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習班的危機

走進教室，裏面鬧哄哄的。很多同學大聲談笑，秩序很亂，只有幾位同學寫黑板上的作文題目「鏡子」。

「大家安靜下來，快點寫作文，六點半交齊。」黃導師站在講台上大聲的說。

我走到自已的座位坐下來，前面的吳承淵，兩手撐著頭，不知道他是在思考呢?還是在睡覺?我看到他桌上的稿紙，除了作文題目「鏡子」兩個外，其它什麼也沒寫。

我用手拍拍他的肩膀問他：「你怎麼不寫呢?」

「沒有什麼好寫的，你看，也沒人在寫作文」吳轉過身對我說：「你知不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我揺揺頭。

「昨天機工科，專業科目八節課都沒有上。」吳承淵接著說：「昨天上午機工科兩位專業科目的任課老師，到補習班找班主任，要已經欠了三個多月的薪水，但是班主任付不出來，這兩位老師就很氣憤的走了，使得昨天機工科都沒上課。」

「喔!有這回事?」我驚異的說。

「是的，昨天我們沒有上，而且前天老師請假，也沒有上課。」坐在旁邊的陳秋風也証實這件事，他是機工科同學。

補習班付不出老師的薪水，老師請求辭職，這件事上學期早有所聞，但是有具體的行動，卻是頭一次，我想這只是一個開端，以後還會發生更多這種情形。

黃導師又在催交作文：「不要再講話了，快點寫作文，第二節上課前交齊，不交的同學，明天別想拿數學講義。」

已經六點五十分，上課過了二十分鐘，王老師還沒有來，同學都等的不耐煩。

「老師來了，不知誰叫了一聲！」

教室的木門被人推開，但是進來的不是王老師，而是班長蔡秋明，他進入教室後走講台，大家的眼睛都注視著他。

「我現在轉告各位同學一個消息，剛才王老師打電話來說：他下午感冒發高燒，第一節無法趕來上課，請同學們原諒。第二節可能會來上課，否則今天就不上課。」

同學們知道王老師不來上課，更大聲的談話，秩序比剛才更亂，有些同學交了作文就回家了，教室只剩下少數同學，我和吳進茂也整理書本，起身下樓回家。

星期二，八點鐘過了，李老師還沒有來上課，不久黃導師上樓告訴我們說：「我剛才打電話給李老師，他馬上就來上課。」

一直等到八點半，李老師才來，走上講台他用沙啞的聲音說：「我實在不想再教下去，如果你們換成我的位置，也是一樣，我想這個理由你們一定也知道一些。」

李老師突然抬起頭說：「後面那位小姐，我上課時侯不需要你，請你下樓。」黃導師笑著拿起點名簿離開教室，我想李老師一定有許多真心話對我們說。

「人本來就是互相幫忙的，大家也相處好幾年，幾位老師本也想幫班主任渡過難關，可是他卻反而騙我們，以為我們這些老師在外面兼差好欺負。」

「這幾個月的薪水，一直沒有給我們，但是卻把稅報在我們身上，這些稅金合起來也不是一個小數目，我們不但沒有拿到薪水，還要幫他繳稅，班主任收了你們的學費，卻不曉得用到那裏去？這些都是很明顯的事實，我們也不必用線性規劃來算。」李老師說完，大家都笑了起來。

剛才我來上課的時候，已對樓下的會計小姐講過，只要他肯把稅金的事幫忙解決，我答應不要任何酬勞，義務幫他上課，一直到聯考。

「他如果有了困難，我一定會幫助他的，可是他卻想動歪腦筋來騙我們。」李老師嘆口氣說：「唉?人本來就是……」

「作賤!」底下有同學說，大家笑了起來。

「我想其它科目的老師，最近也常沒來上課吧?」李老師問我們。

「是啊，有些專業科目老師，拿不到薪水就走掉了」

「那我還算不錯，仍然來上課。」

底下同學又大笑起來，我不知道同學們是對李老師說的這句話感到可笑?還是讚同他的意思。

次日代數課下課時，班主任走進教室，我們都很吃驚。班主任向我們宣佈了兩件事情：「信義補習班準備在四月初開兩個考前二個月總複習班，一個白天班，一個晚上班，希望同學們能多介紹，每介紹一位同學有三百元車馬費。」

「青年節照例放假一天，接著三十日、三十一日和四月一日放三天假。」最後班主任還勉勵我們：「考期快到了，請同學把握這四天假期，在家裏複習功課，不要出外遊玩。」

星期日，十二點過後，電話鈴響起。「喂?」我拿起電話筒。

「張永翔嗎?我是吳承淵，我有一件很重要要告訴你，下禮拜一，不必到補習班上課。」

「是不是老師不教我們了?」前天上課時我曾聽同學說過。

「不，不是這件事要比你說的更嚴重，信義補習班倒閉了!」

「真的嗎，你怎麼知道?」我驚異的說。

「今天早上我打電話到補習班，是王小姐告訴我這個消息，我得知後立刻就趕到補習班，裡面有幾位警察，有一位律師正與王小姐談話，但是班主任不在補習班。我聽律師說，班主任欠人一筆債，補習班要被查封。

「班主任想在四月初開兩新班，其目的一定是想收些學費周轉，挽回頹勢，放四天春期，只是班主任的緩兵之計。」我這樣分析。

「這次最倒霉恐怕就是這學期新開課的夜C班，眼見考期就快要到，他們沒有上幾天課，補習班就倒閉，真不道他們要怎麼辦?班主任真是誤人子弟。」吳一副悲天憫人的口氣。

放下電話，我抬頭發現士林國中的榕樹長的更高了，去年夏天搬來這裏時，那排榕樹只有二層樓高而已，如今，榕樹已把三樓整個遮住，半年時間內周圍事物變化這麼快，距離聯考只剩下最後三個月，我應該要更加的用功了。

下午到青輔會，幫三哥拿金融人員甄試簡章，順路經過補習班，信義補習班招牌已被取下放在地上，玻璃門被一條粗鐵鍊鎖住，門上貼著一張台北地方法院公告：

「信義補習班，奉台北地方法院某某字號，強制執行遷讓房屋，中華民國六十八年三月三十日。」

從玻璃門朝裏望進去，裏面很亂，一樓櫃台前面堆著一紮紮的講義，和各種參考書。離開信義補習班，我心中茫然，以後不知怎麼辦?