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貼日期:2016/5/21 上午 01:10:28
寫給我家的小車
八十四年的大年初二,是我頭一次陪老婆回娘家。在當時,我所擁有的交通工具是一輛一百五十CC的重型機車,新婚期間,騎著車兩兩緊密相依,其實也頗為甜蜜,所以,這輛重機,就成了載老婆回娘家的交通工具了。
那年的天氣很冷,很像最近過年的日子,騎著車的我倆,雖然有著「緊密相擁」的熱情,不過終究敵不過凜冽刺骨的寒風,在到達岳父母家時,我倆凍得全身冰冷縮瑟,幾天後,還雙雙感冒,於是這趟回娘家,不但讓岳父母心疼了寶貝女兒,連老婆的姑姑叔叔都有點微詞,這下子可真是浪漫不成,關懷叨絮滿行囊了。
歷經此事,雖說我倆的經濟力已經因為購屋而顯得吃力,但我們卻很期待擁有自己溫暖的小,至少也要減少老婆暴露在風雨侵襲的機會裡,於是帶著老婆四處賞車。結果,在看過許多小車後,一台海藍色的小車--歐寶CORSA,擄獲了我倆的心,在十七年前,這小車才剛上市,路上並不多見,可是,我們一看到它就愛上了,就這樣,我們簽下了它,也注定了它辛苦的一生!
因為經濟力的限制,一開始打算分期付款,事後岳父母知道了這件事,透過老婆轉告我,希望給我們資金,買下這輛車,一開始,我並不願意接受,原因是莫名的自尊或是自卑作祟,覺得身為一個丈夫,應該靠自己的力量照顧老婆,所以,我還是希望能以借款的方式來還給岳父母,但岳母堅持不收這輛車的款項,後來,忘了是誰,很懇切的告訴我,「這也是父母對子女的愛,不可以過分切割」,我心裡才領悟,其時我雖然是女婿,何嘗不也是岳父母的半子,如此的計較,反生份了,至此,我終於全心收下這份禮物。
十七年,很快過去了,我們這輛心愛的小車,陪著我倆走過北宜的九彎十八拐,跑過台灣的大小鄉鎮,搭載的人口,更從恩愛的小倆口,轉變成一家和樂吵雜的四口,慢慢的,我們的最依賴的小車,也逐漸的從當時的精力充沛老化到隨時得小心呼叫拖吊,算算維修的費用,其實早已超出合理的範圍,不僅是岳母擔憂,就連老婆也一再提醒,希望汰換,可是,我卻一直捨不得,有時候想想,實在濫情,不過就是一輛車,但是,十七年下來,它的負載,在我的心裡,潛藏的,更是一份長輩疼惜的愛,岳父母的愛,這種映射與轉移,自己實在無法客觀的分離,於是也讓自己一再陷入了搶救維修這輛小車的難解情結中。
這樣的情況,在最近的一次故障中,讓我警醒,這一天,它載著我到賣場購物,沒想到回程,它發不動了,著急了好一陣子,還好啟動了,沒料到更糟的事發生了,它竟然熄火在賣場出口與大馬路的橫向交接處,一堆車,就這麼被我們給橫斷在馬路上,自己嚇出一身冷汗,慶幸的是,當時是紅燈,所以車流是靜止的,否則,這下子可得出狀況了。
即便如此,我還是加以維修了,也又開了一陣子,只是最近這陣子,它又故障了,起因則是一只劣質的行車紀錄器所引起的電路故障,但這次不管我如何嘗試,它再也不動了。
擱了一陣子,又嘗試的啟動了幾次,依舊失敗,看著老化的管線、漏水的冷卻系統、坑坑疤疤的車體以及剝落的內裝,我慢慢的開始接受這個事實,靜靜的坐在車裡,收拾著抽屜以及門邊裡的雜物,漸漸的車裡的物品掏空了,留下來的是一開始掛在照後鏡上的護身符以及一個小吊飾,想著的是仍無法完全切斷的連繫。
今天,終於拖吊車前來拖吊,特別請了假,專心處理這件事,因為壞在一樓車庫裡,社區的車道有點低,我不好意思麻煩業者,因此想自己把車子推出車道,一開始還算順利,沒想到,車庫前的車道有弧度,中間顯得較高,嘗試將車子推出來的過程中,它一直滑回車庫,讓我驚覺我的作法可能有危險,原因是車道另一邊就是鄰居車庫鐵門,這萬一滑過頭,可會衝入對向鄰居家中,如此一來可不得了,於是,我一手緊握方向盤,再利用肩膀頂住車頂,兩腳使勁的推,幾番努力下,我的小車總算滑到安全的位置,而我的肩膀,也因此壓出了一片瘀青。
這片瘀青,一碰就痛,可是,我的心裡卻很踏實,這種感覺讓我覺得,我也為我們的小車盡了一份心力,看著拖吊車順利的拖著它走,坐在副駕駛座上,我的情緒慢慢獲得安慰。
現在,它正停放在朋友的維修廠中等候最後的努力,而我,一方面期待它能再回到身邊,一方面也開始接受它可能離開的事實,如果真的是這樣,我想,這位朋友是最清楚,還有哪些零件是妥善可利用的,而這種彷彿延續的感覺,讓我感到安心,相對的其他部分將走入回收循環系統,未來也將再以其他面貌重生。
走到這裡,回想這些過程,我想,或許,我自私了……。
PS 後記 CORSA 已正式除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