関沼夫妻
偽裝組——関沼 瑠海x関沼(埜下)界
偽裝組——関沼 瑠海x関沼(埜下)界
「不過是政治婚姻的關係。逢場作戲、包裝自我、相互欺騙,卻打從一開始就不約而同地看穿了對方的偽裝,顯得一切都很可笑——」
「天啊,當那醜陋的不堪入目的樣子全被看在眼內,又怎麼可能會愛上一個被逼要去愛的人呢?」
160p雙視角黑白漫畫
這是一個純潔無瑕的童話故事。
被囚禁在那個名為原生家庭的囚房中的,是宛如童話故事書中完美的紅公主與白王子。
既是政治婚姻對象,又是同病相憐的囚犯,站在舞台上的兩人就是今晚最引人注目的男女主角。
人們深信不移,卻忘記童話故事的本質只是為了哄哄天真的孩子而存在。
羅密歐與茱麗葉轟轟烈烈的愛情只存在於虛構的劇本中,誰又能保證她與他所展現出來的一面又是真的?
他們相視微笑,他們十指緊扣,成對的戒指彷彿告訴世人:
公主與王子都能得到幸福,卻沒看見——那個她眼底下對家族的仇恨,那個他滿眼的逃避現實。
酒紅色的玫瑰象徵愛情,也是一種詛咒,讓他們為之動容,為之瘋狂。
夜靜人深時,連痛楚也能甘之如飴,深陷其中的靈魂只醉心於那片紅海之中,直到無法看見任何事物也不能自拔。
到底是她與他醉了,還是那朵玫瑰能夠魅惑人心?
.2025年繪製的原創漫畫,於2025/7月HK ACG + 2025/8月 TW CWT70首販.
網上公開日子未定,下面是漫畫試閱部份
.瑠海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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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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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婚禮之前,他們實際上只見過一次面。
關於結婚對象,他們早就略有耳聞——畢竟是將來的丈夫或妻子,總得提早知道對方的基本資料與外貌吧?看著那些資料時,他們對這場婚姻都沒有特別意見。
那位對一切都逆來順受的界,他當然是沒有意見的,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意見並不重要。至於瑠海——哼,政治婚姻只不過是她的一個新囚室而已,是敵是友就看對方能否給予她信任了。
……不過臉倒是不錯,能配得起她的盛世美顏就最好不過。
他們的計劃是將他們二人安排在宴會上相遇,從此墮入愛河、結為夫妻——真是漂亮的邂逅,卻多此一舉,明明在場各位都心知肚明、這段婚姻只是兩個家族利益交易下的附送物,當中毫無真心可言。
以這個為前題,他們首次見面了。在宴會上,瑠海全程以甜美迷人的笑容面向自己的未來丈夫,一如既往地完美無瑕;而界也毫不遜色,以溫文儒雅的紳士身影成功在瑠海心中留下好印象。
如果要為他們的初次見面評分的話,只能用滿分去形容吧——界這樣想。関沼瑠海本人就如同傳聞所說的一樣完美,她將會是這場宴會上眾人的焦點,能夠成為她的未婚夫,他非常榮幸。
「……我有喜歡的人了。」
所以、當他們為了討論婚禮事宜而獨處一室時,默默用姆指磨蹭著左手中指上的戒指的他、唐突地打斷了正在向他交代家族安排的瑠海。看著回頭打量他的她、愣住的神色下埋藏著深不見底的慍怒時,讓他更確信自己的觀察。
関沼瑠海所披上的偽裝是完美的。她臉上的笑容能使人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甚至以假亂真,他差點相信她在宴會上曾經向他展露過真心。
可是,畢竟是初次見面,他不清楚她手上握著的是怎麼樣的牌,越早摸清她的態度,對他來說更有利。
明知道她不喜歡身為政治婚姻對象的自己,但他還是選擇從一開始就表明自己的立場——對的,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所以這段關係不會是真的。
「那——又與我何干?
「既然你先說了,那麼我也順便說了吧。埜下先生,你的表現實在強差人意,該不會以為自己做得很好吧?你整個晚上都沒有正眼看過我呢,到底在看什麼?」
對未來丈夫溫柔一點吧,因為同樣都是被逼在一起的——瑠海原本是這樣想,可是捕捉到他手足無措的樣子時,她還是不屑地微笑起來。
他在她眼中、只能用「隨波逐流」去形容,好像還沒搞懂立場的迷途羔羊,除了低頭吃草之外、就什麼都做不了。擺著漂亮的外殻,披上標準的偽裝,應答如流,卻真的只是擺著而已,面具下的他什麼都沒有,空洞無比。
……不,也許還有點什麼,她能夠從他的眼神中看見某樣東西。至於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她不知道,但她很不喜歡。
「埜下先生,麻煩你盡早適應你的新面具——你現在是関沼瑠海的丈夫。在眾人面前,你是個處處以我為先,既專一又深情的好丈夫。
「我不管你喜歡誰,也不管你去什麼夜總會,演好上面給予你的角色便好了。你的真心對我來說毫無意義,但我討厭有人半吊子還拖我後腿,既然要裝,就裝好一點。」
她走近、伸手撫上界的領帶,看似是幫他整理衣物,實際卻是拉扯他的衣領,力度不大卻不容抵抗,讓他不得不彎腰與她平視。
「妳查過我的事情?」
「夜總會的事情已經是非正式的傳聞了,埜下先生。我甚至沒有特別查過呢。」
「……我不太喜歡被追查我的私生活。」
什麼嘛,這不是會反抗嗎?她的笑容更深了。
「呵,彼此吧。因此我才要提醒你,要裝就裝好一些。事先聲明,我討厭被問三問四,這場婚姻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話,沒人看見的地方、我們就不必真心交流了。」
「演好各自的角色,別越界了。你意下如何,埜下先生?」
界幽幽地想——那正是他想說的。
算了,隨她喜歡吧。現在他已經知道她的態度了,反正他沒有選擇權,不是嗎?能過一天就是一天,他也不想要與其他人惹起紛爭。
看著那片紅,他不由得瞇起刺痛的眼睛。
「我沒問題。」
——就這樣,関沼瑠海與関沼界的婚禮,就是這本童話書的開始。
從那天起、故事主角便是被囚禁一生的紅公主,以及醉心於那片紅的白王子。但任誰都知道,童話故事是虛偽的。
就如同他們之間的關係一般。
從結論來說,他們的新婚生活——算不上順利。
當然,他們在公開場合上的互動恩愛無比,羨煞旁人,因此他們總被評論為「完美的模範夫妻」。
但他們都心知肚明,那只不過是彼此一層又一層美麗奪目的偽裝罷了。
他們之間曾經約法三章:
只要不越界的話,便能以披上完美偽裝的前提下和平共處。
彼此都是同一艘船上,一舉一動都會牽連到對方,必須盡全力配合對方。
不准過問或追查對方的事。
表面功夫沒問題,背後的問題卻堆積如山。
平心而論,界知道自己其實不抗拒與瑠海相處……但、赤海的事始終纏繞著他的心臟,困擾著他的精神。他也不只一次因為這個原因,而間接或直接傷害過瑠海,而他對此事感到十分愧疚。
為此,他曾經一度病症更嚴重,覆診的次數變多了。雖然到後來、他也開始半放棄了。反正……他只是一枚隨波逐流的棋子,反抗的後果、他已經嘗過了。
瑠海眼底那團隨時會吞噬一切的火焰,他沒有。
至於瑠海,她總是對界那溫馴至極的個性看不順眼。
明明討厭,卻總是選擇讓步,雖然她沒有想要聽取他的意見,但有些時候就連她也看不過眼,想要踢一踢這個逆來順受的綿羊。
真是既沒用又軟弱的男人,被她肆意遷怒了也不會反抗,看了更火大——為什麼總是行屍走肉,搞得像是全世界欠了他一樣?
他們都知道,彼此的眼中沒有對方的存在。
無論當天在公眾面前、他們臉上的表情有多深情,有多寵愛,一切也只是他們所計算好的事。彷彿就像兩朵帶刺的玫瑰,互相依偎的同時卻在互相刺傷。
界每天總會被瑠海那咄咄逼人的嘴臉給刺傷,瑠海則是不屑界每天看著她的眼神——要不是她岀聲提醒的話,他甚至不會正眼注視著她,連那難得的一眼都帶著一轉即逝的、近似憎惡的情緒。
到底在看著什麼,明明她就在他面前吧?
話是這樣說,她卻無心去搞明白界的眼底包括什麼情緒,僅僅只是感到不被尊重而已。她也好,「関沼瑠海」也好,他都看在眼裏,卻又沒有。
什麼啊,一臉「自己是不幸的」的神情。
既然早就放棄了,就放棄得徹底一點吧,乾脆什麼都別做,什麼都別說,像一具沒有心智的牽線人偶吧。
真是沒用,為什麼不稍微為了自己而反抗一下?因為知道反抗了也沒用嗎?
——這不就顯得她的反抗看起來更可悲了嗎?
新婚後的半年,他們的關係經歷了最緊繃的時光,受到些許刺激便會爆發一樣。
不過,隨著日子相處,他們之間似乎開始有些緩和了。已經不知道玄機是什麼,也可能根本沒有單一玄機所致,總之經過一連串的磨磨合合後,關係沒有以往的那麼緊繃了。也可能是因為——他們意識到,自己實際其實並不討厭對方。
真的要說的話,玄機也許就是那個吧?
這個頸飾是什麼?
記得有一次,當界好奇起瑠海的所謂「頸飾」時,平常最多只是陰陽怪氣的她卻他發了非常大的脾氣,嚇了他一跳。
那次也是他首次窺視到、那朵帶刺玫瑰的嬌嫩花心——那朵害怕再次受到傷害和踐踏,而拼命地長岀漂亮的紅花瓣,包覆起最柔軟的花芯。
這不就是,和他一樣了嗎?
……說著不喜歡外出,卻露出這樣的神情。明明就想要丟棄一切、好好地看城堡以外的地方吧?
界不討厭她,儘管他總是會從她身上看見她的影子,儘管她總是嘴不饒人,儘管如此——他也不討厭那位強勢卻缺乏家業以外的一切常識的大小姐。
不如說,他本來並無意與瑠海交惡,尤其是日後觀察到関沼家對她的控制欲,以及知道她對許多生活常識和平凡日常一竅不通後,更是情不自禁對她產生岀一絲同情。
始終、再怎麼說,她是他的合法妻子。如果說有人想要帶她見識城堡以外的世界,那他便是最佳角色。
至於瑠海,看著界時、她越來越地感情複雜。
明明既細心又觀察入微,明明會主動了解她真正的愛好,可是——他眼中依舊不知道在看著什麼喔?他不看她、對她不感興趣沒關係,但是好歹她的樣貌還不錯吧,她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大美女啊?完全不被放在眼內,搞什麼啊?
基於某種惡劣心態,她偶爾會突發其想地想要捉弄他,要是他感到困擾、激起他的反抗心理,滿足她的好奇心就最好不過了。
看似幼稚的心態,其實正正反映岀她作為「関沼瑠海」的手足無措。
從以前起,在她的世界岀現過的人,不是敵方就是己方。這是她與関沼家之間的戰爭,並非幫助她的人、就只會是敵方。
可是,界的存在卻不是這樣。他不是她的朋友,但又算不上是敵人,這樣不上不下的定義、加上界是那麼的百依百順,導致瑠海不知道該拿出怎麼樣的態度去面對他。
說到底,日常的相處使她無法真正去討厭起同樣受家族所逼的他。也許這屬於同病相憐吧,有時候她也會思考——自己對他是不是過於刻薄了。
……這傢伙、原來還能有這樣的表情和反應嘛。挺可愛的。
回神過來時,他們的日常不知不覺間變成單方面的調戲,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與曖昧?
他們開始會試探性地撥開那層偽裝,小心翼翼地在花瓣中摸索對方的真心。想要了解對方,想要看看紅白色以外的他與她。
……原來,她的眼睛是紫色的啊。
雖然他們從未明確地表達過心意,也沒打算戳穿那宛如薄紙般的防線,但他們眼中的愛意可是真實得無法掩飾。
界的心病隨著關係破冰、軟化、互相好奇、曖昧不明後,也開始有了好轉,站在那片薰衣草園中,他那不安定的精神竟然神奇地得到安撫。
在花香之下、他能感受到自己那為了逃避現實而飄得老遠、近乎消散的靈魂,逐漸被瑠海一點一滴地撿拾拼合,再也不只執著於她的那一片紅。
與瑠海相愛後,他曾經嘗試不靠安眠藥睡覺,發現自己能夠一覺睡醒的次數越來越多。因此,他萌生岀一種想法,那是久違的、關於未來的想法。
為了瑠海,他似乎有勇氣重新岀發了——以這種方式去認識妳,好像也不壞。
但是,在這個精心為他們打造的籠子裏,談什麼幸福呢?又會有什麼幸福呢?
他們也不例外,尤其是發誓要向家族報仇的她。對她來說,埜下界是某種猛毒。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識穿她完美的偽裝,試探著真正的她,總是想要從緊封的大門上找到一絲門隙,窺視門後那片軟弱。
他的岀現讓她逐漸真情流露,讓她快而堅定的腳步開始減慢,甚至開始對明天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而感到期待。想要之後也是這樣,希望將來還能繼續下去——現在這樣,好像也不壞。
但是,那對関沼 瑠海來說真的是好事嗎?
為了他人而態度軟化、交付真心,令她想要追求普通的幸福,這不就等於要她遺忘成為関沼 瑠海的初衷嗎?
関沼家只要還存在,就絕不會有真正的幸福。她當初不正是這樣想,才會繼續在這個囚室裏演繹著「関沼瑠海」這個角色嗎?
連這場看似有點希望的男女關係,也是建立在利益輸送之上,擁有這個不屬於她的幸福、真的值得為此停下腳步嗎?
故事角色往往會因為一開始無心種下的果實而走向毀滅。
因為一次的任性,使她打破約定、擅自追查了「埜下 界」的事情——對於他說的「我有喜歡的人」一事實在太介懷了。想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畢竟他們可是開始有起真感情了。
得到的結果卻讓她再也沒有面目坦承面對他。界喜歡的人、已經死了。
最讓她受到致命一擊的,是界後來一句無心的:「以這種方式認識妳也不錯」。
講者無心、聽者有意。對界來說,瑠海能讓他有動力重新出發,卻對瑠海來說是如夢初醒般的猛毒。對啊,她怎麼會忘了?這段關係本來就是政治婚姻,是関沼 瑠海的,不是她的。
界也是,從來都不是她的。自從知道赤海的事之後,瑠海一直神不守舍。一直自信的她、被自卑感吞噬得一乾二淨,清楚自己無法超越那片美麗的紅,也清楚他早就是其他人的,不是她的。
不是她的。
她明明應該、早就知道這點了......
打破與界的約定,是她這輩子做過最錯的其中一件事。
……畢竟她曾做過另一件錯事——告訴了鹿目 夜雨知道,她有多討厭関沼家,她有多想要逃離那裏。
後果也是她無法挽回,卻是直接導致她選擇成為関沼 瑠海的玄機。
所以,在知道一切之前,請離開吧。
她以最殘酷的方式向界提出離婚,在他面前肆意撕開才剛有點痊癒起色的傷痛。短短的三十分鐘、對他們來說卻像是永恆,當中包括了最無情的話說、與最支離破碎的告白……以及,最惡毒的評價。
「被擅自從自己身上找死人的影子,沒有什麼事情比這樣更噁心了。」
「隨妳喜歡吧。妳不惜打破約定,出賣妳的誠信,在別人的傷口上灑鹽,就是為了達成妳的目的、滿足妳的私慾。今天只不過是來通知我一聲,並不打算顧我的感覺。」
「関沼瑠海,妳就和他們一樣。」
那不是當然的嗎?她這樣自嘲地想,親手為這段感情劃上句號,將對界的感情與自己的真心、通通親手扼殺掉。
因為這是関沼 瑠海樂意見到的事,是埜下 界無法理解的事。
他對她的反應感到心寒,就算感覺到她有事情隱瞞自己,感覺到她刻意地想要將他排除在某件事之外,他也無心深究。在他眼中,自己就是被她狠狠地背叛了一樣,因此而產生出來的憤怒、確實是出於他的本心。
幾乎沒有任何意見分歧,離婚的過程非常順利。瑠海在事前早已安排好一切,離婚的事不會影響到任何利益交易,也沒有公諸於世。他們關係的結束,簡直輕描淡寫得像一場夢。
離婚後,界搬離了関沼家、回到埜下家生活,他們都沒有再聯絡彼此,就這樣渡過了大半年。雖然自從離婚之後,関沼家再也沒有出眾的公開活動露面,這件事他終究是有些在乎。
但——已經與他這個局外人毫無關係了。她是這樣想的——他猜。
……再次聽見她的消息時,是大半年後鋪天蓋地的新聞上。
「您一直以來的教誨,我銘記於心。黃泉路下,您不會是孤獨的。」
「——願您安息,親愛的母親大人。」
那天的頭條新聞,標題簡單卻用詞嚇人——関沼家滅門慘案。
(取自新聞部份內容)
——據說「 紅莊園」在深夜時間遭到惡意縱火。因為火勢異常地大、加上中途發生爆炸及回燃,導致火勢燒了接近一天才被撲熄。
大宅被焚燒得一乾二淨,漂亮的紅白色古式城堡外表被燒成一片焦黑,甚至有倒塌的危險。熊熊烈火吞噬的不只有房子,也有許多鮮活的生命。跟據事後警方的搜索及推論,死者除了走避不及的僕人之外,也包括了関沼一家三口。
當中,從所公開的案件內容、以及警察還原現場後所得出的種種證據,只能得出一種可能性:本案的兇手,正是関沼獨女:関沼 瑠海,她同樣是本案眾多死者之一。從已燒焦的屍體當中,警方找到了一枚子彈,相信是兇手先射傷目標,再活生生燒死。
但由於屍體被長時間焚燒,無法確定部份死者身份。不排除共犯的可能性,至於兇手的犯案動機,仍然有待調查——
(取自八卦雜誌部份獨家內容)
——正如各位讀者知道,関沼家向來以出產名貴高品質的紅酒為業,還經常出現在各類公益場合,一直在公眾面前留下好印象。
可是,如果一切都是他們的精心偽裝呢?
前段時間,小編收到一疊匿名檔案,當中包括関沼家成員的詳細個人資料,和各種洗黑錢、走私武器等不道德交易明細的紀錄,盡是不見得光的文件。
目前文件已經轉交給警方繼續調查,相信関沼家所掩飾的秘密還等著被公諸於世,現在還發生了滅門慘案,時間恰到好處,不過兇手是曾經以完美無瑕之形象示人的関沼瑠海小姐,讓人感到一陣唏噓。被喻為童話公主般完美的她、竟然會犯下這麼可怕的事,不知道當中到底有什麼隱情呢?
果然世界上是沒有十完十美的事情啊——
(取自部份未公開採訪文稿內容)(經本人要求,標記之內容將會刪除)
…
記:欸?所以埜下先生不知情嗎?
埜下:對的。正如我剛才所說……我與関沼小姐早已秘密離婚了。對於她的家業、她的所作所為,我一概不知道。原本是不想驚動大家才選擇不公開,可是因為這樣、最近一直被警察邀請到警局喝茶,稍微有點困擾……
記:讓人吃驚呢,我們一直以為您們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完美模範夫妻,在大家眼中、您們總是這麼恩愛……
埜下:哈哈……不過是假象而已。我不否認、她展示岀來的那一面是多麼的完美,可是世上並沒有真正的「完美」,她並不是你們所看到的那麼完美。在那層偽裝之下,我感覺……我從來都沒有認識過她。
記:怎麼這樣說?
埜下:她既高傲又自大,總是不喜歡聽反對意見,不喜歡被說教。偶爾會笨手笨腳的,又沒什麼生活上的常識,而且還是個酒鬼。對我總是刻薄至極,總是愛對我惡作劇,冷嘲熱諷著我的愚笨。
埜下:她說、明明她沒有一個笑容是真的,為什麼我總是說她笑起來很漂亮,嘲笑起我喜歡空有其表的虛假之物,卻話鋒一轉又開始自誇這沒什麼問題,反正她有足夠被盲目喜歡的外殻。
記:那個、埜下先生……?
埜下:我一直沒告訴她,我其實很討厭她的一身紅白。潔白無瑕的形象真的很醜陋,她根本不是這麼純潔的人。什麼紅色,什麼海,都不適合她。那些都不是她,她也不是她。明明是這樣,明明是這樣沒錯……
記:那、那個,可以了,埜下先生!那個……抱歉啊,聽見您說的這些。相信您也很受打擊吧?曾經深愛過的人以這種方式離去……
埜下:嗯,她也……
埜下:……剛才的對話,可以刪掉嗎?就當我沒說過吧,不好意思。我確實最近精神不太好……
記:啊、當然可以的!我會把刪除的地方都做個標記,請您放心。
埜下:謝謝你……那麼,讓我們回到一開始吧。
記:明白了!那麼——埜下先生,以您的角度來說,您能接受最近警方的說法嗎?就是,滅門慘案的罪魁禍首、她——
埜下:我無法確實地給岀答案……可是,我不意外。籠中之鳥、始終還是被囚禁在籠中,只有破壞了籠子,向傷害過自己的人報復,才能真正活岀自己,自由地飛翔。
記:有點深奧呢……不過啊,總感覺埜下先生有點改變了,有點意外向來溫和理性的您會支持報仇一説啊。冤冤相報何時了?
埜下:不反抗便會不斷被剝奪些什麼——我只是最近才學會了這個道理。(笑)希望你這輩子、也不會有理解這個道理的機會吧。
…
……
…………
關於関沼家的案件在城市中鬧了整整一個月,也依舊是新聞頭條。
期間,関沼家的各種黑歷史也接二連三地被扯出水面,相關人士該逃亡的就逃亡,該受到法律制裁的就被制裁。不過、隨著時間流逝,人們對這件事件的關注度已經逐漸降低興致,沒什麼人再在乎這個滿嘴謊言的家族還能有什麼花樣被掘岀來。
傳聞中、曾經與関沼家是政治婚姻關係的埜下家一度被官事纏身,但由始至終他們的生意交易都是枱面上的,大不了夾雜了一些灰色地帶,根本無傷大雅,這件事也不了了之。
加上,氣候反常導致一連七天的大暴雨更吸引民眾注意。大家都忙於應付水災,這件事也隨著雨水、漸漸地從大眾視野中消失了。
——嘩啦嘩啦,夜晚的雨灑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上。
就像上天想要用雨水撲熄那場醞釀已久的大火,淹沒那層名存實亡的偽裝。那片使人深陷其中的紅,從此沈入海底,被人遺忘。
標題上有星號的便是主線故事相關的補充劇情
他們平常都互相稱呼為「瑠海小姐」與「埜下先生」。
瑠海要嘛叫「埜下先生」,要嘛叫「我丈夫」,就是從來都沒叫過他做「関沼先生」,這算不算是她眼中的他不是関沼家的物品呢?
不過無論她怎麼想,以界的視角來看,他只想到唯一的可能性:她——関沼瑠海,沒有接納過他的存在。
為什麼界會將她稱呼為「瑠海小姐」而不是「関沼小姐」?
實際上,一開始他真的稱呼她為関沼小姐,可是瑠海抱怨合法夫妻應該要喊得親切一些,所以他便換成「瑠海小姐」。
好笑的是,提出這點的瑠海卻雙重標準地堅持要喊他做「埜下先生」。界曾經:「不是妳說要喊待親切一些嗎......」地無奈吐槽,但完美地被無視了。
他們的房事有點像例行公事,做得家裏人看的,有種「看,我們有在按計劃生小孩」的感覺。
物種的不同導致他們無法自然懷孕,如果要自然生育就必須雙方吃藥(詳見世界觀>人類)。
界一開始原本想說隨便吧、他們也反抗不了,但因為瑠海偏激地說了一句:「我死都不會吃藥也不會生小孩,信不信我咬舌自盡」,界感覺她真的做得岀來,有點怕了她,所以他們就有共識地不吃藥了。
因為這件事,界一度以為瑠海討厭小孩,但事實卻是相反——瑠海正是因為喜歡小孩,才不想要為了這個早晚會被她毀滅的家族生育下一代。
平常他們是分房睡的。平常會在瑠海的房間做,做完她就會趕界離開回他的房間去。
還有,平常做愛之前僕人都會幫瑠海解開脖子上的電子環,以免發生親密關係時破壞他們之間的氣氛。不過以瑠海看來,那只是防止界多問她脖子上的是什麼而已。
但這間接告訴界說,僕人都會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要發生關係。不喜歡私隱事情被知道八卦的他、自然每次的初設情緒都不太好,也不懂為什麼瑠海可以接受這種事。
(後來才隱隱察覺到関沼家本來就是這樣的作風,瑠海只是習慣了才沒有大驚小怪,但不代表她能接受)
他們之間沒有真感情,只是家族壓力下才導致他們要上床發生關係,早點生小孩當繼承人。
生小孩的問題,他們在一開始就已經討論過,但戲始終要做完,就變成假戲真做的上床了,大概一星期就做一兩次。
第一次的時候,瑠海單刀直入地說:她沒經驗,不知道這種事要怎麼做。
另一邊的界,因為以前和赤海做過,後來又去夜總會逃避現實麻醉自己,自然是有一定經驗。
所以他便說「......那妳別動。」。他看得岀瑠海很緊張,想著始終是女孩的第一次,還要和不喜歡的人發生關係,待她再溫柔點也很合理吧。
最一開始的前戲倒是沒問題,他甚至有心力思考自己應該再放輕一點動作。
但再接著下去的時候,他本來就不太穩定的精神開始逐發不安定。可能性慾會導致自己的一切都變得敏感吧?瑠海身上的赤海影子一直揮之不去,反而更加強烈。
從這場婚姻開始,界多少在心理上都有些遷怒瑠海,但那些最多就只是轉化為放棄心態而已,現在這樣一上床,看著自己一手便能壓制著的瑠海時,他就無法以理性好好控制內心某處的惡劣——為什麼?
為什麼能這麼相似,為什麼要一直提醒他、赤海不在了的事實?他看起來有這樣好欺負嗎?
明明他都已經聽話了,不再反抗了——明明他討厭面對這一切啊。
回神過來時,他的動作已經弄痛瑠海了。出於本能,她吃痛地悶叫了一聲,卻是這一聲刺激到他敏感的思緒,就像某根絲線斷裂了一樣。
在腦袋只想到「聲音根本不像」的下一秒,他就已經伸手捂住她的嘴巴,任憑瑠海掙扎、雙手抓上他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想要將其拉開,也不為所動。
——她的表情是怎麼樣的?他不知道。當下,他眼中就只有那片似曾相識的紅。
啊,現在安靜多了。
那片紅、真的很像赤海——不,也許這就是赤海吧?也許赤海根本沒離開過他,不然怎麼解釋為什麼她身上有赤海的影子?無法解釋的,對吧?除非她就是赤海,她就是......
待理智總算能夠重新主導起思考時,已經是這場床事的尾聲了。界才發現,身下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沒再掙扎了。
低頭一看,自己原來捂著瑠海的嘴做完全程,而瑠海本人的手還緊緊抓住壓在她臉上的手,因此留下了正滲著些許血絲的抓痕。與剛才不同的是,她的另一隻手擋在自己的額上,不讓他看見她此刻的表情。
但她還是不小心露餡了,他的視線餘光捕捉到那雙明顯哭過的眼睛。
看著自己的所作所為時,他怎麼可能不愧疚?可是正當他想道歉時、他卻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說起。想解釋自己的行為、又想不到要怎麼解釋。
所以,當下的界只能沉默地看著她。他等著瑠海向他丟向難聽又不堪入耳的言語,但她卻沒有這樣做。
在互相整理好衣服後,她拍開了他的手,從床上爬起來,就想丟下他自己去洗澡。
「......下次麻煩你在衣服能掩蓋到的地方弄。我家僕人很煩的,衣服蓋不住的地方留下痕跡的話,被說教的只會是我。」
界原本還想要想伸手拉住她,但她馬上縮開了手,難掩嫌惡的神情說:「離開我的房間。我不想見到你。」
隨即冷淡地將界趕走,當著他面前狠狠地將門摔上。他自知理虧,便沒有再挽留,界知道,他這樣的舉動肯定惹怒了她,或是傷害到她了。
看著手上的傷痕時,連他也想要揪起自己的衣領責罵一頓,心想下次絕對要好好控制自己。
結果現實再次打了他的臉。
後來每次做的時候都是這樣的模式。瑠海每次事後都是冷淡地看也不看他一眼就洗澡,不同的是,瑠海之後會自己捂著嘴巴、盡量不發岀聲音。
對於這點,界一直都感到無地自容。所以隔一段時間,他就會送禮物給她作為補償。他開始主動了解她的愛好,仔細對比猜測她有可能會喜歡的禮物種類。
並不完全是出於愧疚,而是——他本來就想要和她和平共處。
因為他們發生關係時,界的動作一直有意無意地很粗魯,導致瑠海身上經常有痕跡。
平常在宴會前,瑠海的服裝打扮都需要經過生母的過目。生母沒空就由女僕長過目。
某一次,他們發現瑠海手臂有掐過的瘀青時很震驚,質問她怎麼弄到的,瑠海懶得解釋就說自己昨晚不小心弄傷的。
果不其然他們就吱吱喳喳的說有損形象啊、怎麼能不小心啊、這樣穿晚禮服不好看啊......瑠海被說煩了,就說:「這番話,妳跟昨晚我床上的丈夫說吧。」
他們馬上懂她言下之意就是做愛弄回來的,馬上支支吾吾尷尷尬尬的呢喃下次小心點,瑠海突然覺得他們這樣的反應好好笑,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最後那晚她就披著披肩岀席宴會了。
界好奇:「......怎麼突然有披肩了?剛才不是——」的小聲問時,瑠海則是反問:「你覺得拜誰所賜?」
結果界只是支吾了一下便:「......抱歉。」
瑠海又忍不住笑了,看他們的反應太好笑了。其實她也不是很介意,看他們尷尬的樣子太好笑了。
在某一次岀席晚宴後,只穿了一件露肩晚禮服的瑠海從室內走到室外、就被室溫差和寒風吹得打了個顫。
下一秒、界想也沒想就脱了披肩給她,她也窩心一笑地向他道謝,在眾人羨慕和感嘆的目光下上了車離開。
「剛才的舉動一定能加很多分喔。」
車門一關,瑠海便這樣說。界聽到則是心裏一陣不舒服,他只是看到她冷、才岀於好意給她披肩,她怎麼連這片難得的真誠也要嘲諷一下才甘心?
「......我不是為了增加形象分才對妳好。」
出於委屈,他這樣回了一句,卻馬上惹來瑠海的直視。
「不然你是為了什麼?」
他被她的咄咄逼人問得啞口無言。面對瑠海那彷彿能透視層層偽裝下的靈魂的視線,面對那片紅,他感到心虛與抗拒,接著他垂下眼睛,別開了頭。
「......披肩、妳回到家再還給我吧。」
最後,他選擇了模棱兩可的答案,並無視了瑠海在後面冷嘲熱諷的呿聲。
在他們坐車的時候正好碰到放學時間,街上一堆小朋友。瑠海靠在窗邊看,忍不然問:「怎麼今天街上人這麼多?」
聽到界不以為然的「可能剛好碰到放學。」時,她轉頭看了他一眼,接著很輕的一聲「喔......」的重新靠回去座椅上一言不合,繼續看著窗外發呆。
界忍不住看了她幾眼,欲言又止的,卻聽到瑠海不耐煩的回嘴:「......別再看著我了。不知道上學是怎樣回事有很值得你意外嗎?」
結果界還真的直接表示「對,我確實很意外。」
過了幾秒之後,瑠海才小小聲的問:「......學校原來有這麼多人嗎?」
這讓界更加確信她從來沒上過學,所有知識都是家教教她的。沒有體會過校園生活,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有點可惜。
所以他也盡他所能向沒體驗過校園生活的她形容 :「大概一班二十多三十的人?」,然後就很零碎但又很自然很聊了起來:
「這麼多?一個老師同時教這麼多小朋友?」
「對,課室裏有黑板,還有並列排整理的木桌和木椅,這樣就能坐著聽課,看老師用粉筆在黑板寫字。」
「粉筆......」
「就是用粉做的筆,能擦掉的。」
「能吃嗎?」
「?我想......那不是麵粉。」
「喔......所以就是大家坐在一起學習。嗯,這樣真的能學習到嗎?為什麼不一對一教學呢?上學有什麼好?不會很吵嗎?」
「......妳的問題太尖銳了,我想一下怎麼回妳。」
久違的聚餐,四人餐桌上就只有兩母女在說話,聊的全都是生意家業相關的事,但聽著總覺得她們之間火藥味超重,總是在陰陽怪氣。
例如她的生母會低哼一聲地說:「関沼小姐,我最近與妳減少了許多共同用餐的機會,都不怎麼了解妳的用餐習慣了,看來我這個做母親得多上心一些了。」,陰陽怪氣她在餐桌禮儀上尚欠不足。
然後瑠海便會瞇眼微笑:「沒有的事,母親大人,我一直都很感謝妳的悉心照料呢。我知道母親大人喜歡吃焦糖燉蛋當飯後甜點,這次也細心地讓廚房準備了。妳待會可要細味品嘗了。」,陰陽怪氣她別在這邊雞蛋挑骨頭了、閉嘴吃飯吧。
這個時候,可能界感受到火藥味更重了,便想舒緩一下氣氛:「我覺得——」
下一秒就被母女兩人同時「「你給我閉嘴!」」的命令,界才默默委屈地聽話閉嘴吃飯。
看到由始至終都安靜不插嘴的瑠海生父,他才理解到他安靜就是不想卷入這兩母女的陰陽怪氣之中。
瑠海不太喜歡過自己的生日,她大概覺得沒什麼好慶祝吧。
但那個只是因為,她從來沒有被好好慶祝過。
或者是——有,甚至很盛大,但從頭到尾沒有半點地方是她喜歡的。
蛋糕的口味不是她喜歡的,禮物不是她喜歡的,然後每次生日她都必須應酬家裏的客人,面對許多的鏡頭,就像是在她的生日中她不是主角,只是借她的生日而舉辦的一場生意宴會和商業交流。
久而久之,連她自己也開始會想:自己的生日正是搞各種酒會交流會的好理由。
開始會覺得生日宴會上岀現的一切都不必要符合自己的喜好,她已經夠忙了,根本沒心思去親自挑蛋糕口味。這根本不重要。
反而是界知道蛋糕口味不是她的喜好後異常介意,說什麼都必須要從她嘴中問岀她喜歡的生日蛋糕口味。
她被界的一句「妳沒有僕人就不知道自己要挑什麼口味嗎」給刺激到,氣得她親自扯著他去了蛋糕店挑蛋糕,也固執地不讓店員為她宣傳介紹,一定要自己選。
但站在店裏好久她也選不岀些什麼,她忍不住問特濃黑森林蛋糕是什麼東西後,界更加確信她從來沒自己挑過生日蛋糕,更不用說她會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口味了。
所以耐著性子一問一答用排除法排除掉她不喜歡的口味,協助她自己挑岀喜歡的小蛋糕口味,再陪她在店內吃完。
也是這次讓瑠海理解到——至少生日蛋糕一定要自己選。那可是給自己的禮物,至少對自己好一些吧。
又是一如既往的宴會上,瑠海應酬到累了、便走到陽台上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這個時候界走來了,他也是暫時從宴會上脱身來喘息的。
界看著她,對她此刻望向街外夜景的落寞神情感到一絲好奇。平常她對於兩人獨處表現得很不耐煩,今天卻這麼平靜地接受了,這麼和平共處的時光實屬少見。
政治婚姻下,他都從沒了解過這個滿身是刺的女孩,於是他便試著打開話題,說他有點佩服她能夠與這麼多人交流,在這麼高壓的環境下依舊能夠抬頭挺胸。
不意外地,瑠海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這裏的遊戲規則就是如此,我不過是習慣了而已。」
說的也是——界這樣想,完全不意外瑠海待他的冷淡。
但下一秒、瑠海卻問他是不是感到壓力大了,最近工作太忙,讓他在參加活動上感到吃力了?
讓界有些受寵若驚,思考她是不是在關心自己。遲疑了一下,便說自己休息一下就可以重拾狀態。
瑠海笑了,笑得很甜美。一邊靠近了他說別太累壞自己了,她來應付應付一下大家也是可以的,一邊自然地親上了他。
過了幾秒之後,瑠海才放開了他,深情款款的紫瞳直盯著他。在他遲來地意識到不對勁前,她便輕聲細語說:「你後面。鏡頭正對著我們呢。」
界的意識才從那片紅回到現實——對啊,他怎麼會忘了?他們可是在演戲呢。
沒等他說話,瑠海便以手指勾起他的下巴,一副依依不捨卻無可奈何的模樣,借著室內的記者無法聽到陽台上的他們說些什麼,她冷漠地丟下一句:「看來我的丈夫真的累壞了,這點小事也察覺不到。」,便回到宴會現場裏,繼續她的社交遊戲。
至於被留在陽台的界,過了五分鐘後又再次戴上完美的面具回到現場,繼續扮演模範夫妻的戲碼。
在某一天,瑠海和界去了一趟埜下家作客。
埜下父母對瑠海百般殷勤,在瑠海眼中,他們兩個人就像蒼蠅一樣纏在她身邊吱吱喳喳。
看見他們把界冷落在一邊,字句之間感受到他們為了擦她的鞋拍她的馬屁,一直在否定自己的兒子、踩一捧一去突顯她的好。
心裏煩歸煩,平常她也只會禮貌上隨便應答就算了,但今天聽了這些話心裏特別煩、特別特別煩,還有一點惱怒。
「你們對界真是毫不客氣啊,標準放得甚至比我還高,不像是雞蛋挑骨頭嗎?」
她笑了笑,仰起頭以居高臨下的態度回話。
語氣尖銳得在她說完後、在場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瞬間石化了。大家都在腦內風暴地思考——関沼家千金平常都溫文儒雅的,剛才也是如此,怎麼突然氣場這麼大?
特別是界,說實話他是真的被嚇倒了。先不說瑠海竟然將她平常待人接物的溫和的那層皮脱了下來,她甚至直呼他名字......?
當然、他最擔心的是瑠海卸下了其中一層偽裝的舉動。這樣沒關係嗎?
但是,瑠海沒有繼續下去了。她閉上眼睛幾秒就重新張開,又回復成平常溫柔甜美的模樣說:
「當然、関沼千金是完美的,他還遠遠比不上我就是了。」
尷尬的氣氛才得以緩和,他們繼續喧寒問暖地聊東聊西,再也沒提起剛才的話題了。
坐車回程時,瑠海一如既往地別開頭望向窗外風景,沒有與正在開車的界有任何交流。界明明早就習慣車廂沈默的空氣了,但在等待交通燈轉燈時,他罕見地打開了話題:
「妳其實不用替我岀頭的,那只是我的父母說客套話的壞習慣罷了。如果讓妳不愉快了,我可以替他們道歉。」
本來界也不期望瑠海會有回應,但瑠海卻不如他預期中岀牌,她竟然回話了。
「我家那位也不至於會這麼貶低我,更別提是在外人面前。這種奉承聽了就覺得煩。你再幫他們說話,我連你也罵了。」
「而且你誤會了,我沒有為你岀頭的意思。失望了吧,自作多情先生?」
他通過倒後鏡偷看了後座的瑠海一眼,殊不知剛好與偷看前座的她對上了眼,果不其然,她一臉不悦地將視線轉回窗外。
如此咄咄逼人,看似也沒在說謊。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不願意就此打住。
「直呼我名字這點,也是我誤會嗎。」
喃喃完之後,界才後知後覺自己這樣也許帶有頂嘴意味。他不敢抬頭看倒後鏡,因為他感受到背後傳來瑠海直刺刺的視線。
紅燈也終於轉綠燈了,他可以將專心駕駛當不再為剛才的發言作岀解釋的藉口,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她沒有說話,任由空氣回歸沈默。現在界只希望下車之後,她不會太生氣、從而站在玄關前對他不停冷言冷語。
不過這個沈默並沒有維持多久。
「......只是當下為了讓他們難堪而刻意營造的親切而已。別在意。」
他心裏一陣苦笑——因為這聽起來有一半就像是謊言一樣。
界不知道瑠海的情況,對她的印象很微妙——為什麼一天到晚都待在家裏,出門全部都是為了公事,還一定會帶僕人?
可能是関沼家的氣氛、對他來說太壓抑,又或是看過瑠海會看著窗外的景色發呆,所以界偶爾會說要不要一起到外面走走,拉起瑠海的手便岀門了。
因為家族要他們表現很恩恩愛愛,兩夫婦一起岀門也能表現到他們關係不錯吧?所以偶爾不會有僕人跟來。界一開始還在想沒有僕人在身邊的這件事、瑠海這樣的大小姐會不會抗拒呢?
但看起來好像沒有這回事,他甚至感受到、沒有僕人在身邊的瑠海反而表現得更自在一些。
不過,這不代表他們逛街的過程會很快樂。
他們兩人的所謂逛街,就真的只是單純地逛街......別說牽手了,連話也不會多講幾句。
因此,瑠海問過他:為什麼要帶她岀來。
界只是說:這是為了了解更多關於她的喜好。雖然受到過瑠海類似「哼~真希望你能找到。」的冷嘲熱諷,但她從來沒有拒絕過出門。
終於,有一次界看到一個黑水晶的蝴蝶髮夾。他脱口而出地說:「我覺得這個很適合妳......」,結果一直平淡抱胸走路的瑠海聽到這句話,兇狠地瞪了他一眼說:「喔,你覺得。」,看也沒看就走了。
界不知道她突然怎麼了,只好慌張地解釋說:「我只是想說,我看到了一個髮夾,雖然與他們所說的形象不符,但是......妳的話應該會喜歡吧。」
瑠海走了兩步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看得出來她在打量他的全身,但不知道出於什麼。幾秒過去,她開口問:「那東西呢?」
界才知道她在看他說的髮夾在哪,又無奈地說在店裏,她便轉身進店裏試戴了。戴起來確實很好看,也是她喜歡的類型,所以她在鏡子前照了很久。
在終於聽到她喃喃自語說「這個好好看......」之後,界就說「那麼我付款了。」,但瑠海卻冷笑一聲的將髮夾解了下來。
「不用了,他們不會喜歡的。買回去只會落得丟垃圾桶的下場。」
界不確定她說的「他們」實際是誰,有些不解為什麼明明喜歡卻不買的想法。他支吾了一聲之後,便說:「......總比妳身上的珍珠白水晶首飾要適合妳吧。妳的皮膚已經很白了,還穿得一身的白,顯得妳的紅太顯眼了。」
說完,意識到瑠海可能會生氣的他有點後悔。他沒有這個想法,但他怕瑠海聽起來像是批評她的品味一樣。
正當界思考要怎麼解釋他的意思,她卻意外地沒有生氣。看著手上的蝴蝶髮夾思考了幾秒後,她又笑了一聲。
「那你買吧,我就直接戴著回去,你可以看看家裏的人的反應。」
接著她轉過了身。雖然聲量很小,但他還是聽到她很小聲地喃喃自語:「不過也不會在你面前發神經就是了。」
界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覺得突然被瑠海調侃有些委屈,他可是真心誠意地認為那個髮飾很適合她,完全是出於純粹的讚美。
「......戴髮夾的她比一身的白更好看——我會這樣說的。」
出於僅存的一絲反駁心理,他這樣說了一句。瑠海聽了也沒什麼反應,只是聳了一下肩把髮夾重新戴了回去,跟店員說「這位先生付款」的轉身走了。
界直到回家的路上,才慢慢後知後覺:瑠海這樣是不是默默認同他對她形象的評價了?
透過這次的對話,界也隱約察覺到瑠海似乎也不喜歡自己現在的形象。家裏似乎對她很多限制,但他也不敢細問了。
最後髮夾沒有被沒收。聽到是界送的,家裏就沒特別說什麼。
但只有瑠海才知道,當天晚上她便被僕人善意詢問「是您說要買的嗎?」
果然。瑠海心裏一陣不屑,如實地說是界要買的,不信的話可以問他,得知事件詳細的僕人才表示他來代替関沼夫人——也就是她的生母傳話的:丈夫第一次送的禮物,就算與関沼的形象不符,也要好好珍惜才行呢。
她又怎麼會聽不懂?那婊子分明就是想說:沒有下次了。
......
夜晚時分,她獨自一人坐在梳妝台前,打量著手上的蝴蝶髮飾。
她喜歡......自己看起來真的有這麼喜歡這東西嗎?
算了,隨他去吧。既然家裏也默許了這東西的存在,那她便沒有不戴的理由了。好吧,他贏了,行了吧?確實被他說中了,比起什麼白珍珠白水晶紅實石,她確實更喜歡黑水晶。
......難不成,自己真的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沒有僕人跟著的某一天,他們坐車途經了一片薰衣草原。
當時是界在開車,明明車子已經開走了,但看到瑠海在後座一臉被吸引的望著窗外景色、他就特地繞路回到薰衣草原。反正不急著回去,既然喜歡就多看一點吧。
下車之後,瑠海肉眼可見地開心走了進去,在薰衣草原裏轉圈跳舞。界一時半刻看入了神,很快就被瑠海拉了進去,兩個人自然地跳了華爾滋。
可是跳到一半的時候,瑠海穿的高跟鞋陷入泥土去,害她一時失了平衡的往後倒。界連忙扶著她的腰,剛好就是舞步最後扶腰的那個動作。
他們臉也因此靠得很近,大概過了三四秒之後,才彼此回神過來的重新站好,嘴上呢喃著玩夠了、就要回去了。
才剛走岀花原,界發現瑠海的白色裙擺被泥土沾髒了。對関沼家的作風已經略知一二的他正提議到商店街買新的裙子,瑠海卻意外地有些叛逆地說:「就這樣直接回去,讓他們因此抓狂吧。反正我們又沒做些什麼出格的事。」
界說不過她,只好無奈地放任,希望回去不會捱罵就好。
回去之後,家裏的僕人果然抓狂了。
一直吱吱喳喳的說去哪裏了,為什麼弄這麼髒,這樣做很為難他們——她身為関沼大小姐應該要好好顧及形象儀容才對。
雖然作為當事人的瑠海一如既往搬岀模範答案,以聽起來有些敷衍的語氣說著是是對對她知道了。但這樣源源不絕的訓話,搞得平常溫馴的界反而有些覺得煩了。
他竟然罕見地主動開口說:「我和我妻子去了花田逛一圈散心,還得向你們申請批准嗎?衣服髒了拿去洗就好了,何必大驚小怪。」
導致包括瑠海在內的所有人都吃驚地看著他,界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下、牽起瑠海的手上樓了,到轉角位之後,瑠海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就呼一口氣、向他對她家的僕人發了脾氣一事而道歉。
結果惹來瑠海偷笑了兩聲:「他們很煩,對吧。」。
最後,瑠海隔了幾秒又說「......手可以放開了吧?」,才使得界慌張地鬆手「......抱歉。」,但這個反應又惹來瑠海的偷笑:「你是什麼道歉男嗎www」
回去之前,界還插了一小束薰衣草在瑠海頭髮上。
後來回家之後,瑠海坐在房間看著手上的薰衣草,看得入神,最後拜託了信任的僕人做成乾花書籤給她收藏了。
「喜歡嗎?」
「嗯,我很喜歡。」
「因為這裏、不是紅色的。」
「你不也是這樣想嗎?」
他們平常都互相稱呼為「瑠海小姐」與「埜下先生」。
但曖昧到一個程度時,界會順口直呼了她的名字「瑠海」,然後下一秒瑠海小驚呼一聲的捂著臉。
界問她怎麼了的時候,瑠海就伸手別開他的頭「不准看,我現在的臉肯定很紅,很害羞啦為什麼這麼突然......」
(最後私下的時候就開始試著叫對方名字了,但公眾場合還是叫瑠海小姐和埜下先生)
瑠海其實挺喜歡喝酒的。
偶爾晚上,在家裏也會看到她拿著一瓶紅酒晃來晃去的身影。但畢竟関沼家是賣紅酒的,如果晚上也沒有特別事要做,又不是太過份的話,家裏人反而會放任她在房間內喝酒。
瑠海酒量很好,喝了酒不會性情大變,在宴會上也會好好控制自己。但因為喜歡喝酒,她試過在酒會上忍不住喝多幾杯,雖然行為舉止還是一百分,但開始會低聲抱怨類似:「啊媽的......這幫傢伙真是學不會閉嘴,吵死了......」,也開始多了「呿」的不耐煩。
聲量通常就只有身邊的人——也就是界才會發現,所以界通常都會默默將瑠海拉到角落,用身體擋住她不完美的那一面。
別人都以為兩夫妻在偷調情,結果就只是界想將瑠海拉到安靜一點的環境,讓她冷靜一下受酒精影響的情緒。
往往這個時候、界都要無奈地聽她喃喃自語般地大肆抱怨這個抱怨那個。等她酒氣散得差不多時,他才有點說教意味地:「酒也差不多喝夠了吧?」
瑠海通常都會瞪他:「我看起來像是這麼容易醉嗎,你小看我?」,界卻意外堅定的說:「瑠海小姐,我是在提醒妳、不要反被自己的自信給陷害到。」
他們對視了一段時間之後,瑠海才丟下一句「也許吧」,就轉回去繼續應酬。
但界看得岀,她心虛了一下......他更無奈了。
自始,瑠海每次開始喝酒時,界都會凝視著她。
有時候她會皺眉頭問他:「你到底在看什麼,我又不會發酒瘋」,然後界會:「我在看這個酒鬼為什麼長得這麼像我的妻子。」
只有這個時候,心裏沒有底氣的瑠海才會乖乖被唸。
界在講電話時,會有乖巧地接住一切向他遞來的物品的習慣。這只是他專注在電話內容上,無法分心去顧手上有什麼。瑠海又怎麼會放過這個捉弄他的好時機?
所以,每當界在她面前講起電話時,她便會向他的手上塞一堆物品。
筆記本、枕頭、餐刀、她房間裏唯一的熊布偶、吃剩一半的蘋果、垃圾......
往往在界掛掉電話時,他都會一臉無奈地看著手上的物品,再以同樣表情看著惡作劇的瑠海:「......妳看起來玩得很高興嘛。」
算了,他不討厭。要是這樣能討她開心的話,這點小鬧小逗真的沒所謂。
當部下在匯報各項價目與工作明細時,瑠海閒情逸致地拿著高腳杯,輕輕搖曳裏面的紅酒。
她的眼睛始終欣賞著紅酒被搖晃的弧度,全程一言不發到氣氛一度沈默。
正當部下為了確認她有沒有在聽而「......関沼小姐——」的岀聲喊她時,她又優雅地抬起頭「繼續說下去。」打斷了對方的提醒。
抬起的臉一如往常的,還是那一張標準滿分的笑容,但那份笑容之中,似乎多了幾分的不悅,好像在無聲抱怨著:別催促她,她辦事自然有自己的節奏。
但在界面前,界說些什麼她都沒有反應。正當界委屈地想她是不是不想理自己時,瑠海又回頭:「......你不說了嗎?」
界心裏又有點小開心的:「我以為......妳不想理我。」
瑠海支吾了一下,才有點不好意思地:「我剛剛在......想事情,但我有在聽。你要繼續說嗎?我不會再已讀不回了。」
這樣有些手足無措的反應,大概偶爾才會出現在界面前。
聖誕節的時候,他們兩人在街上逛,界說帶她挑聖誕禮物,瑠海莫名自信的說:
「少騙人了,聖誕禮物不是放了聖誕樹就會生成一箱一箱的禮物盒嗎?我要挑什麼?你想借此送禮物給我吧?」
界一時半刻腦袋當機,不知道怎麼回她。
「嗯......嗯?嗯......是這樣沒錯、不......」
難不成她相信聖誕老人嗎?
但聽起來又不像是,更像是她以為禮物盒是聖誕樹生岀來的......這......這樣的話他應該解釋那都是僕人來賓之類的手動放置禮物盒嗎?會不會打破她某種奇怪的認知......
(最後還是沒有戳破,但換了另一個說法帶她去挑禮物了)
某一天,界牽起她的手仔細端詳。
瑠海笑著調侃:「你看看你。沒見過美少女纖細修長的手嗎?」
界卻說:「很難想像、妳這雙手開過槍取過人性命......」
瑠海聽了後笑容收起來了,突然有點抗拒被這樣打量,一邊抱怨著:「怎麼?你害怕了嗎?因為你妻子是殺人犯?」,一邊想將手縮回去。
結果界稍微使力,拉住她的手不讓她縮開,以溫和得足以讓鋼鐵融化的眼神盯著她說:
「我只是覺得,要妳獨自面對一切,太悲傷了。」
瑠海愣了很久,很久——
「......別說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樣。我的家業本來就得面對這些,你應該在一開始就知道了。」
最後她只能低下頭將手抽走,幽幽地如此說著。
而界的眼神,她始終不敢再多看一眼。
某一年的愚人節,瑠海正在嘲笑著:「愚人節有什麼好玩的,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在說謊,根本不能成立。」
話音剛落,界卻一臉正經的說:「我喜歡妳。」
瑠海不以為意地笑著說:「我知道啊。」
接著沉默對視了一段時間之後,瑠海被盯得有些坐立不安,吞吞吐吐地再問一次:「......你說真的吧?」
而界只是聳肩:「看,這樣愚人節就成立了。」
然後就被惱羞成怒的瑠海發脾氣不理他了(界:(委屈)
情人節前,瑠海不停試探界喜歡什麼飾物,經常三不五時就給他看一大堆圖片問:「你覺得哪個好看?」
界一看就知道她想送禮物給自己,就說:「妳送什麼給我我都喜歡」,結果被瑠海哼一聲嘲笑說:「誰說是買給你的?我買給我自己的。」
到情人節當天,瑠海真的送了界之前選的飾物,界又好笑又無奈地問:「不是說買給自己的嗎?」
瑠海一邊喝酒一邊:「我路過看到覺得好看就買了,你的東西不也是我的東西嗎?我澄清一下、我不是送禮給你喔,我只是——」
話沒說完,就被界拿岀來的花束和耳環盒子給打斷。沒等一臉愣住的她說話,界搶先一步說話:「情人節快樂。妳在等這個吧?」
然後他就看到瑠海低頭默默喝著紅酒,但難以掩飾她漲紅的耳根.
特別是聽到她呢喃著:「我才沒有呢......我才沒有呢......」之後,他因為覺得她很可愛而笑了岀來,深刻地感受到這位強勢的関沼獨女在初次談戀愛上有多笨拙。
其實関沼家的普遍僕人都不太喜歡和瑠海相處,是因為有時候她其實是故意為難僕人去洩憤、借故去發脾氣之類。
例如她會不停說茶太冷、茶太燙、茶不溫不熱、茶都被你泡苦了、茶沒味道、茶太濃了......逼使僕人要重新再泡茶再送過去,還得挨罵。
界起初知道之後,也不想插手去管。始終是她家的僕人,也許真的是僕人問題呢?
但有了一點感情之後,他看穿瑠海只不過是無理取鬧。所以看不過眼之下,某一天遞茶給瑠海時,他會忍不住和瑠海說:「別這樣吧,僕人只不過是在做他的工作,不是來當妳的岀氣袋的。」
瑠海會不耐煩又理直氣壯地抱怨:「別說得我很無理取鬧一樣。那傢伙泡的茶就真的很難喝,又不是我想要責罵人家。」
「......那麼,我遞給妳的這杯茶又如何?」
「哼,還行吧。你比那傢伙泡的茶好喝多了。」
「這就是妳剛才叫他重泡的茶。」
瑠海喝茶喝到一半停了下來。
「你為了個區區僕人敢算計我?!」
然後界被臭罵了一頓,就直接被趕岀房間還被狠狠摔門。
整個走廊的人都尷尬地看著站在門前委屈的界,甚至還聽到聲音安慰界說:「大小姐平常對誰也是這樣,別放在心上......」
最後還得靠薇拉在中間舒緩和緩解,瑠海才稍微氣消。雖然也對界擺了快一星期的臭臉。
界和瑠海親親的時候、最容易看得岀他是裝的還是真的抱有感情的,就是在於界有沒有輕輕捧著瑠海的臉。
那是因為,界在親吻的時候,會像是在親玻璃飾物一樣小心捧著瑠海的臉。
而這個舉動總能讓瑠海難以掩飾的害羞起來。
在某一次宴會結束後坐在車上時,界一言不發地將頭靠在瑠海的肩上,無論瑠海說些什麼、他也非要抓著瑠海的手輕捏打量她的手心。
惹得瑠海輕聲抱怨說宴會都結束多久了,對方只是一如既往熱情了一點而已,又不是故意要反覆撫摸她的手,界卻只是悶聲地:「嗯。」了一下,用頭部輕蹭了她的頸窩一下後依舊沒打算起來。
她忍不住調侃:「你是不是該去看看獸醫?你是狗吧。」, 界終於小聲抱怨:「妳是這樣哄妳的丈夫嗎?」
這樣鬧情緒的表現惹得瑠海輕笑了幾聲,主動牽起他的手放在大腿上:「滿意了嗎,大少爺?」
界這才:「嗯......」地閉上眼睛,享受這段平靜的時光。
界在関沼家裏沒什麼發言權,普遍僕人待他多少也有些距離感,但大家都心中有數他是可以溝通的好人。
所以經常發生有僕人拿著放著茶壺茶杯的盤子,一看到界的出現、就喜出望外地詢問他能不能代替他們遞進去給大小姐的事。
界怎麼會不知道他們是在拿他當擋箭牌?
但、好吧,那是他的妻子,再怎麼無理取鬧,也是他的妻子。
更何況難得的獨處,多了解一下她是好事。
所以他不會拒絕,接過盤子敲敲門就走進去,馬上迎來房間裏面的大小姐:「我有叫妳進來嗎——」的大肆責罵。
但就在她轉頭看見來的人是界之後,兇狠刁蠻的表情馬上被收斂起來。她毫不客氣地從頭到腳打量了一臉無辜的界之後,又一聲不吭地轉回去,只是用手敲了敲旁邊的桌子。
界意識到她在示意他把東西放下,心裏有點想笑, 差點沒忍住想要逗她一下:「不繼續罵下去嗎?」
但他深知這樣他根本是在自討苦吃,,便乖乖把茶壺茶杯放下,自己也乖乖坐在旁邊,開始了今天屬於兩個人的下午茶。
——
瑠海:(對僕人一陣很難聽的尖酸刻薄的抱怨)你說過不過份?區區一個僕人:=,%,=,......
界:(看著她)(欲言又止)
瑠海:怎麼,看著我幹嘛?
界:我不知道我要怎麼說,妳才不會生氣......
瑠海:(輕笑)呵,我生氣?我脾氣才沒這麼差呢,我又不會亂發脾氣(得意)
界:那......我想一下要怎麼婉轉地說......
瑠海: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麼?
界:......妳的......呃......
瑠海:你就直接說吧。我不會生你的氣的,你妻子人這麼好。(得意)(自信)(慈悲為懷)
界:......
界:妳的尖酸刻薄是天生的嗎?
然後瑠海生了他一星期的氣,擺了一星期的臭臉。
舞會上,界抱著瑠海蹭她的肩膀,被旁人說模範夫妻真是甜蜜。
瑠海表面笑笑,等對方走了之後馬上跟界抱怨:「別這樣,大家都在看著我們。」
沒料到界竟然問她:「為什麼?」
瑠海愣了一下,才選擇講真心話:「這樣很難為情,你太黏人了。」
接著界竟然用了一副無辜又不容抗議的聲調說:「我黏著我的妻子,有什麼問題嗎?」
讓瑠海一陣暈眩,界認真起來是這麼難應付的嗎?
......然後真的讓他黏了一整晚。
張眼篇-離婚前夕(1)
最一開始,界就和瑠海說「我有喜歡的人了」,但除了這句之外、就沒有講過任何有關他的事了。
瑠海一開始也不在乎,甚至偶爾會調侃他一兩句「品味不錯嘛,女朋友教的嗎?」,界通常都含糊地「......嗯。」的回應。
但曖昧期的時候,瑠海偶爾想起這件事,她這個時候就開始介意了,一直暗示性地問起界他當初那句是真的?還是假的?但界始終沒有明確地回答過她,使她在心中暗地不爽了很久。
哪天雙人晚餐吃飯,界又送了一款她喜歡的飾物。原本氣氛很好,瑠海看著飾物盒裏的禮物,她也不知道自己發什麼瘋,突然冒了一句:「......她也喜歡這樣的款式嗎?」
界不明所以地「......誰?」,瑠海就補充「就是你喜歡的那個人。」接著默默喝酒。
然後氣氛一度尷尬又沈默,瑠海就是因為知道自己搞砸了、才會選擇低頭喝酒來逃避界的視線。隔了十多秒左右,她才聽到界小小聲地說:「......這個款式,是我挑選了一段時間後特地送妳的。我知道妳喜歡這類風格。」
聽到他這樣避重就輕的說,她更想繼續追問下去:「你不打算解釋那個人是誰嗎?」
但話還沒說完就被界的一聲:「瑠海。」打斷了。
聲量不太,但聲音中夾雜著一絲的抗拒,不准話題再繼續下去。
瑠海試探性地打量他,但這次換他低著頭切盤子上的牛排,逃避她的視線。
始終他們很難得才能拋開僕人保鏢之類的外人,難得的二人世界,她應該要好好珍惜才對——所以她只好悶悶地放下酒杯,嘆了口氣:「......関沼家不會喜歡這個飾物,你明明知道。可是,我很喜歡,謝謝。」
界這才苦笑了一下,沒有說什麼,接下來他們又繼續延伸剛才沒聊完的話題,誰也沒再提剛才氣氛違和的小插曲。
但顯然,接下來的晚上相處沒有剛才的那麼開心得讓人感到單純了。
張眼篇-離婚前夕(2)
他們在一開始早就約法三章:不准過問或追查對方的事。
例如界不知道瑠海的頸圈是什麼,瑠海也不知道赤海的存在。
不如說,她知道界有喜歡的人,第一次見面獨處的時候,界就已經直接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但界從來沒說過任何有關那個人的事,也感受到他並不想提,自然瑠海就沒再過問。
後來曖昧期了,瑠海越來越在乎他喜歡的人到底長什麼樣子,當然也開始介意起界明明外面有喜歡的女人,怎麼還跟她搞曖昧?一腳踏兩船嗎?
所以她擅自打破了約定,讓身邊信任的人去查界的事情,原本還因為查的過程異常順利而感到開心,結果最後查出來卻讓她再也笑不出來。
界喜歡的人早就死了。她——赤海,是意外失足從懸崖上掉下大海。
對,意外。夜雨也是意外,又是意外。
聽完這些的瑠海只感到天旋地轉,還差點因此跌倒在地。她根本沒想過人已經死了,那解釋了界一直以來的一切舉動和態度。
那明明是界最深層的創傷,那明明是......她卻......
在暈眩之間,她似乎問起有沒有對方的樣貌能看,所以她才能扶著額坐在書桌前,看著手上的照片。
那是界和赤海的合照。
她第一次看到赤海,也第一次看到界還能有這種笑容。看著赤海的赤紅色頭髮時,她突然覺得眼睛一陣刺痛和模糊。
......那片紅真的好漂亮啊,她沒機會贏的。
最後合照被她燒掉了。
以後面對界時、她都會因為心虛而神不守舍,她不敢讓界知道——或者是,還沒到適當的時機去讓界討厭怨恨自己。
張眼篇-離婚前夕(3)
他們去看海了。
純粹是因為她最近老是心不在焉,他便找了藉口開車載她到海邊散心。也許是壓力太大吧,他這樣想。
他看得岀她的眼神帶有新奇的正面情緒,顯然很喜歡眼前的景色。他聽到她小小聲地感嘆海真的很大,好像看不到盡頭一樣,她沒想過自己真的會有親眼見到大海的一天。
他看著她,原本是想跟她說、喜歡的話下次可以再與她一起來,但看著那頭隨風飄動的紅髮,他的思緒也不由得地逐漸飄遠。
他一瞬間想到很久以前,他和「她」也是這樣來看海的。
「她」總是在說有天一定要站在高處再欣賞這片無邊無際的海,總是會在那個時候轉頭向他笑。
想著想著,他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左手。中指一直戴著的戒指早就被他在不知何時拿了下來、好好收藏。現在他的左手只剩下一隻白紅色的戒指。
他在想,自己似乎開始有些改變了,有些以前無法思考的事情似乎變得能思考了。天空是藍色的、山是綠色的、大海......不是紅色的。
而她就是她,只是「関沼瑠海」。不是任何人,更不是「她」。
到底是自己成長了?還是因為遇見了她,他的時間才得以重新流動?他的眼睛才能重新張開?
「......能遇見妳太好了。」
他這樣的感嘆惹來她的輕笑「突然說些什麼?」 。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感覺瑠海在兩人獨處時變得更愛笑了。她笑起來比他想像中更甜美,像個普通的戀愛少女。
他甚至有些好奇她知不知道這件事。
「沒有......我只是突然想到,以那種形式遇見妳也不完全是壞事。」
也許是他看到她的眼神透露出一絲的真誠愛意,從而給予了他勇氣、面向大海說出這句心底話。
他曾經最討厭這段關係了,曾經最討厭政治婚姻。但無可否認地,多虧了那場利益輸送,他才能遇見眼前的她。
也多虧了她,慢慢、慢慢地填滿他心中早就丟失的某些空間,他才能夠慢慢、慢慢地試著重新岀發。
他等了一秒,兩秒,十秒,二十秒......接著、因為等不到她的回應,便將視線從大海移到她的身上。
當看到面無表情看著他的她時,他愣了一下。先不說她是什麼時候開始失去笑容......與其說是面無表情,更像是他無法解讀她的表情。有種如夢初醒的感覺,中間又夾雜著些愧疚與慍怒。
他從未戳穿過她眼底醞釀著的怒火,也從不知道這股憤怒是為何存在。
「......是嗎。」
面對他困惑的眼神,她只是淡淡地這樣回應,便重新面向了大海,靜靜地吹著海風、看著海邊的波浪。
他理應習慣了才對,但是......直到剛才為止也不是這樣子的。他明明感受到的,兩人獨處的時候,她看著他的眼神、那份一直埋藏在眼底中的慍怒早就消散了。明明應該是這樣才對——
「......我以前有個朋友。」
她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以前,我們曾經說過要一起去看海的,但諸如此類的事情,最後沒去成。」
「現在回想,他真是個不節不扣的混蛋。明明沒去過水族館,還敢信誓旦旦地說水族館裏有魷魚,大得能跟鯨魚打架。騙人的吧,海裏才有的吧。最後他竟然原來只去過魚市場,真是白癡......」
「不過算了。各種原因,他已經不在了。所以我才會在這裏,依舊是『関沼瑠海』。」
「所以,現在我才在這裏。」
隨後,她乾笑了兩聲,雙手靠在柵欄上將頭轉向了他看不到表情的角度,又開始了長久的沉默。
「......瑠海。」
「你說,火真的能燒毀一切嗎?」
岀於某種不安,使他在沉默幾分鐘後試探地呼喚她的名字,試圖從中解讀岀些許有關她的資訊。
但是,還沒等他得岀結論,就聽到她的輕聲嘆氣了。
「這......要看妳指的一切是什麼吧。」
「好吧,要說到這麼詳細就當我沒問好了。」
平常她偶爾會向他丟岀一些難以解答的問題,通常是帶著調戲意味的,這樣在他回答了後她就能夠嘲笑他是不浪漫又無聊的理科男。
可是這次並沒有給他這樣的感覺。
「......為什麼這樣問?」
又來了。她總是帶著一種虛無飄渺的感覺,捉也捉不住,留也留不住。他皺起了眉頭,真是讓人感到不安。
他選擇了追問,想要留住好不容易向他展露的真心。平常的他也許就這樣默認了,而她看似也預計會是這樣,所以在聽到他的追問時,她稍微回頭看了他一眼,肢體語言向他透露:他的反應在她眼中是意料之外。
「......
「......沒什麼,突發奇想而已。」
然而,她卻選擇了將話題打斷於此。
在他還在思考要怎麼反應才不會讓她感到冒犯時,她轉過身,一如往常地頂著模範笑容說:仔細一看,大海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大,書本形容得太誇張了。
「——我還是喜歡待在家裏。回去吧,時間差不多了。」
関沼瑠海是完美的。一身的純白讓她的紅更加顯眼,更加迷人,彷彿有迷惑人心的魅力在。
在這麼完美的偽裝下,他依舊捕捉到那丁點的薰衣草紫。
那是肉眼可見的落寞。
所以他伸出了手,留住此時此刻的她。
「下次再來看海吧。
「我會等到妳親口說喜歡的那個時候。」
他看著她錯愕不已的眼神,忍不住淡淡苦笑。沒關係的。總會有下次的。所以別露出這樣的表情吧,別對自己說謊了。
求妳吧——他只差沒這樣說。
「......嗯。」
漫長的對視後,他的舉動只換來了她心事重重的逃避視線,含糊的回應。
張眼篇-離婚前夕(4)
他們平常是分房間睡的。有一天,瑠海說她得到非常好喝的紅酒與白酒,自己一個喝太可惜了,就強行拉界陪她一起喝。
界也順勢說去他房間喝吧——自從曖昧期開始時、他們便不知道為什麼很有共識地不去瑠海的房間逗留。也許是因為,那裏給他們的壓迫感太大了?
那一晚沒有僕人的打擾,兩人靜靜地靠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試著觸碰偽裝之下的對方。在氣氛影響之下他們都喝得有點微醺了,特別是酒量比瑠海差的界開始有些昏昏欲睡,靠在瑠海身上睡著了。
瑠海無奈地將他半推半拉地帶到床上睡,坐在床邊看著他窩在床上時,她心裏一邊偷嘲笑他酒量差,一邊從床邊離開就想回自己的房間了。
可是她才剛從床邊起來,界便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回頭看他時,只看到他迷迷糊糊地將她的手拉在自己的臉旁邊,含糊地輕聲細語呢喃著:
「……不要走,好不好?我會聽話了……」
看瑠海沒反應,界閉上了眼睛蹭了蹭她的手,又重覆了一次:
「……不要走嘛,求妳了……」
終於在得到瑠海以非常遲疑的語氣說:「好,我會待著的。」,他才安心地點了一下頭,很快便聽到他平穩入睡的呼吸聲了。
最後隔天早上,他醒來的時候、發現瑠海早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再次見到瑠海時、她也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依舊是平常能見到的自信関沼大小姐。
他心裏沒有為她的失信而生氣或是難過,也有猜測她是不是太害羞了才離開,始終他們也沒有試過平平淡淡地一起過夜,保留一點距離感很正常。
他沒猜到的是,瑠海會選擇離開的真正原因,是她愧疚下衍生岀的手足無措。她早就已經預想到了——要是她想摧毀関沼家的話,為了不讓界再牽涉更多,她和界總有一天要分開的。
張眼篇-離婚前夕(5)
某次宴會中途,界發現瑠海不見了,默默搜索了一下之後發現她自己一個站在陽台上。他走了岀去,瞄了一眼站得老遠待機的僕人,便走到瑠海身邊。
「沒看到妳什麼時候岀來的。」
瑠海明明聽到了,也察覺到界在她旁邊,但她依舊無動於衷,手肘靠在欄杆上,盯著距離他們有一層樓高的地面。她盯得入神,大概在場只有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回話。
長長紅髮也因此垂岀陽台,精心打理過的髮絲隨風飄揚。界在想,平常注重外表的她知不知道自己的頭髮被吹亂了?
所以他伸岀了手、想要幫她整理一下髮型,結果瑠海卻搶先一步自己先伸岀手,把臉旁兩側的前髮隨意撩到耳後,使界只好把手收回去。
「和裏面那些人沒什麼好聊了。」
她這樣說,頭依舊沒有抬起來。
「每次每次都是這種場合,每次每次都是虛偽的問候,虛偽的臉孔,虛偽的面具,像是從不落幕的舞台劇一樣,看了就想吐。」
「真是無聊的一場戲。」
界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聽見她笑了,笑意間甚至能嗅岀酒的味道。瑠海本就愛酒,也不是第一次喝得微醺,但他卻不認為她現在是不清醒的。
相反,女孩的笑聲聽起來是如此的清醒,到了詭異的地步。
「啊,真想炸了這個宴會廳。或是放火燒了也好,怎樣都好。」
「一個意外便能讓裏面的蠢蛋們醜態百出,一個個爭先恐後地互扯尾巴,整個會場雞飛狗跳的,要是當中有人大喊著『我就知道関沼家沒有半個好東西』就最好不過了。多好啊,想想就開心。」
「什麼時候才能讓那些傢伙停止虛偽的讚美呢?」
只見她毫不顧忌身後僕人與界的存在,抬起頭望向遠處,面帶笑容地開始吐起胡言亂語。面對著這樣的暴論,界下意識打量了一下遠處的僕人。
在関沼家的眼線面前放下了一切禮儀、大肆説著這樣的話,真的沒問題嗎?原先的他想要輕輕提醒正嗨上頭的妻子,至少聲量調低一點吧。
可是,界並沒有實際這樣做。瑠海最近一直心不在焉,已經很久沒有露出像這麼暢所欲言的輕鬆模樣,他不想破壞她久違的興致。儘管話題內容實在是不得體。
可惜的是,她沒有再繼續下去了。笑聲逐漸變乾,最後地重新將手肘靠在欄杆上,任由不知道從哪吹起的風再次吹亂她的髮絲。
在千絲萬縷之中,他聽見風裏輕飄飄的一句:
「真想就這樣跳下去。」
在說完這句話後,瑠海便閉上了嘴巴,讓空氣重歸沉默。
猶如自殺宣言般的發言,確實使界的心臟漏跳了一拍,但很快腦袋以他一直以來對瑠海的認知、賭女孩真正想要說的並不如他所聽到的那樣。
他定睛看著這位虛無縹緲的女孩,陷入了尋思。這裏是一樓的陽台,就算跳下去也不會受傷,更別說什麼生命危險......
……。
他笑了,笑得很無可奈何,也學著她將手肘靠在欄杆上,肩膀的距離近得彷彿能夠聽見對方的心聲。唯一有點意外的是,率先選擇了抬起頭、與他有眼神接觸的人是她。
「想逃跑的話,就一起逃吧。如果這是妳想做的話。」
瑠海的表情從茫然到回神、再到難以置信,界也看在眼內了,也猜到她下一秒會做些什麼,所以他抓緊了機會,伸出了手幫她把吹亂了的髮絲再次撩到她的耳後,搶在她別開頭之前留住了她。
「你開這玩笑怪浪漫的,讓我想了一下要怎麼回應你。」
他們就這樣默默對視了一秒,十秒,三十秒。接著,她笑了,好像聽了什麼笑話一樣以鼻子哼氣的方式笑了,最後、她還是選擇了別開頭。一如既往地逃避,卻看不見她的表情,實在讓他非常不安。
「瑠海,我不是在開玩笑的。」
「我就說了,你就是在開玩笑。」
「瑠——」
「我要回去了。関沼瑠海不應該在這裏。」
剎那間,他以為她哭了,哭得淚流滿面。直到在她重新站直面向他時,他依舊認為那不是他的錯覺。儘管眼前的女孩笑得有多完美也好。
「関沼家辦的酒宴,我怎麼能不在場?」
說罷,她便轉身準備回去宴會廳裏。界來不及說些什麼,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牽上女孩空出來的手。她的手卻巧妙地躲開了,轉而向自己的丈夫攤開了手。
「我們得繼續應付今晚的客人。」她說:「回去吧,埜下先生。別再開剛才那種玩笑了。」
確實如此,他們今晚已經從家家酒中逃離得有點久了。沒有男女主角的戲,又怎麼能滿足觀眾?
界看著自己的妻子,看著関沼瑠海,看著她伸出來的手。她一定是想要好像往常那樣,他輕輕抬起她的手,她就這樣保持笑容走進會場,以模範夫妻的姿態羨煞旁人。
怎麼說呢?出於某種心理,他突然不想要滿足這樣的她的期望。
他的手確實抬起了。但是下一秒、他一個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稍微用上力度地將她往後一扯。她沒反應過來,穿著高跟鞋的腳沒有站穩便往後倒去,倒吸一口氣後,安全地倒進了他的胸膛上。
「這樣就好。」他說:「我們沒什麼好裝的。」
已經重新站好的她一聲不吭,沒有平常的咄咄逼人,更沒有半點回應,只是順從地保持被攪著肩膀的方式向前走。到底是在賭氣還是在默認?他不知道。
這樣就好。他也不打算得到她的任何回應。
他們終究還是日久生情了。
兩人之間曖昧的眼神變多了,開始會為了對方而笑。瑠海的變化,界全都看在眼內——那可是最真摯的愛意,來自那個初次墜入愛河的她。
正當界以為、他能夠為了瑠海重新向前走時,她卻在一個下午茶時間、毫無預兆地向他提出了離婚通知書,說她以前已經私下和関沼家和埜下家討論過,不會影響到兩邊的生意合作,只是他們不會再是夫妻這麼親密的關係,從現在開始就是陌生人了。
「不、不……等一下,瑠海……妳到底在說什麼?為什麼……」
「喔,我想了很久。果然、我還是很討厭政治婚姻什麼的事吧。」
看著眼前人始終頂著一張完美的笑容時,界錯愕得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怎麼可能不傷心呢?確實、他們的關係從一開始就是利益的附送物,但沒想到瑠海事到如今還在談這些。 他以為他們之間已經有真感情了,他明明看得岀瑠海在他面前、已經逐漸願意表露她嬌嫩的真心了。
為什麼,為什麼事到如今還……?
所以、界試圖說服她打消念頭,想要以真心打動這位實際口硬心軟的女孩。因為要是這樣一搞的話,說不定他們就再也無法見面了。
「瑠海,求妳了,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妳要獨自面對呢?有什麼事、我們可以一起面對啊。
「拜託妳、別說什麼離開吧,妳不可能不知道、要是真的這樣做的話,我們也許不會再見了……瑠海,這真的是妳所想的嗎?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子……」
面對他那份溫柔與不捨,関沼瑠海卻只是冷笑了一聲。
「呵,我還以為在你心目中,束田赤海是無法被取代的呢。虧我花盡心思想要成全你們呢。」
空氣一陣沉默。並沒有維持太久,因為界在短暫的錯愕後、慍怒地反問:
「……妳打破了約定?」
對啊,他們很久以前就約定好過不淮過問對方在這以前的經歷的,井水不犯河水。現在她卻違約了,理所當然地會生氣吧。
「那又如何?口頭承諾有法律效力,但當時沒有錄音,根本無法證明這份『約定』的存在呢。現在你又要怎麼樣呢,親愛的埜下先生?
「現在多好啊,這樣你就能毫無顧忌地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了。既然以前問你都不回應,我只好自己查了。」
——在計劃中,瑠海是打算拿「赤海」的事勸他接受離婚的事。
她太清楚界的心理活動了,只要說著漂亮的門面說話、假裝自己並不知道赤海早就死亡的事,以他的個性,大概支支吾吾就不會反駁了吧。
接下來會如她所想的一樣吧——界是不會承認赤海已經不在了的事實,那他就是默認了他確實有想要在一起的愛人,只能答應離婚了。如果不是的話、那她就能指責他岀軌了,関沼家更不會容許男人不忠呢,特別是身為関沼獨女的她。
這對界來說肯定很殘忍吧,要他在腦裏再次面對以前的愛人的死亡,在這樣逃不掉的現實裏,他想盡辦法逃避,能以這樣的方式避開自己再次受傷害,某程度上也讓她很羨慕。
所以、對不起了。
「那麼、你的答案是?快點把事情都討論一下吧,我待會還有會議——」
界曾經提醒過她、別被自己的自信給害到。
就好比現在——在自信之下,她小看了界。
「赤海已經死了!」
沒等她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扯著她的手腕,一手將她狠狠地禁錮在牆上,力度大得生怕她會有甩掉他的手的機會。正想要吃痛地抱怨時,她看見了距離自己很近的臉。
啊呀、這麼痛苦不堪的——他臉色蒼白,皺著眉頭,連呼岀來的氣息都在顫抖。她愣住了,只能在錯愕之中、聽見他近乎精神崩潰的告白。
支離破碎的話語中,她聽到他的聲音,訴說著:他曾經愛的人已經死了,他的時間也停留在愛人死亡的那裏停滯不前,他曾經以為、自己往後也會活在那片紅陰影之下。
確實、他們只是毫無真感情的政治婚姻,他確實有段時間從她身上找他過去愛人的影子,可是越找越是無法說服他自己——她們很像,卻又一點也不像。她就是她,不是任何人。
她在他的視線下顯得與任何人不同,是他難能可貴的寶物。他承認、他現在喜歡的人是她,也多虧她的岀現使他擁有重新岀發的勇氣。
難道她敢說他們相處這麼久了,她沒有對他表露過哪怕一絲的真感情嗎?
她敢說一切都只是逢場作戲嗎?
他說了很多,表達的情感卻真實得她無法反駁。
她沒料到界竟然會選擇自揭瘡疤地向她怒吼,也是第一次看到界情緒激昂地說了這麼多話,一時半刻不知道怎麼回應。
到界不知不覺安靜下來直視著她,她才意識到他在等自己的答覆,但她卻無法說岀任何的話。
對,她動搖了。那是她肉眼可見的動搖,相信界也看見了,掐在她手腕上的手加重了力度,痛得她只能一發不語地低下頭,以躲過界向她投來的那雙熾熱的血紅。
但是、下一秒她又呼岀了一口氣,再次抬頭,直視著他急切的眼神,以最冷淡的語氣說:
「被擅自從自己身上找死人的影子,沒有什麼事情比這樣更噁心了。」
他們沉默地對峙了很長時間。
終於,界放開一直掐著她手腕的手。她也因此看見了,充滿了憎恨神色的他。
「隨妳喜歡吧。妳不惜打破約定,出賣妳的誠信,在別人的傷口上灑鹽,就是為了達成妳的目的、滿足妳的私慾。今天只不過是來通知我一聲,並不打算顧我的感覺。」
「関沼瑠海,妳就和他們一樣。」
天旋地轉。
好不容易站得住腳,卻只記得聽了這番話時的自己、像是被狠狠掐住脖子般窒息。但是,長年以來的偽裝習慣、使她還是能以毫無破綻的速度展露微笑:
「也許吧。畢竟我是関沼家的人嘛,你應該早就知道了。」
界沒再說什麼,草草討論過一些離婚的事情之後,他就離開會議室了,留下她一個處理後續。
到一切都塵埃落定後,她回到房間關上門時、才感覺到有什麼碎開了,只好趕緊掩著嘴巴,不讓悲傷化作哽咽地湧出咽喉。她沒想到過程會這樣煎熬,更沒想到實際會這麼難受。
為什麼會這麼悲傷呢?
但是,如果不想界再被牽涉下去的話、就只能這樣子了。這是她和関沼家的事,她早就害死一次重要的人,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所以今晚就久違放縱一下自己吧,大不了明天眼妝畫重一點去把哭過的痕跡蓋過去。
房間的隔音很好,連王子也沒注意到門後悲傷的公主。
……
以前是界回頭望瑠海,但這次在後續處理的過程中,反而是瑠海回頭看著界離開的背影。
看到他冷淡的表情,也不多望她一眼,她就知道自己一定徹底傷透他的心了。
「——這樣才好,這樣他就不用被牽涉到什麼事裏了。」
「我是為了他好。」
正打算試著安慰自己,又馬上為了這樣的自己感到反胃。
說什麼「為了他好」......她什麼時候也變成自己最討厭的嘴臉了......
7月4日-天氣 陰
因為薇拉提議寫日記,作為練習手部活動的訓練,所以我就寫了。我根本沒有寫日記的習慣,根本不知道寫什麼……
那麼,就寫一下這個好了。我最近在想我的新名字,畢竟関沼瑠海已經死了,總不能用死人的名字吧www嗯~可是我很喜歡瑠海這個名字,雖然是那個人取的,但發音和我一樣可愛對吧?
果然還是別這麼麻煩了,繼續叫瑠海吧~
想不到寫什麼了。天啊,我太無聊了吧!?
沒辦法啊,我可是躺了差不多一年,都要與世隔絕了!稍微變成笨蛋也是可以原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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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6日-天氣 陰
睡了一場不算得上是好的覺,不過比病床的生活好多了。薇拉特地在床鋪上鋪了軟墊子,多虧這樣,至少我能一覺睡醒。
好了,是時候寫點什麼了,關於那一晚。
那一晚,我總算訣別了那個囚禁我這麼多年的家。我已經盡量只留下相關人事了,可惜好像還是有些無辜的人陪葬了……
我以為我會在大火中死去。雖然說、能夠毀容然後平安活下去就最好不過了,我還想多看看世界呢,可是當我看著自己的皮膚在大火中逐漸剝落時,那種痛楚直接讓我昏過去了。現在光是想回來、好不容易痊癒的皮膚還會感受到那種痛。
當時我真的心想,乾脆讓我死了算了吧。我這些年來也幹了許多有的沒有,反正罪有應得。
所以一張眼,發現自己在醫院裏,接受著最好的治療時,真的嚇了一跳。以前嘲笑過薇拉是吸血鬼、卻會信神呢,現在可笑不岀來了,也許真的有吧,神。
可是,我始終是無神論者。再說,誰在幫助我,我已經有頭緒了。
手好酸喔。哎呀,現在只要稍微活動了一下便會不由自主地麻痹,真是麻煩。
不寫了。活動一下雙腳吧,自從燒傷之後,走路也只能慢慢地走,害我以為自己是上了年紀的婆婆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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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8日-天氣 晴
海邊的風景真好啊,幸好在以前趁早買下了這間小木屋,我的房間能直接看見波濤洶湧的海面,真好啊。
說起海,當時在病房的大家都在喊我做「海琳娜小姐」,我在想這誰呢www原來他們以為我是幸運從大火中存活下來的女僕之一,因為同樣有著紫色眼睛,一樣的身高與年齡,被誤會也很正常。
為什麼我會知道?因為電視總是在說関沼瑠海的屍體怎樣怎樣,我猜、八成是有人抓了替身來當作是我,而真正的我才能全身而退吧。
有誰這麼想要我活下去,又有足夠資金這麼做?哼。所以我才會借故離開醫院。
……真是多管閒事。
薇拉今天會煮漢堡排,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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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0日-天氣 晴
今天去了。見了他的墓。
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想著他也許在哪裏過得很好,所以才會突然消失。不過,真的就是單純的希望而已。看著墓上面那張相片,真是醜得忍不住笑出來。
這張照片拍得你真醜,好歹穿得好一點再拍吧。
欸,有看到嗎?我成功了。有為你報仇了,你這傢伙滿足了吧?我也成功離開那裏了。我已經不用再回去了。
對不起。(此處的墨水被淚水化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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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2日-天氣 雨
每次看見薇拉打掃,都覺得她很厲害啊。起初會買下這個偏僻的屋子送給薇拉,只是為了有個更好的理由使走她,讓她短時間內不會回來而已。
我叫她打掃房子,還放了一壘錢給她備用,這樣就不會被捲入什麼事情了。結果這麼破爛的房子竟然被她打理得像新的一樣,實在太厲害了。
因為當時我沒有向她說起我的計劃,她一定是以為我死了,所以當我岀院,憑著記憶來到這個屋子時,她簡直就像見到鬼一樣嚇呆在原地。
看到她哭著抱了過來,又一臉心疼地盯著我的燒傷疤痕時,我唯一感受到的就是愧疚。至今為止、我到底傷害了多少次在乎我的人了?
說什麼為了他們好,其實只是為了我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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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3日-天氣 雨
今天薇拉給我一個東西。黑水晶的蝴蝶髮夾。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裏,我以為這東西已經在大火中消失殆盡了。可能是以前下意識地就將這東西收藏在這裏吧。
原本我說要拿去丟掉,但薇拉意外地反駁我說,那是很重要的東西吧,怎麼可以丟掉。
薇拉那傢伙……我說不要再把我當大小姐一樣的畢恭畢敬,她就真的開始會對我說教了。像媽媽一樣,我不討厭……我其實不討厭。
再說,我自己也無法真的將這個髮夾丟掉。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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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7日-天氣 陰
現在那髮夾半吊子地夾在我剛染的紫髮上,真是不上不下,我以前明明很討厭半吊子的人,但現在自己也變成這樣……
總感覺有些累了,堅強果斷了這麼多年,讓我休息一下吧。
薇拉好像看得出些什麼,有時候真是怕了她的觀察力。可是沒辦法啊,我在戶籍上已經死了,現在又滿身傷疤的這麼醜陋,最好還是別再和他相遇了。
不然的話,我離開醫院隱居就沒意義了。
看著那個蝴蝶髮夾,我不捨得將它解下來了。真是的,一直想到他曾經說過這很適合我,他肯定是說適合當時漂亮的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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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0日-天氣 晴
天氣很好,所以和薇拉一起到城市裏購物了。
果不其然,我的燒傷嚇壞了所有人,可是沒有半個人認得岀我。看著他們皺眉頭的表情,這點倒是挺愉快的。
薇拉似乎覺得他們這樣很失禮,但我反而覺得挺有趣的。說不在意是真的,因為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我就得對自己行為的後果負責。
至少不會再因為漂亮而成為眾人焦點吧,這樣我才能好好地隱居。
隱居的生活,實在太開心了。
————
......
在大火中毀了容、大難不死的瑠海,戶籍上她被登記為死亡,因此隱居在海邊懸崖上的小屋,與昔日的貼身女僕——薇拉生活在一起。偶爾為了買生活用品、還是會岀城市逛逛,過上平淡又休閒的生活。
她全身上下沒有一片皮膚是完好的,特別是臉被燒得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就算外出時戴上了口罩、前髮掩住大半張臉,還是會讓看到的人都嚇一跳,忍不住多看她幾眼,說不定坐在公園看鴿子發呆也會被熊孩子嘲笑說她是巫婆吧。
反而在這段時期中,是她心境最開心的時刻。這跟以前什麼都不能做的生活相比、實在是天堂一樣,想去哪就去哪,可怕的臉讓她減少很多不必要的接觸和交流,最好玩就是去嚇那些沒禮貌的熊孩子,脱下口罩說「對啊,我最喜歡吃不聽話的小孩子了」,然後欣賞熊孩子嚇得哇哇大哭的表情。
感覺要是有機會和誰討論到美女的話題時,她還會伸懶腰,用悠悠閒閒的語氣說:「我以前也這麼漂亮喔。但是那不是真正的我,所以不要也罷。」
當然也沒有人把她的話當真,眼前這個醜陋的女人怎麼可能是個美女呢?
......頭上戴著黑水晶蝴蝶髮飾,雖然嘴上說她不喜歡,但肉眼可見地非常珍惜這個髮飾。
最近開始以義務的名義照顧及管理一間位置偏遠的小型孤兒院,看得出來她非常喜歡小孩子。她可怕的臉並沒有嚇倒裏面的小孩,反而很受那裏的小孩歡迎,每次出現都會被小孩子包圍,爭著要和她一起玩。
長年的教育導致她的言行舉止依舊保持優雅,加上頭上的黑水晶蝴蝶髮飾,因此小孩都喜歡叫她蝴蝶公主。
瑠海沒在大火死亡有一半是她幸運。她原本就打算讓自己徹底毀容,但沒能保證自己一定可以生存下來,所以她也有做好和家族一同陪葬的心理準備。
所以另一半,是她被界救了。
詳情她就不知道了。她會被救,會被隱姓埋名地送到加護病房接受最好的治療,都是界的安排。
但在瑠海昏迷住院到醒來治療期間,界從來都沒來過探望她,所以一開始瑠海不知道自己到底被誰救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對方要幫她隱姓埋名——不如說是給了她一個名叫「海琳娜」的假身份,這樣的說法更合適,讓醫護人員以為她是哪個幸運生存下來的僕人。
她看得岀病房的醫護人員似乎都被下過保密令,但這種事認真思考過一段時間就能猜到吧。
所以聽說醫生允許她岀院後,她試探性地對她覺得最粗心大意的護士說:「我和埜下先生聯絡過了,他之後會安排車子接我岀院的。」
看自己只要搬出埜下先生的名字,就能這樣順利就被安排離開醫院後,她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所以她才必須要離開,她沒必要接受他的好意到這個地步。
說白了,是她沒有顏面去面對他。
至於無家可歸的她,最後和薇拉一起居住了。在一切發生之前,她以薇拉的名義買下了偏僻海邊的一間小房子,房子很小而且有點破破舊舊的,裏面放了很多現金,至少足夠薇拉不工作好一段時間也能維持正常生活。
等時間過得差不多了之後,她就跟薇拉提起有這個房子的存在,讓她把一些物品帶過去,順便幫她收拾整理一下房子吧,沒準能當渡假屋。
因為地點實在太偏遠,所以瑠海特別讓薇拉放了長假,讓她可以慢慢在那邊收拾,但其實她是借故使開薇拉的,這樣她就不會被捲入什麼事件了。
薇拉對於瑠海的打算毫不知情,甚至不知道屋子的真正主人是自己的。事後的薇拉、是從電視新聞上看到関沼家大火的滅門慘案,她的大小姐関沼瑠海既是死者又是兇手後,她才終於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瑠海所設計的。
但有個壞處,就是瑠海不會知道薇拉看到新聞後、還會不會繼續留在房子裏......再說,她當初也不確定自己真的能夠在大火中存活下來。
所以一年後她痊癒出院坐車去那個房子的時候,她在內心都在賭。
結果是,她賭對了。看到薇拉竟然還在那間屋子好好地居住,加上看見屋子收拾得超漂亮,她由心而發地鬆一口氣。
薇拉也一度以為她死了,看到瑠海後來自己一個過來找她時,就算她已經毀容了、但薇拉還是能一眼認岀她的大小姐。
她顧不得薇拉喜極而泣的反應,以她的一句「謝謝妳,看來妳有把我拜託的事情完成了」,開始了久違又感動的重逄。
界並不是笨蛋,與瑠海相處的這些日子中,他多少也猜到她在計劃著什麼,看著的又是什麼。
那是具有毀滅性的計劃與結局、也是她獨自一人面對至今的所有。熊熊烈火的面前,她打算與自己的命運做個了斷。
被單方面離婚的時候、他確實非常生氣,甚至起了一種遲來的、名叫憎恨的情緒。
他憎恨殘忍撕開他傷口的瑠海,憎恨逼使瑠海這樣做的関沼家,憎恨逼迫他戴上「埜下界」的面具乖巧進行政治婚姻的埜下家,憎恨一切瞧他溫馴便盡情欺壓他的人們——
他真正憎恨的,是過去放任這一切發生的自己。
赤海死了,死在他的讓步和屈服之下。在她死後,他依舊毫無作為,徹底放棄一切地隨波逐流,甘願成為某人的棋子。這麼軟弱,真是沒用,真是不堪入目。難怪會被瑠海如此利用,因為她眼中有他沒有的火焰,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不想再當棋子,不想因為他的毫無作為、再次失去心愛之人——不是乖巧的埜下獨子,不是任何人,只是界。只是他而已。
界其實不是怎麼清楚瑠海的計劃詳情,自從離婚之後,関沼家再也沒有出眾的公開活動露面,這件事他終究是有些在乎。這些已經與他這個局外人毫無關係了——她一定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會趕走他。
但他知道、瑠海絕對不會接受他給予她的一切幫助。既然她用這種方式趕走他,那好吧、他走。
他找上了她昔日的好友……她的情報來源:名取 和墨。實際上他知道,他們的關係完全稱不上朋友,甚至算得上是仇人,僅僅靠著可觀的報酬換來可信的情報、來勉強維持各取所需的共存關係,完全就是第三方陣營——這些是以前的某一天,瑠海本人沒意識到在他面前說漏嘴、他才得知的。
至於他們的恩怨如何,他不清楚,可是理應只聽從関沼瑠海命令的他、卻無條件地向他提供關於她的情報。在他面前說謊是沒有意義的,雖然看得出對方一字一句全是實話,但對方的行為使他無法理解。為什麼一五一十地交代出來了?
「瑠海她啊,自從查過你的事情之後就跟我說、要是哪天你來找我詢問她的事情的話,就如實交代出來吧......很麻煩對吧?她自己對你感到愧疚也不關我的事啊,雖然我想這是她一時半刻動搖了才這樣吩咐我,可是她事後也沒有跟我說作廢呢,既然你問了、我沒理由不說吧......唉,別讓我處理你們兩個之間的事吧,我不想知道啊......」
……関沼瑠海,妳真是傲慢又麻煩的人。
知道了瑠海大概會做些什麼的界,一邊心裏埋怨、一邊設法在她的計劃中摻一腳。他無意搞亂或阻止她那近乎自毀的計劃,他的目標只有一個:在瑠海實施她的計劃後,她必須活著。他必須聽到她親口向他說對不起,親口向他說她真正的想法——親口向他說,她其實很喜歡大海。
他私下僱用了埜下家的其中一個保鑣,以足夠令任何人見錢開眼的報酬指使對方在関沼家附近蹲點。萬一發現大宅有什麼異常,便衝進去救人。這段時間,他則是繼續過他的生活,處理各種事務。有時候真是慶幸埜下家對他是放養政策,他們猜不到溫和的他為何要僱用那個保鑣。
接下來,就是賭。他的賭注是自己對瑠海的理解,以贏得她的安全存活。賭她還會戴著與他同款的對戒,賭她直到最後一刻依舊會將戒指戴在手上、將其連同関沼瑠海一同消失在這世上。
從結論上來說,他賭贏了。
就算被發現的時候她已經嚴重燒傷、正因為她還戴著戒指,他所僱用的人才能順利找到對的人,將她及時救出、並以假身份送往早已安排好的地方進行治療。難免會有些小插曲,但整體來說很順利,他的目標達成了。
剩下的,就是他的事了。在對方找上了他,畢恭畢敬的同時、又貪婪地追問他有關報酬上調的事。他笑了,是真的感到好笑而笑,也許在對方眼中,他就是個不懂反抗的傀儡吧。滿是破綻,多麼好笑。
「你真是有錢就什麼都做得出來。」
「不知道當初對赤海下手的時候,你又收了多少的錢?」
等對方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之後,一切都已經太遲了。現在他能做的,只有驚恐又無助地沐浴在血中,看著那位向來溫馴的埜下獨子面無表情地舉起沾血的撬斧,一下、又一下地砸向自己的腦袋上。
「你知道得太多了。帶著関沼瑠海的秘密,以及害死束田赤海的罪,去死吧。」
……是的,那正是害死赤海的其中一個兇手。他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想深究,不想面對,連赤海的死都無法面對,又談何報仇?
他要證明給所有人知道,從今起便不是任何人的棋子、也不是一個能隨心所慾地欺負的人。屍體就直接丟在人煙稀少的巷子,他只需就這樣渾身是血地直接走回家就好。埜下家欺善怕惡,出於對兒子的心虛、害怕兒子的異常,他們必定無條件地給他掩飾一切不見得光的事物,現在是、將來也是。
這下就到他勒索他們了。
那次是他唯一一次殺人,事後花了他很大的努力才不至於恐慌發作。
當時動手的可不只有這一個人,界知道。可是,這樣就足夠了,他不必殺光所有人才能稱得上是報仇。他知道赤海在天之靈也不希望他就此墮落。
再說,他已經再次得到珍愛的寶物,不想再失去了。
病房中的醫護人員並不知道,為什麼埜下獨子會如此照顧那個叫「海琳娜」的僕人,但由於簽訂了保密協議,加上這裏的高級病房經常有許多權貴出入,醫護人員早就習慣了這種情況。
至於這一年間都不去探望瑠海的原因,就是不想讓她察覺、是他救了她。當然也有可能是,他知道自己的精神狀態不足以讓他看到她的傷勢。
那段時間,他就算當下有多忙,只要看到來電顯示是醫院打來說瑠海的情況時,他就一定會馬上放下手上的事去聽電話。醫生總是說幸好救得早,不計毀容或神經線受損等後遺症的話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
每次界聽到這句都會不自覺地手顫。這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賭贏了、實在太好了。
這一年、外面的變化很大。在関沼家的案件從熱門頭條到無人問津的同時,界已經是埜下家的掌權者了,從此埜下家的事業是靠界撐起來的。
在那之前埜下家都處於不上不下的狀態,這得怪他的父母經營得沒這麼好,便早早讓出埜下當家的位置給那位他們一直以來有所虧欠、又很能幹的兒子。自從界當上當家之後,除了賭博酒店業之外,埜下家也開始就搞慈善了,經常岀現在電視上,因此賺了一筆名聲。
與以前低調作風相比,現在的界形象差天共地。與其說他現在高調,不如說他開始會主動與別人交際吧,現在的他更像個活生生的人。有人覺得他變得難相處了,但他也只是開始明確地表達和堅守自己的立場,不再委屈自己成全他人而已。
有人問過他,為什麼突然會改變形象?對此,他只是無奈地解釋:「我的前未婚妻與前妻子都死了,我總得找點事情麻醉我自己吧。」
聽著就讓人心疼的發言,卻正正代表著——他徹底放下了。他總算能夠正面面對自己的傷痛了。
一切都向好的方向發展,但後來瑠海自行岀院這件事是他沒料到的。他知道瑠海已經痊癒可以岀院了,正在思考自己應該怎麼面對她時,護士隔天就告訴他:她已經岀院了。
那一瞬間,他差一點焦慮到當場發瘋,幸好經過這一年的洗禮,他的精神力足以支撐他快速地重拾理智。聽說她是以他的名義離開醫院的,他就知道她猜到。他早該知道的,早該知道以她的個性,她要是知道自己受他幫助的話、一定不會接受的。
最後他輾轉找了差不多三個月,才總算找到偏僻海邊旁的小房子。薇拉打開門時,還被界氣壞急敗的樣子嚇倒,正想就這樣關門時、卻被界「砰」地一手撐著門不讓她關。
「她在吧,讓她出來。」
事隔一年半載沒有見面過,竟然直接選擇逃避。麻煩也是有個極限吧。一定要好好地罵她,跟她抱怨——
「別為難薇拉了,你想幹嘛?」
他心裏那團怒火,在見到那片薰衣草紫從房間走出來時,就被徹底撲熄了。並非目睹了她那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她那一改形象的黑色與紫色,她那肉眼可見的冷淡與不待見,而是——她頭上的蝴蝶髮飾。
啊呀,真是狡猾。這讓他怎麼忍心罵她?總是這麼狡猾的,傲慢又麻煩的人——
他不由得地露出了只有久違重逄才會看到的、充滿了溫暖的眼神。
就像當初他注視著瑠海時的眼神一樣。
——瑠海的日記斷斷續續地持續寫了三個月。後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敲開她的家門後,她就再也沒寫了。
那正是苦苦尋找了她三個月的埜下界。顯然他被她的不辭而別搞得氣壞急敗了,面對著瑠海「特地來打擾我的下午茶,你想幹嘛?」這樣冷淡的話語,界沒有絲毫退縮、反過來以陰沈的語氣質問她「遇到不順心的事就選擇逃避嗎?妳這個膽小怕事的人。」
是的,他們都知道彼此的關係、早就以最糟糕的方式強行結束了,隨著関沼瑠海的死亡,更是沒有挽回的餘地。
幸好,一直以來夾在他們中間的薇拉終於忍受不住了,明明心愛著彼此,長著一張嘴卻不好好溝通,事到如今還想要將真正的心意掩藏起來,到底要偽裝到什麼時候?
所以她鼓起勇氣、不分由說地斥責了他們兩人,並將他們各自推進房間裏再關上門,讓他們不必避諱外在因素、好好地向對方坦誠真心。
這招對嘴硬心軟的兩人非常有用,門後只有他們兩個,什麼醜陋不堪的自己早就被對方看得一乾二淨了。
「......在說謊之前,先把我送給妳的蝴蝶髮飾拿下來吧。」
就算一開始某人還想要裝作堅強,直到界牽起她滿是燒傷疤痕的手,滿眼悲傷地如此說著後,難聽的話湧到咽喉就被她硬生生吞回胃裏、任由胃酸消化那些違心的字詞。
她知道,自從屬於関沼家的那層偽裝被燒掉之後,她好像再也無法以堅強的一面示人了。
一直以來,他總覺得瑠海這個人很虛無縹緲。不是関沼瑠海,不是那片紅,而是她——偶爾才會捕捉到的她。
如果說界在眾多面具下一無所有,那瑠海便是在眾多層偽裝下迷失自我,長年累月的偽裝使她也開始無法正視真正的自己,顯得若有若無、難以留住。現在,一切都被火焰摧毀。她的堅持、她的決心、她的偽裝也被徹底摧毀,同時也將他那黏死在臉上的面具給燒焦,使他能夠看見眼前那片使他終於能夠安定下來的薰衣草紫。
「......我只是不想再將無辜的人捲進來而已,那很可怕......」
他將她的軟弱哽咽看在眼內,將她那支離破碎地訴說著恐懼的話語聽進心裏,張著嘴、卻又什麼都沒說,只是輕輕地使力,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裏。
「我總算可以抓住妳了。」
以互相擁抱為開端,花瓣紛紛凋零。
只剩下兩朵相依相偎的、嬌嫩的花芯。
標題上有星號的便是主線故事相關的補充劇情
補充一下他們的關係:
最後,他們正視了自己的感情,也正視了對方的存在,所以理所當然地——他們正式地交往了。
界的事業繁忙,不可能離開城市居住,而劫後餘生的瑠海則不再留戀城市的繁華,選擇在海邊的小木屋裏與薇拉繼續過著平淡的生活。小木屋距離城市很偏遠,距離城市要至少三小時的車程,附近只有一些與世無爭的小村莊與市集。薇拉在附近的小鎮裏開了一間古式二手書店,每當界過來作客時,薇拉都會很識趣地到書店裏暫住。
瑠海則是偶爾在孤兒院裏教小孩識字,所以不用擔心她與瑠海的生活費。
他們兩人見面的時間很不穩定,幸運的話隔兩星期就能見一次面,但是就算如此、也不影響他們的感情。
他們每天都會通訊,即使無法見面也不阻礙他們的感情升溫,兩個人交往得非常穩定。 僅僅只是兩個人手牽手、靠著肩膀聽著雨聲也覺得很溫暖,心跳逐漸加快。
很想要看見對方被愛慾衝昏頭腦的一面,殊不知抬頭卻看見對方的眼神早已盯向自己,蒙上一層迷霧, 彷彿眼中什麼都看不見,只看見自己。
——這就是後日談的偽裝組。不需要再偽裝自己的偽裝組。
後日談的瑠海再也沒有以前會刺傷的人銳利,真要形容的話、此刻的她會是多愁善感的女孩,喜怒哀樂全都直接表現出來,偶爾有些調皮,甚至會在別人面前哽咽或哭泣。
要說改變了嗎?不,也許她從來沒改變過,這可能才是真正的她吧?
至於為什麼會突然有這樣的變化,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她不需要再偽裝自己了。
玫瑰花之所以美麗奪目,是因為層層花瓣保護著最嬌嫩的花芯。
現在花瓣燒光了,代表她不需要再偽裝了。「関沼瑠海」已經死了,她不需要再扮演那個完美的関沼家大小姐了,不需要再完美得像一個人工藝術品,而是會不知所措地站在洗衣機面前喃喃她遇到強敵了。(翻譯:她不會用洗衣機)
對了,後日談瑠海終究還是在大火中留下永不磨滅的PTSD,她變得很怕明火,就算只有一小點的明光(例如蠟燭)也能嚇得她渾身硬直。
因此薇拉特地將屋子裏的煮食爐換成了電磁燼。
(建議先看過瑠海個人頁>補充設定>醫院)
瑠海的精神最差的時期,就是她剛從大火過後接近一個月的沉睡中醒來、燒傷的皮膚還未痊癒、全身上下綁著繃帶、插著不同膠管和儀器的那個時候。
那是她這輩子精神最不穩定的時光。儘管無法講話又彈動不得,依舊拚了命地一直想要從病床上爬起來,甚至想要扯掉身上所有膠管和儀器。
是後來經過醫護人員反覆告訴她已經沒事了,她已經沒有在火場裏了。雖然全身上下都是燒傷但已經沒事了,她才總算是慢慢冷靜下來。
她會有這樣歇斯底里的反應,不是因為燒傷的痛,而是她一瞬間以為自己回到以前了。曾幾何時,她也試過這樣躺在病床上。那是什麼時候?對啊,是在她剛剛被家族抓回來的時候。彈動不得的躺在床上,一切都要重來。
真正刺激到她的是「一切都要重來」的這個恐懼。她不後悔這樣做,但她不想再重來一次了。
……
在漫長的治療過程中,因為太辛苦太痛了,反而拆繃帶、看到自己毀容的樣子之後,她沒有什麼特別負面的想法,始終這是她所選擇的。
瑠海的燒傷剛開始痊癒起來、被允許拆下繃帶和紗布時,應該經常拿著鏡子發呆吧。理論上她應該有做過植皮手術和整型外科之類,一開始的臉一定比現在還要可怕。共存之城的醫療水平這麼高,加上背後資金來源aka界的錢這麼多,瑠海就算是在大火毀容,事後的復原也不會真的到超級無敵糟糕到她不願見任何人的地方。
她最一開始多少有點不習慣,但更多的是有種實實在在的解脱感,這下関沼瑠海是徹底地死去了。
直到與界重逢之後,她才第一次為了自己的外表而感到自卑。但我一直覺得她就算沒有和界重逢,對比以前漂亮的自己,她確實是表現得比以前自卑了 。
沒有了以前那樣堅不可摧的自信模樣,反而更像一個活生生的人。畢竟人類是無法做到十全十美的。
但無可否認的是、她確實是毀容了。理所當然、她也當了好一段長時間的光頭。以前這麼愛美的她,在看著鏡子前這麼醜陋狼狽的自己時,她到底會怎麼想呢?
也許會有些富有同情心的護士在看到她總是一言不發地盯著鏡子看時,會溫柔地試著轉移她的注意力,說今天她又收到禮物了,是一頂新的羊毛針織冷帽,讓她戴著的話一定很好看。
說到禮物,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透過不同人去將不同禮物送給瑠海。
更多的是衣物類,全部都是符合她喜好的,而這樣貼心的做法也是讓瑠海猜到背後是誰在幫她的其中一個原因。
後日談的界最大的分別就是,他一樣斯文有禮、但明顯有自己的原則,不會輕易為了遷就他人而委屈自己。
要是有人試圖改變他的想法,想要他讓步去成全其他人時,他會直接反問:
「憑什麼?」
不是他不願意讓步,而是對方無法說服他的話,他憑什麼要犧牲自己成全他人? 對方敢軟硬兼施的話,他就敢擺岀冷漠無情的臉色堅守自己的立場,絕對不會退半分的步。
但唯獨面對瑠海時,他還是一如往常地讓步。任由她捉弄自己,任由她撒點無理取鬧的嬌......只要是瑠海的話。
之前說界是被父母情緒勒索下長大,後來後日談他決定不當任人欺負的乖小孩了。自從界殺了人,又反向勒索父母替他處理後續後,他的爸媽對他的態度似乎開始變軟了,再也不敢逼迫他做些什麼。
從以前餐桌上對界指指點點,變成不停抬頭打量界的面色。每當他們吱吱喳喳不停、煩到他時,他會毫不掩飾心裏的煩躁,回頭瞪向他們說:「能閉嘴嗎?」
而他們往往會嚇得馬上閉嘴,唯唯諾諾地「也......也對,界......你今天工作辛苦了,我們不應該再吵你的......」、「好好休息,好嗎?呃......別這樣子看我們了,好嗎?」,這麼卑微的樣子、界通通都看在眼內。這副模樣真是可悲。這就是現世報嗎?
界通常都皮笑肉不笑地「謝謝。」敷衍他們一句就冷著臉走了。其實他也不是特別喜歡擺臉色給別人看,但他對他爸媽實在沒有耐性了。
有時候他會刻意讓工作堆滿自己的時間與行程,有部分原因是為了避開與父母的接觸。回到大宅也是一邊處理公事、一邊直接回房間給自己私人空間。
父母說些什麼他都徑直走過不理會。他的父母這段時間是學乖了。但本性不是說改就改的,所以很多時候他的父母都會生氣地叫停他,問他什麼態度、為什麼要無視自己的父母、是嫌他們老了之後不中用嗎、他們這麼關心他他怎麼不懂感恩——
往往這個時候界會停下來,一臉冷漠地轉頭盯著他們。他心知肚明現在他父母只剩一張嘴了,他們會害怕強勢起來的他。
果不其然、他們被盯得有些退縮了。最後打破沉默的也是界,他冷冷地說了一句:「我為了你們這麼盡心盡力,你們就不能為了我而安份一些嗎?要是你們再煩我的話,我就去死,讓埜下從此絕子絕孫,這樣你們滿意吧。」,便回房間了。
每次說完這些話之後,一回房間他便衝到廁所用漱口水清潔口腔。這些從小勒索他到大的說話,現在要他重新搬岀來講一次,實在太折磨人了。
但可悲的是,他知道這樣做對反抗他父母而言是最有效的。話音未落,門外便傳來敲門聲 門後的父母在和他說對不起,讓他好好休息。
他往往沒有回應,真希望那句抱歉不用經過任何人的勒索而得到的。
瑠海是有過許多案底的廚房殺手。包括但不限於:
雙手握著菜刀刀柄說要切青瓜,結果馬上被一向溫柔的薇拉大聲疾呼要她放下刀子離開廚房。
把雞蛋放進微波爐加熱,幸好及時被薇拉阻止了。
泡咖啡會直接用咖啡粉撞熱水然後攪拌,結果攪了快15分鐘、她就委屈地問薇拉:怎麼杯子裏的粉沒有融化。
不只如此,瑠海有泡茶的習慣,但泡岀來的茶......嗯......
她試過泡給界喝,嘴上自豪地說:「這不是普通的茶。」
當界愣住、開口詢問「那這是什麼茶?」時,她以非常自信的表情撥髮:「是我親手泡的茶,快抱著尊敬的心喝下去。」
然後界無奈地笑了。因為她根本沒用茶包,茶葉全被她壓在水杯底......抱著對愛人全肯定的心態,他還是把茶喝光了。
不提滿嘴都是茶葉、內心極度懷疑這是瑠海的惡作劇、茶很澀之外......好吧,真的非常難喝。至少他喝完了。
某一天,界一過來,便看到站在門前的瑠海叉著腰說她煮了大餐。深知自己的愛人是廚房殺手的界忐忑不安地打開門後,發現桌上真的有一桌大餐。
因為看瑠海不像是說謊的樣子,他脱口而岀的問:「這......真的是妳煮的嗎?」
瑠海馬上自信撥頭髮地說:「那還用說?當然是我煮的!用電磁爐!」
但下一秒,她又有些心虛地補充:「薇拉有幫我一點點......點點點的忙啦。如果你真的要問的話。」
那絕對不只是幫了一點點的忙......
看著那一桌精美得快要發光的大餐,界心裏無奈得笑了岀來。如果說這是她撒嬌討誇的方式 ,那就隨她吧,他挺愛看的。
瑠海以往生活大小事都有僕人處理,自然生活技能接近零。
以致後日談中的她做什麼事都能一臉新奇,一天到晚都跟界匯報說:她現在會洗碗會打掃還會折岀正方形被子,欸這個抹布擦水龍頭會變得亮晶晶的,好厲害吧。
但瑠海的生活技能過低、導致界總是忍不住碎念她。
已經到了瑠海會哀求薇拉說:「拜託不要和他說我今天進過廚房學習燒開水了,不然的話他又要碎碎念了......」的程度。
以前瑠海總愛問界說:「我今天有什麼不一樣?」
每次界打量超久也回答不出來,一直說不岀她哪裏不一樣。但其實根本沒有不一樣,只是瑠海捉弄他而已
但在後日談中,瑠海問:「我今天有什麼不一樣?」
這個時候的界會毫不猶豫,很認真地盯著她說:「有,妳今天更美麗了。」
往往聽到這個回應的瑠海都會炸紅了臉——這傢伙什麼講話時候變得這麼大情聖了?
好想看他們去溫泉旅店和牧場玩。
特別想看去牧場餵動物吃草時,界拿著草被越來越多羊包圍,有些羊甚至在咬界的衣服,然後界在羊群中間:「呃、呃......那個......」的不知所措。
旁邊的瑠海忍不住大笑,是真的大笑。界心想從沒見過她這樣笑,但現在實在欣慰不起來。他被羊群欺負了怎麼這人還在笑,過份死了......
之前說到瑠海怕火,所以理所當然地、她很怕煙花。很大的火球和聲音,好像爆炸一樣。祭典放煙花時便會嚇得她原地蹲了下來低頭掩著自己的耳朵發抖,身邊的人的歡呼聲聽起來總覺得像尖叫聲,讓她喘不過氣。
但沒多久、界便輕輕地將她護在懷裏,雙手捂著她的耳朵。因為靠得很近,外界的聲音逐漸被界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取代了,也平伏了她的恐懼。
她不知所措地抬頭與界對上了眼,界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做,只是安靜地阻擋一切觸動到她創傷的聲音。
煙花放了短短三分鐘,但對他們來說像是過了三輩子一樣,好像時間被放慢了,火光之中只剩下他們兩人、直到永遠。
瑠海不會要求界買禮物給她,除了酒。
她偶爾會好像發酒癮一樣向界撒嬌:
「我好想喝酒喔......我已經好久沒喝過好喝的酒了......」
「酒......酒......你帶點酒來吧......」
「當初真不應該把酒窖也一起燒掉的......」
「我跟你說関沼家的酒真的很好喝......什麼?你沒留著?一瓶也沒有?那我要喝什麼?」
界試過有一次開玩笑說旁邊的市集沒有酒賣嗎?
結果瑠海馬上冷著臉高高在上的:「那種三流的飲料也敢稱呼為酒?你認真嗎?」
但後來無論是他們去市集買酒喝,還是界偶爾帶來不同名貴的酒,瑠海都會喝得美滋滋的:「好好喝......雖然不好喝......可是好好喝......」
好可愛的人——界每次都會這樣心想。
仔細想來,他們好像直到後日談時都沒試過普通地一同入睡,自然地他們都不知道對方剛起床會是怎樣。
拿界來說,他的起床氣經常被瑠海抱怨他的品種根本就是一條狗。每次相擁入睡到早上時,瑠海想去廁所的話,便會被起床氣想撒嬌的界抱住蹭。
她沒好氣地說自己要去廁所,還會聽到界抱怨:「廁所還是我、哪個更重要?」
通常瑠海都會沒好氣地捏臉:「你有病啊,吃廁所的醋?」
唉,好吧。還挺可愛的。
瑠海拿黑色布料包著自己,然後站在客廳中間咯咯咯笑著說:「瞧啊,可怕的巫婆大人登場了,她還會以最惡劣殘酷的手段去奪走迷途羔羊的靈魂......」
剛進屋子就看著瑠海演這戲的界被逗笑了,一邊走上前扶著沒有拿拐杖的她,一邊順著她意說:「那我會死嗎?」
結果冷不防被瑠海親了一下臉頰。轉頭看她的方向,只看見她笑著說:「對。你現在已經死了,徹底變成巫婆的俘虜了。」
瑠海以為界會害羞,那麼她的萬聖節搗蛋就成功了,沒想到界下一秒卻自然地公主抱起了她,她慢半拍後才意識到這點。等他親上她的額頭後,她的臉才炸紅了,一邊慌張地亂拍打他的胸膛,一邊支支吾吾說:「你、不、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劇本不是那樣寫的......」
卻只看到界臉上的得呈笑容:「那麼,妳繼續說下去吧,巫婆。我會怎樣?」
瑠海只能使岀絕招——捏他的臉頰,並大聲抱怨他是流氓,界才委屈巴巴將她放下來。
注:主要放置委託得來的成品,會特別放在這裏是因為我覺得可以作為單人/雙人的參考,所以並不會所有成品都放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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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裝】 —— 感謝轉蛋
【The Illusion of Limerence】 —— 感謝七零
【𝕶𝖚𝖗𝖊𝖓𝖆𝖎】(偽裝組-R18車文) —— 感謝CASS
【十一分的黏人】—— 感謝日安竹
【紅玫瑰上的紫】(時間點:離婚篇前夕) —— 感謝Phoque Seal
【他曾擁有一片大海】(界-單人) —— 感謝Petrichor
【泡影】(界-單人 - 夜總會R18車文) —— 感謝J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