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言第一次見到許墨的時候,是在一場生命科學的研討會上。
許墨是個從國外歸來的腦科學菁英,他這次受邀參加了研討會,大家關注的焦點並不是他的豐功偉業,而是他答應了國內一個研究基因組織的研究機構。
李澤言身為那個研究機構的投資者,他當然知道那是在做些什麼研究。只是他沒想到的是,他眼前這位學識淵博、思考理性、邏輯暢通的男人,會加入這種瘋狂的研究。
「久仰大名。」他跟許墨第一次相見,禮貌性地握手。
「許教授,作為一位歸國菁英,想必最近新聞上的話題會被你佔了好一陣子的版面了。」
「不敢當,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研究員罷了。」
「我也跟他們一樣,很好奇你為什麼答應了那個研究組織的邀請?」李澤言一向不拐彎抹角,直接問出了他最想不透的問題。
許墨笑了一下:「因為我跟你一樣好奇,我想知道他們的研究可以達到什麼地步。」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壓低了音量:「我知道你是他們的投資者,想必也知道我說的研究是什麼。」
「明知那是個瘋狂的研究。」
「科學本身就是一件瘋狂的代名詞。沒有科學,人類的生活也不會進步地如此神速。」
「偏執與瘋狂,不過一線之隔。」
兩個人沒有進一步談話,卻很有默契地舉杯致意後,離開。
*
再一次見到他,是李澤言帶著女孩,協助蒐集一些研究資料來做相關報導。
許墨是當時負責提供蒐集資料的重要推手。很多研究資料雖然未公開,但是在許墨的幫忙下得到了很多已經得到實驗證實,卻一直沒有公開的研究成果。
那個時候的許墨,跟一開始見到的許墨有些不同。
他執著於研究,雖然還是與其他人有著正常的互動,但是李澤言可以明顯感覺到,他的身上有什麼東西發生了變化。
evol的改變。
身為同類的一種直覺。
他私下找了許墨,才知道許墨在evol進化上的實驗遇到了瓶頸,再多的實驗品都無法達到他想要的結果,日以繼夜地在電腦演算公式,每一次的結果都讓他失望。
最後,許墨決定,用自己的身體進行實驗。
他的evol得到了進化,但是他失去的更多,他卻不以為然。
許墨沒有告訴李澤言,他是連「感情」都放棄了。
直到現在,李澤言都沒有辦法找到許墨進行的實驗數據,就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但是至少,他從許墨的口中知道,這項實驗並不是他的本意,而是研究組織的命令,命令他只許成功。而身為一位科學家的執著,逼迫自己必須完成,最後只好讓自己成為了實驗品,完成了實驗。
而因為帶著女孩蒐集資料的過程中,被研究所裡的其他人發現了她的evol,所以李澤言帶著女孩逃往他國,再也沒有見過許墨。
最後,大災難發生,他的女孩被困在了牆外,而他自己則從此沒有踏出過圍牆一步。
*
李澤言試圖回到過去,回到不同的時間點,想要改變大災難發生的未來,但是不管他怎麼做,不管他如何避免,大災難依舊會發生,而他的女孩註定無法跟著他一起。
李澤言感到後悔,一直不斷嘗試,直到最後自己的evol發生了變化。他不再能在同一個世界線上的時間點跳躍,他能夠跳躍的是「不同的世界線」,卻沒有辦法自由控制會到達哪個世界、哪個時間。
他無法拯救他心中的那個女孩,所以他不再嘗試使用evol。
雖然他沒有改變大災難發生的事實,但是他改變了非常多細微的事情。
比如,許墨完全不記得與女孩有過接觸的這件事。
當李澤言在圍牆內又遇見許墨時,許墨已經能夠與將軍平起平坐,而他自己也因為自身的財富與能力達到了皇都內崇高的地位。
若要他形容那個時候再次遇到許墨時的心情,他只能形容許墨「喪心病狂」。
他不知道許墨已經沒有「感情」,只知道許墨全心只關注在科學的實驗上,為此犧牲掉多少人命,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雖然他的研究確實帶給了軍隊非常強大的助力,卻是堆疊著屍體而成功的。
這段陰暗面,許墨掩飾得非常完美,大家只會關注他的實驗成功,而去忽略了底下的犧牲。
只有李澤言,他不相信許墨,卻又覺得,許墨有利用的價值,以一個十分聰明的棋子來說。
他卻沒想到,許墨也把他當成了一枚棋子,而且也是關鍵的一棋。
這盤棋,卻在悠然的出現下,發生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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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悠然想要衝出門去找許墨之前,李澤言叫住了她:「慢著。」
「我必須去找許墨。他如果真的把自己當成實驗品,那他的狀況豈不是很危險?」
「妳覺得妳想得到的問題,許墨想不到嗎?」李澤言一把將悠然拉住:「妳再繼續接近他才是最危險的事情。」許墨太危險,他沒有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思維,他只是個瘋狂的科學家。
「我相信他。」
悠然的一句話、一個眼神,讓李澤言想不放棄都難。他不知道這個悠然以前是否認識許墨,為什麼願意完全地信任他?
至少,李澤言心裡的悠然,應該是會聽他的勸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