浪;另一群則是經常性選擇待在家裡的,安排吉他表演、玩桌遊等靜態活動,但大部分休息的時候我們還是會所有人一起行動。生活步調是輕鬆的,一切交由自己選擇。
以我的角度來看,這裡與其他打工換宿最大不同的點在於老闆是原住民,所以民宿裡有很多少數民族文化的足跡,我們綁髒辮(又稱雷鬼頭)、學排灣族語、交原住民朋友。彼時正逢排灣族祭祖,讓我們有機會深入到部落、純飲小米酒、睡在獵人屋、參與祭典,最後有慶功宴(以我們的語言來說)。對我來說印象最深刻的部分,也許就是在慶功宴當天晚上大家開始迷離恍惚之時,我哭著說不想要結束,我覺得這種感覺是我想要而在學校無法獲得的,而我也開始注意到原來我可以說出自己喜歡的東西是什麼,我能夠選擇過去從未想像過的選項。
半夢半醒之後
回到學校,突然覺得自己不用再壓抑什麼,無論是令人不舒服的關係或是內心在掙扎的事物,好似一切都可以被我斷捨離,可以做真實的自己。後來的我做出了許多改變,包含退宿後在學校附近租了單人套房,就算很小也沒有關係,我認為如此減去過去有毒的室友關係(最後處的不太好),才更有空間整頓並釐清思緒。
離開台東後的一個月內我還繼續留著髒辮,在同學們的疑問之中我卻以此為傲,打工換宿的那幾天有點像是成年禮的感覺,終於可理解荷蘭夏日育兒傳統:找個深夜,把小孩「放生」到森林裡的目的什麼,雖然實質上差很多,但被過度保護的小孩缺少的或許就是那份破除迷思與踏出舒適圈的勇氣。
所以我想努力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對未來的自己說我可以,也對過去的自己說謝謝你。
圖二、煮火鍋興奮到模糊的我們
圖三、也是放生到森林裡只是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