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規模傳染病
Epidemic Infectious Disease
Epidemic Infectious Disease
文:Sayun Yumin、田野調查資料
傳統泰雅族如何因應傳染病
原住民地區曾經多次經歷傳染病的肆虐,如瘟疫punu’、天花gasiq、霍亂、麻疹等。司馬庫斯Lesa耆老認為這些疾病可能是族人下山買鹽,不知情下染疫帶入部落。他進一步說,以前好像沒有那麼多疾病,大部分是肚子不舒服或拉肚子而已,感冒也很少,很多疾病都是從外面來的。當族人開始與外界聯繫和開始貨幣交易的時代,好像疾病也跟著來了。歷史學者也提出了相似的想法,認為傳染病是由外面入侵部落,也很有可能是因被日本政府強迫從高山移居至低海拔地區而感染的(范燕秋,1999)。司馬庫斯Masay頭目分享,因此當時若有下山買肉回來不要立刻吃,先用山水冲一晚上再吃。當時並沒有疫苗或藥物可以治療,許多染疫的人可能死在家裡,但也有倖存的族人熬過疫情。「祖先說瘟疫來就只能靠你的命,沒有治療方式。」 Masay頭目感慨。
Masay頭目也回顧自己媽媽的養父養母也曾經得了嚴重的傳染病,兩人病倒在床上睡到不省人事。兩人起來時發現床上都是雞大便,因為不知道已經睡了多少天了,兩人都說自己命很大。Masay頭目分享,老人家說瘟疫就像種稻米時要間拔,老天爺看人多了就要間拔一下,你好命就留下來,不該活的就走了。以前沒有燒死人,只有用埋的方式。老人家說一場大病後,活的人就是上帝要你負責去埋死的人。
若部落中有人染疫,族人以隔離來阻斷傳染途徑。所採取的方式主要有兩種:一為逃離有染疫者的部落,二為將染疫者隔離在部落外(范燕秋,1999)。在1918到1920年間,全球爆發了三波嚴重的瘟疫,臺灣也遭疫情入侵,多人染疫死亡(蔡承豪,2013),Lesa耆老回想,當時有些族人就遷徙至舊部落或往前山居住以逃離災情。那段時間,臺灣又遭遇嚴重的霍亂,是致死率甚高的傳染病(蔡承豪,2013)。司馬庫斯Tali’耆老回顧自己的大伯公,誤食了感染霍亂細菌的食物造成上吐下瀉,連妻女都受感染,一天內三人不幸身亡。因知霍亂是兇猛的病,所以Tali’耆老的祖父緊急召集部落族語商討決定,將三人的遺骸連同屋子放火燒掉,病菌才沒有在部落傳開(劉柳書琴,2023)。比亞外部落Yuhaw長老也回想小時後麻疹流行時,雖然知道要隔離,但是因為空間有限,孩子還是都在同一個空間,僅用布區隔,所以隔離的效果不好。長老分享當時家裡有12個兄弟姐妹,因為麻疹流行的關係,最後只有5位兄弟姊妹存活。當時的醫療狀況只有在復興區才有衛生所,但需要走一天的路程。
有關麻疹的治療,除了隔離之外,耆老們提到兩種方式:一為煮白茅湯,二為尋求巫醫。
馬里光部落Lawa耆老回憶自己和兩位弟弟曾經確診麻疹,看到自己的弟弟病得很嚴重,人也非常消瘦。後來耆老的媽媽就去挖白茅,清洗乾淨煮湯來讓兩位弟弟喝。耆老也不清楚功效是什麼,但兩位弟弟就慢慢恢復了。
砂崙子部落的Upah耆老也有相似的經驗。Upah耆老大約七、八歲時得過麻疹,發燒、喉嚨乾、舌頭破,整個人很不舒服。耆老的爸爸媽媽就去拔很多白茅。白茅的梗長得有點像甘蔗,一節一節、細細長長的。拔回來後,整棵洗乾淨,放進大鍋子裡熬湯,讓耆老連喝大約一個禮拜。湯喝起來有點甜甜的,可以順順地吞下去,喝了喉嚨比較舒服,也有解毒的效果,燒就會慢慢退下來。後來,孩子喉嚨痛時,耆老也都會去採來煮給孩子們喝。
嘉樂部落Momo耆老也想起自己國小二、三年級的時候,當時他的弟弟、妹妹得麻疹發高燒,媽媽除了讓小孩待在家裡不要吹到風以外,也會叫耆老在田埂找白茅回來煮茶,加入一些冰糖讓弟弟、妹妹喝。喝了幾天就慢慢退燒復原了。雖然當時已經有藥商將藥袋放在每一戶的家裡,父母會讓小孩吃退燒藥,但Momo耆老的媽媽害怕孩子的病會復發,所以會搭配白茅煮給小孩喝。
若白茅湯無法治癒麻疹,族人便會尋求巫醫的幫忙。比亞外部落Yuhaw長老也分享相似的記憶,由於當時流行麻疹,奪走很多部落孩子的性命,那時家長會求助部落的巫醫,長老看到巫醫坐在生病的孩子旁邊,拿著一個細竹桿,從腰上的袋子取出一個珠子放在細竹桿上,口中念念有詞,珠子可能會掉落數次,最後珠子順利立在竹桿上,巫醫說需要四隻腳的動物,家人就去找到四隻腳的動物獻祭,要將動物放血,才能除穢,孩子才會恢復健康。
參考文獻:
范燕秋(1999)。疾病、邊緣族群與文明化的身體-以1895-1945宜蘭泰雅族為例。臺灣史研究,5(1),141-175。
劉柳書琴(2023)。校園中重新聽見的Lmuhuw:尖石泰雅族雙語文本。峇吉鹿文化工作室。
蔡承豪(2013)。流感與霍亂:臺灣傳染病情個案之探討(1918-1923)。臺灣學研究,15,119-1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