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地不知過了幾天,我只知道我都躺在病床上,有的時候一陣強烈的心悸會讓我痛得驚醒,然後再痛得昏迷過去,這樣反覆幾輪之後,又累得繼續沉睡。
真正清醒的時候,大概是現在吧。
房間的燈光調得剛剛好,不會太刺眼,卻足夠看清。
旁邊的桌上擺著一壺水,水杯還貼心地放著一根吸管。我的左手吊著點滴,更遠的架子上有屬不清的藥瓶,還有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筆記。
旁邊的椅子似乎剛有人坐過,凹陷下去的椅墊還沒回彈,椅背上掛著熟悉的外套。
啪的一聲,一疊厚重的資料散落在地上,我還沒回神,已經被擁入了一個懷抱,緊緊的。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胸口疼嗎?頭暈嗎?呼吸呢?」
「嗚……抱太緊了……」我半開玩笑地說,他才稍微鬆了力道,卻還是沒有放開我。
熱淚滴在我的肩上。
過了片刻,他才與我正視,戴著眼鏡的他顯得疲憊,眼下的青黑一層又一層。他重新幫我調整好點滴的位置,這才走去將散落的資料撿起。
「……許墨。」
「嗯?」
「大家都還好嗎?」
他背對著我,似乎苦笑了一下,一聲無奈地嘆息:「妳呀,怎麼還想著別人?妳都不關心一下自己嗎?妳知道妳已經……」他突然噤聲,看著我。
我不明所以,偏了頭:「我已經怎麼了?」我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沒什麼大礙,也沒有不舒服。
「……妳已經很好了。」他沒有說明,只是淡淡帶過。他替我倒了水,放入吸管遞給我:「慢點喝。」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我問。
他沒有迴避我,摘下了眼鏡,輕輕按了按太陽穴:「是。」
「為什麼不跟我說?怕我擔心?」
「不是怕妳擔心,是怕妳害怕。」
「那你更要告訴我。」我說:「因為我已經沒什麼好害怕的了。」
許墨沒有說話,我們之間的空氣似凝結了一般,我可以從他的呼吸中感受到他的壓抑,靜如止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雙修長的手緊緊握著。
如果這件事不是跟我有關,就是與他有關。不想讓我害怕,或許他又做了什麼事,那件事可能傷害他自己。
為了這個可能性,我一定得追問出來。哪怕自己無法接受。
但我還沒開口,許墨先打破了沉默:「大家都很好,沒有了evol,大家還是可以正常生活。圍牆的大門已經打開,牆外沒有任何怪物了,已經開始著手拓展,很快,人類就可以不只在這個圍牆裡生活了。」
「真的嗎!」這可真是個好消息!人類可以不用再懼怕,可以回到五年前的生活了。
但是那是前一個話題。
許墨與我對上了眼,他沒有避開,但是眼神裡有說不出的複雜。到底隱瞞了我什麼?
「妳真的不怕?妳知道妳昏迷了多久嗎?」他伸手蓋在了我的手上,我才發現我的手很涼,涼到覺得他的溫暖太過熾熱。
「不怕。」我對他一笑:「因為你在。」
*
我昏迷了三個月。這三個月來,許墨拚了命在尋找解藥。那個藥是將軍調製的,他並沒有製作解藥。許墨為此奔波了許久。
最開始的前兩周,我幾乎是每個晚上都會發作,不只是心悸,還有腦中的幻象揮之不去,纏著許墨不放,更因此傷了他,他的手被我握到瘀青,身上也被我抓傷,只因為我承受不住疼痛。
當然不只他受傷,我也傷到了自己。
到後來發作的時間不再頻繁,他一邊照顧我,一邊研究。解藥試了無數回,上個禮拜才成功,讓我整整一個星期都睡得安穩,但是都沒有醒來。他似乎認為這個藥也是失敗的,於是又投入研究。直到剛才進房,看見我醒來,他才真正地鬆了口氣。
我心中慶幸的是,我沒有因為那些幻象,對許墨作出不當的行為……
「怎麼了?」他撩起我散落的頭髮,替我塞入耳後:「不舒服?」
「沒有。」看著他疲憊的臉,讓我止不住地心疼他。不只心疼,還有愧疚。
最後,這些心情只整合成了一句話:「許墨,謝謝你。」
*
生活好像回到了前一個世界一樣。
白起後來接了將軍的位置,他率領著軍隊協助其他人重建外面的世界,順便收拾一些怪物的遺骸。
周棋洛也在軍隊裡持續做著資訊電腦的工作,不過偶爾可以看到他在各大網站上出沒,雖然他改了名字,隱藏了IP位置,我還是能一眼認出他。作為一個駭客,他倒是自得其樂。
許墨繼續做研究,不過他並沒有研究evol,而是回到他的本科,腦科學。他依舊在各大學演講、偶爾接個客座講師,指導學生研究。
李澤言還是穩坐他金融帝王的地位,世界重建之時最需要的就是資金與規劃,他在這方面可是行家,為國家推動了許多建設。
我則重操舊業,繼續做影視工作,不過這次我已經不是一個公司的負責人,只是一名員工,不過我還是很享受在片場穿梭的感覺,忙碌,卻很快樂。
你問我,我的evol呢?身為Queen,不是還會繼續擴散evol嗎?
嗯……這是另外一回事了,不過,不管有沒有evol,人類還是可以繼續幸福地生活。
人類進化什麼的,順其自然才是最好的。
要說這個世界最後的變化嗎?就是沒有變化。
比較不一樣的是,我的無名指上多了一個小小的蝴蝶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